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衣草茶的故事 每天早上都要搭16路公车回学校,然后会在离学校还有一个站的地方下车。 以散步的形式走到那间叫“FLYING”的饼屋吃早餐。说是说那是间饼屋,但那 不止只卖各种西饼,还会提供咖啡奶茶甚么的,还有位置坐。但这只是吸引我去的 原因之一,并不是全部。 真是要说的那个原因,那就是那里有个男孩,大概比我大,又或许比我小。我 说不出他的年龄,但我却总是注意到他。是不是因为每天去都会看见他,又或者是 其它。 我并不是花痴,而他,也没有可以让小女生见到就尖叫的容貌。那到底是为甚 么呢?我也不懂。 在我下车的那条街,两旁都种着一排我叫不出名字的树,上面好像一年四季都 开着花,那些花是淡淡的紫色。风微微一吹,一片片淡紫色的花瓣就飘下,就像下 着花雨一样。这也是我会在这个站下车的一个原因。我喜欢用手拨开飘落到我身上 的花瓣,喜欢那种感觉。 我坐进“FLYING”的那张我常坐的小木桌旁,点了一杯奶茶,一个不加奶油的 餐包,还有一片烤吐司。在等那服务员拿东西来的时侯,拿下我白色衣服上的淡紫 花瓣。抬眼看看,那个男孩坐在我对面的桌旁,看着窗外。我有点疑惑,窗外有甚 么好看的呢?我还发觉他每次都是字看着窗外,还有没一次都是要一样的茶。因为 他面前的那杯子每天都是样的。 而且,我看见他的衣服上,沾着几片那淡紫色的花瓣。 不知为甚么,我总是将他和我心里想的加在一起。我会觉得他一定在等一个人。 因为他每天都坐一样的位置,喝一样的茶,摆一样的表情。但我这次有点惊异,因 为他身上有和我的一样的淡紫色花瓣。我竟会为了这一点没有意义的事感到我料想 不到的欣喜。但直觉上这不是我该允许发生的。 这个早上又如常来到“FLYING”。因为服务员小姐极力推荐薰衣草茶,所以我 点了。看见了那个男孩又坐在我的对面,我好像有点不自在的感觉。 当服务员小姐端来了那杯茶时,我才知道原来他每天喝的都是薰衣草茶,因为 杯子是一样的。 杯子放在我的面前,我不禁看向他,再底头看了看那杯茶。手袋中的手机响起, 一下子把我拉回了现实。 我就像被捕到的贼,心虚又有点惊慌的打开手袋。拿出那个像要揭发我的手机, 它还在不客气的响。按了一下收听,喂了一声。其实不用喂我也知道是谁,因为这 手机是他送的,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号码。有时它甚至叫我觉得是他用来监视我的 工具。不过,在这种时候,它简直就是。 那边传来他的声音。你在哪里?他问。我在吃早餐。我用我觉得最镇定的声音 回答他。我今晚来接你。他说。没有问好不好,只有一味的命令。我有矩绝的余地 吗?我想问,但我终究没有说出来。好,我等你。我有气无力的说。不知他有没听 出我声音中的不情愿。支部是嗯了一声,收线了。 我抬头,竟对上了那个男孩看我的眼光,但又马上想起刚刚那个电话。 我还像从没有这么不知所措过。我知道低头忘了抬头,就连小姐收钱时我的头 还是底着。只因为一个眼光,我就这样了。我是不是该趁着还未真的陷入困境时赶 快离开呢?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好快啊,时间竟会这么快。我站在学校门口,一辆黑色的跑车开到我的面前。 他在车里,我走进车里,听见几个经过的女同学的羡慕声,但现在听见,却好像没 有了原来的那种喜悦和快感。我是甚么时候开始不贪慕虚容了? 我的脑海中出现那个男孩的身影,还有他今天早上的眼光。 去我家吧。他说。他的话是肯定的,没有疑问的意思。我点了点头,身子随着 车的开动向前倾。 我醒了,天还未亮。落地的长窗帘映出了外面的霓虹灯光。我躺在那张软绵绵 的大床上,好像有点厌倦的感觉,又掺夹着种不知名的感觉转过头看见他的脸。合 着的双眼,让我想起了那个男孩早上的眼光,还有他清澈的眼睛。 醒了?他也醒了,不知是不是感觉到身边的人醒来了。我嗯了一声,他起了身, 走进浴室。里面不一会就传出水的声音,哗哗的。