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斤煤 本来没有打算买煤的。 可是煤气又涨价了,一罐煤气涨到52元了,而且今年冬天出奇的寒冷,我们这 个不算太北的北方小城,气温,也降到了零下十八摄氏度。天气肆虐着它的寒,我 这个大小伙子,夜里,也会被冻醒,我想我的父母,肯定也会觉得很冷吧。 在粮站做了几天小工,卸大米和面粉,挣了200元钱,便对母亲说:买一千斤煤 吧,生上火,屋里暖和些,也省煤气,好歹,也要暖暖和和的过年。 母亲寻思了半晌,点点头,同意了。 下午,在邻居家借了一辆三轮车,便去拉煤。我家附近有个五一桥煤站,可是 那里的煤很贵,一千斤煤要75元,便想着跑远点,听说城郊那里也有个煤厂,煤比 较便宜。一千斤煤,只要65元。就去那里,虽然远,可是,可以省掉10元钱,10元 钱,买带皮的猪肉,能买两斤的。 本来也可以给那边打个电话,叫他们送的。但是送煤要一百斤一元,一千斤就 是十元,自己去拉,便可以把这笔钱省下。里外里的,可以省20元钱。20元钱,就 可以给我的两周岁小外甥买一双新鞋,大过年的,呵呵,就应该打扮打扮小孩子。 就这样去了。走到半路,后悔不迭,太冷了。北风呼啸着。身上还好,蹬了半 个小时的三轮,身上还有些微暖意。可是脸可就惨了,那风,便如刀割,眼泪鼻涕 止不住的流。最惨的还是耳朵,开始还有些疼和麻木。到了后来,疼和麻木都没有 了。我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还好,还在。 一个小时,到了煤厂,开票,装煤,一千斤,三百块。 出了煤厂,那风越发大着,每蹬一下,便似使尽了全身力气,到了半途,全身 已经被汗浸湿了,再被风一吹,冰凉的内衣便贴在身上,我想,我想找个火炉烤烤, 喝一口热水,该是多麽惬意的事。 到了家,先将煤卸在了一楼楼道,然后还去了三轮车。接着回到五楼我的家, 喝了一口热水,对我妈说:妈,我去把煤搬上来。妈说:如果搬不完,就等你爸晚 上下班后一起搬。 这些煤必须搬完的,不能让它们在一楼的楼道里过夜,否则,第二天恐怕就剩 了一堆残渣。也不能等到晚上搬,晚上楼道里黑,父亲的眼睛不好,老年性白内障, 再说,父亲上了一天班,也很累的。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不就是一千斤,三百块吗?用煤提子,一次可以搬十二 块,也就是说,搬25次,上下五楼50趟,就够了! 可是真的做起来,可就很累了。搬了十几趟以后,胳膊也酸了,腿也软了,张 着大口喘粗气,恨不得多生两个肺,呼吸起来,也可以顺畅些。 可能是那两天在粮站使力过巨吧,现在还没有复原的缘故。那疲惫,越发沉重 了,腿,似灌了铅,每上一层台阶,便要挪出全身的力气。胳膊,已是惯性了。提 着煤提子,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力,只是觉得两条胳膊酸着痛者,也在努力着不让煤 提子失手掉下来。 搬到将近20趟时,实在撑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一楼的楼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 气,右手颤抖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左手掏出了打火机,便颤巍巍的摁着了,可 是,那打火机好沉好沉,左手无力着,那火苗,无论如何也凑不到嘴边。 吸了一根烟,体力恢复些,一咬牙,搬!又搬了一趟到楼上,我放下煤,打开 房门,母亲正坐在小板凳上剥花生。 水。我说。我要喝水。 母亲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慌忙跑到厨房里给我到了一碗水,急忙奔了出来, 将水递到我手中。 我接过,一仰脖,将一碗水喝光了。 擦了一把汗,我说:“快搬完了。” “你歇会,我去搬两趟。”母亲说。 望着瘦弱的母亲,我有些犹豫,可是,实在太累了,全无力抵御可以躺下来休 息一会的诱惑。 我将手套递给了母亲。进了我的房间,栽到在床上。 我发誓:将来要死,也要死在床上! 然后便听到母亲的脚步声响起在楼道里。下楼,上楼,卸煤。下楼~~~ 可是,却听不到上楼声了,我从床上挣扎起,出来。下楼,走到三楼的楼道时, 看到母亲,佝偻着身子,白发乱着,喘着粗气,煤提子放在地上,母亲,正在努力 的将它们提起。 我来吧。我说。从母亲手里接过煤提子。 我刚提了一趟。母亲说。母亲微垂着头,竟有些羞赧,象是做错了事。 没关系了老妈。我努力的笑。 儿子别的没有,有的是力气。我努力的笑。心里,却有些酸。 干吧!我加油给自己。还有几趟就完了。虽然,我累,我很累,我非常累。我 的身子除了累就是酸痛。可是我还有意志的。我要搬完了将它们。这样比请小工搬 要省很多钱的。省钱的,虽然累。 真的很累。已经不能一口气将煤提子提到5楼,而要在3楼歇上一歇,到了5楼时, 弯腰卸煤,那腰弯了下去,疼的,扶着墙,直起来它。 总算搬完了! 回到家,母亲已经帮我准备好了洗脸水,洗了一把脸,蹒蹒跚跚的回到自己的 屋里,歪在床上,一忽,便睡了。朦胧里,似是母亲过来帮我盖上了被子。 醒来,已是夜里,全身的酸痛,好想接着睡去。 我的外甥站在我的床前,我的嘴里嘟嘟囔囔的。 舅舅你在说什么?他瞪着那双黑白分明的无邪的眼睛望着我。 舅舅在骂人。 舅舅在骂一个叫上帝的家伙。 舅舅干嘛骂他啊? 舅舅生气啊,舅舅睡了这麽半天,他居然连个好梦都不让舅舅做一个! 我的外甥瞪大了眼睛,侧着头,一幅很不明白的样子。 是的,他还小,不会明白,上帝就是这样不公平,对于穷人,他连好梦都吝啬 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