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56一场酒祸惊天地有人欢喜有人愁 赖道东一觉睡了二十多个小时,第二天日头过午才醒过来,贝贝冷下的八磅凉 开水他一口气喝得精光。问:“贝贝,你怎么在我房里?” 贝贝说:“江书记怕你出问题,派我来守着你。喊得天响你不开门,我是翻窗 户进来的。 发现你鼻息正常一直没有打扰你。对了,昨晚上半夜医生来过,给你打了一针, 说你没事让我在旁边守着就行了。真没想到你能睡到现在。水没喝好那边还有一瓶 热的。我走了,熬了两天一夜,我要回家睡觉去了。“他说着出门阔步而去。年轻 人毕竟是年轻人,熬了这么久没有一点儿异常表现。 赖道东揉一下惺松的眼睛,望一眼晴朗的门外,根据日光照射的地点推断出自 己至少睡了二十四小时,慌忙刷牙洗脸,感到整个肠胃仍不停地翻动着。吐又吐不 出来,不知道有多难受,发誓今后再不能喝这么多酒了。他将洗刷的速度放慢一些。 心想这茅台酒恁怪,自己原来喝过斤半没醉过,这次喝的多说刚过一斤,怎么就醉 成这个样子。正想着游丕走进来。 “赖总,你醒了,江书记不放心,让我经常来看看你,你终于醒了。这次你如 果再不醒,就要准备把你弄到医院去了。你醒了我就放心了。贝贝呢?”游丕两眼 红红的显然也没睡好,准确地说他昨晚一夜没睡觉。 “贝贝走了。谢谢你,谢谢江书记。”赖道东吐一口牙膏沫说,“我从来没醉 过这么长时间,睡得这样死百事不晓得。江书记怎么样了,病好了吗?” “他的病是好了吧,从昨天中饭后一真在医院里忙碌,直到现在还没睡觉呢。” 游丕见赖道东的目光直射自己,继续说:“不得啦,商厦出了大事啦,这可怎么办, 这可怎么办。” 他说到这儿停下来,双手捂着头低垂着面孔看地上。 “什么事你倒说呀?江书记怎么啦?他在医院里干什么?”赖道东催着问。 “还不是个酒闹事。医院已经查验出来了。我们喝的有一箱是假酒,工业酒精。 工业酒精是甲醇,食用酒应该不会有这种东西,食用酒是乙醇。这种甲醇对人体有 害,喝多了致死致残,可厉害了。”他见赖道东停止了一切活动自己的话又停下来。 赖道东极不耐烦地说:“你倒说呀,喝醉的人都怎么样了?” 游丕低昂起头说:“田中君死了,吕行家瞎了一只眼睛。” 赖道东的缸子牙刷全部落在了地上,自言自语:“这怎么得了,这如果是好。 繁荣这下子真完蛋了。” 游丕说:“还不止这些呢,还死了一个甘肃人,就是那个唱黄梅戏的小伙子。 花不逝也惨了,双目失明。” “其他人呢?”赖道东半天缓过神来,迫不及待地问:“你说快点,其他人都 有什么问题?” “其他人倒没有什么,有的已经出了院,有的过天把就可以出院了。两死两伤 还不够繁荣受的吗。早上广播电台就报道了,全市人民都知道了。这一下我们繁荣 出大事了。” 赖道东呆了半天说:“我们商厦怎么会有假酒呢?”像问游丕又像自问:“假 酒怎么就毒死人了呢?” 游丕说:“江书记已经指使江行月追查假酒的来源。医生说了,田中君本来心 脏不好,是酒喝多了引发了心脏病,死于非命。至于那个甘肃的小伙子,全是甲醇 中毒死亡的。据死者的同伴说:死者是他们那儿的著名酒坑。之所以叫坑就是比桶 缸罐都大得多。在繁荣刚喝三杯就装醉,对任何人的劝酒都坚辞不接受。后来见大 家都喝得差不多了,以舍命陪君子为名发起冲锋,一下子与周围的人碰了几十杯。 按说他仍没过量,可惜他喝得全是工业酒精。 临躺倒还说了一句话:走遍天下无敌手,没想到黄石人能把我扳倒。…“ 赖道东打断游丕的话,焦急地说:“商波呢?” 游丕说:“他的家人在照顾他,睡在床上还未醒呢。” 若说赖道东刚才还有三分力气的话,现在一分也没有了。脑袋轰一响瘫坐在沙 发上。一是因为精神打击,二是因为酒力仍没完全过去。