不知为何,这让我觉得无助。抬 头看见我和他的合照,放大了挂在墙上。他照片中的笑容叫我感到陌生,我和他单 独相处时,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笑容。我贪慕虚荣,他也是。把被子拉到头上,想自 己窒息一下。 突然又想到那个男孩,他的身影,他的眼光,还有他身上的花瓣。 又是一个今天,我的每个今天都好像没甚么分别。 他今天早上很早就走了,当我醒来时看见的是他放在我身边的纸条。上面写着 我有事先走,你自己回学校。我抬头看见预料中的放在桌上的钱。起了身,穿好衣 服,拿起那些钱。如果是平时,我一定会抱怨他不用他的跑车送我回学校,但我现 在却有种不知原因的自在。把钱放进钱包,他给的,我没有不要的理由,而且每一 次后他都会给我钱,我也尽量不去想妓女两个字。 走出这让我不舒服的大房子。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回头望它。我这时的心里想的 都是那间“FLYING”,还有那个男孩。 走进“FLYING”,看见了那个男孩,他还是坐在那个位置上,面前的还是那杯 不知名的茶,哦,不,那是薰衣草茶。走到我常坐的位置坐下,放下袋子,抬头看 看他。他还是一如往常的表情,看向窗外。我又看见他身上有几片淡紫色的花瓣, 有种想要帮他拨掉的冲动,但冲动毕竟是冲动,并不是行动。 我点了一杯薰衣草茶,为甚么呢?因为茶味特别吧,还是,我想点和他一样的 茶?我必须先考虑前者,因为后者不会是我要的答案。服务员小姐把茶放到我面前。 我端起它,杯沿贴着唇,轻轻吮吸了一小口。抬起了头,对上了他的眼光,我没有 回避,而他也看着我。但不过一会,他转过了头。我没有忽略他的不自在,还有, 他红了的耳根。 我是怎么了?为甚么要这么注意那个男孩?为甚么总是想着那个男孩? 爱上他了?怎么可以? 用水冲着身子,想洗净我的不干净。我到底是怎么了?以前从不觉得自己是种 不干净的人,但现在,我却不能不这样看自己。这,和那个男孩拖不了关系。他的 表情,他的举动,他的眼光,他的不自在,他红了的耳根。怎么我会想到这些? 关上水,走到镜子前面,看着镜中的自己。一种厌恶的感觉。我现在好像不再 像原来那样简单。爱情?好像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我要的是甚么? 钱,虚荣,名利。我要的只是这些。 那个男孩,他的脸怎么又出现在我脑中? 我想我该了结这件事,而且要撤底。我不想对这种没有意义的事大动脑筋。毕 竟,我不是个需要爱情的人,我是个物质主义者。爱情我并不想要! 我在心里大叫。 说做就做,这是我的个性。不要再去那间“FLYING”。不要再见到那个男孩。 我直接搭车回学校。好像行尸走肉一样的过了一个上午。我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 我坐在沙发上,有点不耐烦。CD机中传出林忆莲的歌声,让我更恼。为甚么呢?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突然脑中又出现那个男孩的脸,甩了甩头,怎么会又想起 他了? 放在身边的袋子中传出手机声。我转过头,呆呆的看着那个明牌的,他送的手 袋。我没有动,只是看着,看着。声银没有停,一直传进我耳中,但我还是没有动, 只是看着。 怎么不听电话?妈听见声音走过来,说着我。我没出声,知道她一定会接。转 过身,背对着她,还有那个手袋,那个用来监视我的电话。 喂,哎哟,是你啊。找她啊?我知道,那丫头好像有点不舒服。好好,我叫她 听。呵呵。 妈对他说话的声音,讨好得让我有点作呕。我以前不也是这样的吗?怎么现在 开始纯洁了? 听电话啦。妈没好气的说。把手机递到我面前。我看了看那个银灰色的小巧的 新型手机,有点刺眼。喂。我接过手机,有气无力的说。病了?他说,这该是句关 心的话,但我没有在他声音中听见半点关心。今晚到我这吧。