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之一网恋 作者:小鱼格格 (bottle77@shinaren.com) 说起来,最初,我上网多少包含了赶时髦的成分在里面。看看新闻,查查邮件, 无聊时候也免不了去聊天室天南海北神游九州。 关于网恋的故事每天都可以看到,其中不乏赚人眼泪的动人之作。爱总会让人 感动,且不论形式如何。 感动归感动,但自以为是理性动物的我,对于网恋的信任度远在零线之下。没 想到过要把感情键成数字信号,通过猫猫转化成模拟信号,靠着电话线传情,然后 在对方的PC上完成从模拟信号到数字信号的还原,最终才可以达意。多么艰苦的历 程,一颗滚烫的心,经过了这么多冰冷的过程,诚挚的情意早就挥发掉了吧。 但是,终于,有一天,为了一个人,我决定收回上面的话。 那个人,就是大海。 好像是命中注定的,我从来对爱有着天生的迟钝感,不管是别人的,还是自己 的。高中时的那段恋爱,现在想起来还忍不住要笑。整天死党死党的叫,临到他一 脸严肃的把那句话说出来,我竟然当胸给了他一拳,并且笑得几乎倒地,只差气得 他当场吐血了。离题太远——这也是高中语文老头在我的作文后面经常留下的墨宝。 提起这些陈年旧事,是说明我对别人的爱有多迟钝。下面我要说的话,同样证实我 对自己的爱也不具备零以上的灵敏度。 四年前,就像所有的同学一样,大海来到了我的身边。记得刚开学那阵子,喜 欢有事没事总往自习室跑,有个晚上,他回头向我借演算纸,攀谈之下,我们就这 样熟悉起来。他是典型的处女座,处处要求完美,衣着总是洁净整齐,带着古龙水 的淡香。大海的一大特点,是他的面部表情极其复杂,一句话如果有十个字,他甚 至可以调动十一种表情来加以渲染。他总有那么多讲不完的奇闻轶事,尽管常怀疑 其真实程度,但经他炮制渲染一番,我们只有乐得前仰后合的份了。班里那些为了 各种考试各种目的拼命学习的家伙,总在装模作样,让人沮丧。相比之下,大海的 率真、洒脱和活泼,是如此的可爱。大一那年,大海不符众望的获得了班级 “最 可爱的人 ”称号。这当然归功于他闹得诸多笑话。 初识我的人都说我特文静,其实那是因为跟我不熟。一旦熟悉起来,人家必定 会说: “这小妮子,真够闹的! ”同样,我的假象也蒙蔽过大海。不多久,大 海识破了我的真面目,从此,他的 “噩梦 ”开始了。通常我们的会面,会在热 烈而紧张的气氛中进行。双方极尽贬损之能事,直到一个把另一个恶心的求饶不已 为止,诸如 “我败了 ”, “我改了 ”这样的短语,其功效已经演变成了小 白旗之类的作用。停战之后,接着就是无所不聊:那个不负责任的班长,那个追求 班花的傻小子,那个除了不讲课什么都讲的老师,那对惊天动地的情侣,另加上一 切感兴趣的国内外新闻,不知可靠与否的各种小道消息。。。 大一转瞬而过。大二那年,一份感情摆在我的面前。那是个不错的男孩子,对 我也很好,奇怪的是,我竟没有感应的激情。没见到他时,没有牵肠挂肚的折磨; 见到了,也没有幸福甜蜜的感动,爱不是这样的。每次想拒绝他时,看到他清澈无 邪的双眼,脑海中浮现着他的好他的体贴,一切狠心的勇气都屈服。这段感情就这 样苟延残喘的维持着,他的不断付出,我的不断屈服于不忍。那一年,是我四年中 最狼狈不堪的一年。那一年,更多的时光在两难中进退。 那一年,我和大海接触的机会少了很多。偶尔见面,他也总是一副见过大嫂的 模样。 又是一年过去,这一年,我和他分了手。我对他的感情终究没有升级,他是聪 明人,总可以从我的言语行动之间看出端倪。不被人拒绝的最好方法,是先拒绝别 人。