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外落寞在鱼网中央 作者:阿午 0 我渴望着一种东西,渴望着它能够在一瞬间飞快地击碎我。 让我在那种钴蓝色的悲伤中粉身碎骨吧。如果说我天生缺乏就是这种东西。 不要让我再麻木不仁的行着、睡着、做着、说着、活着。 我仿佛是一出生就已经老了,如果说我天生就缺乏的东西它就是激情,那我 不要死皮赖脸的活着。 我在说些什么呢!还需要说些什么呢?难道我还想成为一个作家不成么?我 更应该透彻的研究一下美学。我没日没夜的写作不是所谓的激情在作祟。我是拿 写作作为一种消遣,一种自娱自乐。在我无聊得要命的时候。 实际上我很怕无聊,如果我一天没有事情做,我就会发疯。哪怕这件事情是 玩儿。我和喃喃都热忠于玩,我们把玩当作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来看待。一方面 我又十分恨玩儿,因为它让我倍加无聊。 白天我在人前努力的把自己搞得是个人样。可是到了晚上,可怕的晚上,我 就不那么可爱了。我肆无忌惮,放荡不羁,甚至有些讨厌。我是说我自己觉得自 己讨厌。我讨厌自己打扮得稀奇古怪的模样,也讨厌看别人打扮得稀奇古怪的模 样。但我很喜欢晚上,我觉得夜色让我自如起来。 夜里的霓红灯让我的眼睛朦胧,我却在清晨醒来的时候放声哭泣。 我并不渴望写作它给我带来什么,事实上它的确也没有带给我什么,我写的 都是些陈年烂谷子烂芝麻的事儿,说的全是些废话,几乎没有人爱看没有人爱听。 我一而再在而三的强调这个已被强调烂了的话题,激情与爱情的关系。在我这里 爱情没有新花样,对爱情我实在也想不出什么新花招,除了所有女孩子会使的那 几招之外,我再无别它。 我也不渴望这个热情奔放的南方城市也没能给我带来什么新鲜东西。可恶的 是就在我几乎绝望致极、面临崩溃的时候,有一个人,他在一瞬间把我死皮赖脸, 苦心寻找的东西,扔给了我。然后他逃跑了,在我彻底被摧毁的时刻。 他凭什么这么做呢?他以为他是谁呢? 这个父亲一般年纪的男人。 1 假如说我面对繁华俗世我会面不改色信手拈来,我会更愿意自己如只鬼魅在 孤独的人世间游荡。 2 张燕生在卫生间的门外徘徊,说着自以为逗趣又调情的笑话。我死也不肯将 门打开。或许某些男人们认为这种“鸳鸯浴”调情方式很有趣。但在我看来这十 分可笑。 3 我曾和一个年轻的男人在一起洗浴了,我们在只容纳得下一个人的浴缸里, 相互抚摩,亲得满脸口水,还在拥挤不堪的卫生间里作出各种陶醉状。说真的, 我很不爱和男人一块洗浴。 那是由于两个人必须轮换着用一个喷头,搞得好呢,还互相谦让。搞不好会 打起来。如果是冬天,一个人动作稍微慢点,另一个人便注定要在一旁瑟瑟发抖。 4 那是个年轻且强壮的男人,在他娇好的身躯面前我显得很害羞。因为我的身 体并不十分完美,只是很白。但也有人夸过它很光滑。值得一提的是,所有见过 我身体的男人都夸过我丰满而上翘的臀部。他们死盯着它们,不用说话,我也知 道那代表着什么。 5 张燕生也许就是在初次见面的那个夜晚,盯上了我不错的臀部,进而想到了 做爱。也不排除他在初次见面的夜晚爱上的是我不错的臀部。 于是他想和臀部做爱。 所以张燕生像只看门狗一样的在卫生间的门外徘徊,说些自以为逗趣且调情 的笑话。谁知我死也不肯将门打开,可是我开始和他搭腔。 我说,我有病你碰了我你亏大了。 我说,我胆小你别吓着我了。 我说,你是不是每到一处就找那儿的女人啊。 其实我非常知道打不打开门都毫无差别,早晚他都会在今晚占有我。他今晚 就是这么想来着。从见到我的第一眼开始,或许在没见到我时他就已经想了,和 某个臀部做爱。 6 我终于洗完了。 在急不可耐的他看来就是终于,从他打算把我带回家的那一刻起。