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天堂 作者:fuyan1981 一 你还要我什么呢。这个,你要不要。紫合将事先准备好的刀片朝自己的手腕 划去。顿时,一阵裂痛。无限释放。 血大滴大滴地坠落在地毯上,印出朵朵鲜艳红嫩的蝴蝶花。 这一瞬间,紫合想起了妈妈,想起妈妈将蓝得发紫的蝴蝶发卡戴在她的头上, 溺爱的说,小合真美。妈妈的心肝宝贝。又想起妈妈披头散发纵身一跃的姿势。 她的眼神渐渐涣散。 你,混蛋。凤尾一巴掌狠狠地甩在紫合的脸上。紫合当场昏厥。 二 风肆意地在小四合院游转。地上一堆堆的尘土飞扬,落花成冢。 紫合蹲在铁树的角落,手里杵着一根枯枝在泥土里划着不成型的线条。姐姐 在一旁踢毽子。妈妈坐在树阴下织毛衣,没有太多的表情。 邻居家后院的门半遮掩的,流淌着均匀的呼吸。这是初夏几乎每个下午的风 景。 世界是那么慢悠悠的温温的燥热。每个人的心底都有那么的一团微火,等待 肆击的爆发。 紫合旧的有些发黄的白连衣裙拖在地上。扫着风。忽然视线模糊起来。片段 断裂。像是坠入了深渊,紫合的心砰跳着,想叫叫不出来。 三 我要离开你。紫合冷冷地说。 想离开。怎么。翅膀长硬了,要飞了,嫌弃我了。凤尾抽着一惯的35. 大朵 大朵的烟圈扑向紫合的脸上,瞬间破碎。紫合没有表情。 如果说以前我欠你什么,现在都还了。你还要怎样。紫合强忍着不适。 哈哈,你抢了我的男人。凤尾撇开自己的眼神淡淡说道。 你也配有男人。紫合将脸凑近,写满了鄙夷。 住口。你没有资格用这种口气同我说话。凤尾愤恨地用手指掐灭烟蒂,随即 发出吱吱的皮肤烧焦的声音。 很好。你同样没资格再跟我谈男人。紫合转身离开。 不准走。你是我的。凤尾一把抓住紫合的胳膊。一副只有她才有资格毁灭她 决定她一切的表情。 紫合早料凤尾有此反应。她并不打算走。走到哪呢。没有地方容得下她。她 要的是当面与凤尾做个了断 你还要我什么呢。这个,你要不要。紫合将刀片划向被凤尾抓住的手腕。液 体顿时冒出涌向凤尾的指间。像控诉她的丑陋一般扭曲着流淌。 凤尾又惊又恨。那只沾满腥稠血液的手用力地甩在紫合的脸上。在紫合失去 知觉之前,喉咙艰难地冒出,妈妈…… 四 妈妈坐在一旁织毛衣,时不时的搁在紫合蹲着的背比画着。紫合瘦弱的身躯 在妈妈的掌心里扭动。> 那时的她感觉不到妈妈指间刻意回避的绝望。 她只是随意地划着线条。像生活,轻易又凌乱。妈妈,她转过身正要对妈妈 说,你看,这条线画得直不直。 可是话还没说出口,紫合的眼角就被毛衣上的针刺杵了一下,紫合痛得掉下 眼泪。没有声音。她从来不会哭出声音。 妈妈有些呆滞。任毛衣掉到地上。紫合反而顾不得痛了,轻轻的摇妈妈的大 腿,妈妈,妈妈…… 五 妈妈……紫合虚脱的醒了过来。发现躺在自己的床上。却动弹不得。 伯树偎在身边,睡着了。紫合试着将受伤的手从伯树的掌心里抽出来。可是 没有成功。反而惊动了他。 他一脸的惊喜。紫合,你醒了。 她顺势将手收回,偏过头去,不愿理会这个男人。 紫合,让一切都结束,好不好。停止伤害吧。我是真的爱你。请不要恨我。 求求你。伯树又将那只手揽入掌着,颤抖着乞求。 我想去月亮湾。紫合冷冰冰地说。心里却问着妈妈,是不是每个天使都会堕 落。是不是每个第一次,都会选择慢慢长出两只腿,学会走路。 你的身体……好,好。我去准备。伯树虽然担心但又像孩子获得了奖赏一样 雀跃。等我十分钟。说完,将紫合的手放入被中,然后离开。 再回来时,伯树推来一辆轮椅。将紫合合着毯子一块抱着放在轮椅上。 六 就停在这里。紫合说道。来到月亮湾,就像回到了家。 那一面月亮形状的湖水清澈得能看到鱼儿戏水的细节。可每次紫合来到这里, 都无心观赏。这都不是她生活的触角。 想必谁也猜不到这竟有几十米深。在这平静祥和的背后,曾上演过一场惊心 动魄的画面。从此,她的归属就住进了这里。 紫合闭上眼睛。努力地逼退漫溢的泪水。十六年了。那一幕纠缠着她长大。 成了心魔。 七 五岁的她目睹妈妈跳进月亮湾里,再也没有上来。那纵身一跃,伴着姐姐在 耳边的一声尖叫,从此,划破了她的整个人生。 她经常一个人跑到月亮湾。幻想妈妈有一天能够上来。她跟妈妈说话,说每 一天发生的事。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很好,也许这样妈妈终有一天会出现。她从来 不说自己遭受的虐待。 