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墙有感 家住在台州府古城墙附近,从小我就不喜欢往那儿跑,残破的墙体,遍身的杂 草,阳光下也是低沉的灰暗,我想这样的地方绝对不会是个吸引人的去处。因此, 古城墙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个经常能碰面但却从不往来的邻居,那么面熟,如此了解, 对它却一直是丝毫没有兴趣。 近几年里古城墙经过修复,部份墙体在重建之后,已被开辟为临海最值得骄傲 的旅游胜地之一。然而我依然不愿去拜访这位近邻。因为我觉得如果把文化遗产仅 仅当作旅游项目进行开发,那不是保护而是破坏,破坏了它们经历岁月风雨所应有 的风貌;更不是尊重而是利用,利用了它们以获取眼前最直接的经济实惠。那些文 化遗产并不需要这种出于功利目的的保护,它们需要的应该是尊重,是对它们价值 和意义的理解。其实理解也是很难的,我知道少有人能做到真正的理解和尊重,包 括我在内。 几天前有个同学专程赶到临海,我想他的此次“慕名而来”一定是被某些媒体 夸张宣传欺骗的结果。但不管怎么说,我得陪他到台州府古城墙走一趟以尽地主之 宜,更何况江南的深秋天地开阔,气候宜人,正是出门游玩的季节。 我们在东南面的巾山脚下登上古城墙,从这里到位于西北角的朝天门是台州府 古城墙保存最好的一段,基本上是宋至明清时的旧墙体,至今仍保留着四座极其完 好的瓮城。今日的这段古城墙上虽然依旧杂草簇簇,遍体的风蚀斑驳,但这恰恰是 真正的遗址古迹,是有着岁月痕迹的遗产。北边横亘在北固山山脊的那一道城墙, 尽管一眼望去有着北京八达岭长城盘山卧岭的雄姿,气势恢宏,大气磅礴,同时又 兼备江南山水天然具有的青葱秀色,可那实际上却是最近几年在旧墙遗址上重建起 来的,只是一处现代的人工景点而已。东边的古城墙体早在文革时期便已被全部拆 除。当年之所以没有把西南两面一起拆毁,是因为这两面的城墙沿灵江而筑,历来 除有防御作用外,还有防洪的独特功能。台州府古城的选址也是相当的讲究,西南 沿江,东临东湖,面对着一马平川,北面却是北崖直立千丈,南坡稍为舒缓的北固 山。北固山不但在御敌上是一道险峻的天然屏障,而且还能在冬天阻挡凛冽的西北 风,筑城时出于这样的考虑在古代的中国是绝无仅有的。 一路上我侃侃而谈,同学只是默默倾听,不知觉中已来到朝天门上,北固山脚, 古城墙在此开始腾身跃起。今日的景点也许还是值得一走,但昨日的工匠们却同样 能在这道突兀的山脊上筑起雄伟的城防。同学的疑问与此有关:当年的筑城者在陡 峭的山脊之上是怎样找到最合适路线的呢?其实当年的筑城者在建好朝天门之后也 为此费尽了心思,他们屡建屡坍,有的山头连人也爬不上去。一天在大雪过后,工 匠们竞相追逐一头在附近觅食的小鹿,没想到小鹿转身就往山上跑去,轻轻松松的 跑到了山顶。工匠们由此而受到了启发,沿着小鹿留在雪地上的足迹,不但找到了 上山的路,而且还筑好了雄踞于山脊的城墙。或许这只是一个传说,但台州府城墙 的建筑技术在当年却是属于最高水平的。明朝时为满足改建北方长城的需要,特意 抽调了参加过台州府城墙改建的“三千江东子弟”担任监理,领工或技术指导。 现在北方长城的各处关隘,均有着他们勤劳和智慧的功绩。 站在山顶高耸的城楼上,看着蜿蜒的灵江舒畅的展示着岁月的流长,听着猎猎 的山风尽情的诉说着天地间的开阔,我突然意识到:我们一起走过的古城墙,有着 勤劳的汗水,同时更是我们先辈充满智慧的杰作。它不是一道破旧,而是人类文明 的记载,是先辈们智慧的结晶。人类浩瀚的文明史,难道不正是点滴智慧汇集而形 成的吗?我们为什么要尊重那些文化遗产?难道不正是对文明的尊重,对先辈们智 慧的尊重吗?在崇尚创新的今天,我们需要智慧,更需要对智慧的尊重,不管它是 属于现在,还是属于昨天。如果说临海的台州府古城墙也是一处景点,那么更应该 是人类智慧和文明的景点。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