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无痕 她在黑暗中无息地感受躺在她身边的这个男人,每两个星期他们呆在一起过一夜已 经成为这两年来的习惯。 她试图借着月光看清这个她深爱的男人,可是他的面目渐渐模糊,无法控制。 她知道他的妻子是个不丑的女人,生完孩子以后便一直辞职在家带孩子,是一个作 天作地,疑神疑鬼的良家妇女。在每次做完爱后他永远说:我不会离婚的,你还是离开 我吧。 她一直跟着他,为他残忍的言语哭泣,然后等待他再次的伤害。 她有时也怀疑自己爱上的究竟是他还是这种畸形而疯狂的生活方式。 认识他的那年她正在读大二,是学校文学社的社员,文学社为了把刊物办得更好于 是派社员们去各个公司拉赞助,她去了他的公司。 他常说他并不记得那天她究竟说了些什么,但她那种惶恐而无助的神色他永远都不 会忘记。 她是那次唯一一个成功地拉到赞助的人,为此她被升为了文学社副社长,为了感激 他的慷慨,每次出了新的刊物她都亲自跑去他的公司把刊物送到他手里。 一来一去他们越来越熟,渐渐地他开始告诉她他的事业他的婚姻他的理想,而她交 给了他她的心事她的爱情她的清白。 和所有的男人一样,他享受她狂热的爱又害怕她不断的纠缠,于是他一边劝她离开 一边纵容她的沉沦。 他没有给她他家里的电话,她所拥有的只是他那个一到家便关掉的手机号码,每当 深夜想他的时候,她便反复拨那个号码,听那边说: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现在已关 机。 她开始求他,疯狂地不理智地乞求他的陪伴,终于他对她说:想我时,就给我发 email吧。 她开始成为学校中上网最勤快的学生,她在网上申请了以love为名的信箱,这是为 他专设的信箱,在里面躺满她的思念。她等待着他的回信,她每天都会无数次地跑进机 房,她要第一时间看见他的信。 当痴情变为文字时,他也一度很被感动,于是他在信中写: “我只能在不公平上尽量公平,因为你在我的生活中出现得太晚,我的生命已给了 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给你的只能是残缺,尽管可能是爱情但不会完整,也就包括浪漫 和时间。” 很多很多年之后,她仍然清楚地记得那封信的所有内容,也因为有了这封信,她固 执地告诉自己他是真的爱过她——虽然那封信其实只是他偶然感动后的产物。 他每两个星期都要去郊区开一次会,她总是在那天赶去他身边,他们在宾馆疯狂地 做爱,然后他又会对她说:我不会离婚的,你还是离开我吧。 她的成绩开始变得无药可救,她的灵气也开始消失,她变得那么苍白那么软弱,她 开始动不动就在他面前流泪。在她的泪水中他一次次忍住提议分手的话,虽然他已真的 厌倦了她的泪水。 当她读大四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已经到了极度畸形的状况,她仍然坚持每天给他写 长长的缠绵的信,而他从来都不去回,有时甚至也不去看。她流泪的时候他开始变得越 来越无动于衷,而她也学会了无声地哭泣然后无声地停止。唯一不变地是他仍然每两星 期要去郊区开会,而她仍坚持赶去那里陪他。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某天,那时她已找到了工作,公司正准备和她签约。 她忽然被叫进系主任的办公室,平时对她还算客气的系主任这次面色严厉:我真不 敢相信这种事会出现在我们系里,做为一个受过大学教育的女生,你怎么会做这样…… 的事。 她的世界顿时崩溃。 她打电话给他,因为除了他她不知还可以向谁去求助,可是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对 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号码不存在。——他换了手机号码,他以实际行动向家里忏悔。 她成了校园中最“风光”的人物,关于她和他的故事在短短一周内拥有了数十个版 本。 后来她才知道他的妻子通过熟人直接向校长告的状,校长语重心长地对系主任说: 这样品德的女生是不能拥有我们学校的毕业证书的啊。 于是她在毕业前两个月被学校开除了,那个原本已可以签约的公司也找了个很堂皇 的理由拒绝了她。 她始终不明白他的妻子是怎么知道她的存在的,她抱着一丝希望给他发email,可 是她从来都没收到过他的回信。 她知道他是真的在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这个很俗的故事其实没有结尾,她后来终于和一家小公司签了约,开始了很平静的 生活,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上网打开那个信箱,在收件箱中读他的信,在发件箱 中看自己的信,那些信始终没有增减,它们其实并不能证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