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种 这可能是一个变种,介于鹅与鸭之间的一种。于是,很必然的,它从刚孵出来 的那一刹那起,就注定成为小伙伴们取笑与鄙视的话题,寂寞与孤独不可避免地追 随着它。 待到它渐渐长大,它的鸭妈妈、鹅妈妈也开始讨厌起它来,相互猜测这到底是 谁的孽种。 可是这个桀骜不逊的小东西有一次偶然听到长辈们谈到它们家族的荣耀:一只 丑陋的小鸭在长辈们的关怀和同伴的帮助下,终于变成了一只美丽的天鹅。这个美 丽的故事流传之广,即使在自高自大的人的世界里也家喻户晓。 小家伙的野心被一次无意中的闲聊煽动得膨胀起来。可是它得不到长辈的关怀, 也没有同伴的帮助,它更不能亲睹一眼天鹅究竟是什么样子。偶尔天空一声鸟鸣, 当它痴痴地凝视着天空自由飞翔的鸟时,它的长辈和同伴正躲在草垛下边栗栗自危。 哎,要是能飞上天空那该有多好啊! 小家伙被这个念头刺激得颤抖不已。当羽翼渐丰的时候,它已经能从草垛顶上 张开双翅,象一头鹞鹰般飞向另一个草垛了。它的伙伴们在自愧不能后,不由得大 声聒噪起来,这使得它们的主人——一位猎人——意识到:该给它们剪翅膀了。 然而意外发生了:当猎人踏着一地羽毛向它走来时,这只丑陋的怪物“呼”的 一声腾空而起,舞动双翼,向着对面的大山,向着比大山更高的天空飞去。 风忽忽的刮过去。它看到幽幽的绿水、莽莽的丛山、蓝蓝的天空和以前闻所未 闻、见所未见的景象。也许它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有热血涌上它 的头颅,激动填塞它的胸臆。它挥动双翅向前飞着,漫无目标,带着满心的激动, 裹挟着一身骄傲向前飞去。它甚至没有听到一声巨响和同伴们东奔西窜的惊呼。它 只是觉得,突然地,风大了,压迫着双翅拖向上方;精力消散了,甚至连叫一声都 不能。它曾见过受伤的鹞鹰在空中如何盘旋着降落,它痛苦地挥动翅膀,然而一切 都是徒劳。它盘旋着,翻滚着,向着急迫迎来的大地扑去。它的脑袋耷拉着,看见 越来越高的山,看到越来越宽的河,看到几点鲜血溅在胸前的羽毛上,和着羽毛上 的灰,成一种怪色。 当猎人倒提着这本是家禽的猎物归来时,一群丑陋的秃翅膀庆幸地扑楞着。它 们远远地围观,高声聒噪。这个可怜的家伙早已断气多时,浑身脏兮兮的,并没有 变成一只美丽的天鹅,也并不象鹅或鸭。然而,令秃翅膀们愤愤不平的是:丑东西 明亮的双眸中,并没有无辜就死的悲哀。 于是它们一致认为:这确乎是一个变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