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还卿小镜星泪流 星星都已经出来了,在灿烂无云的夜空中闪烁。可凯斯洛啊,你到底在哪里? 为什么今天的风会行的这么慢? 明光驾着风在夜空中飞驰,呜呜的风声急速的从他身边掠过,不时飘过的云朵 弄湿了他的发梢。可明光的心里却急得象着了火,再急的风不能少减他的温度,再 浓的夜露也不能稍除他的焦急。 凯斯洛啊,你究竟在哪里呢?你一定不能死啊,你难道忘了你指点江山许下的 宏愿吗?你难道忘了你重整山河的壮志吗?你忘了你说过的,你会让大江上时时听 到人鱼和渔夫的对唱,你要让高山上精灵和樵夫并肩欢笑。你要让这大地上再也没 有了战争与杀伐。这一切,难道都只是说说而已吗?千万不要!你到底在哪里? 明光已经驾风飞行了四个时辰,几乎搜遍了方圆三千里的地面,可是还是找不 到凯斯洛的踪影。 明光六神无主的在空中转着圈子。忽然,明光降了下来,落到了地面。将手紧 贴在地面上,凝神细察。既然从空中查不到线索,那不如索性在地面上看看有没有 线索。精神在脑中凝聚,明光运集功力深深的传入地下,感受大地的脉动。 这是威地说过的,大地是有生命的,有感情的。当它感受到悲伤的时候,它也 会哭泣,当它感受到欣喜的时候,它也会歌唱。那么现在,大地啊大地,你是不是 也正在为人间的不幸而低低啜泣呢? 猛然间,明光的手掌猛地一震,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的手掌一下子震得离开了 地面整整三寸。这是什么? 明光猛然站立了起来,向着东方望去。刚才向东探索时遭遇强大的力场,自己 的功力在上面一震而回。到底那个方向上是什么东西能制造这么强大的力场?那个 方向本应是方圆八百里的温得森林,可是为什么感觉不到参天巨树在欢快吸水的轻 频,却反而是这么强烈的震动? “温得森林。一定是那里!” 明光的脚下陡然起了风,一阵阵的狂风卷起了他的裤脚。 “暴风追,去。” 狂风卷起了遍地烟尘草叶,明光的身子就在烟尘中隐去。 呜……,狂风急走,向东而去。只余下满天的草叶缓缓落下。 “凯斯洛,你一定要等着我!” 离这座森林几百里外的地方,绮罗手中握着占卜用的竹爻,犹豫了好久也不敢 洒下去。 六相神卦,能卜知未来,预测命运。然而绮罗一次都没有用过。绮罗从来都不 信命运。她总是笑着说“笨老天,它凭什么决定我的命运”。卜卦对于她来说无异 于屈服。 然而这一次,她化了三个时辰,割的手指处处是伤。才作出了这个可以一用的 竹爻。竹爻做好,握在了手中。然而,绮罗的手却在颤。 撒下去还是不撒下去? 撒下去,也许就能看到凯斯洛和小龙女的结果。 可那结果要是让人心碎的结果怎么办? 做竹爻时明明企盼着美丽的结果,可是为什么此刻为什么却不敢撒下去? 难道是自己早知了那结果? 既然早知道了结果,为什么还要做竹爻,为什么还要卜神卦? 绮罗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绮罗的眼泪扑簌簌滴落在了竹爻之上。可直到 竹爻湿透了,仍然没有撒下去。 结果天定,人力无法挽回,那么我撒了也没有用。 结果天定,人力无法挽回,那么我撒了又有何妨? 终于,绮罗掷出了手中的竹爻。 九霄山下,千顷溪静静的流淌。小龙女独坐溪畔,一身雪白的罗衣在夜风中轻 轻飘动。千顷溪澄镜般的碧波映出了小龙女姣如白玉的容颜,也映出了小龙女痴痴 沉想的神态。 千倾溪的碧鳞鱼小心的绕开了这一片水面,它们是怕破坏了水面这一幅的美丽 图画吗?九霄山脚下一向顽皮的清风静静的,是不是也不忍弄乱这千倾溪动人的一 幕呢? 千倾鱼儿绕波走,九霄风儿让溪吹。这是哪个家伙说的?是那个天界神使墨丘 里吧。我真的这么美丽吗?可为什么那个人却看不见? 小龙女凝望水面,仿佛又看到了凯斯洛的长满胡茬的大脸在自己的脸旁浮现。 “小丫头,你在看什么,这么出神?” “你自己看不到吗?” “和你开玩笑,我怎么会看不到。真的是美极了。” “是吗?真的吗?你没说假话吗?你真的没骗我吗?” “没错,千倾碧波涌碧鳞。怎么会不美?” “──” “只是这千倾溪太小了,碧波再美,也不如大海。你见过辽阔的大海吗?你见 过海面上轻歌的人鱼吗?