游丕急忙向前两步扶着他, 在他的背上轻轻擂两下,被他用手一推几乎摔倒。游丕感到他的力气挺足。 江流营急急忙忙跑过来,进门就说:“赖总,这怎么得了,广播电台大肆宣传 繁荣出了酒祸,好像是我们故意杀人似的。今天整个上午进厦的顾客锐减,副食部 的商品几乎没有人购买,其它部的商品也卖出去的很少。贸易的人在商厦门前大肆 造谣。我组织人将他们赶了回去。至于电台方面我们就无能为力了。特来向你汇报。 你看怎么办?” “走,我们到商厦去看看。”赖道东挣扎着站起来,刚走到门口,赖移西堵住 门说:“赖总,这次为周年庆组织的商品批售不到十分之一,开会的客人们都走光 了。这可怎么办哪? 货仍继续往仓库来,已经仓满为患了。“ 赖道东接连听得都是坏消息,实在承受不了,变悲为怒说:“你嚷什么,这么 大的声音干什么!怕别人听不到是不是!周年庆期间批发交你负责的,你应该知道 怎么办。找我有什么用。”他自认为赖移西是个知己,对她发了一通脾气,心里似 乎静了许多。这也是消愁解闷一种方式,换了别人他再有脾气也不会发的。因为这 事确实怪不得别人。 赖移西的情感上就有些接受不了,感到十分委屈,嘟嘟哝哝地说:“我不找你 说找谁说,你是头吗。谁叫你让客人喝茅台酒的,违反党委集体决定。” 赖道东的力气徒然恢复了,声色俱厉地说:“这么说是我想杀人了。赖移西, 话可不能这么说。换种酒喝,我行政上有这个权力。滚!你一点忙帮不了,只是添 乱。我现在不想听你瞎胡说。”赖移西伤心地哭了,直哭得浑几打颤,扶着门框蹲 下去。赖道东也不管她,一甩手走向商厦。游丕蹲下来劝赖移西,江流营拉拉他, 两个人一块追随赖道东去了。 赖移西扭头看看不该走的人都走了,踉跄几步仆到赖道东的床上大哭一场,哭 得没劲了抓起赖道东的枕巾把脸揩一下,向商厦踱去。 赖道东进商厦到各营业部转一圈,心里更凉。满厦的繁荣职工都寒着脸,顾客 没有营业员多。昔日喧啸的场面不见了,到处都显得十分荒凉冷漠,感觉像进了古 墓一般。他扭头对跟上来的游丕江流营说:“一切照常进行。贸易的人再来商厦门 前胡作非为,你们把他们揍回去。打伤不要紧,只要不出人命,后果我来负责,坐 牢有我呢。我去医院一下,看看哪里还有什么事要处理。” 赖道东进了医院,听了江导泛的介绍,先看了看死人,又看了看活人。死人安 静,吕行家跟死人差不多,躺在床上纹丝不动。赖道东慰问一番他也不吱声。 花不逝拦着赖道东大哭起来:“咱们同事一场,想不到出了这种事。我从此之 后再也见不到光明了吗?呜……为治眼你不能惜钱哪。在行圭我可是尽力支持你的 哟。呜……”医生说别哭,眼泪对眼珠不好,他才止住了呜咽。 为喝酒住院毕竟是不光彩的事,其他人打过针恢复了元气都走了,医院里就剩 下与繁荣这次酒祸有关的两死两残江导泛五个人。繁荣派来料理事情的几个人见赖 道东来了,都躲到近处休息去了。他们确实辛苦,已经连续工作二十多小时了。 江导泛说:“甘肃客人的家属电报已经发了,田中君的家属电报由游腾浪代发。 游腾浪喝得不少没事,估计没喝着假酒。其他人的问题已经没有什么了。不知商波 现在怎么样了? 我派去看他的人还没回来报消息。“ 赖道东说:“我去看看他,然后就回来。我心里乱极了,身体也不舒服。商厦 的工作就全权交给你,处理他们后事的事我负责到底好了。扶死救伤重要,商厦目 前的销售工作也很重要。上次你在医院辛苦了,这次我们换换防。” 江导泛见赖道东特别沮丧,想了想说:“也行。事情既然出了,我们当领导的 必须挺住。 你去看商波吧。你回来我就去商厦坐镇。防止商厦再出新问题。“ 赖道东走到商波家里,商波已经起了床。赖道东向他说了有关情况,他还有些 不相信,有意无意地打开录音机。播放的新闻证明了赖道东的陈述。他惊得半天合 不拢嘴。说:“天啊,这不是要繁荣人的命么。