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雨停了,空气中的灰尘似乎都溶解在雨水里落到了地上,天空呈现一种少见的 明亮的黑色。一些淡黄的光慢慢地爬上了朵朵的脸颊,她的脸一点点显示出来,好 像镀金了一样,月光终于洒进了小窗。这是难得一见的美景了,我有五年没有看见 活生生的月亮了。我们都打开窗户,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湿润的空气,新鲜的空气 下去,似乎有一股勇气升起,我忽然吻住了朵朵,她的嘴唇温暖柔和,我的心忽然 宁静了。我们摈住呼吸,沉浸着,全身的力量随着血液迅速游走,然后一股脑儿汇 集到两片嘴唇上,地球引力似乎正离我们而去。我们就这么吻合着,渐渐气闷,幸 好坚定的信念使肺活量空前强大,一刹那我觉得我们快接近真空了,假如用八匹马 来拉我们也可能拉不开,要是时间再提前两千年,那么马德堡半球实验就会用我和 朵朵的名字来命名了。 这个吻耗时良久,其间我两次忍不住伸手去抓呼吸器,朵朵是练过声的,气息 格外悠长,分开的时候,她行若无事,我却憋得满脸通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朵朵笑眯眯地看着我狼狈的模样,挑衅地建议once again. 我认为那是以她之长攻 我之短,思想家的长处是思考,可是我又不能和她比思考,比肺活量我甘拜下风。 思想家的长处还在于瞬间就把敌我双方的优势劣势考虑得清清楚楚,不作不智之举, 想到此处,我在朵朵的灼灼目光下居然不再躲闪,还重重地打了个呵欠。 大气层中的灰尘又开始集结,月光渐渐模糊,船缓缓地前进,睡意袭来,朵朵 靠在我身上睡着了,我却还在回味。忽然,朵朵喃喃地说起了梦话,我把耳朵凑到 她的嘴边,分明地听见她背诵着:3.1415926 …… 真是奇怪的女孩子,睡着了还在背圆周率,怪不得能背几百位呢。 我醒来的时候,朵朵已经下船了,我仔细打扫了船舱,扫获长发五根,发卡一 个,我用空气清新剂消灭了朵朵留在船舱的余味,然后把船还了,匆匆赶去上班。 虽然我们只是做了一次口腔接触,可是我在办公室看见朵朵的时候,还是不大自然。 这是不正常的,据我所知,很多人在做了更进步的接触后反而更自然了,难道自然 和接触的程度成反比?作为一个严谨的科学家,我糊涂了。 晚上,老妈打电话来找我谈心,绕着弯子问及我的个人问题,我嗯嗯地敷衍着, 每隔三分钟就善意地提醒老妈,电话帐单不应该成为一个家庭主妇的主要开支。老 妈辩解道,她下午就想和我谈心了,但晚上电话费是对折,所以通话时间可以加倍。 老妈在电话中向我通报了重大消息,据她所知,凡经理以上级别的国家干部,到了 三十五岁还未成家者,组织上会分配给他一个太太。她的意思我自然明白,而且我 也知道,同等级别的女士如果到了三十岁还未出嫁,组织也会分配给她一个丈夫, 两下一对照就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组织上让本来娶不上太太的男士可以娶到一位 本来嫁不出去的女士。 老妈听了不以为然,她自小喜欢分配的东西,从三八妇女节的丝袜到八月十五 的月饼,从每天的报纸到结婚的房子,莫不让她欢欣鼓舞革命热情高涨,而且,老 爸也是组织分配给他的,自然,老爸的说法和她正好相反。我虽然并不介意晚婚, 但是长此以往,我们家的情况就会变成:老爸至少得等到72岁才能抱上孙子,而别 家同年龄的已经繁衍到了第四代。老妈是个爱面子的人,听到这个立刻就支持我不 要等组织分配——我们家的繁殖能力又不差,凭什么要比别人进度慢呢?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