他又说。我真的不舒 服。我不想去,现在每次去都让我有种妓女的感觉。那明天我去接你,上午放学等 我。也许以为我真的病了,他改变了主意,但还是不容矩绝。 在听见他已收了线后,我按下关闭。叹了口气,又想到那个男孩。 怎么,又对他玩甚么把戏?妈的声音打破我的思想。我看见了她那张满是讽刺 的脸。没甚么,你不要管我这么多。我不耐烦的说。我跟你说,不是我管你,你最 好就是毕了业就和他结婚。他对你大方,还是趁年轻拿他多点,要不他变了,你就 不要找我!她看看我,在桌上拿了一包烟,抽了一根,放进嘴里,点燃了,狠狠的 吸了一口。又说,看你爸就知道了,你还是学学我的好! 说完就转身走开了。我不知道自己该想甚么。该是想他的,想他的钱,他的豪 华,他的,都是钱,都是钱!我要点不属于钱的空间!我在心里大喊。 把手袋甩到一边,站起身,冲出家门。 我要去哪?我能去哪? 不知不觉随着不受控的脚步,来到一个我熟悉的地方——“FLYING”。 我走进去,很意外的,我竟见到了那个男孩。他还是坐在那个位置上,抬着头, 目光和我交叠着。我看见了他眼中的我,那个不知所措的我。 宇生驱来的特别强的自尊让我转身想逃。 来了,就不要这么快走嘛。耳边传来他的声音。为甚么知道是他呢?因为这里 除了他,就是我了。我停住了,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叫我,也是我第一次听见他的声 音。转过头看向他,他也看着我。四目相交的这刻,我竟希望时间能停住,钟里的 每一根针都不要再动了。 我走到他的面前,坐在他的对面。 要喝甚么?他问,但我没出声。看见了他面前的那杯茶,果然不出所料,又是 薰衣草茶。 要这个吗?他说。有点奇怪而已,我说。你为甚么只喝这种茶?他笑了。 站起身,走进了店的厨房。我惊异于他的举动。不过一会,他走出来,手里端 着一杯茶,是薰衣草茶。 你怎么?我止不住心里的疑惑,问。这家店是我的。他把茶放在我的面前,坐 下。你的?我像听见甚么不可思意的话。他只笑了笑,好像明白我心里的疑惑。 不是想知道我为甚么只喝薰衣草茶吗?他说。我点了点头。告诉你一个关于薰 衣草茶的故事。他又说。 有一个小男孩,生在一个很富有的家。表面上像人人都羡慕他,但其实他并不 值得人羡慕。家人的纠纷,父母的离异,自身的压力,一切都让他喘不过气。那年 他十八岁,终于认受不了,偷了家了的一些钱,走了,从繁华的上海,来到一个名 气不大的小城市。在火车站下了车,他没有亲人,没有依靠,满是无助。就像拍戏 一样,有一个女孩的出现,帮助了他,克服困难开了一家店,过着快乐的日子。 但好景不长。女孩认识了一很有钱有权的外地男人,他对她好,她开始动摇。 终于,抵不住引诱,跟那个有钱的男人走了,留下了那个男孩。 男孩很伤心,天天行尸走肉,无所是事。整天都呆在他和她开的那家店中,看 着窗外。原来自己打理的店也很少理,请了人,下厨招待,甚么都不理。只是在窗 边的那桌旁坐着,看着,等着,希望那个女孩会回来谁知,怎么等,也等不到。 这和你喝薰衣草茶有关吗?我不禁问。 他笑笑,继续说。 那个女孩很喜欢薰衣草茶,因为那是男孩教过她做的。所以每天早上都会泡两 杯,一杯给男孩,一杯给自己。但现在,女孩走了,男孩只能没天喝伙计泡的薰衣 草茶,他自己也不去泡,因为每次泡,都会想起那女孩和他一起喝茶的情景。 男孩每天早上都喝着一样的薰衣草茶,但味道却和以前女孩和他一起喝的不同 了。突然一天,男孩看见了一个女孩,她身上总是沾着淡紫色的花瓣,神情和美丽 的外表不同,总是忧心忡忡的。他开始注意到她,每一天,她一进来,他就注视着 她。一直到她走。 她每天都点不同的茶。不知为何,男孩看见她,喝起那杯已没有味道的薰衣草 茶,却又有了那种逝去了的味道。还会想要自己再下手泡茶,炮给他自己,还有那 个让他注意到的女孩。 终于一天,女孩因为服务员的原因,点了一杯薰衣草茶,男孩有种不知名的开 心。让他又恢复了想要再泡茶的冲动。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孩。 