快,快行动。你去医院换江导泛, 我去商厦协助他工作。” 赖道东出了商波的家,走进商业局,向局长汇报了有关情况。并要求商业局给 自己委派一个会经营懂管理的副经理,协助自己工作。 游巨浩少气无力地说:“你说的情况我都知道了。我之所以没到繁荣去,是因 为自己近来一直不舒服。我已经应江导泛的请求派人跟各大媒体打招呼去了,求他 们降低宣传的调子,以不影响繁荣做生意为宜。事情既然出了,你应该正确面对它。 回去后把死残人员的事情处理好,把假酒的事好好查查,看是什么人做得手脚,我 要亲自把他送上法庭。至于配副经理的事,我考虑好了再说吧。”实际上局长为繁 荣的酒祸愁得几顿没吃饭了,他不敢说,害怕影响赖道东的干劲。 赖道东见局长一直板着面孔,心里沉甸甸的。从商业局出来拐弯去了医院。 江导泛回到商厦,几个中层干部都在书记室里。江行月要汇报有关吃回扣的调 查情况,商波摆手制止了:“这事先搁着吧。把眼下最头疼的问题解决了再说它。” 赖移西把批发上的问题诸条详说一遍。 江导泛与商波嘀咕一阵子宣布说:“一,荣结立即组织人马送货下乡,一方面 办展销会,一方面批售给各零售商贩;二,赖移西抓紧办理退货工作,把没有付款 的货能退多少就退多少。尤其是副食品,厂家不愿意退的抓紧想办法推销;这些商 厦是压不得的。倘若霉了,那就一钱不值了。三,江行月继续调查假酒来源;四, 江流营维持商厦经营秩序。各部门出现什么新问题立即跟商书记汇报。我跑一跑宣 传部门,求他发几篇对繁荣有利的文章。这事光指望商业局不行,许多具体的事还 要我们自己去做。” 商波用命令的口气说声“立即行动”,于是大家就散开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与接触,花义朵认定田中君是个好人,决定与他订婚,先 是选了一个高档餐馆与他举行了一次订婚仪式。参加仪式的都是花义朵的亲朋好友, 田中的家人没有来,不是因为路途太远,而是因为他俩的结合太快,向日本发出的 信件还没有回音他们就急着举行了仪式;第二件事就是领结婚证。他们两次到办证 机关都没有办成,第一次因为他们是跨国婚姻,办证需要对方的有关文件证明才能 办。后来证明文件寄来了,懂日文的那个办证人却因病休息。两个人又白跑了一趟。 接下来田中就参加了繁荣的周年庆聚餐,说好了的餐后就办。不料田中却因多喝了 酒去了黄泉。花义朵哭得泪人一般。自叹命苦,为没有拿到《结婚证》多少有些遗 憾,这就是说田中的遗产她一点得不到。他与田中的事实婚姻没人愿意证明,更没 有能证明。 游腾浪也喝了不少酒,却安然无姜。真是好人不长寿祸害越千年。他酒后也难 受了一会儿,难受的时候大骂繁荣人想谋杀他。经过医院检查,证明他喝得全是真 茅台,丁点儿危险没有。他当时就高兴的不能自制,曾百无禁忌说酒祸出得好,日 本人死得是时候,晚一步他将捞走中国的美人和钱财。他当晚就闯进花义朵的住宅, 要与她同床共枕,被花义朵以种种理由哄了出去。 本来花义朵可以报警,但她想到现在得罪游腾浪对自己不利。把他骗走之后, 她拥着被子大哭一场,思前想后自己进了死胡同怪谁呢,是谁让自己为了多拿几个 钱到贸易来的呢。 想来想去只有自己怪自己,怪自己的考虑欠周到,怪自己的行动太轻率。现在 自己爱的人尸骨未焚,游腾浪就色迷迷地逼上来。怎么办呢,繁荣回不去了,贸易 也不好呆下去呀。 游腾浪回到家拥着钱因说:“繁荣倒台的时机到了,你多做些业务员的策反工 作。特别是那个赖化贝,钱场已经拉他拉得差不多了。这个人有一定的能力,在繁 荣不得志,你与他走近些,许他些好处,一定拉得过来。这个时间拉繁荣一个人过 来比平时拉十个都重要。我拉他也并不在用,只在抽空繁荣。盘企业就是盘人,商 厦没有人才了,他们还能繁荣个屁。” 