沈梦——我曾经唯一的朋友 开学那天班主任老师告诉我们,这学期我们班将转来一位新同学。 “我叫沈梦,以后会在这个班级里就学,希望大家多多关照。”这是她的自我 介绍。 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我第一眼看到她就很喜欢她。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 对于自己喜欢的事物我总会有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本来班主任把她按排到了一个 男同学那里,但她看到我的旁边还有一个空位儿就征求老师的意见看能不能坐我旁 边。 老师说全班就只有这两个空坐儿让她自己选,于是在全班同学同情的注视下, 她就成了我的同桌。 “单雅静同学,是我们班学习最好的学生,你坐在她旁边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 她。”班主任笑着说道:“好了,我已经带你们有四年了,在座的同学每一位我都 很了解。开学班会我们也不必开了,现在你们就拿出暑假作业来,我要检查。” 话虽这么说,可是自从上学以来我从来不知道开班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气氛,因 为她总是以各种借口说不开。不过即使开,也和我没多大关系,因为我是一个不受 欢迎的人。 “你好,我叫沈梦,认识你很高兴。”她在我旁边坐好拿出暑假作业摆在课桌 上,友好的对我伸出手说。 我没有理她,而是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支粉笔,从中间划了一道三八线,告 诉她不能超过那条线。这是我刚上学的时候,一个同学给我的见面礼。我从来没有 想过以后我也会拿这条线和另外一个同学划清。秦芳已经离开学校有两年了,她是 跟着她爸爸一起走的。因为秦校长已经被调到另外一所学校了。直到她离开,我也 没有跟她说声对不起。以前是不好意思,后来则觉得没有必要了。 沈梦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这时老师也刚好走到我们这个位置上来。我赶快把自 己的暑假作业摆到课桌上。老师先拿了她的作业看了看点着头对全班的同学说: “你们看沈梦同学的作业本多干净,而且写的每道题都对,连最难解的题她都解出 来了。你们要向她学习知道吗?” 没有一个人回答她的话。我想大家心里肯定又在骂老师,因为现在我的心里就 是这样想的。不就是难题解对了嘛!我也解对了,这可是经过二姐的认证的。 老师放下她的暑假作业本,拿起我的,翻了几页说:“单雅静同学,虽然你的 难题都解对了,但是你看看你的作业本,都被你画成什么样了,作为一个女孩子干 干净净的多好。” 我听到有同学在笑,我脸红着没有说话。心里却把沈梦骂了很多遍,以前老师 从来没有批评过我的作业。都是因为她我才会受到如此待遇,对她的好感顿时减为 零。 下课后,几个女同学把她拉了出去。我多少能猜出她们说了一些什么。心想: 过不了一会儿她就得让老师给她换位置。 几分钟后她回来了,没事儿人一样的坐在了她的位置上。我有点看不起她,明 明心里很害怕,表面上还装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一直觉得她是在装不害怕,可是现在都过了好几天了,她依然没有找老师给 她换位子。先前和她玩的那几个女同学也渐渐的不再和她玩儿了,这时我才发现自 己原先的判断是错误的。 开学两个星期后班主任说要重新选班委。我早就觉得应该换了,因为现在的班 委已经干了四年了。 民主选择,老师让大家投票选班委。出奇不意的,全班竟然有三分之二的人选 沈梦当班长。当然其中并不包括我,因为我的选票根本没有交上去。 当时我想大家选她的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她胆子大吧!敢和我同桌,这种舍己 救人的精神值得全班同学的学习。 时间一久,我越来越觉得,选她有点欠考虑。因为从第三个星期开始她就没有 认真听过任何一节课。每天一上课就像睡神附体一样,埋头苦睡,但奇怪的是离下 课还有两三分钟的时间她总能准时的醒来。在那发了一会儿呆后下课铃就响了。她 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和班里的男同学开始打闹。有时候我都会怀疑,如果不是教学 楼建的还算牢固的话,那肯定在他们的打闹中就失去了自己的价值。 这些都与我无关,她闹她的我学我的,只要她不来招惹我,我们肯定能相处的 很和谐。但似乎她并不想维持和谐的气氛,所以每次上自习课的时候总是变着法儿 的找我说话。我是真的不想理她,但是她似乎总是忘记带一些必要的东西,像笔呀, 橡皮呀,更可气的是她上课竟然边书本都不带。我真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来学习的。 作为她的同桌,看她可怜巴巴的向我借,我总不能不借吧。然后就开始了一些有的 没的的谈话,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人和我说话了吧!只要我一开口就停不下来,我 们聊的还算开心,但是每次事后我都会后悔好长一段时间。因为和她聊天一节好好 的自习课就这样没了。 虽然如此,但是每次只要她主动的和我说话,我总是能和她聊上好一段时间。 日子久了,我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和她相处的模式。