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第一道菜是叫化苍蝇,精选红头绿头金头苍蝇制成。做这道菜之前先得挑出大 小相同的苍蝇,然后给它们灌肠,两遍肥皂水两遍洗涤精,把苍蝇肚子里不干净的 东西去掉,然后喂进十年陈的女儿红,等苍蝇都醉得东倒西歪了就糊上一层泥,泥 里加了各种调料,再包上荷叶放进烤箱。吃的时候泥已经成了陶瓷,还有的成了琥 珀,用精巧的木榔头这么一敲,泥碎了,一阵清香立刻溢出,里面的苍蝇个个醉态 可掬,蘸点特制的酱,味道甭提多美了。 第二道菜是油炸开口蚊子,先灌肠,然后用冰糖做的签子串好活蚊子,一串六 个,取六六大顺之意,蚊子个个振翅欲飞,就象一串串雕像,放进炸房,厨师穿上 石棉做的制服,用一个特大号的漏勺兜着几十串蚊子,一开莲蓬头,哗地一下滚烫 的油喷了出来,这样炸出的蚊子个个金黄香脆,入口即化,而且一个个都张着嘴, 栩栩如生。 第三道是烤乳鼠,这些老鼠都是童身,又叫童子鼠,肉鲜味美,而且据说滋阴 壮阳,每只老鼠身上都有一个针眼,以针眼为圆心敲着一个蓝图章,上面的字是 “已消毒请食用”,旁边还有日期,可见老鼠们生前打过防疫针,不会传染鼠疫, 可大胆食用。 最后一道是岩烧蟑螂,岩是陨石,耐高温,烧到岩快变成透明的时候,把一盆 活蹦乱跳的蟑螂倒下去,然后扣上玻璃罩,滋的一股白烟腾起,烟雾缭绕中,蟑螂 们个个奋不顾身地跃起,撞到玻璃罩上又重重地落下,再跃起,再落下,食客就欣 赏着这残忍,等蟑螂都半熟了只能跃起几寸的时候,服务员就掀起了罩子,他手里 拿着一个网兜,蟑螂跃起的时候,巧妙地横里一兜,然后往台子上的调料碗里一扣, 手法纯熟之极。这样的蟑螂正好是六七分熟,既不酥软又不焦黑,表皮香脆,肉质 滑爽。 老实说,我对这些东西兴趣不大,毕竟作为市场部经理,我也曾跟着局长赴过 几次宴,因为是公款的,场面之大自不待言,饭桌上不但有这些,还有许多濒临灭 绝生物教科书上都不大有的玩意儿,要是在菜盘子旁边摆个标签,那么饭店就成了 自然博物馆,当然,博物馆的标本没有这么香。参加宴会的领导们个个都象巴普洛 夫的狗,不时掏出手绢擦着哈喇子。 我回过神来,凝视着朵朵,她正专心致志地对付着盘里那些美丽的生物,这些 生物在油盐酱醋的作用下,已经完全失去了本来的面目。 她吃得汁水溅到了脸上,我自觉地递上餐巾纸,她却鼓着腮帮子摇摇头,掏出 一面小镜子放在桌上,等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了,就伸出细小可爱的舌头,在脸颊上 游走,有时甚至仰起头来,努力地用舌头去够鼻子,在一刹那,我的心就象失去控 制的F1方程赛车,猛烈地撞击着我的胸膛,然后在空中翻腾,重重落下的时候,我 的心仿佛已经不属于我。 结帐的时候我也学着电视里的人物用食指和中指夹着信用卡,斜斜地给服务员, 这是最心疼的时候,万万不能让一丝表情流在脸上,我转过视线看着窗外,街上的 行人正给狂风卷得跌跌撞撞,一道闪电劈开云层直抵大地,好象要下雨了。一只手 轻柔地拍在我肩膀上,看来吃过饭的女人比较温柔,我很想被多拍几下,这样心疼 的感觉会被一点点柔情取代,所以我装作专注地看窗外,不过朵朵好像不耐烦了, 重重一掌震得我内脏离位,我只好转过头来,看见的却是服务员的手,他指指墙壁, 顺他的手指看去,只见墙上写的是现锡结算恕不接受信用卡,我口袋里的锡从来不 超过半钱,只是在焊东西的时候才掏出来用。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