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守护山河? 山河像城市的遭遇一样,高楼大厦拔地而起的同时,那些落地的东西却不复 存在;山河正在面对如织的游人,由谁来守护它们…… 灵宝山物语 登上树木葱郁的灵宝山, 站在2500米的高度上,一个8岁少年的观察和 心灵感想 大地就像人体。她的生死存亡除了被永恒不变的自然法则所左右,同样要受 制于一些必须的要素。比如空气,如果有那么一个地方没有任何空气,那么,这 块大地实际上已经死亡了。人类在近百年来,不断把自己的触觉伸向宇宙空间, 但是,据说没有一个地方像地球这样美奂美仑。火星是不错,甚至还发现了城市 遗址,但是,没有水,没有空气,当然,也就找不到任何生命的信息。这块大地 同样是死寂的,是一块死地。回过头来,看我们朝夕置身托魂的脚下的这块大地, 这是一个最权威的生命的聚合。嵯峨的群山和深邃的峡谷,加上广阔的原野,构 成她凸凹有致、韵味无穷的身姿。大树部落组成森林,与广大的青草队伍一起, 犹如她的毛发,再现大地本身的绿色姿容。毫无疑问,水,那些无休无止的“流 出”是大地之血的灵动……这一切存在聚合的结果,就使大地拥有了指证永恒的 可能性。这个道理是在我只有8岁那年的农历3月20日站在家乡的灵宝山巅上时就 朦朦胧胧感悟到的。当时我所在的位置是最适合于一个少年冥想和遥望的位置— —站在海拔2500米高的灵宝山巅,什么事情想不出来。尤其是,“山登绝顶我为 峰”的感觉像一条大蟒爬过全身,想吼,想叫,想唱,想哭,想什么都是正常的, 可能的,而且是现实的。周围被各种鲜艳夺目的鲜花簇拥,被许多稀奇古怪的植 物、鸟兽、石头注视,被灵宝山上特有的空气围绕,被花草树木用各种方式尽情 抚摩。想想看,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那时刻,我位于无量山脉北段的灵 宝山上,我的地理位置:东经100°29′00″—100°31′20″,北纬24°44′20 ″—24°47′10″,北斗星以北,天狼星以南。我南扼通达边陲临沧之咽喉,北 守进入南涧之要道,距南涧县城56公里,距漫湾40公里。我触手可及是覆盖率高 达96%的茂密葱郁的大树部落,其中常绿阔叶的原始森林最有面子,是最庞大的一 个家族。相比之下,灌木林、小片经济林、针叶林、野核桃林等就显得“人”丁 不够兴旺了。不过,尽管如此,由于花团锦簇的马缨花、如火如荼的山茶花、娇 艳妩媚的杜鹃花、清香淡雅的兰花、火红的毛柱山梅花、热烈的红木莲花、多含 笑花、东樱花、银木荷花等珍稀花卉的支援,小家族一点也不冷清,反而热闹非 凡。成千上万的朝拜者都围着这些美丽的灵宝山仙子们打转。也围着几百年的野 核桃、木果石栎、腾冲栲、元江栲转,恋人们则对藤本植物的牵挂缠绕感到浓厚 的兴趣,对蕨类植物聚集形成的天然“蕨瀑”奇观赞不绝口。 我8岁那年,就经过近4个小时的费力攀缘,跟在朝拜圣山的母亲后面登上了 庙宇林立的灵宝山巅,目睹了灵宝山的壮观巍峨。每年农历3月20日,是灵宝山的 圣日,周围四面八方的村民都要登山朝拜祈福。祝祷风调雨顺,家宅平安,生儿 育女。我当然没有什么可祝祷的,费力攀登上去不过是由于天性的好奇而已。