你见过那些悠闲撒网的渔夫吗?那种壮阔无垠,那种无所 拘束,真的是让人心怀大放。” “可是,大海上不是会有险恶的风浪吗?” “那有什么可怕的。大海上的风浪也是大海魅力的一部分,只有劈风斩浪才能 真正领会大海的壮阔。知道吗,小师妹。我从小就有一个志愿,就是作一个在大海 上迎风而进的海鸟。就算是被风雨打折了双翼,我也决不后悔。” 几滴水珠滴落在千倾溪的水面,打碎了明镜,凯斯洛的脸骤然隐去。小龙女猛 然抬起了头,用力一甩。脸上淡淡的水珠伴随着飘舞的长发一起飞了出去。 我也不怕的。我也可以作只大海上的迎风之鸟,就让这风雨来吧。 小龙女轻轻握了握手中的那把短短的圣剑。短剑的剑柄上传来淡淡的温度,这 是他几十年来留下的吗?难怪那么温暖。放心吧,凯斯洛,我爱的人,我决不会让 魔族的人有机会碰到它的。 小龙女轻轻自语:“来吧,凯斯洛,如果这真是命运的安排,就让我们一起在 风雨中折翼吧!” 猛然站起,小龙女面对千倾溪对面的草坪。 “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千倾溪对面的草坪上忽然起了一阵小旋风,一朵朵的黑玫瑰在旋风中翻卷而出。 与此同时,一个甜腻腻的声音在旋风中传出。 “哎呦,好美丽的小妹妹。真是我见尤怜哪。” 温德森林的中央,一颗颗参天巨木拔地而起,遮天蔽日。整个森林中黑沉沉, 静悄悄,听不到一点声音,看不到一点光亮。然而在大树的顶端上,却可以望得见 星辰灿烂,树海无涯。 凯斯洛就在其中的一棵大树的树冠上盘膝而坐,仰望星辰。星辰一如昨日,灿 烂明亮。然而为什么一样的星辰下,却没有了一样的人? 绮罗啊,今后没有了我。你还会那样的叉腰瞪眼吗? “你这个不知从那里跑出来的死山猪,你为什么要坏了我的招亲大会?” “你坏了我的招亲大典,你又破坏了我观赏大战,我决饶不了你,我一定要报 复你,我一定要你付出代价。” “我要你赔我,我要你娶我,我要你一辈子照顾我,我要你永远甩不掉我这个 包袱。” “臭山猪,你决跑不掉的,我一定会捉到你的。” “如果你能赢得了我,那我就认错。如果你赢不了我,那你就要作我的情郎。” 你还会那样开心大笑吗? “我忽然发现……,哦,你真的很象一只山猪。” 你还会那样柔情款款吗? “我不送你画像,我送你小镜,因为我不想你抛下我一个人出征。” 绮罗啊绮罗,没有了我,你还会是以前的绮罗吗? 凯斯洛缓缓站了起来,习惯性在自己的胸口抚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触到。那里 本来应该是有枚小镜的。有枚自己爱若性命的小镜。可现在,小镜没有了,送镜的 人呢?还能见得到吗? 再见了,我的绮罗。再见了,我的爱人。我知道我很残忍,我把一项艰巨的工 作留给你,我让你独自承受。可是我不得不这样做,因为这一战我决无胜望。因为 法印的传承关系到大陆的命运,关系到万千的生灵。我知道,你一定会明白的,我 知道,你一定会体谅的。 凯斯洛站了起来,让迎面而来的风拂动发稍。 大陆上的风从来都是这么吹的,从无尽的远方吹来,又回归到无尽的远方。就 像人生,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就像该走的终归是会走的。人生不就是由终归而来 又返终归而去吗? 那来就来吧! 凯斯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来吧,大魔王,我知道你在的。” 凯斯洛身前十余丈半空中,一团暗淡的雾影缓缓浮现。薄雾中隐隐泛出淡青色 的光芒,在夜空中显得无比诡异。雾影中传来的声音缥缥缈缈,但却清晰入耳。 “是的,你知道我,就像我知道你。因为我们本就是同根同源。” 明光在温得森林的前面停了下来,感觉怪怪的。 平日苍翠怡人的温得森林此刻静悄悄的,一点生息也没有。在夜色下黑压压的 一片,就像一只庞大的怪兽,静静郐在夜色中,随时准备吞噬闯入者。 怎么回事?方圆八百里的温得森林本来是生灵的乐园。即便是夜里,也应当能 听到夜莺的翠鸣,蟋蟀的唧叫,苍猿的凄啼。可如今,怎么什么声息也没有?就连 风吹过树梢,也听不到一点树叶沙沙的轻响。