有的时候甚至会主动的找 她说话。她应该算是我的第一个朋友吧!我这样想着。至少对当时的我而言,有了 她的存在我的生活不会那么的单调了。 不知不觉得我已经和她相处有一年的时间了,转眼间又要放暑假了。 在学期结束的最后一天,老师照惯例通知我们有一个月的假期,全班同学依然 像每次放假前一样的兴奋,而我也打从心眼里希望放假。因为那样我就可以回家帮 爸爸做点事情了。但是奇怪的是班长并没有表现的像所有人那么的开心,但也不能 算是难过。因为她一直坐在凳子上面静静的聆听着,没有任何表情。 放了学,我背着书包心里兴奋的往家里走,因为这次期末考试我又是全班第一。 当我走到学校后面的一棵老槐时,却看到了不该出现的人。 “单雅静,我来跟你道别。下个学期我可能要去另外一个地方了。你自己要好 好保重。”沈梦看着我笑,但是我却发现了她笑容底下的哀伤。不知从什么时候开 始,我会很在意别人说话时的眼神,而且从他们的眼神底下可以看到和她们说的话 不一样的世界。 “我会想你的,你也要想着我。”她用一种可怜的眼神看着我,我觉得就好像 有什么东西在刺痛我的心一样。但是她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而是抱着我,然后又 笑着说:“我知道过几天就是你生日了。哎!不用惊讶,我自然有我的办法知道。 这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说着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包了包装纸的盒子递给了我。 我看着她,然后也露出了笑脸。那是很真诚的笑脸,虽然我有些讶异她会知道 我的生日。但是看着我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开心的情绪大于了一切。 “多说一些话吧!如果总是把话放到自己的心里,嘴吧可是会臭的哦!”她又 抱紧了我,抱得很紧,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一样。但是最后她却松开了手,向后 退了一步。 “你太孤单了,孤单的有些让我不放心,你要好好的知道吗?“她的泪水在眼 睛里打转,但是她拼命的眨着眼睛,不让她们流出来。 “你要去哪里?”这是我第一次主动的关心别人,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想知 道她的去向。 “不知道,不过有机会我们还是会相见的。相信我!”她的眼神很坚定,让我 不得不相信她说的话值得相信。我重重的点了一下头,算是答应她我相信她所说的 话。 “快点回家吧!祝你有一个美好的假期。”她笑着调头向另一个方向走了。 “对了,”她没有回头,而是背对着我说:“礼物要到你生日那天才可以打开,知 道吗?真的再见了。”她的声音有些变了,我看到她的肩膀动了一下。她好像在哭, 我上前想要去安慰她,但是她却跑开了。边跑还边背对着我挥手。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我对她挥挥手,抱着除了家人之外的第一份礼物。心里默 默的说:再见,一定要幸福。 我回到家时,二姐已经在家了,大姐早就放假了,现在在家等大学的录取通知 书。据她所说,她考试的时候发挥的很好,想必考个“一本”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第二天,大姐、爸爸、二姐就下地里去给玉米除草了。而我一个人在家里写作 业看家。想到昨天问爸爸的一个可笑的问题我自己也觉得特别的不好意思。事情的 经过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们吃饭的时候,电视里正在播放一个治疗乳腺增生的广 告,我感到很奇怪就问爸爸:“爸爸乳房是什么东西?” 爸爸的脸立刻红了,而二姐刚吃嘴里的一口米饭喷了出来。大姐则在一旁不停 的笑。 “是什么?”看到他们不同的表情,我有点生气了。不就是一个问题吗?有必 要那么大的反应吗?以前看电视的时候我不也总是问爸爸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吗?也 没有见他们有过那么大的反应。 “乳房是奶。”爸爸说话时有些艰难,好像他也满不好意思的。 听完爸爸的话,我也觉得有点难为情了。奶就奶嘛!干嘛说乳房,害我出那么 大的丑。 正在写作业的我突然大笑了起来,真没有想到我竟然会问那么蠢的问题。到底 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脑子一热就问爸爸那样的问题了呢? 我仔细想了一下,也许是因为从小我就喜欢拉着爸爸问东问西吧!不然也不会 不经大脑就问。 想来想去越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问,但是既然已经问过了,也没有办法改变。 看来以后问问题的时候还是要小心一点,不能像小时候那么的肆无忌惮想到什么就 问什么了。 就在我想明白的时候,听到院子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这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 儿了,因为每天我家门口都会有一些长舌妇在说长道短,这是在两年前形成的风俗。 不过我从来都没有注意过她们都说了一些什么话。