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器 古镇旧事之三十六 竹器在古镇人的生活中曾经起过很重要的作用,我相信现在也依然是。 与竹乡比方说与安吉相比,古镇的竹器制品实在算不上丰富多彩,但竹器给古 镇人带来的便利却让古镇人对竹器有着割舍不了的感情。在古镇,竹器不是特产, 但它的价廉物美令古镇的祖先对它情有独钟。 古镇不盛产竹子,竹子在古镇起到的作用在我看来有两种,一种是点缀,在古 镇人家的庭院,田间地头往往可以见到一小片一小片的竹林,它们在屋脊上或者石 墙后以及田野里迎风摇曳。这些竹子的分布也颇有意思,不是成片的,而是一丛一 簇的,象一个一个盆景给古镇人家的窗口带来了不少的竹影,在夏天则给烈日下的 屋檐覆上了一片绿荫。古镇人家还不到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境界,实在是竹 子的种植太方便之故。古镇人种竹采用的是移植的方法,从一户人家的竹林中迁出 若干株,移植到自家的院子里,第二年,竹子就成活了,并开始繁殖,春天时会有 竹笋从泥土中钻出来,这时的竹笋古镇人是不吃的,它们是竹林的第二代,一般要 等到第三代竹笋长出来后才可以进行少量的采掘。等到竹笋长得多了,是必须进行 有计划的采笋的,以保证竹子间距的大致平等,这样有利于竹子的健康生长。 种竹的第二种作用当然是春天的时侯能采掘一些竹笋做菜,规模大一点的竹林, 还能采掘后与霉干菜一起晒制笋干菜。 古镇种植的多是淡竹,竹笋形状细而尖且长,与毛竹不同,毛竹是又粗又壮的。 但制作竹器似乎是毛竹独领风骚,具体的原因我不是很清楚,但我猜想是毛竹更具 韧性,不易风化,更适宜做竹器。 在古镇几乎每家每户都会有若干件竹器,最常见的有竹篮、竹榻、竹席、竹椅 等。竹篮比较常用的是两种,一种是扁篮,顾名思义形状稍扁,做成圆形,上面是 一个半月形的环,也是竹做的,这种篮子在古镇的使用最为普遍,人们上街买菜往 往提得就是这种篮子;还有一种竹篮叫杭州篮,我想这种篮子肯定是从杭州传过来 的,它的形状与扁篮不同,要高不少,口子也是圆形的,但没有扁篮开得大,下部 要小于上部。最早的时侯古镇好象是没有杭州篮的,古镇人要买杭州篮是要托人到 杭州买的。杭州篮在古镇曾经时髦过一阵子,买菜的人见了挎杭州篮的就会问你家 是谁在杭州呀?杭州在古镇人心目中是一座十分遥远的城市,在交通非常闭塞的时 代从古镇到杭州确实需要不少时间。 竹榻在古镇人家也是夏季最常用的纳凉工具了。这种床在没有空调电扇的年月 里给古镇人的夏天带来了清凉。黄昏的时侯,晒场上除了竹椅,还会有竹榻,我们 躺在竹榻上可以仰望夜空,可以数天上的星星,也可看缓缓移动的云彩。一张竹榻 能用许多年,我家的竹榻不是我父亲手上做的,是父亲的上辈传下来的,是不是我 爷爷辈我不得而知,但竹榻看上去确实已经显得年代久远了,原本显青黄的竹子已 经发红发黑了,这是岁月的印记。这张竹榻十分凉爽,也很光滑,躺在上面不必担 心会有竹剌剌我的皮肤,我在上面翻身,滚动,竖蜻蜒,累了就躺下来,在微微的 夜风里沉沉地睡去了。 竹席同样是古镇人度夏的好伴侣。我不能设想,如果没有竹席,我们是如何熬 过那些闷热的夏天的。这些竹席由于睡得时间长了,也显得很光滑,在睡觉前用凉 水擦拭一遍是保证竹席清爽的最简捷方法。竹椅子的式样一般也就两种,一种是普 通的座椅,只是大小不一而已,还有一种是躺椅,当我写到这儿时我很怀念睡在躺 椅上的童年,我睡在上头是因为玩得累了,而老人们则不是,他们躺在那儿是在享 受人生,一把芭蕉扇,一壶茶,边扇边喝边微眯着双眼闭目养神。在他们的脚边还 会蹲着一头狗,但大多是猫,古镇人爱猫甚于爱狗。 古镇人把制作竹器的工匠叫做篾匠。古镇有不少篾匠,但他们的手艺似乎不是 特别的好,他们除了做一些我上述的竹器,好象是很少做艺术品的,比如象各种各 样的动物,以及各种小玩艺,是他们不会做,还是做了卖不出去我不晓得。但篾匠 也有他们的独到之处,我很佩服篾匠在处理一根竹子时的麻利。他将一根没有经过 任何处理的竹子搁在腿上,左手持竹,右手握刀。先是一劈两半,从劈竹的动作可 见篾匠的手下功夫,好的篾匠是一刀完成的,而且两端不会出现大小,误差几乎小 到无。然后他就是劈篾,只见刀经过的地方就有一丝竹篾象一片柔软的丝一样在跳 着,他的眼睛是不看手下的刀的,他完全是凭着手感在动作,竹篾却是那样的听话, 一丝不苟地在他的手中跳着舞。这些劈下来的竹篾是用来编竹席的。刀工特别好的 篾匠能将竹篾劈得很薄如透明一样。编织竹箩筐和竹篮子的竹篾就用不着这样精细 了,它们可以劈得粗一些,要不然,编出来的箩筐或篮子就没有骨架子了,软绵绵 的,盛不了重的东西。 编竹箩也是很好看的,篾匠先根据箩筐的大小编成一个雏形,是由数根竹棍子 搭成的架子,然后就要用竹篾开始从底部朝上编。这时,就有无数根竹篾竖在篾匠 的手里了,横得却只有一根,稍阔一点,篾匠的手动着,竹篾就在空中舞着,跳着, 站在篾匠的对面看去,篾匠的脸被竹篾分割得一块一块的。 古镇的篾匠经常会承接一些竹篷的制作。无论是乌篷船,埠船还是夜航船都需 要竹篷来挡风遮雨。这种弧形的竹篷在篾匠看来是十分容易的活计,它们不光对竹 篾没有太高的要求,而且因为要加入竹叶而使竹篷显得更加多姿多彩。乌篷的出现 就在于篾匠的巧手,这些竹篷在制作完成后还往往会用黑色的油漆涂上一遍,这种 叫柏油的漆使竹篷显得更加牢固,也显出古镇的特色来。 篾匠是艺术家,他用一双我们大家都具有的手编织着生活必须的用品。在他们 的铺子里,挂满了竹篮,高高低低,显出立体的感觉来。地上也放着古镇人定制的 竹箩、竹椅,在篾匠的身后,是一层层的竹子,它们刚从竹林子里被人锯了运进古 镇,它们很快就要在篾匠可爱的手中变成一件件实用的竹器出现在古镇人的生活中 了。竹器加深了古镇人与自然的亲情,竹器会有破碎的时侯,但只要有竹林在,只 要有篾匠在,竹器就会在古镇的街头年复一年地传承下去。 2000-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