他做到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是内疚,或是怯懦,在余下的两年中,我始终 是一个人。大海在这一年里因为常在外系的自习室里流窜,戏剧性的爱上了外系的 师妹。虽然一年后无疾而终,但是被我们戏称为 “自习室奇缘 ”,一度轰动全 班,大海是我们的 “班宝 ”, 班宝的恋爱,一定是倍受瞩目的。感情的伤, 最好还是靠自己来疗治,作为朋友,我并没有多说什么,我以为像大海那样洒脱、 拿得起放得下的乐天派,不会伤心很久,甚至心底里觉得大海是个有点缺心少肺的 家伙。 我却忘了,他是典型的处女座,对爱情很挑剔,一旦认准了必定执著得彻底沦 陷。这是后话了。 大学四年,好像还是用感情经历串起来叙述比较条理鲜明。转眼间,我和大海, 还有大部分同学都带着一段或几段没结果的感情面临了毕业。在最后的一年里,我 们这两个重色轻友的人,因为没有新的恋情,重又熟络起来。 我和大海都是那种人,没有爱人的时候,是漂亮的金鱼,友情就像水,离开了 一刻都不能活;当爱情降临,立即乐呵呵的进化成两栖动物,好比青蛙王子,唱着 情歌跳上岸去,陶醉的呼吸着爱情的氧气。 毕业设计,对我们这样不安心学习的人来讲,实在是一个难得的玩耍的好机会。 机房里免费上网,虽然是菜级的校园网,也像模像样的忙起来,灌水,聊天,玩泥 巴。大海更在这期间把Photoshop 玩得出神入化,更有别班的同学虔诚偷艺。大海 那些令人捧腹的花样层出不穷。 想蹭他的机器用, “告诉我咱机器的密码吧? ”,可怜我一脸真诚。那边 当然是一脸坏笑相迎:“猜吧你就! ”生日,宿舍电话号码。。。猜了一个又一 个,我就只差问他前女友的生日了。 “可怜你,告诉你吧! ”,一脸拯救状。我这厢当然无比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状。 “迷底:1+1=3 ! ”,大海多得意,我早已笑倒在地。这以后更改的密码 更是无双: “password ”, “dahaiisgoushi ” .现在想起来,那段日子, 是我四年中最值得思念的日子,不是因为没有了功课的压力,是因为有大海常伴在 我的身旁。然而当时的我只把大海当成是最无间的哥们,他也总是姐们姐们的叫。 我哪里想到四个月之后的我,会彻底跌入一个无底的深渊中,崖边,站着大海,崖 底,是我情不自禁的爱。 毕业了,大海走了,回到了他来自的地方,千里之遥。直到三个月之后的那次 旅行,分手的时候,大海在车窗外向我挥别,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竟如此难于面对和 大海的分别,我甚至幻想着火车抛锚,或是假期临时延长,这样我就可以理直气壮 的赖住不走。然而现实总是现实,颠簸的火车终于载走了我,和我的牵挂。这应该 是爱,对的,是爱没错,只有爱,才是如此的难以割舍。转了几个圈,绕了几条路, 停步之间,猛然回头,发现我曾经努力追求的人,和梦想的爱的激情,竟在我的身 边停留了四年之久。令人痛苦的是,等我意识到这一切时,早已过了四年之期,我 们回不到从前了。我和我的爱,在时间和空间上同时彻底错位。这是怎样的感情呢? 人总是在追寻错误的目标,还常常自以为是的骄傲。我梦想着有那么一天,科技发 展到可以探测人的真实感情,对人的爱可以用数字来直观表示,那么,至少人们可 以追寻正确的爱了。 如果上天可以让我再回到那段日子,哪怕只有一天,我也会好好珍惜,不奢望 他能够知道我的心,只想把与大海相处的每个细节深深印在脑海之中,留下在以后 的日子里缅怀。