我特别讨厌在背后说别人长短的 人。 即便是这样我还是不免听到她们的闲话,谁叫她们说话的声音那么大呢?大到 我不想听都没有办法。有时候我真的想干脆把她们赶走好了,但是爸爸却说:“做 事给别人留点余地就是给自己留一条路。再说她们又没有碍到我们什么,你就让她 们说嘛!” 我实在受不了她们在别背后议论别人的事情,并且她们所说的话一点创意都没 有。成天都是谁家的女儿漂亮;谁交了个男朋友如何如何有钱;或是说谁家添了一 个大胖小子;谁家又死人了;谁家两口子又吵架了,再或者就是‘王婆卖瓜自卖自 夸’说自家过的多么多么好;,丈夫多么孝顺;婆媳如何互相敬重等等。不过她们 说着说着总是能绕到我家头上。不是说什么我家风水不好生不出男孩子,就是说我 命硬,总有一天会把全家人都克死,亦或是“同情”我家的遭遇。有时候我真的想 跑过去问她们,这些都关她们什么事儿。但是都被自已按耐住了,因为爸爸说过多 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是今天我却听到了一个本不应该从她们口中听到的名子——沈梦。于是我放 下手中的笔,站在自家的墙根儿旁坚起耳朵听她们说。 “哎!你们听说了没有,从南方回来的那个沈百万的女儿沈梦昨天死了。” “真的假的,前几天我去镇上的时候还看到她活崩乱跳的,怎么会死了呢?” “以前我就听说她有先天性的疾病,没想到这么小就走了!” “谁说不是呢?我见过那个女孩,特别的招人喜欢。” “不过你们知道吗?她和雅静是同班同学,而且两个的关系很好,我想如果不 是雅静说不定她还能多活几年呢?”听着她们鸡一句鸭一句的说着,我连大气都不 敢出。她们说的不是真的,我这样对自己说。明明昨天她还好好的跟我说再见的, 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我不敢再往下听。 我跑到西屋,从书包里拿出那个本应是我生日时才能看的礼物。轻轻的把它放 在桌子上,我默默的祈祷着,它能给我带来好消息,沈梦只是去别的城市了,并没 有去逝。我拿来了凳子,慢慢的撕开包装纸。小心的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幅画。 画里有一个小姑娘,小姑娘脚下写了几行字。‘你喜欢浪漫,你追求实在,你在现 实生活中寻梦,又在梦中找生活。祝你幸福,愿你健康。’ 我把画放在床上,看到盒子里还有一个信封。上面写着“给雅静”三个字。我 打开信封,看到了里面写的文字: 当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离开了这个人世,前几天去医院检查,医 生说我最多可以活一个星期。知道吗?当我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难过。因为 在我人生的最后这一段时间有你的陪伴我已经足够了,本来妈妈是不希望我再去学 校读书的,但是为了能和你多相处一些时间,我没有听妈妈的话,而是希望我最后 的几天可以有你一起度过。 不要难过哦,我不希望看到你伤心。你知道吗?当我第一天来学校上课,就对 你有好感,好像我们上辈子就是姐妹一样。所以我每天都缠着你说话。但是你太脆 弱了。你应该学会保护自己,不管别人怎么说,那都不是你的错,是早就已经注定 好的事情。我是相信世上有神的存在的,我们所有的经历都是已经注定好的。不要 把所有的事情都归在自己身上。你真的没有错。 上天能让我遇到你我已经很知足了。我希望你快快乐乐的度过每一天,我会在 另一个地方祝福你,我唯一的朋友。 我难以相信的摇着头。赶快从书包里翻她曾经留给我的地址,还好,让我在语 文课本里找到了。 我拿着地址,骑着单车。往镇里她的家赶去。可是当我赶到时她已经被爸爸拉 到活葬厂去了。 我跪在她家的门口大声的喊着她的名子,可是她再也不可能回答我了。 “我都还没有告诉你,我也很喜欢你这朋友呢?我还没有跟你说再见呢?你为 什么不等着我呢?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又何尝不是我唯一的朋友。”她的妈妈一 直在旁边拉着我,这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我唯一的朋友。 连最后一面儿都没有跟我见着的朋友。 “雅静,起来吧!梦儿早就跟我们说你这个朋友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你。 我们一家人都很感激你,在她最后这些日子里带给她这么多的快乐。”阿姨哭着拉 着我说。 “阿姨,都是我的错,如果没有我,也许沈梦现在还好好的活着呢!都是我的 错呀,阿姨。”我哭着对阿姨说。 “不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你,说不定她早就走了。是你让她有了生存的信念。” 阿姨把我拉起,抱到她的怀里说:“梦儿都已经跟我们说你家里的事情了。许多事 情都是注定好了的,你不应该把所有的错都归根于你。” “是我的错,真的都是我的错。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说着我挣脱阿 姨的怀抱,往后退了几步。 “好了,我们不说了。你跑这么远一定还没有吃饭吧!阿姨给你弄些饭吃好不 好?”看着我过激的反应,阿姨赶快转移了话题。 “不用了,我要回家了,爸爸他们找不到我又要担心了。”我对阿姨鞠了一个 躬,骑上车子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