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八百里的森林都发生了什么异变吗? 可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一定要前进。 明光迈动步子,跨入了森林。 整个森林中黑漆漆的,浓密的枝叶覆盖了整片的天空,一团团的黑色雾气在林 中飘动,几乎什么也看不清。明光运足目力,可也只能看清身前三尺围内的事物。 森林中一片死寂,连一丝风也没有,除了明光迈动脚步时所发出的轻响,就再也听 不到什么。出奇的寂静。明光的感觉真的好奇怪。因为他第一次能这么清晰的听到 自己心脏的跳动声,脉搏的震动声,轻微的呼吸声,以及皮肤上汗液的沁出声在幽 暗的森林中回响。这些雾是从哪来的呢?一种不祥的感觉笼罩了明光的整个心。 猛然间,明光心生警兆,斜跨半步。眼角撇出,一条粗大的黑影无声无息的自 明光刚才站立的地方掠过。 这是什么东西?明光不及细想,又一条黑影迎面掠到。 明光再斜跃五丈,四五条黑影又如影随形的跟至。 明光双手交叉胸前,以掌做刀,掌力破空而出。破空而来的黑影稍稍一顿,竟 是毫无所伤,继续向明光而来。 明光不由得心中暗惊,这些黑影到底是什么,自己凝聚七成功力的掌刀竟然失 效。明光嘿的一声,凝聚九成功力,再度出掌。!啪声响中,那四五条黑影应声而 裂。然而明光驰容未绽,数十条巨蛇般的黑影又自四面八方涌到。 “真烦人。” 明光左手捏决,右手握拳前伸,念动咒语。 “三界的明尊啊,借我燃烧的光明驱除寒阴。” 右手忽的张开,一团红色的光焰骤然自右手中放出。光焰到处,近身的黑影立 时消融。然而远处的黑影却迅速退去,隐在黑雾之中。 光焰消失,整个森林又恢复了一片黑暗。明光缓缓迈步,却是心头沉重,这森 林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巨蛇般的黑影又是从哪里来的?还有那些奇异的黑雾?这 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凯斯洛真的在这古怪的森林中挑战大魔王吗? 一想到凯斯洛,明光的心里便如着了火一般。凯斯洛啊凯斯洛,你为什么这么 傻,一个人去挑战大魔王。难道你一个人真的会比我们大伙在一起更强吗?既然你 都不相信自己会胜,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挑战大魔王? 忽的,明光停下了脚步。 这是什么声音? 明光的耳畔传来一阵阵嗡嗡声,由少而多,由细而密。初时如蚊蝇之过,渐而 竟如巨鸟震翅。明光神色猛地一变,念动咒语。 “游荡于空中的光之精灵啊,请握紧你们的双手,在黑暗中筑起光之壁。” 一道白色光幕陡然间在明光身周三尺的空间中立了起来。 四周的嗡嗡声越来越密。忽的,无数个飞行物体撞在了光幕之上,发出了密集 的!啪声。整个光幕四周竟发出了如骤雨急降的声音。而白色的光幕在撞击中竟隐 泛红光。 明光的心中不由吃惊,因为以他精纯的魔法造诣而铸造的光之壁。就是当世顶 尖高手也不见得能轻易突破,可在这种不明飞行物的连续撞击下竟显示出了不堪重 负的情状。 这些怪物到底是什么?刚才的黑影和现在的飞行物都这么难缠。这个森林到底 是怎么了? “就让我看看这森林到底是怎么了吧。”明光喃喃自语。 “青冥中的微光,聚合在一起,照亮我身周的百丈空间。” 一大片青光由地面射出,照亮了黑暗森林中的这一角。 “天哪!” 看到眼前的景象,明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淡淡黑雾中,所有的树木都飘浮了起来,一棵棵巨树都透出黑亮黑亮的颜色。 树枝和树干都在黑雾中张牙舞爪,树根巨蛇般的游动,无数的树叶则在空中嗡嗡震 动,一波波的冲击着光之壁。 怪不得这森林感觉这么诡异,原来所有的树木都化作了魔兽。难道这八百里的 森林全都变成了魔林吗?难道那个大魔王真的有这样可怖的魔力?魔林的边缘已是 如此。那么魔林中央的凯斯洛呢,他又会怎样呢? 娇笑声中,一个全身黑衣的女人由旋风中走出。这女人黑纱覆面,黑袍罩身, 全身各处都缀满了黑玫瑰。看不见脸,然而柳腰款摆中,袅娜走来,却是一步三摇, 充满了惑人的魅力。 