措失 我习惯一个人坐在阴暗的角落里,如同被时间遗忘了的尘埃一样,没有人会注意我 的存在。 一直喜欢GRAY PUB的阴暗。那种惨淡灰色所凝聚的气息有时候使我感到窒息…… 那天依旧独自一人坐在阴暗的角落里,注视着身边来往的人群。 对于他们而言我或许是陌生的,但他们对于我来说,却是一种感受生命跳动的阐机。 眼神恍惚,只看见一个女子神色惨淡地进入了我阴暗的领地。 我忍不住静静地凝视着她,从她拉开椅子直至坐下的每个动作的细节我都看的很清 楚。 我不舍得遗漏任何一个如此美焕绝伦的画面…… 她对我而言是一个百分百的女孩…… 回想起村上所描写的百分百女孩—— 所谓百分百的女孩,总是应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而到很久很久之后,才恍然大 悟的。 欣赏了许久,我起身慢步渡过去,我不想这么快就打破这份宁静…… 一个人吗? 我喜欢她的举止,喜欢她的声音,甚至喜欢她的干脆。 我尽量用心地试着去了解她。她终于笑了,笑得那么甜,仿若一个错坠到凡间的精 灵…… 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但我还想能够见她,却又不合适问她的电话…… 我怕惊到了她……便留了张名片给她,心里默默地希望她会来找我…… 回到家里,又见到了安,她曾经是我爱过的女人,但她也背叛过我…… 这是我最不能容忍的…… 看她在忙着收拾房间,我上前阻止道:有了孩子就不要这么劳累了,自己当心一点。 她望着我,似是自嘲地笑了。她说: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你会这么关心我吗? 然后她开始笑得越来越大声,漫步地走向洗手间。 那种笑声很刺耳,甚至,从耳朵一直穿透到心脏。我不懂我为什么会拘束于这个女 人,她看起来是如此不顺眼,甚至……那么刺眼……这时候我又想起了她,相形之下, 她那甜美的笑容,如初春的阳光一般温暖着我……我已经好久不曾这样痴迷于一个女子 了…… 忙到了深夜,我终于可以静静地休息一下了……躺在床上,却辗转不能入睡,心里 一直念着她……只属于我的百分百女孩……不断地压抑着自己失落的心情。 突然间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空虚……我起身奔到浴室里冲了一把凉水澡,却依旧感到 无尽的迷茫与失落…… 我走进安的房间里,灯是关着的,阴暗中我摸寻着,拥抱她,吻她……只有在这一 刻。 我是需要她的……清晨醒来的时候,安已经坐在我身旁了,仍然裸着身子。 她似笑非笑地嘲弄着我:你还是需要我的。我不予理会,穿上衣服就奔出了家门。 背后的那个女人还在笑……我不懂她究竟在笑些什么,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得意望形? 我不懂这个女人…… 在外面游荡了一天,感觉累了,其实也早该累了。我依在一棵树前抽着烟,又想起 了她……赶到GRAY PUB的时候已经晚上8点了。刚进门便被不知谁撞了一下。 个子小小的,低垂着头。是她。我想和她开个玩笑,便假装正经地问她:小姑娘。 走路的时候看看清楚喔。“嗯?”她惊讶地望着我,然后在不到1秒钟的时间里回报 给我一个甜美的微笑。 我压抑着自己激动的心情,尽量慢声慢语地与她继续我的玩笑。"知道吗?你刚才 看起来像只庸懒的猫。 怎么连走路都懒得睁眼睛。"她没有说什么,只是那样静静地望着我,弄得我好不 自在。 那晚我们聊了很久,我终于知道她的名字。她姓简,单名一个霓字。简霓,像英文 里的jenny。 可我喜欢叫她简,那样听起来干干脆脆的,煞是讨人喜欢。她说她把我的名片弄丢 了。 我便又取出一张递给她,说:以后欢迎你到我公司里来玩。我们公司里有很多新奇 的饰品。 她欣然同意了。临走的时候,她也留了个电话给我。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默念着这个号码。一想到她,我就尽不住笑了…… 我经常让简来我的公司,只是为了想见见她…… 安说要去朋友家玩,我便想好要约简去逛街……又见她,穿着一席淡蓝色的碎花裙 子,草绿色的系带球鞋,身上还挎着一个红色的包。