从三帆休 闲中心出来,他就一路慌慌张张的开车,我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假寐,他巴不得 在轿车里就把我给奸了。 我穿着他献上的大大的T 恤从卫生间里热腾腾的走出来,长发在脑后随意挽 了个髻,有几缕湿嗒嗒的。我没有穿他的短裤,长长大大的T 恤像一片布垂下来 围住了我小小的身躯,恰到好处的在我完美的臀部下面打住,露出白嫩的腿。我 的皮肤很薄,稍微用点力它就会破损,就像是水豆腐。 而喃喃则认为自己是水草,长在深海底的水草。没有人能从她那里顺利脱逃。 当我得意洋洋的从苍老的他的面前走过时,我十分清楚的知道他的目光会经 过我的身体并且停留在哪儿。就在我和他擦身而过的时候,他突然拉住我的胳膊, 一把抱住我,放倒在地迅速扯掉我身上的大T 恤,然后他就直接而猛烈的深入我 的体内。 我一面臆想着一面昂首挺胸地走过了他的身边。我不要管他,径直走到客厅 的沙发上坐下,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烟雾像逐渐高涨的情欲很快散步到整个房间。 我在等待他野兽一样的出击。 7 我想我是有些放荡的,跟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回家、洗澡、穿他的衣服、光 着下身在他的客厅与卧室之间来回穿梭,接下来还会和他睡觉。不是有些,我简 直就是个荡妇。发现这一问题后,我有种自虐的快感;没有觉得这个42岁的即将 皱巴巴的老男人恶心,这一进步,又令我很悲哀。我的感觉机器到底是失灵了, 还是进化了? 丑与美有没有具体的分界线,这么简单的问题,我却为之研究了许久。和不 同的男人做爱,我感受着这不同的感受。但实质上是没有什么不同的,几乎一模 一样的过程,令我疲倦。令我一开始就感到疲倦的男人,我是不会和他做爱的。 我并不愿意自己以这样丑陋的面目出场,我可以躲在粉红色斑点的连衣裙下 飘然而至,如此矫情的给所有男人一个以外的惊喜。这年头,还有处女。处女是 外表能够看出来的么?那我看上去的确是个百分百的处女,清瘦的模样配上黑色 的直发,没有化过妆的脸孔带着几分莫名的羞涩。也许我应该去整整容,把自己 的清瘦变得妩媚可人,把头发烫染成的咖啡色的大波浪卷儿,最好是能够丰满。 最好是像夜里偶然结交上的女子一样,拥有一双勾人魂魄的眼睛和一个满不在乎 的灵魂。 我的确有一个满不在乎的灵魂。当我发现它的时候,我正在逐渐长大的过程 中,在这之前我是个百分百的处女。当然,我失去这个百分百的时候留下了一小 块红色的印记在那个男人的床单上,然后我确定了自己那个满不在乎的灵魂,在 1998年的那个秋天。 8 1998年秋。 进入大二的那个秋天,缺乏爱情滋润的焦黄面容,几乎同时出现在了我们班 的每一个人的身上。人们是如此的寂寞。但又无从发泄这样的寂寞。我不崇尚寂 寞,我选择孤独。我特别愿意独来独往。 和大一时候一样,我基本上不去上课,依然是上午10半起床,洗漱完毕,穿 上衣服,提着画箱慢慢悠悠地向画室走去,校园里静悄悄的一片,一棵长在路旁 的树,像个过早歇顶的人,光溜溜着脑袋站在哪儿,有阵风吹过,才不情愿的晃 悠一下子。 我打着哈欠,拖着身体,总算来到了画室。不出我所料,画室里的人,寥寥 无几。在我的记忆中,这些人,白天都躲在各种被窝里睡大觉,到了晚上,窜出 来想尽办法消耗白天养足了的精神。他们往往会选择后校门的酒吧一条街。 9 谈到酒吧街就不得不谈到酒吧街的建设问题。这个城市那么大,酒吧街的建 设位置偏偏要选择S 大学的后校门。 但酒吧街不能取缔,它宽厚地容纳了多少空虚寂寥的人们。空虚的男人们在 这里像是有了一个虚拟的家,在这个大杂烩的家庭里可以随意拥抱各式各样的女 人。各式各样的女人在这个大家庭里渴望寻找空虚的男人们能给自己一个也许会 更加空虚的怀抱。 