小龙女冷冷一笑,道:“妙色,你来干什么。” 这黑衣女人正是魔族四天魔中的妙色天魔。 “呦,小妹妹怎么这么凶啊。” 小龙女柳眉一竖,道:“谁是你的小妹妹。” “呦,这么大的火气,是不是失了情人,一股火气撒到我头上来了。” 妙色天魔笑得反而更欢了,可嘴里的话却是尖锐如刀,刺得小龙女的心里一痛。 小龙女神色一暗,但随即扬起头,直视妙色天魔。 “不用废话了,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妙色天魔格格娇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大魔王要我来取 一样东西而已。” 小龙女冷笑道:“取?你们就认定那是你们的东西吗?你以为你一定能取得到 吗?” 妙色天魔又笑了。 “其实你自己也明白,这东西本来就是大魔王的。他要取的话,随时都能取到。 只不过,他不想和老龙破脸,所以才叫我来取一下的。说实话,这一来本就有点多 余。” 小龙女面寒如冰。 “你确实来的多余。” 妙色天魔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好一阵,妙色才又笑了起来。 “小妹妹,你真的不肯给我吗?” 小龙女一语不发,怀中的圣剑缓缓出鞘。 妙色天魔笑得更加欢畅了,笑的腰都弯了下来,笑得浑身缀满的黑玫瑰都在随 着她的笑而微微发颤。猛然间,她的腰一直,无数朵黑玫瑰破空而出。 凯斯洛直视半空中的雾影,缓缓而道:“是的,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有种奇怪的 感觉。即便是在我们节节胜利的时候,我也常常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而每次 当我静下心来轻抚圣剑的时候,我都能隐隐的感觉到在圣剑的另一端,连接着一颗 邪恶的心。可是我又说什么也捕捉不到。我一直都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直到 今天上午,小师妹告诉了我一件事,我才终于知道。那一直让我不安的就是你。” 雾影中传来一阵笑,可阴森森,寒恻恻的,听起来比鬼哭好不了多少。 “真是的,我本来不想同根相煎的。可是你实在逼我逼得太狠了。” 凯斯洛冷冷道:“是吗?究竟是谁在苦苦相逼。是谁在大陆上制造杀劫,是谁 在三界中兴风作浪,又是谁将原本安详的世界变成地狱?” 雾影中传来声音。一字一顿,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那不怪我,都怪他,一切都是他的错。都是他强行压制了我,把我赶入了魔 界。要不是他,根本就不会有这一切。” 凯斯洛低下头,缓缓而道:“直到今天,我记忆中被封存的部分才渐渐苏醒, 我看见了远古前的血与火,我看见我被刨成两半的,我却失去我的另一半。我感觉 到坠落,我感觉重新诞生。可是,这中间的过程我全忘了,我不记得是怎样的经过 了。” 那雾影中忽的静寂无声,过了片刻,声音再度响起,却是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 的恨意。 “不断的转世磨去了你的记忆,可我还记得。那每一分被割裂的痛苦,都深深 的留存在我身体里,它总是唤起我对这个世界的恨意。所以我要杀戮,我要毁灭, 我要让痛苦在整个人间野火般的流窜。让那个老鬼深深的失望。” 凯斯洛猛地抬头,直视大魔王。 “你决不会成功的!” 大魔王大声狂笑,道:“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成功了。不过,没有关系,只要 我们重归于一。那么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了。” “这决不可能!” “不可能吗?”大魔王冷笑,“你以为我做不到吗?” “那就试试看吧!” 凯斯洛骤然窜前,脚下如轻烟般缥缈无痕,倏忽而至。左右双拳相叠,拳劲如 怒涛拍岸,狂卷风云。这一招就叫怒海生潮。