她甜甜地笑着,问我:你快乐吗? 我又想起了安,似乎很自然地眼神就暗淡了,她望着我,没说一句话,径直朝前走 去。 我只是那样静静地注视着她,默默地跟着她……过马路时,她竟然没有看红灯,依 旧朝前走着。 我的心像扭了一下一样,冲上去把她拉回来。我不希望让她看见我眼里的慌乱, 假装着和她开玩笑说:小懒猫,马路上看清红灯。然后很自然地我就拉着她的手带 着她走路了。 她的手暖暖的,我真希望这辈子能抓住她过一生……临别的时候,她突然变得异常 地沉默, 仿佛周围的空气也因此而凝固起来……她低着头,问我:你喜欢我吗?我看不清她 的表情。 只是感觉她的声音在颤抖……我想起了安,不,应该是安肚子里的孩子……我说过 会承担责任的。 可她呢?她是无辜的。既然我不能给她什么承诺,这个故事就不应该开始……我望 着她。 那张看不清楚的脸,回答:当然喜欢。你是我最可爱最讨人喜欢的妹妹了。 然后她抬起头,笑了……她笑的那么灿烂……我想,她刚才也许只是和我开玩笑罢 了…… 我对她的话一直耿耿于怀,我试想如果她真的喜欢我……如果安没有怀上我的孩 子…… 可那一切都只是如果。有时候,人们不得不为现实所困,我真的很希望。 自己可以是只蝴蝶,只往自己所喜欢的花飞去……没有约束,没有牵拌……即使孤 独,那也是美丽的…… 好久没有简的消息,我也不敢主动去找她……我怕我自己真的会沉沦…… 独自一个人坐在GRAY PUB的角落里,不停地抽着烟。我不明白她那时候为什么会笑?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从不过问我的事。我甚至不明白她是否真的喜欢我……看见一个 身影。 在我眼前一晃而过,然后同样选择了一个阴暗的空间坐下。是她?很像。 可她没有过来叫我……我默默地起身,一步一步朝她走去,感觉当时的步伐特别凝 重…… 终究不是她。我在想,如果她偶尔能在路上遇见简,代我告诉她我很想她。 她,是我深爱着的女孩…… 打开房门,见安一个人坐在桌前,她望见我回来,也没有打一声招呼。 只是那样静静地坐着……我走进房间拿了件外套给她批上,她却肩膀一甩把外套丢 在地上。 你干什么?没事又发什么火? 你自己心里明白。你是我的男人,却这么晚回家。 你不知道家里有你的孩子你的女人需要人照顾吗? 你的男人?我在心中默默地自嘲……如果她真的把我当作她的男人。 她就不会和外国老跑了,就不会在被别人抛弃之后又回来找我……她不懂什么叫廉 耻…… 她,不配做我的女人…… 这是什么? 琪的婚帖。明天下午4点。 我晤自拿着婚贴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锁上门…… 她终于要结婚了。曾经见过她的男友,的确与她很配…… 只是,或许我依然爱着她……如果那时……我已经不想再多想什么。 把帖子丢在床头柜上,开始蒙头大睡。 清晨,我被安的扰乱吵醒了。 Tin,帮我看看我今天穿什么好。 可以了。 我起身走进洗手间使劲用冷水泼自己的脸。这个女人…… 我和安到达婚礼现场时已经4点1刻了。但中国人的习惯就是会等上那么半个小时左 右。因为料想得到有些人总是会迟到的……新郎新娘已经在门口迎宾了。琪看见我,和 新郎耳语了几句,便朝我们这边走来。 好久不见。 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喔。 当然。 同一般的婚礼没有什么两样,新郎新娘轮流为宾客们敬酒、点烟。喧闹的场面,却 充满了空洞……我起身走到门外,点燃一只烟……简,她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她的消息了……我依着墙,哭了……身边递来一块手帕。 是琪。她依旧保持着自然的微笑,只是脸上又多了一份慈母般地宠爱……她望着我, 问道:怎么了? 我捻灭烟头,回身望着她。 没事,想起一个人。 是喜欢的人吗?为什么去不找她? 可不是这么容易就可以找到的。既然找到了,你可一定要珍惜啊。说完她就转身 走了。 我想她并不想看到我哭泣,因为……她也曾经这样安慰过我……那时候,她,还是 我的女友…… 忽然明白,有些事如果不紧紧抓住,等到失去的时候,再想挽回就来不及了…… 我拨通简的电话,依稀听见她熟悉而又温暖的声音……我对她说:简,嫁给我吧。 