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九九九 如今很少有人每年都给自己写年终总结了,除了工作总结人们似乎再没精神去 整理自己一年间经历的事。 这是社会进步的标志,试想一个忙碌的人怎么会有闲暇给自己写什么年终总结? 除非有人肯付他稿费,可惜没这样的好事,所以青年们在电脑屏幕前、麻将桌上、 酒桌下忙的不亦乐乎,只有少数人仍有这习惯,陋习难改,一生注定发不了财。我 不幸是其中之一。 开篇说了这么多废话实在不该,现代人的时间就是金钱,我还是尽快切入正题 的好。 我的一九九九实在没什么好总结的,淡的要命,就连恶梦都一点不恐怖,不刺 激。这主要怨好莱坞,恐怖片看多了就跟注射了疫苗似的,一般没想像力的恐怖片 实在像是催眠曲,还有什么‘魔鬼城’、‘聊斋窟’一类的建筑,不管逼真与否都 让人不起鸡皮疙瘩,不够感观刺激的。换句台词:“我ko!我是吓大的!”世上真难 再找得到让我心惊肉跳的东西了。虽然如此,但梦还是常做的。 有一个梦很特别,它既不恐怖也不有趣,只是有意思。这话有点茅盾,但等我 说完之后你就会同意我的观点了。 大家都知道聊聊我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写文章错别字成堆,稿件字迹丑陋不 堪入目,一向是编辑老总们深恶痛绝的,但我偏偏还感觉良好的整天拿这些东西去 刺激他们。日子久了负责接待我的编辑竟忍受不住跳槽而去,致使老编们在背后给 我起外号: ‘ poison宝贝’,我都听在耳朵里。 他们以为我不懂英文,这可大错特错了,我是正统英语科班出身,虽然是考了 五年才得以毕业,但poison的意思我还是懂的。我明明是个活泼开朗的大好青年, 他们为什么要叫我‘安静的宝贝’呢?很是奇怪,可这点不重要,我还是开始说那 个梦吧! 这个梦是这样的…… 我梦见自己七老八十了还没出一本书,还是整天往编辑部跑,字迹一如既往的 丑陋,稿纸都散发着陈年的腐朽味,但我仍把它们夹在腋下兴冲冲的拄着拐杖朝六 楼的编辑部爬去。刚到三楼就见楼道窗外有人影一晃,接着下面传来大块猪肉坠地 的声响,我却接着爬。好容易到了却被告知负责接待我的编辑忍受不住刚刚跳楼了, 那位编辑唉声叹气的在墙上划了一横,是第十个‘正’。(说到这里我要赞扬自己 对文学的热忱,六七十年不减热度这得有多么坚定的信念啊!)于是我把稿件交给 一个脸上写满恐惧的年青人,转身出了编辑部。 在害死第五十个编辑后我心安理得的准备回家构思我的新作去了。这本不该有 什么意外,但意外却发生了。在我走出大楼的一瞬间被一个跳楼的编辑砸死了,死 的很不体面,整颗头颅给砸进了胸腔,倒像是砍头的囚犯。 我死了,可我仍在世间。确切的说是我的灵魂在世间。我看见跳楼的就是我走 时交给他稿件的那个青年编辑,年青人经不住考验,他显然死透了。我四顾张望终 于看到他的灵魂,在我身下压着呢!我忙跳开来,一脸绯红的对他说:“对不起!” 他却像是见了撒旦似的一溜烟的跑的没了踪影。难道我真的这么可怕?编辑部的墙 上又该多了一横,多么年青的生命啊,真遗憾。 但更遗憾的是我,活了一辈子竟连一本书也没出版,还自封作家,于心有惭呀! 由于这遗憾使我不得解脱,上不了天堂也下不了地狱,只能在人间游荡。 我发现人都喜欢阴暗面,不管是社会的还是情色的,尽管他们整天呼喊正义光 明。因为人们厌恶平庸,所以总希望看到一点有刺激的东西,大部头的名著及正统 的文学淡而无味,就像我生前写的那样,人们虽然表面说喜欢,但骨子里却对这玩 意烦着呢!于是我豁然开朗,顿悟到文学的真谛,民众需要的是发泄,而不是唾沫 横飞的说教。 于是我想复生,但没有合适的男儿身,只有一个二十几岁的三陪小姐刚死于车 祸。为了文学大业,为了我一生的志愿,我一咬牙一跺脚,就是她了!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我看到的是一双双色迷迷的眼,有一个家伙正拿把刀在我 胸部指指点点,我再仔细看才知道他们在上解剖课。 女尸复活轰动一时,借这大好时机我推出了第一本自传体小说《复活的欲望》, 从出生到少女时期到被轮奸到第一次主动卖淫到被车撞死到见耶和华到复活,我写 的详尽细腻如蒙太奇剪接。 为了推销《复活的欲望》书商们给我取了个响亮的名子:‘ poison宝贝’,还 把我穿抹胸透明衬衣的照片当海报贴遍全中国,并冠以‘无双丽人作家’做宣传。 这还不够,书的插页照片全部是我的写真集,写真到什么程度这得由扫黄办来定性。 这些都是次要的,主要还是内容。 我,poison宝贝,第一次将‘厕所文学’与意识流与正统文学做了一次大接轨, 而且成功之极,这从书的销售量就可以看出。最重要的是教育部正在考虑用我的小 说取代中学生的《生理》课本,我终于有了一个流芳百世的机会,多么令人兴奋啊! 于是我接着出第二本书《迷情》,把眼下流行的毒品、淫乱、扮酷有机的揉和 起来,于是书商们颀喜万分,“冷清多年的书市终于启动啦!”于是无数个 ‘ po ison宝贝’同时钻出地表,虫子般百家争鸣,我仍独领风骚。不止国内,我的书还 译成英文、德文、法文畅销海外,一个奖接一个奖的往回搬,手都累的抽筋。有人 说我是跨世纪的文学巨匠,我也颀然接受了这头衔,一点都不脸红。 就在国内外舆论沸沸扬扬时,就在我得意忘形时,突然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 子跳将出来一盆凉水泼出,于是梦就醒了,回到无奈的现实,我依旧一本书没出过。 醒来时亢奋的心情还难以平息,但一深想却有点后怕,不由得手心冒汗两脚冰 凉,想出书想成我这程度也够可以的。但好在我还没有出息到那一步,更好在我不 是女人,一想到这点我就由衷的高兴。 好了,我的一九九九年年终总结算是写完了,(其实我根本还没写,至少没写 具体的内容。这要搁中学时老师又要点名批评我走题了。)离奇的梦也写完了,正 如我开头所言,这个梦既不恐怖也不有趣,而且我一直都认为它一点也不有趣,只 是有意思。或许这也是文学发展的必然分枝,但我希望它尽快枯死。 说起变成女人成名作家这个梦,或许等千百年后男女真正平等了,这点意思也 就没有意思了。 (完) 2000.5.224 17: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