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爱你还能爱谁 我最后一次检查屋子,确定再没有什么要带走的东西。已经到了该走的时间, 我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不再回来,带着空空的行囊,留下全部的爱。 来到这个城市是去年的冬天,南方的冬天并不难过,只是雨多了些,天闷了些, 但比北方要暖很多,也没有北方漫天的飞雪。 我住在蛇口一个朋友的房子里,每天到南油大厦门口去坐537 到八卦三路的人 才大市场去找工,早出晚归。一个星期后,我找到了一份合适的工作,把行李搬到 罗湖区的公司宿舍。 这份工作挺辛苦但也不是不能偷懒,只要不让两个香港老板看到就没事。 因为公司的电脑要上网传送文书,所以有时我就偷偷的上网聊天,当然,每次 都很小心。 网上的人都启些希奇古怪的名字,不是“XX公主”,就是“XX王子”,我用的 名字叫“温柔的豺狼”. 上网的人很少能避开网恋的陷阱,我也未能免俗,也许是因为太过忙碌而没有 时间在生活里谈吧。和我谈恋爱的女孩子叫“真善美”,是北方一所音乐学院的学 生,是学声乐的。 我们的爱情很缠绵,每周都写信,打电话,发展的很快,夏天来临的时候,我 们已经到了不见面不行的地步了。 她是七月二十六号到的,人要比照片上更漂亮些,也更立体。本来说好见面的 时候不要太冲动的,但我还是使劲抱了她,给了她个长长的吻。她轻轻推了我一下, 就不再抗拒,热烈的回应我。 我在田贝四路的一个宾馆里开了房间,然后给公司老板打了电话请假。她洗了 澡就睡下了,临睡前对我说今天太累,明晚她是我的,明晚什么都给我。 我轻吻她,说好,说我什么时候都是你的。 第二天天气很好,事实上,该说是很热。我们坐空调大巴到蔡屋围,牵着手去 逛深圳书城,她笑着问我哪儿卖衣服的多,要买几件给我也给自己,于是就沿着东 门中路往前走。 我看到马路对面一排的女装专卖店人都挺火,眼看着快要变红灯了就急急地拉 着她跑过去,谁知道这时候意外发生了。 当我听到她的惊叫的时候我还来的及回头看,一辆大巴车占据了全部的视线, 然后就觉得被猛地一推,后来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一个月后我出院了,我被及时推开了,只是韧带拉伤和一些皮外伤。她本来可 以躲开,只是为了把我推开才被撞倒。由于内脏破裂导致大出血,救护车还没到就 已经停止了呼吸。 我出院前公司已经通知我由于离职时间太长已被解聘,让我回宿舍去自己的东 西。我到了宿舍,但我除了自己的东西外,还有她留在宾馆里的遗物也被送来了。 我自己的东西除了一些换洗的衣服和几本订购的杂志没什么东西,倒是她的东 西有几样,可能是她父母来的时候太过伤心以致忘记了。我一并收了起来带走,打 算过几天寄给她的家人。 我又回到蛇口的那个好朋友那里住下,他告诉我别伤心,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再 找工作。我笑笑没说什么。 朋友白天去上班的时候我翻看阿美的遗物(我对真善美从不叫她的真名而叫阿 美),找了个纸箱一件一件地往里装。其实就是几本小说和她的挎包,我打开挎包 看有没有重要的东西,却看到里面除了几样化妆品和钱包外还有一个红色的小绣球 和一本日记。 这种绣球是苗族的东西。深圳的大街小巷都有些不同民族的人卖些希奇古怪的 东西,绣球并不少见。 是否该看别人的隐私,这个问题我考虑了好一会儿。最后我还是决定看看,不 为别的,希望能找到她的影子,哪怕她写的不是我,哪怕只看到她的字也好。 窗外阳光灿烂,我翻开了日记,也打开了她的心…… 2 月26日网上情事今天外面好冷,刚下过雪,外面路挺滑的,可温静来找我一 起上网的时候我还是和她去了。