钱因说:“你想得美,我凭什么按照你说的去做。你一天到晚在外边寻花问柳, 据荣情说至少有五六个姑娘被你奸污了。现在连她都看不下去了,我这个老婆还有 什么当头。我并不希望繁荣垮,繁荣垮了对我有什么好处。相反的你没有了上窜下 跳的舞台,我日子会过得更好些。” 游腾浪赌咒发誓说:“我与荣情早就断了关系,所以她才在外边瞎胡说。自己 是什么年纪的人了,心都在事业上,哪还有那份闲心。老夫老妻的了,你什么时间 能相信我呢?” 两个人正说着钱场拉着赖化贝来了,游腾浪站起来握一下赖化贝的手说:“你 若愿意这个时间来贸易,我给你两千元的月薪。”他没等赖化贝回答,调个面对钱 因说:“你好好开导开导他。他有什么条件还可以提出来。我跟钱场有事要商量, 今晚就在贸易过夜,不回来了。” 说罢扯着钱场走出屋。他觉得赖化贝这个人跟他姐姐一样,比较精细,自己在 他面前不能说得太多,让钱因开导开导他,等他答应了再与他坐下来谈谈。游腾浪 要赖化贝来贸易的目的,并不在应用,重在挖繁荣的墙角。繁荣没有了脚,塌台是 迟早的事。绊倒了繁荣,贸易兴旺就迈出了第一步。 有事商量是假,约女人睡觉是真。钱场心里清楚,他与游腾浪一块走了一段路 就分手回了家。 游腾浪现在有钱有势,哪里还找不到一个女人睡觉。他电话约了一个刚二十岁 的女职工,在自己特做的办公室里,颠狂了半夜就睡去了。第二天起了床。他一方 面继续搞“搭邦供货”,一方面四处煽风点火破坏繁荣的声誉,企图毁繁荣于一旦。 他想把人应该享受的全部享受了,把失去的、过去该享受而没有享受的也全部补上 来。人生在世真美好,不认真享受是傻瓜。 过去的年华唤不回,再不抓紧享受一下就来不及了。 他听到繁荣要搞周年庆的消息,就积极活动起来:一方面派田中君到香港进些 大陆俏销的货过来,一方面派钱场去温州等地进些仿制品过来,自己也多方活动联 系了一些进货渠道,准备在繁荣搞周年庆时推销自己的商品,别人举行活动花钱摆 酒请客,自己不用出这个费用只搭邦就可以卖货,这就是他一开始的主意。也就是 他在贸易的业务会议上说的所谓搭邦供货。这是一个馊主意,不道德且有一定的风 险,开始让他担心了一阵子。 繁荣出了酒祸,这让他大喜过望,所有的担心一扫而空。贸易于酒祸的第二天 就开了个临时供货会,那些来繁荣开会的业务员多被他拉到了现场。他也舍了个己, 对来宾每人发了一段尼料。掺有水货的正宗商品、价格也不高,而且回扣随便对方 要,要多少办多少,一概都是正规发票。这就让他的生意十分好做,不长时间他就 把自己组织进来的商品销售完了。 旗开得胜,这让他的贪欲之心更加膨胀起来。 游腾浪兴冲冲地来到副食品批发公司,找到业之折要求以最快的速度批进些副 食商品,以应付这次还未开完的临时供货会。 业之折摆腔拿调地说:“现在定单,起码要等一个星期后发货。我们现在生产 的都是繁荣商厦预定了的,要么你把他们的接去,我让繁荣给你便宜一点。比直接 进我的货还便宜,谁让他们订了合同又强烈要求退货呢。老游,这可是一个难得的 契机哪。” 游腾浪奸笑着说:“既然你们现在是为他们生产,我们又何必夺人所好呢。算 了算了,下次再来吧。”业之折与他对着笑,至于笑什么,两人都心照不宣,挤繁 荣对了心思而已。 业之折说:“繁荣出了酒祸,首先令人高兴。你瞧赖道东他们几个,原先能瞧 得起谁,这对他们是个教训。辣椒虽红,还有紫的哩。哈哈哈……”幸灾乐祸是他 的天性,他整天希望别人倒霉,自己看个热闹。他只所以对繁荣特恨,与他在繁荣 受过处分也有关系。人啊人,什么德性都有啊。只是两个臭味相投的人碰到了一起, 表现得无遮无拦罢了。 游腾浪虽然没有进到货,碰到一个对脾气的人,依然很高兴。他走出副食口公 司,辗转来到行圭商场的经理办公室。