昔日四大天魔之一的无欲天魔以三大 名盾之一的天方神武盾硬挡凯的这一击,然而号称“兵无至上,盾有第一”的天方 神武盾竟然硬生生被凯斯洛的这一招击碎。无欲天魔还身负重伤。从此凯斯洛就有 了“无物能摧凯能摧”的美名,令魔族将领闻风丧胆。此刻这一招使出,真的是风 云变色。大魔王脚下粗大的巨树纷纷碎裂,木屑飞散到空中,又瞬间被凯斯洛的拳 风席卷而去。 然而大魔王毕竟不是无欲天魔可比,凯斯洛强猛的拳风也撼不动大魔王身周的 淡淡薄雾。凯斯洛丝毫也不畏惧,伴随着脚下曼妙的移动。双拳骤然幻化,由一而 变十,由十而化百。拳风渐渐收敛,而拳势却更加有如泰山压顶般无可阻挡。万千 拳影由四面八方击向了中央,要把大魔王护身的薄雾穿出千万个洞穴。 “你以为这样就能赢我吗?真是幼稚。”淡淡雾影中的大魔王嘿嘿一声冷笑。 猛然间旋转了起来,大魔王护身的薄雾骤然扩展了开来,将凯斯洛吞了进去。 四下里迷迷蒙蒙,凯斯洛的拳力顿时失去了目标。本来从外面看去是一片闪着 淡淡青光的薄雾此刻却变成了看不穿的黑雾。黑暗深沉,看不清有多深,也不知延 展了多远。大魔王好像消失了,凯斯洛一点也无法感觉到他的存在。 凯斯洛缓缓闭上了眼睛,让心中的灵觉扩展了开去。 猛然间,警兆浮现。 凯斯洛骤然睁眼,全力对着左侧的黑暗一拳击出。 就好像一堵黑色的墙壁坍塌一般,尽管在黑暗中,凯斯洛还是看到一块黑暗凹 了下去。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什么东西碎裂开来,放射出无数的磷火飞散。在 短暂的一瞬间,照亮了幽深的黑暗。 凯斯洛不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磷光闪过的那一瞬,他看到了无数狰狞的厉 鬼。 黑暗中的一处忽的亮起了淡淡的青光,大魔王的影子渐渐现出。 “凯斯洛,这是在这些年的战争死去的冤魂,他们的心里怀着不甘与不愿失去 了生命。我把他们收集了起来,就等着你。”大魔王笑了两声,道,“现在,他们 都等不及了。” 无数的厉鬼忽的发出了摄人心魄的叫声,从四面八方同时逼进。 凯斯洛一声大吼,双拳连击,在身周形成一道绵密的防卫网。无论何方的厉鬼, 在网上一触便纷纷化作磷火四散。 大魔王的冷笑声再度传来。 “好拳法啊。凯斯洛,可你不是自诩热爱生命吗?为什么你杀戮起来这么在行 呢?这些年来,死在你手里的生命大概是数也数不清吧。现在,连他们的魂灵也在 你的手上消散。凯斯洛,你和我们魔族有何区别?” 凯斯洛怒道:“若不是驱使他们去发动战争,若不是你束缚住他们的灵魂,他 们又怎会如此不幸!” 大魔王冷冷道:“人类经常以正义为借口去杀戮。在正义的旗帜下,他们杀起 来更心安理得,更无所顾忌。凯斯洛,这些年来,你杀了多少各种族的生命?” 凯斯洛左手连挥两下,击碎了三个逼进身来的幽魂,大声反驳道:“我杀的每 一个人都是罪有应得。” 大魔王一声冷笑,道:“你敢说你杀没杀错一个人吗?” 凯斯洛心中也不禁闪过了一丝迷惑。是啊,这些年来,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自己 在为正义的事业而战。然而同样也有那么多的生命消失在了自己的手上,真的都是 正确的吗? 这么想着,凯斯洛的手上不禁渐渐缓了下来,本来天衣无缝的拳网中也露出了 空隙。成千上万的厉鬼就在这一刻突然涌了过来,宛如一座黑压压的大山一般,几 乎要将凯斯洛埋在下面。 猛然间白光耀眼,幻化出无数光箭。带着破灭的惊雷,划破幽深的黑暗。在凯 斯洛的拳前形成了一个半圆,四散开来。宛如阳光四射,几乎要将黑暗完全吞没。 无论多狰狞的厉鬼在光箭上一触,也化作轻烟飘散。数万只厉鬼就在一瞬间消失。 光箭过处,大魔王也不得不侧身闪避。 “暴雷光箭!”大魔王不禁心中微惊。 暴雷光箭集光明系魔法与雷系之大成,运用暴雷的力量加强光箭的威力,实有 毁天灭地之威。昔日曾经与大魔王争夺魔界的暗黑七尊者,在失败后遁往人界。为 了东山再起,四处疯狂杀戮,以求积攒天地间的怨气而成就大法。然而却撞上了不 败勇者方乐天。暗黑七尊者各具绝技,就是大魔王要战胜他们也要费一番功夫。方 乐天虽是当时人间第一勇者,可也落了下风。就在危急时刻,方乐天就使出了这招 暴雷光箭。暗黑七尊者当下六死一伤。