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着 我不是球迷,但他是。所以,我喜欢足球。 当他在踢球的时候,他快乐,我也快乐。他的快乐来自足球,我的快乐来自于 他。 说到底,因为他快乐,所以我快乐。 所以,纵然我经常看球,纵然我了解很多关于足球的事,纵然我的常识让那些 铁杆球迷叹为观止,纵然我和他一起出入于一个又一个球迷圈之中,我依然不承认 我是个球迷。 我一直认为,我对足球没有爱,大不了也就是喜欢。而喜欢的原因太单纯,因 为他爱。 我爱他。 有他的存在,每一场球都有不同的魅力。或许,有伤心,或许有失落,或许有 欣喜若狂,但因为在最后总会意识到他的存在,所以,我固执地认为,我不曾投入 过。 我们分手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没有吵架,没有分歧,只是他说他腻了, 想分开了。我没有做任何无谓的争辩和质问,甚至,我没有在他面前流眼泪.我只是 面如死灰地离开。我觉得,既然感情没了,赖着也没用。我懂得,原来,5年的感情 是那么脆弱的。 我不再看足球,甚至不看电视.因为只要想到从前和他一起看球的岁月,我的泪 就随着脑海中一声声“射门”掉落。 很久都没有再在夜深时分打开电视,和众多的星火一起分享快乐。我不再快乐, 我知道是没有了他。 那一天,在车上,碰到了一个以前在球迷圈里认识的朋友。他望着我憔悴的脸, 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地笑了笑,告诉我,晚上有曼联的比赛。 我一向不关注曼联的,可我还是在午夜的时候醒了。这是我的习惯,五年以来, 有比赛的时候,我都醒——只要我知道.而每一次,我会打一个传呼给他,用震动把 他叫起来。(他不愿意用闹钟吵醒他的父母。)朦胧间,我抓起了电话,打了传呼, 这完全是本能。直到放下听筒,我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抱着听筒掉泪。这么久 的习惯不是说改就改得掉得,而这么深的感情也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打开电视,比赛还没开始。 这是曼联和拜仁慕尼黑的比赛——欧洲冠军杯。我很久没有看足球,不知道先 前的战况如何,但看到那个标志,我就了解了一切。我很遗憾,他喜欢的球队没有 进入决赛。 安静地看比赛,我以为自己会意兴阑珊,不关心他怎么想之后的足球对我来说 不该有什么别的意义。可是,出乎我的意料,我竟然很投入地看着比赛。他一直说, 看足球的时候人会比较理智,现在我知道这是对于他这种自己踢球的人说的,对我 来说,看球是不需要那么多的冷静和自制的。我很专注地盯着全场的局势。我确信, 曼联可以取胜.或许这是直觉,但更多的可能是我对这支球队的了解。 果然,在最后的补时阶段,曼联奇迹化地转败为胜。我欢呼!从沙发上跳到地 板上! 许久,当冷静和自制又一次回到我身上时,我望向窗外。星星点点,窗外的夜 空中有无数像我一样热爱足球的人。热爱?我被自己脑中闪过的念头吓了一跳,我 不…… 为什么不呢?从前不承认,是因为他的存在。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他的快乐 而快乐,可是事实上,我都是快乐的。我的快乐来自于自己对于足球的投入。开始 时是他的力量让我走近足球,可后来就不仅是如此了。足球本身的魅力使得我离不 开他。天哪!我简直是在糟蹋足球。 我有些懊悔,却马上释然了。为什么懊丧呢?我热爱足球,多好的一个发现。 虽然无法因为他而快乐,但我可以因为足球而快乐! 正想着,电话铃响了。 是他。 “你好!”他的声音里透着兴奋,“谢谢你的传呼.我已经错过了好多的比赛了, 如果错过这一场,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不客气.今天的比赛真的是很精彩,尤其是最后的那两个进球.我真觉得不可 思议.你知道吗?这是我近来觉得感觉最好的一个夜晚!要是错过这场球,我也会后 悔一辈子的!”我的语气也很激动。 话筒那一边突然无声了,我这才意识到这不像原来的我了。原来的我只会在他 的兴奋之后淡淡地笑,没有什么自己的感觉。我一直或在自己的想象中。我一直认 为,只要爱他,什么都可以不要考虑,我将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他的身上。我甚至 对自己最关注的足球都不敢承认我的爱,生怕那样就会削弱我对他的关注。我竟然 给自己找了一个无比冠冕堂皇的理由解释我在足球中得到的快乐——因为你快乐所 以我快乐。我意识到我错了,错得很离谱。 “我想你。”话筒那边传来轻轻的,却是惊天动地的一声。 我感觉泪水从眼眶里滑落。 “你知道吗?今天,接到你传呼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幸福。很多次,从梦中醒 来,发现已经错过了比赛。我很懊恼,却很固执地不肯用闹钟。我宁可错过也不肯 改掉以前的习惯,我一直将呼机放在最贴身的地方。我以前一直告诉你,足球第一, 你第二。现在我告诉你,我知道错了。因为你的爱显得那么理所当然,你的关心让 我觉得那是我理应得到的。现在,在失去之后,我才知道,你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 足球赛可以有很多场,我可以踢很多的球,但你只有一个。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让我爱你。”我轻轻地搁下话筒,泪如雨下。我从来没有哭得那么痛快,那么透明 过。那么多年来,我们一起走过,他不曾对我说过一句“我爱你”。他说对他来说, “爱”这个词是足球专用的,他因为足球而快乐,那是他唯一的挚爱。他不可能离 开足球生活,就像离不开空气一样。可现在,他说了,在这样一个我认识到自己的 真正面目的时候。门铃。我知道是谁。打开门,扑进他的怀里,我干了的眼泪又涌 出了眼眶。他有些诧异,(我从来不在他面前哭),却还是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 平静了。我煮了咖啡给他,也给自己。从前就是这样,他喜欢喝我磨的蓝山。在球 赛完了的清晨或是深夜,他会飞车到我这儿,聊聊刚才的比赛。确切地说,是他跟 我说在比赛里他想到的东西,我只是听,静静的听。可今天,不一样,我们在聊.我 告诉他我的感觉,而他也告诉我他的看法,我们头一次这样对等地交流。我们聊得 很开心。我终于意识到,我们的错误。我快乐,不能仅仅因为他快乐,他也可以并 且应该因为我的快乐而快乐.爱是平等的。因为平等,所以我们理解,因为理解,所 以我们深爱,因为深爱,所以我们快乐。 快乐着!为足球快乐!为彼此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