至 多也不过是作为母亲的儿子,母亲去哪儿,只要能够,儿子当然也要去哪儿。尽 管如此,那次攀缘还是大大的开了我闭塞的眼界。那么多人穿红戴绿,拖儿带女, 全身负重地在狭窄的山路上走着。那场面绝对壮观、巍峨,甚至有些不可思议。 回想起来,那以后,我被时光推着走,到了十岁,二十岁,直至三十岁,也随着 人流攀缘过不少高山,无量青龙山、大理苍山、丽江玉龙雪山、昆明西山、北京 香山,直至享誉中外的“五岳”,但是,少年感觉再也没有了。当然也遇见很多 人,很多事,很壮观的风景。不过,也许是因为年龄,也许就因为灵宝山,那种 壮观,巍峨的感觉再也没有体味过。反而带出我一连串的伤感。这种体验我在一 篇长达两万字的散文里详细的描述过(见拙文《独对青山》)。我仔细想过,那 次灵宝山之行没有给我更多的启迪,比如我目前关注的保护环境,热爱家园之类。 但是,有一点是相当明确的。由于那次攀援,我形成了一个观念,那就是,最好 的景致是在高处才能发现的,以至于后来读中学学到《游宝禅山记》一文,读到 “世之奇伟诡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这样的高论时,我能先全班五十六个同学 而飞,深入理解其中的内涵。另一方面,由于是跟随母亲,以及许许多多的乡民 一起“朝拜”,也模模糊糊产生了一些神圣的感觉。这一“感觉”在二十年后终 于成熟为一个观念:“朝拜心灵”。这四个字使我保持了对大自然的充分敬畏, 但是,又不陷到迷信的泥淖之中。在我看来,这是我人生的一个较有价值的感悟。 而这一切又是从灵宝山开始的。灵宝山作为我生命里程中最早的一座山、一个高 度、一个象征和神话。对我的人生影响简直有些无法轻易言说。之所以,只要想 到山,总是那样一座山,那样一个高度,那样一幅风景,除此之外更无其他。当 然,那么多石头是不能不在记忆中定格的—— 那么多石头,那么多历史遗留的话,灵宝山却固执地仅用“沉默”的方 式诉说 自记事以来,我心目中的石头是怎样的。如果考证,大抵上也说得上有过几 个阶段。当然不算古老得“钻燧取火”的那段历史,那该是我祖先的祖先的祖先 干的事。到我这一辈,最初关于石头的记忆恐怕是爬在地上伸手可以乱抓的玩物 了。石头大大小小,有红有白,形状各异,轻重不同。我可以抓起来喂到嘴里, 也可以扔出去搏大人一笑。接着,石头变成武器,我们专门用这种坚硬,冰冷的 东西来打树上的鸟,有时也把走在明处的“敌人”变成猎物。有一次,我本人也 成了别人的目标,一个“小地主”,即使躲在自己家里也没有安全感,稍不留神 就会在“贫下中农”的眼前遇到灾难。那一天我走出门去,不过是要去看看门外 的柳树上有没有鸟而已,不小心就挨了一石头,正好打在我的鼻梁上,血太阳光 一样红红的流出来,马上蔓延了我的嘴、下巴、衣领,染红了我的惨烈的哭叫和 我到处乱擦的袖子。那个击中我的石头有核桃来大,在那个扔“它”出来的“红 孩子”的大笑声里滚到地上,翻了一下身子,然后就不动了。 从那时起,在我的心目中,石头开始变了样。那是天下顶无情、无理、无奈, 而且冰冷可恨的东西。不仅象征了一个时代,而且分割了世界。那是从一个阶层 扔到另一个阶层来,表征着伤害的东西。但是,当我8岁,上了灵宝山,看到了山 上独特的景致,领略过石头的另一种命脉,另一种存在方式之后。