这一招从此就成了传说中的神话。此刻由凯 斯洛使出,威力之强,就是方乐天复生也要自叹不如。难怪大魔王也心中微震。 凯斯洛朗朗而笑,道:“大魔王,我不敢说我没错杀一个,可是起码我每次杀 生,都有我不得不杀的理由。我问心无愧,那就足够了。” 大魔王嘿嘿一笑,道:“好个问心无愧,难道对小龙女和绮罗你也能问心无愧 吗?” 凯斯洛的心头骤然一痛,几乎站也站不稳。 好可怕的森林。明光不禁心中暗叹,然而他已没有时间在多发感慨了。光之壁 的屏障此时已由单红转为赤红,继而啪的一声碎裂了开来。 明光一个斜纵。无数的魔叶将他刚才站立的地方炸出了一片蜂窝状的坑洞。 双脚刚刚落地,一大片魔根又着地席卷而来。明光单脚一点,跃起三尺,一柄 光剑已在手中凝成。光剑一卷,将迎面而来的一颗魔树斩为两节。 明光腾挪纵跃,手中的光剑舞作一团光影,将魔树、魔叶魔根一株株的斩破。 然而尽管魔林再也不能对它构成威胁,明光却也毫不轻松。因为每一次的运剑都要 耗去他相当多的功力,这使得明光前进的速度变的极慢。 明光不由得心头焦急。照这样下去的话,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凯斯洛呢?还能不 能及时的帮上他的忙呢?如果晚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明光的心头一片絮乱。 猛然间,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整个大地都抖了起来,将魔根、魔树等都 震的东倒西歪。 明光猛地一惊: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么剧烈的震动,从能量的扩散方向来判断, 震源就在这森林的中央。难道哪里出了什么事吗?难道……。不能再迟疑了。一定 要尽快去看看哪里发生了什么,应该是用出绝招的时候了。 手一收,光剑顿敛。明光立定了下来,神色肃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对于 四周的乱舞的魔物视如不见,念动了咒语。 “天上慈悲的星光,地上温柔的荧光,连同我心中不灭的慧光,聚合成驱散黑 暗的明光。照耀吧,明光。” 一道亮光骤然间划破了森林中的黑暗,由天空中直射下来,直射在明光高举的 手指上。同时整个大地上忽然亮起了一点一点的星芒,每一点星芒都放出一束光, 所有的光束在明光指地的手指上聚集。明光的两只手臂都亮了起来,几乎化作了半 透明,与此同时,明光的心口处也亮了起来,越来越亮,越来越大。终于,三处亮 光汇聚在了一起。明光的整个身子忽然都化作了发光的透明体,一波波亮的让人睁 不开眼的白光以他为中心扩散了出去。所有近身的魔树,魔根,魔叶,就在这一波 波白光中消逝。 然而白光在扩散到三十丈之外,却渐渐为黑雾所吞噬。魔林就在这黑雾中隐现 狰狞。 明光不禁心头焦急,尽管用出了绝招,可是仍然只能消灭三十丈内的魔物。自 己的明光大部分能量都为这种奇异的黑雾所吸收。这可怎么办? 忽的,魔林中的一个方向忽然乱了起来。伴随着一阵豪笑,一个满脸髯的大 汉走了进来,手中的三丈长的大枪只一挥,一大片的魔树便应声而倒。那大汉对着 明光道:“大哥,这样的痛快的场面怎么不叫上我。” 明光不禁惊喜的叫出声来。“威地,你来了。” “还有我们呢!” 魔林中不之何时又多了两个身披长袍的健者,两柄长剑舞动中,魔树也东倒西 歪。 “灵天,大梦。你们也来了。” “是的,这么大的场面,我们怎么能不来。” 明光的眉头也终于舒展了开来。“那就让我一同砸烂这个鬼森林吧。我们四贤 者在一起,还能怕了这个鬼魔林不成。” 一道光束射出,迎面的一排魔林顿时消失。 绮罗撒下了占卜用的竹爻,却闭上了自己的眼睛。许久也不敢睁开。心中只在 默默的祷告。 “苍天啊,命运的主宰啊,原谅我这个不虔诚的信徒吧。虽然我从来都不相信 你们,虽然我一向都只说笨老天,破主宰。可是这一次,你就帮我吧。不管你以后 怎么惩罚我都成,油炸我,凌迟我,让吸血虫吸干我的血,让食肉鹰吃干我的肉, 让地狱犬咬碎我的灵魂。无论怎样都可以,但是这一次,让他们回来好吗?让他们 平安好吗?”