因为网上有个他嘛!:)认识他已经半个月了,这 个家伙名字居然叫“温柔的豺狼”,豺狼还是色狼?!我这么问他,他倒还是没生 气,很温柔很有耐心。他说他那里很暖,现在居然还在穿长袖衬衣!上次他帮我查 达明一派的歌,我说要感谢他给他一个拥抱,他居然说他很重怕我抱不动他吃点亏 抱我好了。他可真逗~~~ 温静说网上别太认真,我知道她是好心,我才不会认真呢 ~和他?斗智斗勇吧~~~ 3 月31日也许是缘分,也许上天真的对每个人都有安排,我小时后很喜欢看启 明星,每天放学时走出校门时我总是无意识的太头看那天空中唯一悬挂的星星,然 后大声叫一声“启明星!”没想到有一个和启明星同时出现的男孩正在遥远的深圳 等着我。 4 月3 日今天听到了他的声音,很厚重的感觉。他唱了,唱的很动情,这时候 我心里真的在抖,突然间觉得他的声音很性感,很想抱着他,靠在他怀里。我给他 唱了王菲的,他夸我唱的好听。他哪儿知道我昨天晚上找了一大堆磁带才选好这首, 不过,这是值得的。 我不在乎他的过去是怎样的,我只看你现在对我怎么样,有时候我也怀疑这一 切都是个骗局,但我原意用我的生命赌一次,结果会怎么样是以后的事,只要现在 他是属于我的就好。 5 月7 日今天顶着雨回到学校,果然收到了他的照片。他没骗我,真的不帅, 傻乎乎的样子,真的长了张十八岁的脸。我把照片给温静看的时候,她说“这家伙, 一看就老实!”,我抿着嘴乐。虽然周围有的是帅气的男孩,但都不如他给我的感 觉稳妥,也许是自己家的东西怎么看怎么喜欢吧~~~ :) 现在手机一响最想看到的就是0755,最怕看到的就是BaBaMaMa他来信说咱们假 期见面,啊,还有两个月呢,好久啊~~~ 漫长的等待!里尔克说:没有什么胜利可 言,挺住即是一切。现在最主要的是要挺住!臭明明,对他又爱又恨! 6 月1 日上午倒霉,和他打电话时被精明的妈妈发现了,电话被没收了,本来 可以装傻不让妈妈看出来的,只是一听到他的声音,全身都软了,怎么舍得不理他 呢?我们会在一起的,他说的,我想他说的对。 一会要和温静出去,为了儿童节也该好好款待自己一顿。 6 月18日昨天和他吵的很厉害,本想冷他几天的,可今天接到他的电话,又不 忍心让他着急了,竟然先认了错,我这是怎么了?温静说我不要认真,可是……和 他在一起怎么可能不认真呢?不管她了。 7 月20日今天去买了票,也许是音乐太靡靡的缘故,一直在想着他,又想又怕, 他会爱我吗?很快就知道了。路上买了只红色的绣球,留给他。 …… 当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泪水已默默的在脸上纵横,我知道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永 远也找不回来了。 半个月后我又振作精神开始上班,这次的工作是做投资报价,公司在工业十一 路,离蛇口港很近。 我早来晚走,勤奋工作,不为了老板的欣赏,只想让心里能充实些。但到了周 末还是止不住的想她,于是踩着单车到三站外的“女娲补天”去。它是一座雕塑, 坐落在深圳的最南端,海对面就是香港。我漠然地看着孩子们在女娲爬上爬下嬉戏 喧闹,我知道就是女娲也无法弥补我心里的伤口。似乎有种想为她而死的冲动,但 不会再有这个机会的,我知道。 雕塑旁边有一大片干净的草坪,有时候我抱了把吉他,盘着腿坐在草坪上自顾 自的唱歌,唱的最多的就是《天堂里有没有车来车往》。 唱歌的时候总有些打工仔打工妹在旁边听的,我注意到其中有个女孩子听得挺 认真。有一次我对她笑了笑,她也对我笑了笑。 她叫惠,是汉族和彝族的混血儿,来深圳两年了,在附近的一家公司做财会, 自己租了间房子住。这是她和我吃饭的时候告诉我的。 