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百合 作者:夕子 如果广州下雪 我就离开你 广州会下雪吗 20年了,我问过很多人,广州不曾下过雪 那么,至少我还有20年不会离开你 ----小雨 一直以为,秋天是个告别的季节。有一段爱情故事却延生在秋天。落叶飘零的 季节。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偶尔传来健盘的敲击声。每个人都全神专注着电脑上的工 作。本来前几天这里还是闹哄哄的,自从李总监厉言批评后,并以扣发当月奖金的 威胁后,办公室里静了下来。 李总监挺着大肚皮带着一副莫不可测的表情不动声色地走到靠窗的一名女孩身 旁,眼睛直瞅着女孩,然后慢条斯理吩咐着:“小雨,把今天编辑的网页全删了, 想自己创作,你还不够火候。”哦,小雨唯唯喏喏应着。这个李总监连骂人也慢条 斯理的,实际上奸诈得像只老狐狸。公司会计小叶说道。小雨始终微笑着,让人捉 摸不透。 她的名字叫小雨。 在人群里,小雨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但在一堆女孩子里,小雨肯定是最特别 的一个。特别在于她那笑起来眯起来一条缝的双眼。时下正流行单眼皮女生。 毕业后,小雨在一家小公司任文员。在离公司很远的地方租了间房子。因为那 里房租便宜。因为便宜,因此地方复杂,环境恶劣。房间窄得只容得下一张床,黯 淡的灯光。十几个人共用一间浴室,没有厨房,邻间住着两男两女,在发廊上班。 每天深夜才回来。吵得小雨经常整夜未眠。陪伴她的是生日那天表姐送给她的随身 听。小雨经常从夜晚听到凌晨。 那是一段荒凉且孤独的日子。 一个人的生活很孤独,但战胜孤独的最好办法就是习惯孤独。小雨懂得这个道 理。只是寂莫也能习惯吗? 半年后,小雨离开了那间公司。 一个月后,小雨在一家网络公司担任网页编辑。在离公司不远的地方租了间一 室一厅的房子。还是一个人住。陪伴她的还是那部随身听。 工作关系,小雨每天穿梭于网络。上网是小雨惟一的消谴。在虚拟的世界里小 雨能找到真实的自己。源于她淡漠的性格。在公司里,小雨不爱说话,喜欢笑,给 人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小雨没有朋友。孤立得像一朵脆弱而甜美的花朵。 遇见风在小雨的人生际遇里不是一种缘份,而是宿命的安排。 2000年的秋天来得似乎特别早,那天小雨严重感冒,一个人在公司值班。生病 容易让人变得脆弱。小雨像往常一样进入她爱去的那间聊天室,礼貌性地与几个熟 悉的朋友打了声招呼。小雨的昵称是百合。百年和好的意思。小雨在聊天室里小有 名气,耍嘴皮子甚少有人赢得了她。但今天小雨没有聊天的心情。 “老婆,我来了,亲一个”。一个叫风的人突然对小雨发讯息。 〈百合〉:莫名其妙。肉麻。 〈风〉:发错了不行哪。装什么圣洁呀,还百合呢。 〈百合〉:刚才我也发错了不行哪。人家叫水仙的怎么不见你发错。 〈风〉:承认发错了就得道歉。 〈百合〉:赖皮。少惹我。 〈风〉:哼,有刺的百合。还以为是朵温顺美丽的百合呢。 〈百合〉:我看你是有意搭讪。 〈风〉:我是将错就错。 〈百合〉:随便你。我今天感冒,不想传染给你。找别人侃去。 〈风〉:我认定你了。 〈百合〉:说了不想聊。 〈风〉:我认定你了。 〈百合〉:你这人怎么这么固执。 〈风〉:与生俱来的。 〈百合〉:我要改变你。 〈风〉:不可能。 〈百合〉:我们赌一场。 〈风〉:有趣。赌注? 〈百合〉:以身相许。 〈风〉:呵,想嫁了。野百合花要变家花咯。 〈百合〉:一无所有的人惟有拿身体下注。 〈风〉:说得这么凄惨。我走了,明天再找你。再亲一个。 生病容易让人丧失理智,小雨的一句“我要改变你‘毁了她一生。 