酒吧街的任何一家酒吧里,你似乎可以看到你想要看到的任何一个人,拉扯 变形在五彩霓灯下,作各种欢乐状。啤酒、摇滚乐、香烟、肚兜、一夜情、婚外 恋,这里应有尽有,丰富万分。 偶尔还可以看到些熟悉的面孔,提踏着拖板鞋,吊儿郎当的或牵或搂着叼着 香烟的粉子,一阵风似的出现在这个酒吧里,不一会儿又消失在另一个酒吧里。 有一回,我就亲眼见到,本班好称老好先生的一位坐在某酒吧高高的吧台上,旁 若无人的搂着一少女模样的却很娇艳的姑娘的小屁股,那模样简直就是他妈的色 情狂。 10 酒吧街的生意却是如此的好,现在它每天都要消耗掉上千只啤酒瓶和上百盒 香烟。每天都毫不留情地吞噬掉大量的人的清醒。 可从前的它是多么的生意萧条,如同秋天的树叶,飘落在地面却悄无声息。 如今它在城市里名声大震了。那要感谢的是一位经常出没这里的青年作家。 作家在酒吧街还清清冷冷、稀稀拉拉的时候就每天晚上定时来这里静坐。他当然 是静坐,那时没有摇滚乐队的演奏,没有粉子的屁股可以抚摩,他只是握着瓶啤 酒静静的坐在那里。也许是偶然间,他喝醉了而且竟然在酒吧街上跌倒了,这让 他吃了不小的一惊。一个成年男子竟然跌倒在大街上,他不能就地哭泣他不得不 维持自己的风度,于是他硬撑着爬起来,但他发现自己的一条腿摔折了,他左顾 右盼、东张西望,这条冷冷清清的街道没有人探出头来关望一下这个摔折了腿的 作家。这条街的确是太冷清了。偶尔会有一条狗经过这里,但都只作片刻的停留。 他仍旧坐在酒吧街的大街上,看着这条路过的狗。他悲伤极了。 后来他回到了家,治愈了断腿。他就发奋开始写作,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完 成了一部长篇小说《在酒吧街的日子》。这部含冤带血的作品轰动一时,作家不 再是每晚定时来这里静坐了,他忙起来了。他需要出没的地方是各种高级宴会, 为他而组织的宴会。他要到各地签名售书了,要结识各种粉子了,他可以抚摩各 种屁股了,他没有时间再到这里静坐了。这一切都说明他出名了。 不过这没关系,酒吧街也出名了。而且是名声大噪了起来。是啊,我们得感 谢这位作家,感谢他的大无畏的跌倒。 从此清淡的酒吧生意红火起来了,源源不断的人从各处涌向这里,几近倒闭 的老板们展开了笑容。他们开始物色大量的服务人员,就地取材的广告张贴在校 园内的电线杆子上,寝室过道的墙壁上,操场右边的黑板报上。大家都为了酒吧 街而乐此不疲。 总而言之,大家都不愿意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因为要养足精神应付 夜晚的各种事业。种种迹象表明,酒吧街是不能取缔的,酒吧街的好处多多。啊! 让我们团结在酒吧一条街的周围,紧密联系结合实际,让先富起来的一部分人带 领我们再富起来吧。 11 就在大家都紧密团结在了酒吧街周围的同时,在大二的那个秋天,我拖着身 子来到空空如也的画室。他出现了,一个貌似张智霖的男人。他出现的那一刻, 我正躲在画板后面抽烟,画板只挡住了我的脸,烟雾肆无忌惮的从画板上空升起。 他从画板后面窜出来逮住了我。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某一天的深夜和画板后面的这个男人一起洗浴,并 在只容纳得下一个人的浴缸里,相互抚摩,亲得满脸口水,还在拥挤不堪的卫生 间里作出各种陶醉状。 他突如其来、二话不说就从画板后面窜出来抓住了躲在哪儿抽烟的我。 12 全班女生都奇迹般的在顷刻间冒了出来,围着他唧唧喳喳一通狂哄乱炸。然 而我躲在画板的后面抽烟,这一定令他感到很吃惊。他发现了一只漏网之鱼,于 是他偷偷绕到我的画板后面,伸出一只手,看准时机,一把抓住了往嘴里送烟的 我。我应该惊恐、害怕、瑟瑟发抖,跪在他的面前企求他的原谅。但我为什么要 这样做呢?