他把自己拟定的进货单甩给店治渠,要求借 些货作为贸易临时供货会的批售用。“人家几百里几千里,从祖国各地聚到黄石, 我们不能让人家空着手回去。” 店治渠说:“我们的资金很紧张,没有能力外借商品。你若想批售也可以,现 款现货我供给你,你赚一点我赚一点儿。两家都有利才能干是不是?” “行,一言为定。”游腾浪回到贸易,通知批售人员,“凡我们缺了的商品, 都拿钱到行圭去进,他们赚一点我们赚一点,能走动就干,甚至于我们不赚钱也行。 我的目的就是把来繁荣开会的业务员拦过来。你们懂不懂?懂就照着我的话去做, 不懂更好,你只照着做就行了,别的无须多问。” 搞批售的谁不懂他的意思,不就是挤垮竞争对手吗。他们为了养家糊口,只能 将正义撇开,按老板的指示办事。端人的碗属人管,谁也不愿意因这事将自己的饭 碗丢了。他们开了一笔又一笔,有的嫌钱有的不嫌钱,以满足外地业务员的进货为 准,都是到行圭进的货。向行圭要什么基本都可以得到满足,大约开了近百万元的 货出去,他们弄清了行圭的货都是来源于繁荣,立即汇报给游腾浪。说:“游经理, 搞批发是为了赚钱。我们为什么不直接从繁荣进货,非让行圭转个手呢。与其让一 部分利润给行圭,哪有贸易全得了好呢。” 游腾浪听说后气歪了嘴,半天才校正过来。于第二天上午气冲冲找到行圭的经 理办公室,对面店治渠寒着面孔责问他为什么这样做。 “不为什么,赚钱而已。”店治渠平静地说,“这是商人的本质。你问我要的 货我没有,按价格,速度计算,我从繁荣拿划得来。要么你们自己直接从繁荣进我 就不赚这个钱了。你们自己不愿意直接从繁荣进,我不想赚这个钱也不行哪。不是 说好了的吗,我进的货我赚一点你赚一点,至于我从什么地方进,你就管不着了。” 游腾浪苦笑着说:“你确实会做生意,这一点我佩服你。但你缺少长远观点, 繁荣是我们的竞争对手,我贸易宁愿不卖,也不能帮他们销货呀。这次死得两人有 我们的一个,致残两人有你们的一个。这难道是巧合吗?小店,你年轻了呀。吃苦 头的事还在后头。” “你说我年轻,我还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呢。你说的都是见仁见智的事。我不存 心害别人,别人总不好意思来害我吧。至于那些见人就害的人,绝没有长远的好。” 店治渠不无讽刺地说,“我是商人只看重钱,已经做得别的什么都不要了。继续做 那些缺德的事,我怕别人指着脊梁骂我。在这一点上,你确比我勇敢啊。” 又一次败在店治渠的手下,游腾浪对他恨之入骨,只是现在搞垮繁荣是大目标, 行圭这边还不能太得罪。游腾浪下定决心,等搞垮繁荣之后再专门对付他们。游腾 浪灰溜溜地走出行圭商场的经理办公室。不一会来到贸易自己的办公室。刚坐下听 说田中的家属到了,慌忙迎出来。 日本只来了田中的父母及一兄一妹,另有一个翻译。游腾浪与他们握手寒暄一 阵后将他们带到贸易的会议室,问为什么只来五个人,说自己发的丧柬包括亲朋好 友。嘴里说“你们来一个连,我们都会精心接待你们的,中国是崇尚礼仪的国家, 何况这事你们占着理”,心里却想:你们一个不来才好呢,省了我的麻烦。我请你 们多来,相当于跨国旅游,是为了浪费繁荣的钱财。可惜你们这些家伙不了解我的 用意,活该你们没有这份享受。 田中君的父母说了一通日本话,翻译告诉游腾浪,路途太远,亲朋虽众不能来 得太多。 对游总的热情表示感谢。 游腾浪接了翻译递到手上的飞机票看了一眼,又说为什么不坐头等舱:“繁荣 有的是钱财,这些路费对他们来讲是小意思。当今之中国已经富裕起来,远非过去 可比了。” 游腾浪见田中的家人听不懂自己的话,就将翻译拉到自己面前说:“我说三条 意见:一,你们出面找日本驻华大使,田中有被别人谋害的可能;二,即使是过失 致死,你们也要繁荣五百万的赔偿金;三,你们在黄石的吃住要高档,不能丢我游 腾浪面子。