男孩还曾跟着那个女孩,也终于知道为甚么女孩身上会有花瓣。自己也不禁受 到女孩的影响,染上了走那条路,让自己也沾上花瓣的习惯。 够了!我说。我知道,他在说自己,还有,我。 我爱上你了。他说。眼神看着我,很肯定,没有一点疑惑。 你们说够没有?我听见了让我恐惧的冷冷的声音。是,他?他怎么在这? 我抬头,看见了那没有甚么表情的脸,但我知道,他很生气。 你不是说不舒服的吗?他无视那个男孩,对我说。我心虚的底下头。 那你呢?你在这干甚么?我发出自己也想不到的声音。 我在你家门口,看见你冲出来,就跟来了。 我也想到了,他怎么会这么容易相信我? 走吧。他说。眼光包围着我,让我窒息。我站起身,像被施了魔法跟他走了出 去。 你考虑一下!我听见身后的声音,是他。我会等你的! 眼睛不禁的红了,在上他车的瞬间,我感到一行泪,从我的眼角滑下。 第二天。 去跟他说清楚吧。 我下车前他说。我想不到他回把我带来“FLYING”。 走近去,我看见他。他叫我坐到他身边。 怎么样?他温柔的对我说。 我。我说得很吞吐。我不答应。 为甚么?他又问,但没有责怪的语气。 我,不要穷,不要受苦。我说,但说完才发现,这句话是多无力。 那你现在就开心吗?他说,还是那么温柔。我不敢说我能给你很富贵的生活, 但我能说我不会让你过你不想过的生活。相信我好吗? 他说得诚恳,眼光让我感到有种可以依靠的感觉。真的,我不否认,我动摇了。 能再想清楚吗?他说,我看着他的眼睛,不受控的点点头。 他笑了,又走进厨房,端出了一杯茶,是薰衣草茶。清香扑鼻而来,我是不是 该选择这股香气呢? 没有回家,没有找他。放了学就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 该怎么样好呢?其实我该想都不想就选择那杯薰衣草茶的。但是为甚么我? 该怎么办呢? 不知不觉竟走到“FLYING”,我又看见了他,坐在里面,看着我。 我毫不犹豫得走了进去,走到他的面前,突然间我知道了我要的是甚么,我想 的是甚么。 听着。我对他说,我答应你了。 我看见了他的表情,那种天真,那种单纯,那个笑,会让我记住一辈子。 婚礼,对。就是我和他的婚礼。满是薰衣草香的婚礼。 我手中捧着的那薰衣草花球,就像我的心情,散发着香气,浓浓的香气。 我站在教堂,怎么会是新娘等新郎呢?我感到不安,还有疑惑。 一个人,从教堂门口冲进来,对我的伴娘说了些甚么,我看见她的脸色忽变, 更有种不安在心里扩散。 他,出车祸了伴娘到我耳边说。一下子,眼前甚么都空白了。 医院里。 我想也想不到我会穿着婚沙冲到医院。坐在手术室外面。呆呆的看着那红这灯 的手术室。 灯,熄了。医生从里面出来。我冲上去。 你是伤者的家属吗?医生问我。 是的,我是他妻子。我急急的回答。 对不起,你先生因为没能及时送院,我们,也尽力了。 听见医生的回答,我终于崩溃了。 我坐在他身边,他躺着,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眼睛合着,我知道,那双眼, 再也不会睁开了。 都是你的错。我说。都是你的错,让我不得不再找下一个爱我的人。 眼泪随着声音滑下。滴到了他的脸上。 怪我们,都不是能得到幸福的人。 我把那白色的布盖到他的头上。手中还握着那薰衣草花球。这是结婚的花球啊。 我把它放到他的身上。 我不会陪你,我和你一样自私。 又一滴泪滴下,滴到了那薰衣草花球上。 就让这薰衣草陪着你吧。再见,不,永别了。 没有理会泪已流了满脸,我冲出了医院。 “FLYING”。没有了老板。我,也没有了他。 “小姐要些甚么?” 新来的服务员对我说。 “一杯薰衣草茶。” “还要甚么吗?” “不了。” 待她走开拿东西,我抬头看到了他常坐的那张桌子。现在,已经没有人了。 “小姐,你的薰衣草茶。” 看着眼前的茶,闻到了薰衣草茶的清香。 都过去了,他,还有那个,薰衣草的故事。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