她一直保留着那个蝴蝶发卡。颜色有些脱落了,就像记忆,曾经如此流畅, 慢慢的,断裂成一段段的片段。有时,使劲的想,也想不熟络。 记不得从什么时候起,妈妈给她梳理时,会默默掉眼泪。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小合,你知道吗。天使堕落只有两个下场。自杀,或是继续,然后满满长出 两只腿,学会走路。我已经堕落过一次了。如果再来一次,我该怎么选择。> 小合听不懂,只是说,只要妈妈不离开小合就行。当然不会,小合这么乖, 妈妈怎么舍得呢。听到这样的回答,她就放心的不去想天使是死还是活的问题。 可是妈妈还是选择自杀。离开她们。 那年,姐姐12岁。她们成了孤儿。这些年来,姐姐说的最多的一句就是,那 个臭男人。抛妻弃子。是他毁了我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姐姐实在活不下去,做起了操肉的行当。改名,凤尾。 紫合一直弄不清楚凤尾是怎么走上了这条路。只记得有一夜凤尾像个疯子似 的回来。衣物被撕成碎片。披头散发的。 睡眼惺忪的她以为是妈妈回来了,扑向凤尾喊妈妈。凤尾一掌丢开她,大骂, 再提那两个人我就掐死你。紫合受到了惊吓。以为是个魔鬼。可是她认出了那是 姐姐。 从此,凤尾不再是姐姐。起初,赚来的每一分钱,她都浸了又浸,晒了又晒。 在阳光下摇曳的钱就像梅超风舞动的手指。刺眼、残酷。 有一次,凤尾一气之下,把所有的钱都撕个粉碎。紫合躲在角落不敢出声。 凤尾转向她,目光里充满了仇恨。 那一刻。紫合似乎能预感到她的命运被凤尾操作在修长的指间,就像那一把 破碎的钱,终于破碎。 凤尾不仅怨恨所有的男人,也恨自己的妹妹。恨自己抚育她,舍不得毁了她。 可又不甘心她如此的干净无暇。于是,只有在肉体上摧毁她才能使自己泯灭的灵 魂稍显安抚。于是,紫合身上随着年岁的增长布满了烟头烫伤的疤痕酒瓶碎片划 破的伤口等等。 幼小的紫合无力反抗。哭着跪着求姐姐不要打她伤她。她会很乖,会听姐姐 的话。可是醉酒成性的凤尾就像失控的疯子一样。过后虽有些懊悔却也好不到哪 里去。 有一次,紫合逃到同学家夜宿。凤尾酒气熏天的闹到人家,还带着一把刀, 口里喊着,想拐走我的妹妹,我一刀砍死你们。吓得同学再也不敢亲近她,而她 也再不敢向谁求助。只是呆在月亮湾,一呆就是半天。 童年就在姐姐仇视和周遭蔑视中度过。上了大学,紫合终于可以远离这个城 市,在学校寄宿。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世底细。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回避。生活逐渐 正常起来。 奇怪的是人大了,对凤尾也不再那么惧怕了。甚至有些心疼,有些内疚,是 她拖累了姐姐。她相信姐姐还是爱她的。她们是亲姐妹。是相依为命的亲人。她 甚至设想,自己毕业后,找个工作。劝姐姐收山。她来赡养她一辈子。天使已经 堕落了一次,她不允许悲剧再次上演。 冲着这些心愿,紫合在周末偶然也会打个电话。哪怕每次都无话可说。凤尾 突兀的沙哑的声调,就像拧啤酒瓶时不小心拧裂了的口子,让人不提防的疼。 到了假期,紫合都会回到家乡。陪陪凤尾。或是呆在月亮湾。回忆过去,或 是抽身一定距离之外,看着过去,才能为现在感到满足。这也许是居高临下者常 有的心态,她讽刺的以为。 只是姐妹关系并没有得到好转。她们之间似乎只是维系着养育与被养育的关 系。金钱的关系。凤尾看到她的眼神里一直充满着一种浓稠的仇视和厌恶。这是 紫合不愿面对的。可是又不能就这样调头离开。她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做一只风 筝,线永远拽在凤尾的手心。 五 同凤尾上完床后的伯树从房间里走出来,瞥见站在窗边凝望的紫合。心一动, 便做了决定。要她。 伯树对凤尾说,若是能帮我得到紫合。什么条件你尽管开。 凤尾一脸的错愕,你对她感兴趣。 怎么,不可以。伯树不可一世的气势。可内心竟也没有底,毕竟那是凤尾的 亲妹妹。 好,我帮你。可你不要得寸进尺。凤尾盘算着。心里的不安不是来自对妹妹 的愧疚而是伯树。她不能断定他是玩玩的还是当真格。面前的这个男人可是她这 些年来唯一不舍断交的。 凤尾用安眠药把紫合迷倒。然后带伯树进她的房间。 