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以为。因为他实在是太迷人了么?我觉得 很可笑,我并不认为我会因为他的一身光辉而爱上他,并且跪在他的脚底下亲吻 他的脚裸。 我丢掉手里的半只烟,站起来用高跟鞋踩灭。拿起画笔,随便拗了一砣颜料 涂在画布上。他似乎看不过去了,就自告奋勇的夺过我的画笔帮我修改起来。 修改的过程中,他开始断断续续的讲话,我一直站在他旁边艰难的支撑着, 在这时,高跟鞋变得很可恶。如果我不是穿的它,而是一双平底鞋,那么我可以 骄傲得更久些。可是现在我不得不和他说话,我和他说话是希望他尽快结束这无 聊的师生情,我希望他快点到别的同学那里施舍他的师生情,这样我的脚可以快 些得到解放。对此,他显得一无所知。他依然不屈不挠地帮我修改着。还不断地 介绍自己的情况和打听我的情况。脚痛得我无法全神贯注他讲话的具体内容。 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节课打了下课铃,我匆匆离去。我去食堂打了饭菜,匆 匆往寝室走,我想尽快解除我的痛楚。但是,一辆单车停在我的身边,他从车上 跳下来,我也被迫停下来。 喂,你要我的传呼吗?他说。 我沉吟片刻后说,要呗。 他从兜里掏出电话本和一支钢笔,又从电话本上扯下一页纸,写好就把纸递 给我。然后他说,有空呼我。我接过写有他电话的纸,歪着头看了看,嗯了一声 算是回答。 他骑了车去。两步路他又回过头来大声对我说。 我叫周童,你可以不叫我周老师。 13 人与人的结识就是从彼此的名字开始的,然而,名字只是个代号,它代表了 你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上有一个可以让人清楚的记住的代码。但这个代码有时也会 混乱,如果你遇见了一个同名同姓的人,你会以为遇见了另一个自己。这个世界 上没有什么是属于自己的,连名字也不例外。 但人们偏要在自己名字上下足了工夫,认为名字与命运有着极其相关的密切 联系。于是人们先从各个伟人的名字开始研究,把一个个伟人的名字按照笔画拆 开,推算。最后得到结论,为什么伟人能成为伟人呢?是因为他的名字起了致关 重要的作用。然后人们开始纷纷更改父母已经花了大把心思的名字。更改自己从 娘胎里早已带来的厄运。 如果厄运可以通过名字更改的话。就这一点来说,人类真可笑。 14 2001年5 月。 这个夏天,南方城市照例被笼罩在巨大的热气中,我奋力爬上六楼喃喃的家, 冲进厕所用凉水一通乱浇。我真想撕破自己虚伪的面具,把自己的欲望赤裸裸的 展示在太阳底下。不要说谁谁谁受到了伤害,伤害是彼此的,力学作用在爱的过 程中,诠释得如此真切,如果你们彼此都用了力气。 这时喃喃来了。 喃喃一面笑眯眯地说她要笑眯眯的整死他,一面打着饱嗝。然后她拿了一本 书向厕所走去,不一会儿回头对我说:“我决定戴着墨镜去拉屎。”说话间进了 厕所。我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也懒得去想。就倒在床上抽起了烟。 其实我知道喃喃说的那个他就是泰国领队。 喃喃从来不相信任何男人的鬼把戏,当然也包括这个泰国领队。甜言蜜语她 闭上眼睛也能说一箩筐。在一个夜里,喃喃和我在六楼的阳台上,我们都全身赤 裸倒在地毯上抽烟,吮着玫瑰花茶,谈论男人。 喃喃会吐漂亮的烟圈儿。 泰国旅游团的领队,在她刚刚和一个28岁的假摄影师拜了之后就及时出现了。 泰国领队的嘴巴甜得有点腻人,但他的那玩意儿被喃喃形容为牙签儿。后来有一 次,我在楼道里碰见过泰国领队一次,他是来找喃喃要回他放在喃喃家的DVD 和 两万块钱存折的。我经过他们时停留了片刻,我主要是想看看牙签儿,但牙签儿 藏在兰色西裤里。一个拣垃圾的,你也看。喃喃说。我白了她一眼就继续上楼了。 他们在底下嚼了很久的嘴皮子。