田中君虽死,仍与我们有关系,他毕竟在我老头子手下干过。” 田中的母亲见到花义朵,学着中国话问:“你的,花义朵的干活?”她见花义 朵点头,伸手拿起她的手拍两下,一脸的悲哀表示田家很不幸,不然你与我就是一 家子了。 游腾浪怕花义朵掺乎砸了自己的事,想个理由把花义朵往外支。 田中的母亲没有说什么,花义朵没有强留下来的理由,只好去干游腾浪交待的 事情。她不想在这个时间与游腾浪闹僵,闹僵了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她也不愿意 再提与田中谈朋友的事,那是一个很大伤痛,提出来会让她更加难受。 接下来,游腾浪添油加醋地将前天喝酒现场吕行家的表现说了一遍。说吕行家 有谋害田中的动机和表现,鼓动他们抓住繁荣人不放。又说自己是出于义愤才把真 情说出来的。“…… 我是中国人,按说是不应该对你们说我们内部事情的。看在我父亲的面上,不 说我又感到对不起你们一家人。人心都是肉长的,不能以国界论亲情。我很同情你 们一家子,这么优秀的儿子被人谋害了。“ 钱场见游腾浪的介绍停下来,请示说:“游总,你看我们怎么安排外宾?” 游腾浪低关头想了想说:“安排到黄石最豪华的旅馆之后再通知繁荣人。要他 们把住宿吃喝的费用马上送过来。” 繁荣商厦出了酒祸的第三天下午,厦内的几个中层领导不约而同,大家又集中 在书记室汇报情况。提出一些需要互相配合才能解决的问题。你一句我一句,说得 都是遇到困难的事情。当然,没有困难也就无所谓问题了。 商波说:“退货有困难我早已想到了,小赖要放下大企业的架子。没办法,现 在是我们求人家。” “我还敢拿架子,矮桩下得不能再下了,就算没给人家磕头了。”赖移西委屈 地说。 商波又说:“荣结推销不顺利也属正常,现在信息传播速度极快。估计郊区的 人都知道繁荣出了事,他们不敢轻意购我们的商品,也在情理之中。” 荣结说:“我已经想好了,明天出去推销,随便找个名号作旗帜,暂不挂繁荣 商厦的牌子。” 几个人正说着钱场走进来说:田中的家属到了,他们住在湛月酒楼,你们去慰 问一下吧。还有吃住问题需要你们去解决。 赖移西说:“为什么住这么远?”湛月酒楼在团城山那边,从繁荣商厦去那儿, 坐车也要半个小时。 荣结说:“这还用问么,明显得要挥霍我们的钱财。你想让小人做出君子的事, 口朝地的沙缸没门。”钱场看看她俩,叉腰扩胸欲发怒,抬头看见江流营怒目圆睁, 刹那收缩了全身,垂下了胳膊,尴尬地笑笑,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商波待钱场走得看不见,努力提高自己的嗓音说:“大家不要总是板着个脸。 笑一笑。 繁荣的职工都看着我们。我们不能把不好的情绪带给他们。要让大家有一个正 常的精神面貌搞业营业。现在就笑,我们大家一齐来。“大家跟着商波学笑,人人 的面目都笑得变了形。 江导泛苦笑着说:“若没有新的问题,大家都忙去吧。我与商书记去湛月酒楼, 田中的家属属于外宾,我们不能慢待了他们。这有关我的国格问题。” 商波面对江导泛说:“你带游丕去吧,我在商厦坐镇留守。你们有什么问题及 时与我联系,我处理不了不了再与大家商量。这个时间厦里不能缺了主帅,一刻也 不能缺。大家都听说过不动如山的故事吧,主帅不动大家才有主心骨。战斗员才会 卖力战斗。” 江导泛点点头。 大家未及散开,赖道东走了进来。进来就说:“死者的家属话太多,有理的讲 没理的也讲,缠得人没法吃睡,我受不了喽。那里的气氛不适合我,还是江书记去 医院吧,你处理这事有经验。商厦的事务还是我来干吧。” 江导泛又点点头,几个中层领导立即散去。 