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碗 古镇旧事之三十三 早先,古镇人家放置碗的地方有二个。一个是大灶旁边; 另一个则是碗柜。 古镇人习惯于使用碗而很少用盘子盛菜,他们认为盘子偏偏的,浅浅的,中看 但不中用,意思是装得菜数量不多。因此,绝大部分古镇人家都喜欢用碗来盛菜盛 饭。碗根据大小有不同的名字,一种容量较大的碗叫“海碗”,多用来盛汤;一种 是容量不小但看上去并不大的碗叫“大碗”,这种碗多用来盛菜,农家胃口好的也 用这种碗来装饭;一种底座稍高,容积比大碗要小一些的叫“高脚碗”,这种碗的 制作理念上似乎与盘子类似,好看但容量不大;还有一种最小的碗就叫“小碗”, 其实,从容量上来说,小碗并不逊于高脚碗,但因为高脚碗易装门面,在排序上就 一般放在了小碗的前面。 古镇的碗柜多是木头做的,有两扇门是装了纱窗的,显得透气。没有碗柜的人 家则把碗叠起来放在大灶的铁锅旁边,上面盖一块纱布,这也是很有讲究的,因为 古镇人家从前人丁兴旺,是要用大灶烧饭的,开饭时取碗就显得十分方便。吃了饭, 洗碗一般也是在铁锅内洗的,所以,放置碗也方便。 古镇人家买碗是一桌一桌买的。这个一桌听起来吓人,其实就是十只。在古镇 的不少南货店里都能看到柜台上搁着用草绳拴起来的碗,十只一叠,都是同样的花 纹。这些南货店还提供一种服务,顾客买了碗,可以请店里的人帮忙在碗内写字, 一般是写一个姓,或写一家之主名字当中的某一个字。这样易区别,邻里之间的碗 就不会混杂。在古镇,碰到什么事情就要烧一些菜分送给邻居,邻居吃完了菜将碗 洗了再把空碗送回,也不必担心会将碗调错了。但时间一长,也是会发生邻里之间 将碗搞错了的事的,在我家中就有好些碗内写着的名字与我家的姓或名不同的碗, 当然,我们家的碗也是经常在少下去的。少得多了,就又要去添一桌。在碗内写字 的是专门的工具,我至今都没有弄清这倒底是用什么东西写出来的。是不是人们常 说的金钢钻?有句话叫“没有金钢钻,不揽瓷器活”。 碗摔破了就扔了,这好象是天经地义的。但从前的古镇人不是这样的。碗破了 也不扔,特别碎的除外。碎成两瓣或三瓣的就舍不得扔了,他们要等钉碗的人来了 修补一下继续使用。 钉碗其实就是补碗,但古镇人习惯了说钉碗,就一直都说钉碗。钉碗的是凭手 艺吃饭,主要的工具是一只钻子,和一些钉子。他先要看一下碗碎裂的程度,如果 实在不能补了他就会告诉主人这碗太碎了不能补了,钉不拢了。要是能补的,他就 先将碎片装在一起,拼成一只整碗,然后用绳子固定,接着就用钻子在碎片与碎片 的接缝处钻眼子。他的钻子不用电驱动,而是用手拉动钻子上的绳子,绳子则套在 另外一根木弓上,木弓来回拉动,绳子就驱动钻子。钻头一定是坚硬无比的,连瓷 器都能钻出一个洞来。一个一个的眼子钻好了,钉碗师傅用一只一只类似于钉书的 钉子嵌进眼子去,再轻轻地敲进,敲实。在裂缝处则用一种粉末搅拌而成的糊状物 质粘起来。到此,钉碗的工序算是完了。在我家的碗柜里,曾经有过好多只这样的 碗。这些打了补丁的碗看上去充满了历史的沧桑之感。仿佛从几千年以前就已经出 现在我的家中,并一直为我们的温饱尽着它的绵薄之力。 渐渐地,钉碗的生意冷落了下来。终于有一天,古镇人不屑于钉碗了,他们不 小心将碗摔破了,往往就随手扔了,他们觉得钉碗是一桩很划不来的事,不如重新 买一桌来得省力。古镇人不需要钉碗了,钉碗人就断了财路,纵有金钢钻,也揽不 到瓷器活了。 2000-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