似乎一下子有 了一种全新的眼光。原来,石头也有命运,重要的是这命运控制在什么人手里。 那时的感觉当然是相当模糊的,但是,那是一次启蒙。从那时起,我开始对石头 有全新的理解。你想象不出,石头怎样在灵宝山作当之无愧的王。灵宝山是一片 石头的天地,就是通过石头,人与居住交融,与神灵交通,与自然交汇。在灵宝 山,石头不是玩具,不是一个阶级用来攻击另一个阶级的武器。也基本上见不到 石头造的墓,表征着死亡,又企图说明不朽。灵宝山上的石头不是这样的。虽然 一样地普通、平凡、简朴,甚至也简陋,却意外地负载了灵宝山风景的主体。灵 宝山是这样一座山,它的精华由石头言说、书写。灵宝山的石头有一个自成体系 的庞大家族。这个全体中,当然有一部分是深藏在大地深处的。据有关地质专家 考证,灵宝山在大地构造上属横断山块断带,滇西准地槽,盖层构造区,无量山 构造带,岩层结构由无量山变质岩系;二迭纪灰岩、砂岩、页岩、侏罗纪泥岩; 古生带超基性岩;燕山期花岗岩;古生带板岩、片岩、硅质岩、千枚岩、砂岩等 组成。可以说,子子孙孙颇有传承,大都来头不小。即便表面上,灵宝山的言说 仍然是相当有个性的。在不厚的表层黄棕壤上,矗立着星罗棋布的庙宇,这些庙 宇在李仙江支流羊圈房河、黄草坝河、丰收河以及汇入澜沧江的安照河、沙乐河 的烛照下,冷峻、神圣、巍峨。在灵宝山,诸神的家、居所都是由石头建造的, 干净利落,清洁爽朗。石房子里,举目皆是石柱、石梁、石檀、石枋、石瓦、石 板、石墙、石门;再仔细些,就会看到房子里的一应摆设也是石头的造化:石佛 、石刻、石雕、石像、石香炉、石坊、石碑文、石锤、石碗、石臼、石磨,甚至 各种渺小得不值一提的装饰品都由石头打造。无情、冰冷的石头在灵宝山上展现 出另一番姿容情态了。原来。石头也可以是这样的。值得敬畏的摆设、遮风避雨 的居住,重要的是,可以诉说过往,又可以成为诸神之家。石头,这样的石头也 是石头么?回想8岁那年,吃尽苦中苦,上坡、下坎、过河、攀岩,在大树家族的 门缝里挤过去,再想方设法逃开蚂蝗的攻击,终于成为绝顶的母亲身后的绝顶儿 子,站在2500米的空气中,呼吸天外的世界。那是怎样一种滋味。苍天的古木简 直就想把人淹没。那时刻,我不知道我是站在南涧县无量乡和浪沧乡的交界。只 是隐隐感觉到“山登绝顶”,临沧、思茅、楚雄、大理四个专州已遥遥在望,凤 庆、云县、景东、南华、弥渡、巍山、南涧七县浮于襟袖之间。澜沧、黑惠两江 则斗折蛇行,渐远渐渺。至于身边,又是一溜的“石”字排开阵势:自宋朝始建, 淋漓过“清”风“元”雨的庙宇把名声和神气一起举托出来,与剑川石宝山、巍 山巍宝山齐名构成滇西三绝。庞大的石建筑群中,尤其以“老君殿”、“无量殿” 、“观音殿”、“灵宝殿”、“子孙殿”、“鲁腊殿”最为打眼。各殿横三格相 连,里外三层相通,全部由石头建造,组合成双重的“三位一体”。比之于内部 的精细、秀丽,外在的石头建筑又别有风韵,显出壮观和巍峨的智慧架构。把无 量山彝族先民的聪明才智凸现出来。也把正史之外的别一种经文解读得美妙动听。 让无数人想往,又让无数人探究,还让更多人久久忘记不得…… 一口石棺里到底埋藏着多少故事,谁也说不清。但是,石头在这里的分 量,现代彝家子民比古人清楚多了 1998年农历3月20日,我们的车在蜿蜒却宽敞的214国道上奔驰了两个小时, 然后就到了进入灵宝山的门户——蛇腰箐。