解开紫合的衣物,伯树被触目惊心的疤痕震撼了。该死的凤尾,他在心地暗 骂到。他从来都嫌弃那种女人。可有时,只有那些女人才能给他带来情欲的温暖。 看着眼前的这具酮体,浑浊的灵魂顿时被净化了一般干净得只剩下急促的呼 吸和一股爱的冲动。 占有了她,他落下激动的泪水。那一刻,做下了有关一生的决定。 六 什么,你要娶她。开什么玩笑。整夜呆在客厅等着伯树办完事的凤尾,表情 一会笑一会凝固着。她不能接受这么荒唐的事。可她又怎么解释整晚的不安和窥 探呢。这个风流多金的男人竟然要娶自己的妹妹。无视同自己多年的肉体关系而 第一眼就要定了自己的妹妹。 我需要同你开玩笑吗。你要真当她是姐妹,就该高兴就该祝福她。伯树狠狠 地丢下这些无情的话,像是为了替紫合报仇一样,瞪着那些疤痕的肇事者。 哈,为她祝福。是啊。不错。很好。祝福……凤尾成了一只斗败的母鸡。 伯树虽然如此坚定,可内心潜伏着巨大的不安。他怕……算了,他不愿去想 自己的罪恶。丢下一句,好好看着她,我马上回来。就快速离开房间。 凤尾软瘫地坐在梳妆台前。她第一次,专注自己的面容。整夜未卸的妆变得 疲累丑陋了。眼角一路下来,竟有了皱纹。厚厚的嘴唇褶皱着有些发白有些发干 的欲望。老了。她恍然发现。 十六年。就这样过去了。当年的自己正享受着幸福的童年呢。瞬间就家破人 亡。都是该死的男人。可自己这辈子竟也没能离得开男人。不是要报仇吗。却也 没看到自己报着什么仇。 她的灵魂忽地空了。竟然弄不清这些年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活着,就这么活过 来了,像没活过一样。唉,她连连叹气。男人,哈哈,终究是玩不过男人。跟了 自己这么多年,却决绝地要娶自己的妹妹。妹妹,该死的,养她供她却成了祸害。 想到这,凤尾心里除了恨再也没有别的情绪。 七 发现失身的紫合,绝望得冷静异常。 有多大的好处,说来听听,让你舍得出卖自己的妹妹。 凤尾冷笑,养你这么大,眼看就出息了。怎么,不能回报一点我的苦心。 我以为马上就毕业了。有了工作,你就可以不干了,我养你一辈子。讲起曾 经频频的设想,紫合像在念中学作文一样毫无情绪。 得了吧,就你那点钱,连我的唇膏都负担不起。读书、工作,哈,你以为我 真指望你这些。凤尾挥起她的如来手掌一拍即毁,多年来另人费解经营的建筑。 我以为你爱我的。就算虐待我,倒也没毁了我。原来我错了,原来是我多情 了。哈哈。紫合笑了起来。不愿再同凤尾纠缠下去。 刚冲出房门,迎面撞上回来的伯树。 紫合,你怎么了。不要恨我,我要娶你。瞧,我刚刚买来戒指。你看看。伯 树像孩子不知该怎么讨好自己喜欢的东西一样。 紫合没有理他,回过头来,望着被嫉恨扭曲了还剩几分姿色的凤尾。凤尾, 他要娶我耶。你看怎么办。是答应呢,还是让给你好了。凤尾,怎么不说话啊。 瞧,你现在的样子真难看。妈妈在你这个年纪,可比你年轻漂亮多了。一谈说妈 妈,紫合的心揪得更紧,却笑得更猖狂。像个疯子一样推开伯树冲了出去。奔向 月亮湾。奔向妈妈。 八 一切都结束了。紫合知道。 月亮湾的风今而个特别的清冷。吹得太久,全身发冷。紫合将毛谈裹得更紧。 伯树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睡着了。这样的一个男人。强暴她,娶她。因为爱她。唉, 她叹口气。这个世界到最后让人都懒得去琢磨。她手腕的伤还在痛,心却不能再 痛。 不远处传来一个孩子的啼哭声,妈妈……紫合闻声望去。一个约莫五六岁的 小女孩大概是同妈妈走散了,无助的只会哭。 紫合下意识地四处张望。望见前方几步远的湖边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正转向 她。挥着手,小合,你在这啊。妈妈找了你十六年了。想死妈妈了。你瞧,妈妈 给你买来一只你最爱的蝴蝶发卡呢。快来,到妈妈的怀抱里来…… 紫合像着了魔,使出浑身力气从轮椅上站起来,不去管顺势滑落的毛毯。妈 妈,我想你。紫合抑制不住喜悦的泪水有些踉跄地扑向那个久违的怀抱。 有人跳湖了。有人自杀了。一阵喧闹惊醒了伯树。他看着空的轮椅,和地上 一摊断了神经的毛毯。发了疯似的奔向人群,嘶吼,紫合……不要……不要…… 一席更猛的风吹过,吹散了这场闲言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