绮罗缓缓的将眼睛睁开了一道小缝,但马上又闭上了。“拜托啊,老 天,千万别让我失望。” 终于绮罗睁开了眼睛。只看了一眼,绮罗就将眼睛转了开去。绮罗缓缓的坐了 下来,抬起头,静静的仰望着黑暗的夜空。她的神色一派平静,静得就像是冰霜凝 冻住的一池春水。 “破老天,我不怨你给我最坏的结果。我从来都不睬你,你惩罚我也不过分。 可是,你真是太狠心了。为什么他们都去了,你还要留我三年。你难道不知,这三 年里的每一天,我的心都会疼吗?” 绮罗的眼里一滴泪水也没有,难道所有的泪水都被冰霜冻在了眼眶的后面? 黑玫瑰带着锐风迎面而来。 小龙女冷笑一声,手中的圣剑一扬。一道火墙骤然间在千倾溪上立了起来。 然而所有黑玫瑰忽然长出了翅膀,扑扑煽动,绕过了火墙,直袭小龙女。 小龙女手中抱剑,轻轻一转,圣剑上陡然一亮,无数道激电四射而出,每一道 电芒都击中了一朵长翅膀的玫瑰。哧哧声响中,所有的黑玫瑰都化作了焦灰。 妙色天魔格格娇笑中,双手连挥。一个个黑色光焰组成的圆圈绕着弧线向小龙 女迫来。小龙女运剑急挥,剑光闪动,黑色的光焰圈应剑纷纷而落。 妙色天魔双袖一展,两条黑色的绸带自袖管中毒龙般跃出。越过千倾溪,一下 子绕在了小龙女运剑的手腕上。 妙色天魔一拉,小龙女运劲回夺。两人隔着千倾溪成了僵持之状。 妙色天魔道:“小丫头,你真的不肯让吗?” 小龙女道:“我为什么要让。” 妙色天魔道:“反正你也保不住的,为什么不送我这个功劳。” 小龙女道:“你怎么知道我保不住。” 妙色天魔道:“大魔王只给了我半个时辰。如果到时我拿不回去,他就要亲自 动手了。你应该知道,大魔王对这柄剑有着绝对的控制力。到那时,就是老龙来了, 也没办法保住的。” 小龙女淡然一笑,道:“你错了,没有人能从我的手中夺走这柄剑。就像没有 人能夺走我对他的承诺。” 妙色天魔怒道:“你这么说就是不给我面子了。” “是的,一点也不给。” 妙色天魔怒视小龙女,小龙女丝毫不让。两人的目光在千倾溪上相撞,蹦出一 连串的火星。 千倾溪上的黑绸带绷得紧紧的,两人的内劲在绸带的中央相撞击,发出呲呲的 声响。绸带周围流窜的真气激得千倾溪的水面如同沸腾一般的噗噗冒着泡。忽然一 个巨浪涌起,在妙色天魔和小龙女的真气挤压下化作了一道水墙,遮住了两人的视 线。 水墙缓缓落下,妙色天魔目光依然忿怒,小龙女的神色依然坚毅。 忽然间,小龙女手中的圣剑发出嗡嗡的鸣响,并开始一震一震的抖动。 妙色天魔一声惊呼。 “不好,时间到了。大魔王在召唤圣剑了。” 随即向小龙女急道:“快给我吧。不然就太晚了。” 小龙女凄然一笑。 “是的,时间到了。你该回去了,我也该走了。” 小龙女忽的一运掌,猛击在自己的左胸上。小龙女的左胸上金光一闪,挡住了 手掌。然而小龙女的手掌上同样闪过金光,金光与金光对消,小龙女的一掌终于击 到了自己的胸口上。 小龙女噗的一口鲜血喷出,洒在了圣剑之上。嗡嗡抖动的圣剑被这口鲜血一喷, 忽的静了下来。 妙色天魔出于不意,一声惊叫,手中的绸带情不自禁的松了下来。 小龙女的不死金身是不世的奇功,只有龙族的血脉才有机会练成。有史以来, 龙族练成这一绝技的不超过五人。小龙女得天独厚,又有九霄龙神的悉心栽培,终 于在龙族的历史上写下了辉煌的一幕。在第一次蜕皮之后就连成了这种连大魔王也 无法正面击破的护身奇术。然而小龙女却是以自己的手击自己的胸,奇功对消,小 龙女终于击伤了自己,也破了自己的护身奇功。 这到底是为什么?妙色天魔的脸上充满了惊讶、疑惑和不解。 小龙女嘴角满是鲜血,然而她却笑得灿烂无比。 “我说过的,你们拿不走它的。你不行,大魔王也不行。” 小龙女的左手忽的抓起圣剑,一剑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大魔王嘿嘿冷笑,他的话象箭一般,每一句刺进了凯斯洛的心里。 “你以为你很聪明吗?你和小龙女作戏,是想要救你的爱人绮罗吧。” “可是救得了绮罗吗?失去了心中的至爱,你以为她还能活得下去吗?” “就算你救了绮罗。可是你也害了另一个爱你的人,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小龙女 她一直在爱你?” “在她答应你的时候,她也就自己选择了死亡。