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爱情故事 许多年前,我就认识了宁杰。那是我担任系里的文艺部长,经常主持或表演一 些节目,风头很健。 宁杰总是独自坐在第一排的一角,不笑,不语,不鼓掌,不欢呼,只是一动不 动地盯着我,由始而终。我的节目一完,他便霍然而起,无声地穿过喧嚣的人群, 消逝在灯火阑珊处。 宁杰是那种不够张狂的、沉默的男孩,同学了几年,我只依稀记得他孤独的背 景仿佛很高很瘦很挺。那时我喜欢的是浓烈的威士忌或苦咖啡,而宁顶多是淡淡的 略带苦涩的清茶。所以,当我得知他对我有一种爱时,我便不假思索地逃避。 在满园的玉兰花下,宁杰送了我一大束开得很艳的鲜花,三支红红的玫瑰醒目 地被一群满天星簇拥着,我抽出来客气地送还给他。他眼中的光彩顿时暗淡,但他 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默默地接过玫瑰淡淡地挥别而去。几瓣凋谢的玉兰花 在他身后飘落。 那时,我已有了书恒。那个有着运动员般体格的野心勃勃的男孩,从见他的第 一眼,我便毫无理由地成了他的“囚徒”。 那一段,我们常在桂花飘香的校园漫步,不经心地牵手,我听恒谈拿破仑,谈 尼采,谈三十六计七十二策,谈足球,谈爱情,谈人生……我的心被书恒充满了。 偶然见到宁杰孤独的身影从身边急急地走过,我便莫名地有一丝无言的惆怅。 仅此而已! 后来,一大群同学相约去野外做篝火游戏。无星无月的夜晚,熊熊的篝火燃烧 起来了。大家一起做“击鼓传花”,当传到宁杰时,他缓缓站起,说他这辈子只会 唱一首歌。他的声音沙哑而深沉,唱的是黯然神伤的歌:不管你的心在何处流浪/ 我一直在这儿痴痴盼望/你的每人微笑我都珍藏/你的眼泪使我心碎神伤/不管岁 月怎样消逝/我等你直到白发如霜…… 我的泪潸然而下,一种苦涩和不忍的情绪控制了我,我怕看宁杰被火光映得晶 亮的眼睛。唱完之后,他坐到了我身边,递给我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他说对 不起我情不自禁。 那一刻,我很想对宁杰说点什么。但是,他深邃而固执的目光告诉我什么话都 是多余。我无法欺骗自己我只能为宁杰遗憾。 那之后的两天,我们尽量避免见面。 后来,书恒因其定居美国的伯父的资助,要去加州留学。分别的前夜,我们刻 意做着令自己沉溺的事情,大口大口地喝着苦涩的咖啡,很夸张地在的士高舞厅狂 扭身躯。恒紧紧地抱着我说宝贝放心我会回来会回来的。他一遍一遍地吻干我的泪 水却任自己的泪水横流。我知道,他这一走将是天各一方。 在那个天高云淡的日子,飞机缓缓地从地面起飞,终于缩成一个小墨点消逝在 我的视线之内。我独自一人在候机厅立了很久很久。当我疲惫地转身,发现一袭黑 衣的宁杰正靠在墙上,仿佛雕像般地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他眼底的那抹温柔令我心 碎。我摇摇头再摇摇头,冲出人来人往的候机厅。我答应过恒不哭的,但是那一刻, 我的泪夺眶而出,为书恒,也为宁杰! 那个秋天脆薄如纸。刚刚初冬,恒便来信让我忘掉他。他说他英文不好,需要 Jane的帮助,Jane是他导师的女儿……我把这封信夹在为恒写的厚厚的日记里,点 火焚烧了我苦涩的初恋。 圣诞前夕,假面舞会上,一个叫乔文的男孩很霸道地说我应该属于快乐,并说 他隔了面具也能看出我的不开心。他会一手很娴熟的吉他。他在乐队里边弹边唱一 首英文歌“Let it be ”(随它去吧)。他的声音很好听,全场轰动。在众人的目 光中,他轻拥着我,与我共舞。他是一个很容易让女孩着迷的男孩。 书恒如冬天的雪,随着乔文的春天的到来,消融了。 我与乔文以另一种方式开始了恋爱。不争吵的时光,他教我弹吉他,教我唱歌, 他说他很想当流浪歌手,他喜欢浪迹天涯;争吵后的日子,他会站在我的窗下,弹 吉他唱整夜整夜的歌。滚滚红尘,爱情不过如此而已。 那一天,乔文带着我去看李乐诗女士的“地球三级摄影展”。空阔的展览厅里, 宁杰正很仔细地观看一副冰雪覆盖的珠穆穆朗玛峰的摄影。孤独高峻的山峰与宁相 互映衬,没来由地我的心便收紧了。见到我与乔,他淡淡地招呼过后便悄然离去。 我盯着那副作品看了很久很久,冰雪仿佛从画中扩散开来,我的心很冷很冷。 毕业后,乔文不顾我的挽留,终于要去当流浪歌手了。他放弃了所学的专业, 带着那把褪了色的红吉他独自去走四方。不固定的地址,经常的变迁,我被动地等 着他的来信,等着他的电话从天边响起。担心、牵挂和无法邮寄的感情弄得我疲惫 不堪,厌倦至极。 行走在拥挤杂乱的街市,我想起了宁杰孤独的背影,深邃的目光。 沉郁地回到寝室,室友们大声谈论着宁杰要去援藏的消息。我的桌上,有宁杰 写的一首歌词:不管你的心在何处流浪……我等你直到白发如霜! 我呆怔住了! 浸在暮霭沉沉的夜里,我独自徘徊。宁杰孤独的背影,欲语还休的神情,晶亮 的眼睛,织成一张细的网,我怎么也走不出去。无意识地走着,不知不觉敲响了那 扇门。走廊里,一些毕业生们正声嘶力竭地唱: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留下来 陪你走过春夏秋冬……宁杰斜倚门楣,不言不语,仍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仿佛 是天长地久之后,他伸出双臂,温柔地抱紧了我,泪水逼进我的眼眶。“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不再离开我?”宁杰更紧地拥着我,喃喃地说。我的脖子一滴一滴地感受 着宁杰温热的泪水。 然后,我依着宁杰,揣一杯清淡可口的茶,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赴藏的征途,开 始了我爱情我人生的又一新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