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教室 我叫彤冰。 我17岁。 我爱跳舞,讨厌读书,但是讽刺的是,我在一所重点中学读书。 我是个坏孩子,因为我什么人都不爱,我只爱自己。我知道,只有这样,我才 不会受伤。 我只有一个朋友,她叫洁。她是我的舞蹈老师。 我讨厌那些关于分数、大学、前途之类的废话,我厌恶那些为了别人的理想而 活的人,我在我的学校里独来独往。我看不惯那些分数的奴隶,他们当然也看不惯 我。 我喜欢洁是因为她从来不用自己的想法左右别人,从来不多话,活得很精神, 很纯粹。 认识洁是我生命中一件很美丽的事情。几年前,因为看到一则洁招生的海报, 就去了。 不是因为要学,只是要找一个地方跳舞而已。 洁说,她至今对我们第一次会面记忆犹新。那个时候,我穿了一条黑色的连衣 裙,法国的牌子,挂了一个银色的十字架,脸上带着习惯性的冷漠。她说,她怎么 都无法理解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会有这样的神色——仿佛不在乎全世界。 洁跳现代舞,我也是。不为了时尚或是什么别的,只是因为它是一种对灵魂最 直接的表达。 洁的舞蹈很美,很有震撼力。确切地说,她本人就很美,说话美,吃饭美,甚 至点一根烟抽的时候都美。她活得很干净,很纯粹。现在这个世界配用干净这个词 的人太少了,因为人早就已经不在乎把他们的贪欲摆到台面上来,连遮掩都已经没 有必要了。 我不是个纯粹的人,我虚荣,我挥霍,我要一种物质的东西填补我心里的空白。 洁问过我姓什么,我告诉她我没有姓。我只有名字,自己取的名字。 我的父母十年前就分开了,美丽的母亲跟了大款,温柔的父亲不知去向。7岁开 始,我一个人生活,有一个尽职的保姆和足够的生活费。 但老实说,我厌恶那样的生活。那个保姆是个刻板的中年妇女。她看不起我的 母亲,自然也就看不起我,只是,无论她怎么看我不顺眼都必须要做身为一个保姆 所要做的事情—— 金钱的力量。所以她选择同情我,一心想要用她所谓的道德标准和关心改造我, 让我爱她,崇拜她。 去他妈的。在她鄙夷、同情、厌恶的目光蹂躏下爱她?我做不到。 所以当我14岁有能力接受生活费的时候,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那个让我过着 梦魇一般日子的女人开路。 我被她骂成是冷血的,我承认,我不是那种善良的人。我只做对得起自己的事 情,至于别人,与我无关。 我过着非常好的生活。每个月会有2000块钱的生活费,生日的时候,那个款爷 会打10000块钱进我的帐户。母亲也会在她生我的那一天的纪念日给我进贡一堆堆的 衣服,一打打的香水,或者是她认为我会喜欢的东西。 我曾经是喜欢这样的母爱表现形式的,很物质,很没有负担。但自从我领悟了 那只是母亲赎罪的手段之后,这种喜欢就淡了。虽然我钱照花,礼物照收,但已经 没有那种欣喜了。 我知道母亲一直对我很内疚,也一直以为我该是恨她的。只是她始终都不明白, 在我眼里,爱和恨都是太过于激烈的情绪,是会伤人的。 没有人应该为别人的生命负责,我们所能做的只能是为自己活。活得好,活得 不好都应该是自己的事情。毕竟人都是自私的。母爱是可以无私的,但没有规定说 每个母亲都必须要无私。所以,她早应该解脱的! 洁也是这样的人,所以我们能够在一起。 我喜欢这样的相处模式,没有负担。因为在我看来,任何的情感都是一种负担。 因为洁的关系,我认识了峰。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只记得那是一个黄昏的时候,我一个人在洁的舞 室里头跳舞,镜子里出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一个很迷人的男人。很好的身材, 很高的个子,有很滑顺的肌肉,我意识到,那是一个性感的男人。 他站在门口,没有说话,没有动作,只是看着镜子里的我。 我没有说话,没有停顿,只是跳自己的舞。我不太有理人的的兴致,哪怕是洁 的朋友,我也是可以不搭腔的。 我用的是四季中的秋,所以我记得那是个秋天的黄昏,有很美的落日。我特别 喜欢秋天,喜欢洁舞室中的秋天。明亮的镜子,明亮的地板,明亮的玻璃窗,明亮 的把杆,在一点点秋意的渲染下会变得很唯美。 峰后来经常出现在洁的舞室,他是洁的舞伴。实话说,他的舞跳得非常好,很 有渲染力,肢体语言很大胆,很有感觉。看着汗水从他光滑的皮肤上滑下的时候, 是女人的都会被打动。 他也很沉默,喜欢一个人坐着听音乐,喜欢静静地看我们舞蹈。洁喜欢他,不 用她自己和我说,从她不再平静的脸上就能可以看到这一点。只是我很清楚,像峰 这样的男人是不会有爱情的。 我和峰很少说话,却渐渐地有了默契。我们会看彼此的舞蹈,只是看而已。他 似乎总有那么一点疑惑,对于我,但他什么都没有问过。 终于有一天,他说了,我终于知道你的舞蹈像什么了。 我抬头,正好迎上了他的目光和那一句能让我记住一辈子的话——孤魂野鬼! 是的,这就是我的舞蹈的感觉。我的寂寞,从骨子里渗透到空气中,从我的肢 体中散发出来,那种空洞的感觉就叫“寂寞”。 而,他明白了我。 峰静静地看着我,眼睛里装满了一种东西,电波传递在空气中。这样的他是拥 有致命诱惑的。我知道什么会发生,知道后果,但我没有兴趣阻拦。 我走上去,吻了他。是我的初吻。 洁走了进来,看见了,愣了愣,又出去了。我们只有一个目光的交会。但我确 定她懂得了很多东西。 峰的双手在我的背后,我的双手在他的背后。我的嘴唇和他的嘴唇细腻地粘合。 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浪子的味道,很冷,很冰,很飘渺。我确信,他也闻到了我身上 的冷漠,黯淡。 我们都是寂寞的,我们在生活里都有自己的悲哀和无奈。 在现在这个社会,真正想要生活的人是无力生存的。梦想的翅膀被现实残酷地 折断,想要活着,是那么的不容易。 或许,我们的拥抱只是想要竭力抓住一块不牢靠的浮木而已。 我和洁没有争执,没有解释,峰也没有说什么,做什么,我和他依然行同陌路, 不声不息。峰还是洁的舞伴。我们之间发生的只不过是人间众多的场景中的一个, 因为一个感觉的产生而产生,因为一种感情的消失而小时。 我们都是不相信爱的人,都是没有爱情的人,都是不向往爱情的人,都是需要 上帝救赎的人。 只可惜,能救我们的上帝已经死了。 PS:两年以后,洁离开了人世,她是自杀的,她没有留下遗书。但我知道她为 什么放弃生命,因为,她要过的是灵魂的生活。 峰继续漂泊,继续寂寞,听说最近他去了国外。 我继续一个人生活,被那个款爷养着,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或许是不在 乎钱,或许是真的喜欢我妈,或许是想借此享受一下当父亲的感觉,或许是想把我 也当成他的情人。 不过,这不关我的事,日子,总是过一天,算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