然后喃喃才磨磨蹭蹭的爬上来。 牙签儿当时已经和喃喃断断续续的分手了。 牙签儿和喃喃的分手历程让我想起了我和周童,其实我和周童没有他们那么 磨蹭,我们从头到尾都来得干脆而利落。而喃喃他们就像棒棒糖,虽然甜而脆, 但咬在嘴里却很沾牙。一句话,后患无穷。 这还得从头讲起,从1999年的夏天讲起。 15 1999年夏至。 我们去游泳吧!周童跑到楼下用呼叫器呼叫我。他已经在我们学校实习了一 年了。在那个缺乏爱情滋润的大二的秋天里开始。 这一年中他无数次的在我寝室楼下晃荡。我从未用他给我的那张纸上的电话 号码呼叫过他。但我常会在吃过晚饭后遇见他,他旁边至少也有一个女生,有时 是我们班的,有时是别班的。还有时甚至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女的。但他身边的 这些女的无论是相貌平平还是颇有几分姿色的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无不一律 地将自己的前胸使劲倾向他。 他在我寝室楼下碰见我了,就当着大胸小胸的面儿对我吹口哨。 我在寝室楼下碰见他,会有点飘。 我们更多的是在画室里碰到,他每天都会给我们上课。他上课有点混乱。我 是说他自己有点混乱。他总是喜欢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而把复杂的问题再复杂 化,这样做是不是为了显示他的才能我们不得而知。最后他费心费力的给我们讲 了半天,我们却处于云里雾里一片茫然。 但有的问题我们是很容易搞懂的,例如他是川美本科毕业的,他有一个在成 都蜀风画院工作的父亲,他的画被他父亲送去参加《新青年画展》获了个尾等奖 什么的。 这一切都是我躺在上铺听寝室的人说的。寝室里三分之三的人都对这个男人 充满了兴趣。他成了她们茶余饭后,睡前醒后的热门话题。真好玩儿。 更加好玩的是,这天,他居然跑到我寝室楼下叫我去游泳。我应该去,对这 个三分之三的人都充满兴趣的人的邀请,我应该感到无比的荣幸。但我趴在上铺 懒洋洋的不想动弹,他在楼下呼叫器里大呼小叫,一下子寝室里三分之三的人全 醒了,也跟着大呼小叫:“我们也去!我们也去!”他装作听不见,一个劲儿地 催我快下楼跟他一块儿去游泳吧。我都准备好了,展展你也快穿衣服下楼吧。 听着他都快求我的语气,我考虑了一会儿随便抓了件衣服,下楼了。他还带 了一个川美的同学,并叫我再喊一个女朋友。我说我没有女朋友我只有男朋友。 男朋友你们要么?我笑眯眯的看着他和川美的同学。川美同学晃了一下他长着一 块黑色胎痣的右手,说:“算了,就我们仨去吧。” 游泳池根本游不开,就像夜晚的DISCO 根本跳不开一样的拥挤。我就不下水, 坐在泳池岸边看他们使出浑身解数施展他们可怜巴巴的技艺。川美在游向深水区 的时候撞到了一个姑娘,姑娘对他破口大骂,川美只是一个劲的道歉,只见两人 都费力地作狗刨式游水状,一个骂一个直点头,煞是好玩。 16 所有他们能施展的技艺他们都无不尽兴的施展开来。我也在临走时也下水去 游了片刻。然后我们离开游泳池走路到春熙路的德克士吃炸鸡腿。我吃掉了一个 汉堡包,两个炸鸡腿,喝光了一杯可乐。周童和川美一直背着我在商量事儿。待 我们都吃完了,就又走到春熙路路口坐公车回学校。在晃晃悠悠的公车上,周童 站在我的身后,前胸贴着我的后背,嘴巴贴着我的耳朵说:“到我家去坐坐吧, 晚上吃完夜宵我送你回学校。” 17 周童自己一个人住,屋子并不十分凌乱,显然平时有人为它收拾。屋子里堆 放着许多油画作品,这种平涂的作画风格令我不感兴趣。我随意翻弄了几幅之后 就懒懒散散地坐在电脑前打游戏。他也坐过来和我一起打起来。我们投入的打了 一局又一局,不自觉到了深夜。我们彼此都感到了头昏眼花,毫无意义的对看了 几眼。 你饿了么?周童说。 有点儿。