这是一个不太适合于眺望却相当适合 遐想的地方。满山的苍天古木会遮住视线,但是,这一道道天然风景却无法把灵 思割断。蛇腰箐,一个让人闻之心寒的地名,像“象鼻山”之类的命名方式一样, 可以肯定,这里面一定有值得回顾、说道的地方。果然如此。细心的人会寻访数 百年前的传说,我只有8岁的时候登上灵宝山就曾隐约听过这个传说。这里是曾经 有过吃人的蛇妖的,那是无比巨大的一条黑色大蟒,据说有36丈长短,盆口粗细, 在灵宝山森林中生活了数千年,得山水造化,业已成精。有人曾目睹过那条巨蟒 在月夜修炼的情景。它直立起来,超过所有的大树,黑乎乎的蛇头面对天空朗月 使劲呼吸,吸收月华。蛇作为天下第一阴性动物。给人以无比的冰冷和恐惧感。 一条经过修炼的蛇就更是这样的。由于日精月华、山风海雨的不断滋养。这条蛇 俨然成了气候,做了灵宝山中当之无愧的大王。控制了周围村庄。人们的灾难自 然而热就开始了。直到宋朝后期,来了一个法师,要在山上建盖庙宇,才经过几 次恶战,得天神助阵,将之除掉。为防止蛇精再次复活,就制造了一口巨大的石 棺,将尸体封存。由于石棺实在太长,于是蛇腰箐的名字就形象地产生了。这类 故事大都千篇一律,真假是无法考证,也没有必要去考证的。但是,不管怎样, 曾经的故事成了百姓口中有头有尾的历史,石棺和地名一起,在一个年轻自治县 的版图上熠熠生辉。初次登临灵宝山的时候,我还见过那个奇长无比的石头。那 就是所谓石棺。可惜,由于修214国道,石棺早已被炸掉,如今只有一个落寞的遗 址了——说起来也不落寞。事实上,不会有落寞可言的。这几年,由于灵宝山森 林公园的规划、开发。很多大树被清除掉,倒是在国道边上矗立起一座名为“山 外山”的歌舞厅,每日每夜都有人在那儿高声吼叫着流行歌曲,四川、湖南及周 边县市的“小姐”在里面用不同的招数赚着多少不等的钞票,以各种各样的服务 开发灵宝山的新能源。作为一座供人朝拜的圣山,突然地就要面对从未经历过的 一番际遇。实在是让人浮想联翩的。 历史的深刻和低俗。大地的圣洁和无奈。也许,这就是万物不得不终生面对 的悖论。遥想宋朝年间。第一个在灵宝山——那时这座山还没有这个名字——建 盖庙宇的彝族先民,肯定是不会想到今天这样一个局面的。那时的建筑当然相当 简陋。可能仅仅用几棵树桩搭架,加上一些茅草,就算作神的居所了。没有人会 想到,要像现在的歌舞厅这样布置“神舍”的富丽堂皇。以至于没有人以为那是 有神灵居住的。即便后来盖了一些更大点的房子,也不过就地取材,在树桩之上 加了几块石板。直到四百多年前,即明朝末年,三个曾在李自成手下担任要职的 人在闯王失败后逃难达到此山。据说,这三人分别叫做雷东、皿亮、巫仁杰。在 此打猎为生,深居简出。后有神人托梦,遂发动周围乡民,用山上特有的石头建 盖了无数庙宇。并取三人的姓氏组成“灵”字,取宝山之意,正式定名为灵宝山。 石建筑群亦由此而来。历经数百年,巍然屹立。见证一段正史不屑一顾的历史命 脉。 每块大地都有自己的记忆,每座山的血管里,也肯定会流淌着历史的鲜血。 这一切,大地自己是不会作广告宣扬的,山同样也习惯了保持沉默的千古姿势。 但是,这一切却存在过,还保留着。其间的内涵就交给石头来作永恒的见证了。 