还没有听清她说了些什么,电话已经被挂断了。我这才注意到, 安已经站在我身边,一只手还按在电话上……她似乎很生气。 原本看上去还算不错的妆束已经被扭曲地不成人形了。我很平静地望着她,问道: 你想干什么?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突然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然后就只看到她的背影离我越 来越远了…… 回到家的时候,看见她房间的衣橱门开着,里面已经空了。 我想她一定又是去哪个朋友家里生闷气了。我总是能料到她会去哪,什么时候会回 来……我已经习惯了她的无理取闹……只是我很执着,我爱的,是简。 第二天去公司的时候,竟然看见安也在那儿。她不知在和老板说些什么。 我冲上前去,拉住她,你来这儿干什么? 她冷笑道:自己做出来的事就不要怕丑,纸是包不住火的。 这时候老板唤我:Tin,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我跟着走进办公室,却听见那个女人不停的冷笑…… Tin,我想你应该放个长假了。 我懂老板的意思,很主动地就辞职了。 Tin,其实公司也明白你是个人才。可是尊夫人来公司里闹对我们的影响实在是太 不好了。 我明白。 我默默地走出办公室,她已经不在了…… 我又去了GRAY PUB,我不想找她,不想让她和我一起负担这些…… 我第一次坐在吧台前,任由自己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任由自己喝得烂醉如泥…… 感觉自己一直念着她的名字,感觉自己一直念着她的电话号码……她真的出现了。 真的是她吗?我也不清楚,只是迷迷糊糊地有人抱着我,然后,我已经睡在自己的 床上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她。她趴在我的床边,闭着双眼。只是那样静 静的…… 脸上还不时洋溢着她特有的微笑。我抱住她,狂热地吻她,希望把我所有的爱都传 递给她。 我是爱你的,简。我心里不住地念着……我贪婪地享受着她的温存,像个孩子依恋 着母亲一样……我紧紧地拥着她。渐渐地,我睡着了。梦里又见到了安。 她披散着凌乱的头发,不停地打着自己的肚子,她疯了!我不停地唤着她,孩子是 无辜的…… 醒来的时候,简已经不在了。我猜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她真的不爱我? 拨了通电话给她,想约她出来说清楚……我是爱她的,我希望她能嫁给我…… 我依旧坐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等着她,那是我们最初相识的地方。 她来了,拉开椅子坐下,然后微笑地问我:有什么事吗? 对不起。 却见她脸上不耐烦的表情。 昨天的事……酒后失误……对不起…… 她却笑了。没关系。都过去了。 我不懂她为什么会这么干脆,沉默着久久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了,今天我是来和你说再见的。明天我就要移民去加拿大了。 听见她这么说,我的心已经乱了,她真的不曾爱过我?她就要离开了…… 也许一切都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我们不得不照着他的指示一步一步地走完这一生 吧。我认命了。 会写信给我吗? 当然,我会想你的。 我也一样。 就已经结束了……手机响了,是医院打来的,说安流产了…… 我匆匆地与她道别,依依不舍地望着她,可是我必须要走了,就像她也注定了要离 开一样…… 依在手术室门口的墙边,我不断地在想,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安,如果安没有怀上 我的孩子,如果……也许孩子已经保不住了,但她呢?也要离开了……我不知道我究竟 拥有过什么…… 我,依旧是孤独的…… 1999/1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