日子继续着。小雨偶尔还是有个性地搞点小创作,李总监屡次警告小雨,并以 革职威胁她安份地做好本职工作。小雨一意孤行,心情低落到了极点。这个世界不 符合我的理想。小雨在日记上写道。 那段低落的日子,风一直陪伴着小雨。已辨不清到底是谁在改变着谁。风跟他 的名字一样似一缕不飓的风,不为谁停留。在网上也是来无影去无踪。小雨于他是 特别的,他会每天在小雨下班的时段陪她聊天。聊得起兴时节又似风一样飘走。 风是小雨惟一的朋友,尽管她不知道电脑另一端的他是人亦是鬼。风说过他似 爱情为游戏,小雨回答说人生何尝不是一场游戏。小雨了解风一定有过一段伤心的 往事。风在网上有许多女朋友,但他对小雨是最好的一个。小雨对风说过一句话: 不管你有过多少女人,其中有一个一定会是你的挚爱。风沉默了很久,打出一句话 :小雨,我真的好想好好爱一个人,我希望那个人是你。然后似风一样飘走。一个 月没在网上出现。 小雨有风的联络电话,但足足一个月她没找过风。她可以想象风的生活,不是 抽烟喝酒,就是与刚在网上泡到的小妞厮混,或者跟一大帮所谓的江湖兄弟打牌。 浪子是不会回头的,除非他倦了。 一个月后,风传了小雨的呼机。那天风心情低落,向小雨直吐苦水。小雨是个 极好的聆听者,她耐心地对风说:“不管你以前发生过什么事,也不管你现在的生 活有多么潦倒,我只希望你不要迷失自己。几天后,小雨给风捎去一封信。 小雨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改变风。只是为了改变?小雨迷茫了。 有一次小雨跟风聊着聊着,风突然对小雨说:做我女朋友吧,我会给你幸福。 网恋?小雨讶异地问道。不,是精神恋爱。风回答着。好,我陪你玩精神恋爱。 小雨答应着。每天晚上,风给小雨打电话,唱任贤齐的给你幸福,不外乎叮嘱 小雨要整时吃饭,按时休息。秋天是个温馨的季节,也是个恋爱的季节。小雨在日 记上写道。 风终于按捺不住两地相思之苦。他提出要去小雨的城市。小雨拒绝了风。保持 现状不很好吗?小雨说。可是我想你,物理的距离让我无法更了解你。风在电话上 大声地说。我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暂时不想有人扰乱了我的习惯。小雨说。 不,你需要的,你需要我,如同我需要你。然后风挂掉了电话。那晚,小雨整 夜未眠,她在思索风的那句话:你需要的,你需要我……也许爱情只是一种需要。 小雨不肯定地认为。 三天后,风在小雨的呼机上留言:小雨,我买了今晚的火车票,七点钟,你在 火车站等我。小雨没有丝毫惊讶,她知道始早会有这么一天。 七点钟,小雨见到风。大约一米七五的个头;一张清秀又有点懒散的面孔。 穿着黑色的牛仔衫,洗得泛白的牛仔裤,背着登山包。惹人匪疑的是他手臂上 似月亮形的刀疤。一直大叫着:“小雨!小雨!”“不许动,要钱还是要命?”一 名女子从背后掐住风的脖子。我要小雨,风的反应还不赖。真不巧,那天小雨穿得 也是黑色的衬衫,宽松的牛仔裤。然后两个人大笑起来。好似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那天晚上小雨带风去了那间她经常去的咖啡厅。两人之间话语很少,也许因为 彼此都是喜欢沉默的人。但他们彼此需要。一个小时后,小雨带风回她的宿舍。 其实风可以住酒店的,但彼此很有默契的一起走回宿舍。路上,彼此保持缄默。 过马路时,风紧紧地牵住小雨冰冷的双手,一直没松开过。小雨感动得想哭。 2000年秋天的一个晚上,有一个男孩紧紧地牵着我的双手,他给了我生平第一 次的温暖。小雨在日记上记载着。 那晚,风睡在客厅。临睡前他很温柔很温柔地吻了小雨,轻声对小雨说:“我 爱你”。然后取走了小雨床上的随身听与音响,放上任贤齐的给你幸福,从夜晚播 到凌晨。