我揉揉疲惫不堪的眼睛。 那我们去吃串串香吧。 嗯,好吧。 我们东倒西歪的摇晃着身子下楼,出了大院的门口。门口摆了三五个串串香, 我们选择了其中一个,坐下去吃了起来。吃的过程中,他不住地用大大的眼睛瞄 我,我心领神会。我们共同饮下了一瓶啤酒。在快吃完的时候,他吞吞吐吐地说, 今天能不能不回去了。我扭捏作态地回答,可以吧。他听见后顿时精神百倍,将 腰杆一直,大声叫道:“老板!埋单!” 18 他去杂货铺买了一包红山茶香烟,我站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等他。 回到他家后,我一直惺惺作态假装不懂他含情脉脉的目光。他含情脉脉了一 阵子,也许是累了,他要求我们一起去洗个澡。我从未和某个男人一起洗过澡, 这令我感到新鲜刺激。于是我一反常态非常乐意的跟随他来到浴室。与其说是浴 室,到不如说是便池加浴缸。里面实在是很拥挤。我们飞快地褪下自己的衣裤, 投入热水中。我们很体贴的为对方抹香皂,搓背。热水使我们的脑袋都晕乎乎的。 在此时,我们站或蹲甚至扭曲着身子在只容纳得下一个人的浴缸里拼命做爱 了。 在这之前,我害羞到不能在公共浴室里洗澡,我就连看一眼同性裸体的勇气 都没有,然而现在此刻,我却和一个男子共同洗浴,并且我和他在拥挤的浴缸里 做爱。我想这就是做爱。尽管和我想象中是有区别的,但它不失为一种表达爱慕 的方式。 在这之前,我通过各种渠道得到过一些性知识方面的教育,但我没有想到自 己真的会有一天如此大胆的和某个男子性交。而且还在那么细嫩的时候。我似乎 还没有完全发育完全。 你还是只丑陋的毛毛虫,在变成美丽的蝴蝶之前,必须经过我的洗礼。周童 把我压在身下时说。 这个夏天的每一天,在我们站或蹲甚至扭曲身子做爱的过程中迅速过去了。 这个夏天的每一天,我们两个人共用一个喷头,相互抚摩,亲到满脸唾沫, 在拥挤不堪的浴室里作各种陶醉状。 19 1999年的夏天很快过去了,秋天又来了。 那次以后我和周童再没有一起去游过泳。我们在他家拥挤不堪的浴缸里颠来 倒去的做爱。我的完美臀部让他赞不绝口,他健硕的身体让我枕着睡起来切并舒 服。我每晚都疲倦不堪却睡不着,我坐起来打开台灯抽烟,周童十分不乐意,我 就关了灯坐在黑暗里。我几乎每天都睁大眼睛看着天一点点亮起来,然后我骑了 单车返回宿舍。回到宿舍,一挨床我就睡着了。 夜晚,我又骑了车前往周童家过夜。到了他家,他一开门就把我抱上床胡搞。 胡搞完毕,他倒头就睡,他先打呼噜再睡觉。这习惯让我觉得很奇怪。我以为人 是睡着了才打呼噜,可是他故意先打呼噜才能睡着。而且他轻易就能睡着。可是 我想尽办法也睡不着。然后又是抽一夜的烟,看着天发白,再返回学校去睡觉。 认识他以前,我可不这样。长期以往,我就落下了失眠的病根。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在我看来。让我更加烦恼的是我仍然不习惯两个人 共用一个喷头。由于天气逐渐冷了,一个人动作稍微慢点,另一个人注定会在一 旁瑟瑟发抖。 他对我夜里不睡,没完没了的抽烟也大为恼火。他经常发火。有一次,我在 他家,他在准备一些上课用资料。他叫我帮他倒杯水,我动作慢了点,他就大叫 我快滚。我端着茶杯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不知是该放下茶杯快滚还是给他倒茶。 他见我傻在哪儿,就冲过来把我手上的茶杯拿掉,然后把我的背包扔给我。 我一声不吭的背上背包,开了门,取了车回学校。刚上了一环路,传呼响了, 我停了车去回。回了才知道是他,他说,以后别来他这儿了。我没有来得及说话 电话就挂了。 回了学校,倒在床上,我又失眠了,可能习惯了白天睡觉,晚上反而睡不着 了吧,就又坐起来抽烟。看着寝室里的人一个个睡去,看着手表的时针走过一点、 两点天空再一次泛白。 