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岗工人 作者:风在发梢 黄昏的斜阳吐出最后一束余辉,便忙着我黑夜交换了岗位。吴有民推着一辆破 旧的自行车失落的从厂里走了出来。今天他不知怎的?转悠转悠着便又跑到厂里来 了。他明白自已已经下岗了。前几天,全厂召开职工大会,就是宣布停产,放遥遥 无期没有任何希望再复工的长假。其实,停产放假,就等于工人失业。不过换个说 法而也。这些吴有民早有思想准备:因为厂里年年亏损,也是资不抵债了。但真要 离开一口气干了十几年的工厂,每天不再走这条熟悉的路,内心不免酸溜溜的。 他骑上自行车,满腹惆怅地在人流里穿行,从早晨到现在,他跑了几十家单位, 几乎都是同一种调子的摆摆手摇摇头的把他打发走了。一没文凭,二没技术,这确 实不让吴有民绝望的感受到他的一生棗迄今为止和从今以后的人生,有一种沧桑感, 一种难言的感慨和辛酸……他想到生活;想到自己而立之年所面对人生路途的选择; 想到自己所经历过的坎坷和磨难。这些被蹉跎,被虚掷了的青春岁月;虽经努力却 万难改变的命运……无法不让他感到气妥和沮丧。 路上的街灯已经亮了,悬在夜空中,把街面照得通明透亮。几年的创建文明城 市,确实把街道改观了不少。但是,便道两旁,琳琅满目的摊点儿依然连成一片。 人群鼎沸,熙熙攘攘,大部分人是来闲逛溜达的。街边的绿化树上挂着几条彩灯, 一对对青年男女嘻笑着,围在一台彩电旁唱着卡拉OK。脸上不停地变换颜色。在舒 缓优美的音乐声中,传出的是一阵破锣似的狂吼。 “唉!如今这个年月,下岗人都穷疯了似的,都想做生意,都想赚大钱,倒好, 卖的人比买的人还多”。吴有民不屑一顾的朝市面看了一会儿,无名的露出一种歧 视,感觉这里就像一群恶狼在抢着撕拽着很可怜的一小块肉。 这时,一个人影从他身边一晃而过。凭着眼神他能明确无误知道那是他们的厂 长。本来他想曲意奉承的喊上一声,但还是不得不强着劲儿,把赶到节骨眼的话吞 了下去他没有理由去丑化那种戏剧性的角色,更不需要得到别人的怜悯来改变自己 的人生。他已经不再年轻,没有任何理由天真幼稚地看待这个世界。 他神色阴郁的骑了一段路,突然意识到今天还要买些什么回去。“哦!对了, 是儿子生日。”他终于想起来了。儿子可是他这一生能够艰辛地而又无比自信活在 这个对待自己并不宽厚的世界上,那种至为重要的精神支柱……差不多从小家伙能 够叫上他一句“爸爸”开始,他就毫不吝惜的从口袋里抠出一点钱给自己增点天伦 之乐。他想,这一生他会使劲地,殚精竭虑地,不厌其烦地培养儿子,把希望寄托 在他的身上。除了这些,吴有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在一些地摊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玩具,有汽车,火箭,变形金刚……这些确 实引诱孩子们。现在的生意人可真绝,把孩子们钩上,不愁大人们不掏腰包。吴有 民支好车,从一个满脸堆笑的中年妇女那里买下一个玩具汽车。本来他想杀点价的, 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当然他明白卖主的这种微笑完全是一种做作,但他怎么能够 和自己境遇一样的下岗工人讨价还价呢? 他迅速的骑上车子,想赶着回家和儿子乐一乐。自行车后轮像是没气了,在路 面上觉得硌着颠簸。他下了车,捏捏轮胎,发现瘪的历害。原来是一大块啤酒瓶的 碎玻璃扎了进去。“妈的,这些人吃饱了撑着,有几个臭钱骚的乱扔……”他满腹 劳骚,悻悻的推着自行车,向四周看了一圈。他想:这个时候了,谁还会来修车子 呢?不料他还真发现了一位: 在街头的路灯底下,一个人蜷缩在那里看着一来厚厚的书,旁边撒了一地的修 车工具。身后的树杈上挂着一只象征性的破轮胎。在繁华街市中心,显的那样单调, 泠清。显然他还没有什么生意可做。吴有民推着车子走了过去。渐渐的他不由自主 的停下了脚步,一个熟悉的面孔投入他的眼眸……他感受到有团热乎乎的东西在自 己的心中翻卷,继而这东西又涌上了他的喉咙……“厂长”他终于脱口而出。“小 吴,是你呀……”。修车人缓缓的抬起头,“怎么?车子坏了?”厂长,您怎么… …?”吴有民激动的说不下去了。“小吴,你不会看不起我吧。”厂长善意的笑着 说:”像我,一厂之长干这事儿是未免让人笑话,但在家闲着,拿一点下岗工资总 觉得不自在。想找点事做吧,一个半老头子了,谁还要?寻思着就干上了这个差事。 唉!”厂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到他的车子旁检查了一下,接着意味深长的说起 来:“现在,生活中你想干点事儿,就得放下架子,做人啊,还是实际点好。咱们 得必需正视现实棗人生不是由待人去选择,而是需要用双手去创造。” 老厂长讲了这些,便忙着去修理车子。吴有民感觉头脑里一片紊乱。他静静伫 立着,长时间地,不无感触地注视着弓在那儿的厂长棗他的一双手,一双沾满油渍 的手在不停的搬弄着。这不由的让他想起厂长在职工大会上讲的那番话:“……下 岗并不可怕,只要自己有信心,有勇气,我相信我们的这双手一定能创造出辉煌… …”当初他听完这席话的时候,怀着一种可笑:现在的领导,台词像背口诀似的, 真正实行起来,就光顾嘴巴功夫而不管行动准则了。”现在看来,这个事实狠狠的 刺穿了自己隐藏得好好的一颗自卑的心,所以他没有理由不重新改变自己的观点… …是啊!自己不能由待生活来改变什么,而需要自己的拼搏!” 吴有民心里澄然明亮,他看着自己手里的玩具汽车,感到一阵的羞愧,此时此 刻,他所面对着无尽的黑夜,感觉那一排排向前延伸的路灯,把前方的路途照的多 么光明。 一九九八年六月三日 于贵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