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无锡的下车了啊!”司机在喊。有几个人听见,便起身下车,一个小女孩还 揉着睡眼。仔细看时,吴少萌发现不是那个黄头发的女孩儿。眼前这时闪过帅气的 男孩,他驻步在人群中。大家都习惯性地不和陌生人交谈,各奔各的目的地。 车向前行驶着。“停车。我们要去方便!”一个妇女冲司机喊道。司机停下车, 两三个女人走到车门口时,他没好气地说:“快点尿”。“哼哼!……”不知是谁 被逗的一乐。“脱了裤子蹲下不就完了吗!”司机非常确定地说。但没有人在回应。 吴少萌侧身看时,女人们已隐在草丛中。他咽了一口口水,却又在心里骂自己:神 经。“不是吗”司机接着不甘心地说。可还是没有人应和。等她们回来,司机目检 一个个上车,他只看胸部,别的地方也不看。 车继续上路,大约是凌晨四点钟,车开到了常熟车站。天刚冷冷的泛青光,大 家也不急于下车,干脆睡等天亮。“我想问一下,厕所在哪里?”吴少萌走到司机 跟前问道。“随便找个地方就行了”司机斜眼不带好气的回答,他一撇吴少萌的脸, 又习惯性地把眼光停在他的胸部。“啊!”这一声惊讶在心里。“哦”这一声才从 嘴里发出声。刚走下车,吴少萌听得车上司机在喊:“还有没有要方便的!快点… …”他再回到车里,觉得像钻进了密室,特别安静,于是就也睡下。 “老马老马!”门口有人扣门叫喊。“哎!在这里”司机半睡的声音,在勉强 半张开的嘴里响起。吴少萌也醒来,他觉得眼睛涩涩的。用手揉了几下,他听到司 机和几个人说着话。一会儿,司机上车喊道:“苏州的下车了”于是,吴少萌和几 个人起身下车后,自己去拿行李。他动作很敏捷,刚拿出来,“小伙子别拿错了” 一位妇女从背后提醒道,“咱们俩的一样”“哦,没有”他回答。这声音的语调听 起来很不耐烦,却是他的惯用法。吴少萌从来都没注意过这一点,当然是因为,它 仅仅在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出现过几次。他说这话时,表情平静而严肃,这同样是他 的惯用法。最后,他们跟着一位戴了顶飞碟似的帽子的男人上了另一辆车,那帽子 还是绿色的——标准的绿色。这代表着常熟市还是江苏省?吴少萌可没这么想。在 路上,上车的人不断。这位戴绿帽子的男人,其实是个售票员,但他收钱不卖票, 全不像曹州的售票员。 八点一刻,车停驶于汽车北站。吴少萌提着笨重的行李从车站走出来。这一个 多小时的行程,他没多想,也来不及多想。只眼睛收到的信息,已让大脑里的通讯 网络堵塞,它哪里还能转弯儿!如果现在他回过来神,可能就会断定:原来人间天 堂,就是拥有绿帽子和更多泰姬陵一样的建筑物。现在的人渐渐对活人的东西没了 兴趣,反道对死人的钟情。那你死了算了!“我打个电话”吴少萌用曹州方言对车 站门口的超市店主说。那女店主并不吱声,只抬了抬眼皮。 “喂?友良!是我,我刚到车站。要怎么到你那里?” “你去做101 路公交……坐53路到澎井下车……” “好的。……嗯……就这样……” “老板。多少钱?”吴少萌挂断电话问道。“两元”女店主不屑地说。吴少萌 觉得有点贵,也只是给了钱就走,他知道自己只打了一分钟。背着书包,手上还提 着行李袋,行动起来不潇洒、很笨拙。车站附近在修路,道路被阻成了“丁”字。 从车站走出来,正好是从丁字骨走向三叉口。吴少萌不知道该往北还是往南。“要 坐车吗,小伙子?”一辆三轮摩托车开到他跟旁,司机冲他喊道。吴少萌看了他一 眼,他头上那顶安全帽也是绿色的。“哪里可以坐上101 路公交?”吴少萌问道。 “走吧,我带你去。前面的公交站牌那儿有。”司机回答说。“多少钱?”吴少萌 又问。“十块钱。坐我车很便宜的!”司机自卖自夸。吴少萌有些犯嘀咕:坐还是 不坐呢。“不能便宜吗?”他问司机说。司机紧跟着他,他看见对面又来了一辆空 车,“这已经给你便宜了,小伙子。上来吧。上吧上吧,上我吧!”就着急说道。 就他吧,吴少萌想,我又找不到地方。可是车走了不到三分钟,就停到一站台前。 苏州很轻松地赚到了十元钱!这时候吴少萌有些憎恶司机贪心,是因为他不知道这 就是苏州。上了101 路公交,至汽车南站又下。第一次出远门,而且又是在这样一 座大城市里,吴少萌出了站不知又该去哪里坐车;他更不知道因此该感谢* 还是* 。 “常问路的人不会迷路”他记起这句德国流言。“我想问一下,哪里有车可以到澎 井的?”吴少萌见人就问,就像苏州各个车站、公交站台前的寄生虫乞讨一样。寄 生虫在苏州据说有个组织,他们遍布苏州的零钱集散地!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就是, 有钱人租养着民工,民工散养着他们。这么说来,他们比上流社会还高两层,那应 该叫非主流社会!难怪现在的打工族都喜欢把自己打扮成非主流!好几个人都说不 知道,让吴少萌着了慌。最后,一位苏北口音纯正的老汉告诉他,去附近的公交站 牌上看一看。 吴少萌提着行李来到站台,每路公交线上他都在搜索澎泾。终于在68路的公交 线路上找到了,他没有显出多高兴,也忘了友良所说的53路公交车,只在那里等。 从汽车南站到澎井又是一个多小时。下了车首先去找公话,这时他想好的。就在站 台背后有家店里可以打电话,那店门是玻璃做的,店离站台不远。吴少萌干脆把行 李放在了站台,他早听人说过,出了门就等于进了贼窝,万事得小心。此时候车的 人不多,感觉很安全!快步走到店里,吴少萌拨通了郝友良的电话,两人交谈几句, 约定了就在车站等。挂断电话,吴少萌忽然记起,自己曾答应母亲回学校读书。他 知道那是个谎言,没了参加高考的资格,再回去有什么用,可母亲不清楚。母亲只 希望他去读完高中,那时舅舅也在,他是不得已撒谎。今天是四月六日,一天了, 家里人得不到消息一定会急坏的,他想,所有人都着急,父亲也不会,这正是他所 希望的,上学还要花钱不是吗?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