我恨我自己的缺心少肺,那从前关于大海的细节,我竟然有许多已 记不清楚了,模糊,朦胧,像湮灭在夜色里身影,明明知道那是存在的,就算再怎 么努力的睁大眼睛也看不到隐约的轮廓,那种无奈的痛楚常让我六神无主,好似汹 涌的海浪在心里不停拍击,又像不可预期的痉挛令灵魂抽痛。 爱,总是莫名其妙的,我对大海的爱,也在无意中迸发。这一次的迸发,还有 结尾吗? 我知道大海晚上喜欢在网上游荡,从来没用过OICQ的我,竟在5 分钟内无师自 通,下载,申请号码,成功登陆。一想到可以和大海碰面,就觉得我的登陆比哥伦 布之登陆毫不逊色。果然,在OICQ中,我如愿遇到了他。他的幽默,他的洒脱,一 点都没改变。他真的是当我是哥们。他对我说他对那个外系学妹难于忘怀,甚至于 至此还不能从感情的阴影中走出,我从没想到过他竟用情如此之深,早知如此,我 当朋友的为什么不多安慰开导他呢?原来,洒脱不羁的外表下,他有一颗如此细腻 多情的心。是我错看了他,我曾经以为他有些花花公子型,甚至于私下叫他 “小 地主 ”。原来,我错的如此不近人情。在网络中,我用数字信号这样冰冷的语言 安慰着他,我不知道这样的效果如何,我只希望我能对他好一点,他能快乐一点。 我对他的心意,我不敢说。理智告诉我,我们之间只能作很好的朋友。我是那样的 怕他有丝毫的困惑和不快,所以我更不愿意说出对他爱,不愿扰乱他平静的生活, 不愿侵入他安宁的心灵。而我更怕的,是会失去大海的友情。说我怯懦也好,如果 爱是一场赌博,而大海是唯一的赌注,我宁愿退出。 我和大海的相会,维系在网 络中。我们在网上交谈着,玩笑着,彼此鼓励着,我发现我已离不开网络,一天多 次的上线只为可以遇见大海,望着昂贵的话费单,我不心疼,反而感谢有网络这样 的媒介可以将我们连系起来。常常走在街上,也会冲进最近的网吧,看看有没有他 发给我邮件,看看他的头像是不是绚烂多姿。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可以维持多久, 不久的将来,大海会有他的女朋友,总会有的,像他这样重色轻友的家伙,也会没 有时间在网上闲逛了。我想那也是我退出网络生活的那一天,没有大海在那一段, 网络对我来讲是没有意义的。 我想念大海,真的很想。大海,我看不到你的身影,听不到你的声音,只能面 对这冰冷的屏幕,在数字化的语言里努力找寻你温暖的气息。大海,现在的你,脸 上还常挂着调皮的坏笑吗?你还喜欢那些真真假假的奇闻轶事吗?你还抽着那个牌 子的香烟吗?你还用着你用惯的古龙水吗?你还穿着那件灰色的外套吗?你还记得 我们的自习室吗?你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道课后题吗?你还记得校园里那棵秃顶的 法国梧桐吗? 大海,我真的很想你,每一天。 大海,我不敢想念你,每一次想起你,我的心会猛烈的刺痛,会一直向无底的 深渊中下沉,沉陷得让我忍不住的想大声叫出一个名字: “大海——— ”大海, 我赖着网络与你相连,每天最期盼的就是和你聊天的那一刻。只有这样,才能让我 知道你过得快不快乐。只有这样,才能刷新我记忆中存储的你。我从不敢打电话给 你,因为我知道,听到你的声音,我会一句话都讲不出来的。这可以说是网恋吗, 应该不是吧,如果非要说是呢,也只是二分之一网恋。如果把我暗恋的成分也考虑 在内的话,相信更准确的应该是四分之一网恋。 这就是一个二分之一网恋的故事。 这个故事,将是没有结尾的故事。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