然后我灭了烟,睡去。 20 还有一回,我在他家。那段时间我们总在他家,也就是在他家里呆着。我们 有时是在打电脑游戏,有时他在作画我在看书,我那时总是看书,看现代小说、 古典文学、外国文学、哲学宗教乱七八糟的甚至我还看琼谣的言情小说。那天, 我正在看简·奥斯汀的《理智与情感》,他的《傲慢与偏见》我已在高中时看完 了。 突然,有人敲门,他立刻警觉起来,他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冲猫眼里看了一 下,立即返回,他做了一个别出声的手势。他压着嗓子对我说,你现在马上躲起 来,我妈来了。 我奇怪起来,他妈来了为什么要我躲起来,难道我见不得人的吗? 他见我没动,用手推推我,并加以凶恶的表情。威胁我快点。我也只好小声 的问他,我躲在哪儿? 他指指衣桂。 我皱了皱眉头,拉开衣桂的门,迟疑着。他走过来,用力地把我的脑袋往里 按。我抗拒了一下,他凶恶的表情加深了。我避开他的眼睛,钻了进去。 我藏在黑暗狭小的衣桂里,透过衣桂的细缝,我隐约见到一双高跟鞋进了房 间。我屏住呼吸,当然得屏住呼吸,这么紧张惊险的时刻。我得表演得充分些。 然后一个女人的声音开始问候周童饮食起居的情况,周童哪里还有心思回答, 短短几句就想打发了她。她肯定产生了疑惑,她得找出答案。周童开始不耐烦了, 催她快走。 我想睡觉了。周童说。 女人说,那好吧,你这个星期回家吗? 回回回,你快走吧!周童仍然在克制不耐烦。但我感觉得到他声音有些颤抖。 他在害怕。 他害怕什么呢?即使让他母亲见到他的屋内有一女子,这也是很正常的,我 们又没有做什么。他都上班了,交往女孩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我认为他的 害怕完全没有必要。 我觉得周童总是很奇怪,他常宁我感到费解,我不理解他的一切行为。比如 在浴缸里胡搞,我一进门就被他胡搞,胡搞完毕倒头就睡,睡觉前先自我打酣, 在屋里随意大声放屁,每天洗两次澡衣裤却穿一个星期也不换,胡搞时非逼迫我 说些难以启齿的话,还有今天,居然要我躲在黑暗狭小的衣柜桂里。 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远了,周童才打开衣桂的门,我自己走了出来。我不敢看 他。此刻的我已经满脸通红,我觉得浑身上下就犹如被人扒光了衣服一般难堪。 他却笑了。 我听见笑声瞄了他一眼。 他说,刚才叫你快点你还磨磨蹭蹭的,还好我反映快,不然我妈就发现了。 我的脸越来越烫,我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这次我准备没有等他叫我滚,我准备自己滚。 可笑的是,当我走到门口准备离去的时候,我发现我的那双女士皮凉鞋正堂 而皇之地摆在大门口。 从那以后,她妈妈时常过来突击检查,我就得一次次地钻进那个倒霉衣桂里 呆上十几分钟。黑暗狭小的衣桂和我都快成为彼此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那时我 就发誓有朝一日我要写一部关于衣桂的小说,名字就叫《倒霉衣桂与艺术》或着 《衣桂与倒霉艺术》。我决定把衣桂与艺术这两者之间贯穿小说始终。让倒霉二 字在其中发挥得淋漓尽致。 21 我偶尔也去学校后面的酒吧街逛逛,但周童一般不愿意去。因为要花钱。他 说他没有钱,虽然这个99年的秋天他已经在我就读的大学里正式上起了班。但他 常对我说,我没有钱,你有钱吗?借我点吧。我就从家里要些钱来借给他。 过了国庆节以后,我搞了个手机,是飞利浦的。我带着手机去学校找他,他 正在给99级的新生上课。确切的说是给99级的某一个女生上课。看见我站在门口, 就走出来。有点不高兴的问我有什么事情吗?