那晚,小雨睡得很安祥,风给了小雨幸福,虽然小雨从未对风说过她很幸 福。 白天小雨上班,风会出去上网或者打电动,不然就是看场电影什么的。小雨从 未问过风的职业,风也从不过问小雨的工作以及感受。两人在一起通常都是下棋, 听音乐,看书,接吻,拥抱,或者偶尔出去散步。对小雨来说,已经足够了。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平淡的幸福。风始早会回到属于他的城市,小雨很珍惜两人 共处的时光。 一个礼拜后,小雨跟风正式同居。小雨不知道有没有改变过风,但她已经以身 相许了。小雨输了。但她输得心甘情愿。我会用我整个生命爱风,我永远不会对他 说爱,我知道有一天我们会分手,从一开始就知道。就像刚出生的婴儿能清晰看到 自己生命的尽头一样。很残酷,但痛并快乐着。小雨在日记上写道。 李总监已给小雨下了最后通喋:再不安份工作即刻革职。从李总监候办公室走 出来,小雨请了一下午的假。爱情是盲目的,有时会让人忘了现实。小雨在街上逛 了一下午,买了一把吉它,因为风说过他喜欢弹吉它,这是小雨送给风的第一份礼 物。风对那把吉它爱不释手,即刻弹了那首给你幸福给小雨听。唱得深情款款。小 雨眼眶湿润了,但她不让风看见。她问风:你能爱我多久?风深情地说:至少五十 年。 隔天,风送了一朵百合花给小雨。这是小雨第一次见到风羞涩的样子。也是小 雨生平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小雨捧着花在一旁咯咯地笑了。 幸福往往都很短暂。很多人都这么说。 风在小雨的城市里住了三个月。他走的那晚小雨不让他收拾行李,她希望明天 她上班后再收拾。那晚他们不断地身体缠绵,风不断地轻声细语:小雨,不要离开, 不要离开我………清晨,小雨留了张字条给风: 如果广州下雪 我就离开你 广州会下雪吗 20年了,我问过很多人,广州不曾下过雪 那么,至少我还有20年不会离开你 ----小雨 风走了,小雨没有去送行。那晚,小雨关掉了所有的灯,在黑暗的角落里听着 任贤齐的给你幸福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风走了两个月了,没有任何音讯。小雨在他的ICQ 上留言,并给他捎了一封信。 风回了信,他叫小雨忘了他,他写着:小雨,我知道我们相爱,但我们是不会有结 果的。忘了我,我不想为谁停留。不要再给我写信,我现在不在家,何况你的信我 从来没有看过。你是个坚强的女孩,时间会忘记一切。对不起! 要来的始终逃不过。风就像一艘漂泊在大海上的船,累了就在岛屿上歇歇脚, 休息够了又继续漂泊。试问有谁能留住这艘船?海岸吗?码头吗?无边无际的大海 不是没有尽头的吗? 小雨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上班,朐口在滴着血,嘴角却牵动着微笑。过着行尸 走肉般的生活。那朵百合花枯萎了,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那英出新专辑了,愿赌服输。小雨重复听了好几天。然后辞了工作。退了房子。 离开了那座城市。从此在网上绝迹。 小雨在那间屋子刻下一段话: 如果广州下雪 我就离开你 广州会下雪吗 20年了,我问过很多人,广州从未下过雪 那么,至少我还有20年不会离开你 ----小雨 小雨走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2000年12月25日,圣延节那天。风在小雨的主页上留下一句话:永远怀念我的 挚爱,小雨 秋天,是个告别的季节。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