遗憾的是,石头也不愿多嘴。千百年与大地唇齿相依,自然也学到了大地的存在 方式。倒是人心难测。时代像一块橡皮泥,任人揉捏、践踏。文革期间,大多数 石建筑被销毁了。理由是冠冕堂皇的:破四旧、除迷信。没有人有话说,石头自 然也不会说。它可能想到自己还会有今天这样被列为各级重点保护文物的命运, 就像灵宝山下许多人的命运。但是,它仍然不说。以一种残缺坚守在灵宝山。以 碎屑藏身于灵宝山,这就是历史。真正永恒的历史。一部由历史本身完成而不依 托任何个人意志书写的历史。只有这部历史的方向不指向过去,而是相反,这种 诉说和默思面向未来。面向灵宝山未来的长势,石头把自己结成了灵宝山这棵老 树上的坚果。 1998年3月20日。灵宝山的又一次庙会。透过车窗,我又一次看到自己8岁那 年往上攀爬的瘦小的影子。那脚印仍然留在记忆的路上。当然,那是另一条路。 那时候还没有国道,没有车。有的是沟沟坎坎,大树、荆棘、顽石,夹杂着众鸟 的祈祷和追路的蝴蝶的翩翩舞姿。现在这一切都看不到了。一路上都是车,很少 有负重登临的人了。到了山上,当然还可以看到朝拜的香客。但是,他们在朝拜 什么呢?我问了几个人,有的说,“神”;有的说,“石头”;有的干脆说: “不知道”。 怎样才能把自己心灵深处的朝拜剥离出来,让其具有一种真实的高度和思想 的深度,面对骤变的灵宝山。我把目光收回到内部世界。 我看到了什么—— 我虔诚地在每一座石头建造的庙宇里跪下,做灵宝山上一个普通的香客。 我朝拜自然中的一切,一切也同时朝拜我。在真正的朝拜者眼里, 心 灵深处的敬畏才是终极的声音 灵宝山是这样一座山:茂密的森林,丰富的资源,优美的环境,奇特的民俗, 古老的传说。尤其以石建筑群具有深刻隽永的历史韵味。森林覆盖率在96%以上, 除大面积郁郁葱葱、茂密旺盛的常绿阔叶原始林外,还有灌木林,小片经济林、 针叶林、野核桃林等。其中,有蕨类以上高等植物187科798属1867种。国家级珍 稀濒危植物16种,国家二级保护植物有长蕊木兰、十萼花、水青树等;三级保护 植物有红花木莲(在大理,此种花就是名冠天下的“上关花”)、黑节草、大王 杜鹃、云南榧树、白菊木、瑞丽山龙眼等。这之外,尚有省级重点保护植物鸡血 藤、大花八角、川八角莲等15种。有兰花、山茶、杜鹃等各种花卉近百种,光是 杜鹃花就有20余种。 这一切构成灵宝山的风景。这一切自然之物在山上千古传承。构成山之魂。 这一切应该有人敬畏。除此之外,灵宝山还养育了众多的动物,作为森林中流动 的生命,给山体带来灵光。据调查,灵宝山有哺乳类动物101种,珍稀保护的就多 达25种。其中,国家一级保护的动物有蜂猴、豚尾猴、熊猴等;国家二级保护动 物有猕猴、穿山甲、黑雄、水獭、水鹿等。鸟类共有296种。列入国家重点保护的 多达30余种,如孔雀、白鹇、白腹锦鸡、红腹角雉等。两栖爬行类动物有50余种, 其中,蟒蛇为国家一级保护。而且在灵宝山演绎过各种神奇的故事,一座石棺曾 经记录过无数传奇。如今,石棺虽然被推倒了,遗址还在。许多故事仍然会在彝 山儿女的口碑中继续。 动物是山之魄,山之灵动,山之生生不息的风景。由于有了各种各样的动物, 山才获得了生气。在这种种值得注视、研究,同样值得敬畏的自然之子面前。我 唯有以一颗平等的心共同分享灵宝山的昨天、今天,我不能保证灵宝山在人类 “商业智慧”的不断入侵下,还能在未来提供同样丰富的馈赠。