赖道东见剩下得都是厦领导,又说:“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商厦由于我的原 因,垮塌下来。职工全被砸在里边,那种景象太凄惨了。我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扑扑 地跳。不知主何凶吉?” 商波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能主什么凶吉。这表明你心里想着群众。” 赖道东苦笑一下说:“我们要不要写个检讨递上去?” 游丕说:“写什么写,这又不能怪我们。再说局里也没要求我们写呀。” “对,不好。”江导泛也说,“没有这个必要。” 四个厦级领导坐下来又说了一会儿紧要的事情。游丕拉一下赖道东说:“走吧, 我们去各大媒体串串。这是我和江书记分配的任务。”赖道东跟着游丕走出去。江 导泛也起身去了医院。 书记室里只剩下商波一个人威风凛凛地坐在那儿,这可能就是他自己说的坐镇 留守了。 荣结带着游水澜缘缘线因及从部分柜台抽出来的营业员,分乘两辆八吨加长货 车,带着商品在附近郊区推销了三天,第一天没人买,第二天他们换了个招牌,两 车货卖掉一车。第三天两车货全卖完了。今天,他们把货比前几天多装了二成,六 点钟就赶到了大冶县城关镇工业品贸易市场。先是几个商品经营户不让他们摆,后 来工商管理的人也加入进来,说要摆可以,必须缴纳工商税,占地费,管理费,城 市维护税等一大啪拉子钱。 荣结问要多少钱,他们答每车每天五千元靠指定的边上摆,每车每天一万元随 便摆。荣结说:“我们是黄石批发公司的,出来推销是保本甩卖,哪有这么多钱奉 献你们。我们在黄石郊区推销没有一个要钱的。方便顾客让利顾客是我们的宗旨, 我们两车给你们一千元,就让我们在边上摆一天吧?我们这是第一回来,下次不来 就是了。” “黄石是黄石,大冶是大冶。在边上摆两车一万元一点不能少。否则请你们立 即退出去,到了八点我们就要收占地费了。” 钱因说大冶属黄石管,我们是母子关系,郊区不给钱能摆这儿也应该能摆;游 水澜说工商税我们已经在黄石交了,还交什么工商税,难道大冶不是共产党的领导。 大冶人见她们说话很冲,不管荣结怎么求就是不让摆,说给钱也不能摆,你们 快退出去,到了八点就收占地费。 荣结掏出手机拨赖道东的手机号码,手机传出嘟嘟的声音没人接。他接着拨江 导泛的手机号码。江导泛要他们把车开到公路边上等着,公路是国家的不会有人收 商品占地钱的。 荣结一行与大冶县吵吵嚷嚷还没有把汽车开出贸易市场,来了两个工商局负责 人,声称自己是荣糸敏的朋友,请繁荣商厦来推销的车子随便摆,分纹不取:“你 们管理所的几个人,等会儿烧几瓶开水送过来。人家来活跃大冶市场,我们应该持 欢迎态度,总不能让人家喝自来水吧。” 工商管理所的回所准备开水去了,那些吵闹的人们一哄而散。荣结命司机将汽 车开到一个显眼的位置跟在其它地方一样尾对尾排好。接着就有条不紊地摆设简易 货架,并将黄石商业局甩卖商品让利顾客的牌子挂起来。然后他们就开始摆放商品。 边摆商品边议论起来:荣结说:“这都是什么事,现在只要有关系,什么事都好办。 没有关系你望着哈气,给钱人家也不办。这像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吗。” 游水澜说:“怎么不像,初级阶段你没见过,我没见过,大约就是这个样子。 江导泛也上路了,知道动用关系了,不容易,都说秉性不能改变,这不是变了。” 钱因说:“变个屁,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脑筋死得很。