我说哦,也没什么事情,我有个手 机,但我用不上,想问问你想用吗。既然你忙,那我先走了。他听见我这么说, 飞快的一下子蹦到我的面前堵住我的去路:“手机在哪儿?” 成都这年的秋天短得可怜,冬天仿佛是直接来临的。寒冷驱使人们都躲进各 自的被窝里。大三的日子开始得不太愉快。我们班的人更加不愿意去画室上课了, 寝室里仍然找不到什么人。 孤独的酒吧街的夜晚,我不禁想要问他们到哪儿去了? 22 这个早来的冬天,我们不再为共用一个热水喷头而互相谦让,我们也没有打 起来。我们对共用一个喷头都失去了兴趣,我去他住的地方越来越少,住进吵闹 脏乱的寝室里我反而休息得比较好。加上他那儿的被子不够用,我们盖一条被子 会相互扯来扯去,都休息不好,会影响白天清醒以后的情绪。 我偶尔会在学校的小路上,画室的过道上,校门口的停车棚里遇见他,他有 时是一个人,有时会有一个女孩子和他站在一起。这个女孩子是99级装潢班的, 是他正在教的学生。她叫迪迪。 迪迪的父亲和周童的父亲是同行。是周童告诉我的,他一面说着迪迪的家庭 情况一面和我做爱。迪迪的老爸可厉害了,给迪迪搞了一辆摩托车。我知道在成 都拥有一辆摩托车比拥有一辆高级轿车更难,特别是可以随时上路的摩托车,而 不是到了半夜才感壮着胆子开出来遛遛的那种。 你也想办法叫你老爸给你搞一辆吧,这样我就可以不用踩破单车上班了,当 然我会负责接送你。他饶有兴趣地说。 我没有像答应借钱给他那般爽快的答应他这个要求。我甚至开始后悔把飞利 浦手机借给他用,当他跳到我面前问我手机在哪儿的时候我就有种预感,手机有 去无回了。 22 快过年的时候,我和周童分手了。 因为迪迪的摩托车。 23 99年的寒假我出奇地狂热地爱上了钢笔画。我常常拿着钢笔就着一张什么纸 就画开了,张张都成型。我画了一批又一批的钢笔画。我把自己关在我的小小房 间里拼命地狂画一翻。饭也不出来吃,水也不喝,连上厕所都省了。一个多月以 后,我小小的房间被我的钢笔画堆满了。靠近写字台的那面雪白的墙壁被我抽的 烟熏黑了一大块。 我挑选了其中一些,送去了杂志社。 杂志社的编辑们对我的这批钢笔画很欣赏,他们评价是新新人类的作品。我 不懂什么新新人类,我只知道我可以因此获得一笔可观的稿费。 24 寒假快结束的时候,我重新为自己购买了一只飞利浦手机。 剩下的钱交了一些给家里,然后就请所有我认识的人到处大吃大喝了一阵子。 一个月的时间就在我们大吃大喝的过程中间遛走了。学校毕业生都开始搞毕 业创作。 我躲进一个34岁的朋友家里冥思苦想。这个朋友的家人都移民去了新加坡。 而她还是独身诺大的房子里应有尽有。她十分大方的让我在三房两厅中间随便挑 一间来住。我挑了一间带有阳台的,不光是因为阳台可以用来摆放画具,还可以 在夜晚看见府南河和锦江宾馆。 我就在她家心安理得的住下了,白吃白喝她的新币。她有个英文名:阿蒂娜。 我保持着每天10点半起床的习惯,然后到她的房间去叫醒她。我一般不叫她 阿蒂娜。我喜欢直接用川味十足的腔调叫她中文名字:陈维维。更多的时候,我 叫她:豆奶。维维豆奶欢乐开怀! 我叫醒豆奶后,她一般会在床上赖上十几分钟。在这十几分钟里面我就去洗 漱,待我洗漱完毕之后,她已经从床上懒懒地爬起来,晃荡到客厅的沙发上继续 眯上十几分钟。我也倒在沙发上看一会儿电视或听一两首歌。这时,她就会完全 清醒了,开始收拾打扮。我歪在沙发上看电视或听着音乐继续等她,等她收拾妥 当之后,我们就下楼去街上吃早餐,这个过程,我们通常是一言不发的完成的。 25 我们通常会前往台北豆浆大王吃早餐。路过报厅,我会购买当天的《成都商 报》。我只看上面的招聘广告,而豆奶则关心的是娱乐新闻。她最清楚张曼玉等 人在某部影片中跟换衣服的次数。我需要考虑的是毕业后找工作还是考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