但是,现有的一 切是共同的。由于这一切,自然才富有,值得敬畏。也由于这一切,灵宝山才会 集山水之大美,或悬崖峭壁、切割万仞,或山峦起伏、错落有致。经风历雨,因 火成烟,最终成就一幅婀娜多姿的自然山水画卷。 灵宝山是这样一座山,山下就注定会有这样一些人,质朴、聪明、智慧而且 虔诚。对古老的自然之物怀有出自内心的尊崇和敬畏。每年庙会期间,会有成千 上万来自景东、弥渡、巍山、云县、南涧各地的彝、汉族群众,身着民族盛装, 成群结队来赶庙会。表演享誉海内外的“打歌”、“跳菜”舞。这一习俗年年流 传,年年出新。年年有不同以往的人文价值。 1998年农历3月20日。像许多前来参加庙会的人一样,我也虔诚地在每一座石 庙里的每一个神像前跪下,做灵宝山上一个普通的香客。此时此刻,我面前的石 像神情严肃而又不乏慈祥。我记得,8岁那年随母亲登上灵宝山,我也曾同样朝拜, 无论是太上老君、王母娘娘,也无论是曾被封为“夷家兵马大元帅”的民族英雄 李文学,甚至是“共和国的严父”毛泽东,当时尚被迫害的邓小平,都有雕像在 庙里,我同样朝拜。那时当然是不明所以的。别人都拜了,我也就别有一种好奇。 经过几十年的风雨沧桑后,似乎明白一些道理了。是的,曾经有那么几年,完全 不同的三个人,被尊为神,挤在同一间石庙里。而且,这三人中,毛泽东和邓小 平当时的关系形如水火。但是,也许历史的深刻就在自然的眼皮底下演绎。历史 自有自己的深度。彝乡百姓的心里有不同于流俗的一本经。简单的几个雕像,难 解的一段情结。有些滑稽、也有些不伦不类,但是,更有一种民心的真诚、向背。 谁能说,那些雕像是没有价值的。当然,现在看不到了,这一座石庙里换上了财 神,这与社会的流变合拍,也是另一时代的人心向背所传达出来的声音。 曾经,我不明白那么多人为什么向几个石雕的神像下跪。我更不明白自己为 什么也下跪。现在发现,当我朝所谓神像朝拜的时候,其实是向自然表达我的敬 畏,我是在朝拜自己的心灵。我从来没有感受到神灵的保佑,却感受到了朝拜之 后心灵内部特有的安宁。我明白了,当我对自然朝拜,自然同时也就朝拜我了。 而且,如果我经常面向内心,我就能听到最轻微的声音,在这个倾听和倾诉都逐 渐在丧失的年代,能够低下头来,能够有一些东西、一个地方、一座山、一条河 让我低下头来,不能不说是一种福气。3月20日,一场灵宝山庙会之后,一次寻梦 一样的朝拜之后,突然在天空里发现了很久没有注视的星星,感受到了一种特殊 的光亮。是否是神灵带来的奇迹。我想不是。是心灵内部的眼耳鼻舌重新明澈。 像所有的朝拜者一样,一次苦旅之后,一年都可以保持内心宁静,这就是朝拜的 终极意义。 灵宝山就是这样的山。经过几十年的梦想、观察、体悟,终于向我展示出远 远超越2500米海拔的一种难以攀越的灵魂的高度,这个高度像山上的树,直接面 向天空,面向遥远而深不可及的蓝色。 联系地址:云南省大理下关兴盛路79号大理周刊广告部 邮 编:671000 E-MAIL:tianren@public.km.yn.cn 电 话:0872-2186468 传 呼:127-82525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