我们吃饭是在“东北人”酒楼,菜做得并不地道,但那天我却喝了很多酒,说 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后来我喝醉了,是她把我弄走的。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 她的宿舍里,她躺在我身边。 我终于搬到惠那里。惠也很真诚的对我,每天下班都先给我打个电话,早回来 了就煲汤给我,晚上说些单位的张长李短,象一个妻子做的那样。我也试着去忘记 阿美,忘记过去,温柔地对待惠,我也开始怀疑这就是我真正需要的生活,平淡而 殷实。但觉得似乎还是少了点什么,我为自己这种想法而不安。 尤其是在和惠做爱的时候,会觉得强烈的愧疚,既对阿美,也是对惠。 当心理的矛盾交错的时候就一个人跑到海神庙,祈祷阿美早升天国。其实我也 不相信这些,只是一个人在无助的时候面对神灵比较容易平静自己的内心。 我又开始抽万宝路,记得阿美说过,男人就该抽万宝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 么说,只知道她在影响着我,无时不刻,不管她是否在这个世界。 我知道矛盾总会有无法解决的时候。终于有一天我回到家的时候看到桌子上有 阿美的那本日记,下面压着一张纸,有惠给我留下的几句话:“也许人的真爱一生 只会有一次,我看到你笑容之后的疲惫,却无法解开你心底的忧伤。 我尽了全力却无法使你爱我,我谈了一次很失败的恋爱。希望你快乐,她不会 希望看到你这样子的,我也是。“ 我的电话响了,老板让我回去加班。我说好,然后打了民航售票处的订票电话。 我回到公司,老板问我:“DANNY ,这份报价单急着要,你今晚能做完吗?” 我笑了笑说:“没问题!” 两个小时后,我敲开了老板办公室的门。和那份报价单同时给他的,还有我的 辞职申请。 我仔细检查自己的东西,发现其实并没有什么真的值得带走,除了那只绣球和 那本日记,我想了又想,还是用打火机把它们烧掉了。它们的存在实际上没什么意 义,阿美一直都在我心里,甚至在我血液之中,我过去以为是由于她给了我再一次 的生命,但现在才明白我一直是在爱着她,深切而无法替代。 我背上空空的行囊,站在路边,点起一支万宝路,默默等待去机场的巴士。 未来的路是要到哪里,这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为了阿美我一定要好好的 活下去。更重要的是,我不会再爱上谁了,这一点,我知道,阿美也知道。 尾声: 闹市街头,人来人往,没人注意我的存在。 “明明,你要去哪儿?”人流中走来了阿美,明艳依旧。 “我?我要去哪儿?我也不知道。”每次见到阿美都让我手足无措。 “你快乐吗?”她用手轻抚我的面庞。 “我不快乐,没有你就没有了快乐。你知道的,不是吗?”我用眼睛回答她。 “别这样啦!我们没结果的,不是吗?即便我还活着。爱情毕竟只是一瞬间的 感觉,而感觉是会变的。女人是善变的,你早知道,对吗?”她在我耳边呢喃。 “是的,我知道。只不过一切已经无法挽回,因为你已经改变了我的整个生活。” 我环起双臂,想要抱住她,却被她轻巧地躲过。 “好好的活着,找一个爱你的女孩子,这样我才开心,知道吗?”她的眼睛一 眨不眨地看着我,慢慢向后退。 在明媚的阳光里,她的身体渐渐变淡透明,终于一阵风吹过,连最后残留的影 子也都被吹散。 我戴上了墨镜,因为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的眼泪。 相信一切终将平淡,生存或者死亡,狂暴或者欲望。 街上的人流依旧,忙忙碌碌,没人留意发生在身边的悲喜。 我看着面前一张张面孔,熟悉或陌生。 我穿过人群,面带微笑。 我知道我和他们不同。 因为我的心已经绝对冰冷。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