就拿这次处理死人 的事来说吧,甘肃那个小伙子的家属宁愿不要两万元的赔款,要求商厦用奥迪将尸 体运回甘肃。赖道东同意了,局里也同意了,他就是不同意。奥迪跑一趟甘肃能要 几个钱,两万元不就省下来了。他转不了这个弯子,繁荣只有多花钱。” 荣结说:“江导泛做得对。你没见那几个甘肃人恶得很呢。他们不要两万元是 假,想骗走轿车是真。奥迪到了兰州他们留下怎么办,即使打官司能要回来,花钱 绝不会低于两万。 这不能说江导泛做错了,这是精明的表现。“ 钱因说:“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也有道理。赖道东的脑子怎么转不过来呢? 局里的领导怎么也同意呢?” 游水澜说:“这你又不懂了,这叫领导有民心。人家的人都死了,用车送一下 也是应该的。江导泛站在商厦的角度上,不让送也是对的。” 钱因说:“什么有民心,花得不是他自家的钱。还有那个花不逝,觉悟低得很。 医生都说了眼睛瞎了整不好,他硬要赖要道东拿钱去上海治眼睛。还不如非党员吕 行家,人家一声不吭回了家。” 游水澜说:“花不逝也不错,他瞎得是一双眼睛。一个好好的人突然从光明走 向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也够难过的了。” 钱因说:“还有那个赖道东,在医院蹲了两天受不了家属的吵闹,又给江导泛 换了工作,这哪里像一把手做的事。酒祸定性为过失事件便宜了他。我家老游看不 起他。我说的都是腾浪的观点。” 游水澜说:“别提游腾浪,他那点臭水平大家都知道。这叫曲线行政,放两个 替死鬼在前头,自己的回旋余地就大些。财办的领导都看不出赖道东的良苦用心, 指示商业局撤换他。 我父亲坚持不同意。“他见钱因横自己一眼没说话继续说:”游腾浪那个人太 不是东西了。到处宣扬田中君是繁荣故意谋害的,把日本驻华大使都惊动了,又是 来人验尸又是发照会,浪费掉繁荣多少资财。还鼓动田中君的家属向繁荣索要五百 万元的赔偿金,还要繁荣租飞机将田中的尸体送回日本去。要不是我国政府出面干 涉,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呢。我父亲多方斡旋,还是净赔他们四百万人民币才算 了事。他纯粹是日本人的一个铁杆汉奸。“ 荣结说:“赔四百万,这么多?定了么。” 游水澜说:“定了,我今天出来时才从我父亲哪儿听到的信息。你说游腾浪坑 人不坑人? 看着像个人,不做人事。“ “四百万元人民币,这不把繁荣害苦了么。我们中国人死一个才赔两万,日本 人翻了我们二百倍,他们的命贵些?”荣结停止了摆放商品的动作,不服气地说: “游腾浪真不是他妈的玩意儿。这天下还有公平么?钱因你说!” “游腾浪是游腾浪,我是我。他现在是资本家,我是一个奉公守法的国营商业 职工。完全不是一回事。”钱因摇摇脑袋,叹口气说:“哎,现在的事情弯子越来 越多了,我已经看不懂了。” 游水澜说:“这就对了,要么怎么叫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呢。富者劳,穷者忧, 国家资财有人偷。有权有势玩佳人,人越老实越没福。会使诈的往上爬,秉性耿直 总是输。贤人通宵搓麻将,文人写书随便诌。笨蛋硬是充能干,智者天天说糊涂, ……” 几个人正说着工商所的送开水来了,大家迎上去,接下来是一片寒暄之声。钱 因说:“赖化贝呢?” 荣结说:“你们不是谈恋爱吧,一会儿不见就找他。他去厕所了,你去看看吧。” 有人哈哈大笑,大家都跟着笑起来。大冶县工业品贸易市场上一片欢声笑语。……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