你还敢说你问心无愧吗?” 凯斯洛倒退了两步,脚步都开始了晃动。 “不,这不可能。” 大魔王看着凯斯洛,冷笑。 “可能不可能,你自己想想就知道了。” 凯斯洛用力的摇头,不让自己去想。可是绮罗和小龙女的脸庞还是浮现在了眼 前。 当绮罗离去时,那心碎的眼泪,那绝望的眼神,为什么从来我都没在她的眼睛 里看到过? 小龙女,那个小丫头,她又怎么会喜欢我?这决不可能! 可为什么当我吻她的时候,她满脸都是幸福的红晕?她明知道是作戏,为什么 还那么投入?又为什么在临走时,她要那么说。 “师哥,我走了。真没想到,有时候离开也是这么的快乐。” 为什么说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她要离开?究竟是离开我,还是离开这世间? “不!不可能!”凯斯洛一声怒吼,腰间剑出鞘。 寒芒划破了天空,千万道剑芒如同纷纷坠落的雪花,占满了整个空间。黑夜变 成了白昼,黑雾化作了点缀的雪花的黑绒,转瞬间又全部消失,只剩下了白色。整 个世界不是破碎,而是更完整。完整的没有一丝暇渍,化作了纯洁的白,掩盖了所 有的暗。 千山雪,纷飞落,将应埋葬的尽数埋葬。 凯斯洛的这一剑就叫做千山雪。凯斯洛从未使过的一招,凯斯洛最后的一招。 记得在九霄山上,凯斯洛初次练成这一招的时候,狂风卷动,乌云聚拢,山峰 破碎,溃散下来的巨石填满了整个山谷。小龙女看的咋舌不已,只道。“好厉害的 一招,叫什么名字呢?” 凯斯洛略想了一下,道:“就叫千山雪吧。” 小龙女好奇的问道:“为什么叫千山雪?” “千山雪,洁净无暇,覆盖在大地之上,白茫茫一片多清净。这一招用足了, 几乎是无坚不摧。就像千山雪一般,无论你闲的愚的,有罪的无罪的,全部都埋葬, 还这大地一片清清静静。” 凯斯洛怒吼:“去死吧,大魔王。” 千山雪从四面八方笼罩了过来,包围了大魔王。四下里白茫茫的一片。 千山雪,纷飞落。 然而大魔王的嘴角忽然浮现了一丝得意的笑,因为在这白茫茫一片中,他看到 了一丝微瑕。 大魔王骤然出拳。消弭了距离,跨越了空间,从一开始出拳到拳击中微瑕,中 间没有任何的间隔。 白色消逝,剑芒顿敛。凯斯洛手中的剑在大魔王的拳下绷碎,化作了无数的流 光四散。 大魔王狂笑。 “凯斯洛,为什么你的剑法中会有破绽,是不是你的心已经乱了?” 狂笑声中,大魔王拳势不止,直捣凯斯洛的心口。 大魔王的拳是黑的。比黑暗更黑暗,比幽深更幽深。不带一丝风声,静的象死 亡一样。明明周围已是一片黑暗,然而凯斯洛还是感到黑暗。那种黑暗好像不是从 大魔王的拳上而来,而是直接从自己的心里而来。 令人不寒而栗的黑暗! 一点声音也听不到。大魔王的拳就像幽灵在夜空中飞行,悄无声息。然而却好 像有死亡的气息伴随。宁静却恐怖。就好像死神驾临。大魔王的拳不紧不慢,优雅 而舒缓。然而却无从闪,无从避。就好像暗夜里死神温柔的召唤。每个人命中都有 这一天,你又能避到哪里去? “寂静死神!” 凯斯洛心中猛地一震,老师九霄龙神的话语又在耳边。 “大魔王要取人性命,只需要一招。” “一招?” “是的,就好像寂静死神的召唤,闪不过,避不开,挡不住。像是命中注定, 逃也无用。就是真正的死神,也未必能接得住这一招。” 可挡不住也要档。凯斯洛化拳为掌,并立胸前。吐气开声,一声大吼。“伏魔 金霞!” 全身功力,运到掌上。双掌间陡生金霞万道。 金霞万道,硬阻了死神的脚步。 然而大魔王的拳上陡然化出一波波的吸力,就好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将金霞一 点点的吞噬。那股巨大的吸力就连凯斯洛也不由自主的被拉得向前。凯斯洛不断的 运出内力,然而洪流一般的内力就像河川汇海一般,一去不回。从凯斯洛的手上涌 出,而进入了大魔王的手上。 “这是怎么回事?”凯斯洛脑中猛地一清,惊道。 大魔王纵声狂笑。 “终于等到了,重归于一的进程终于开始了。你和我的力量原本就是一种,相 升相克,也互相吸引。当我们内力相交之时,你的力量就能溶在我的体内。哈哈哈, 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凯斯洛用力的吸气,收束自己的内力。然而大魔王的功力本就强过了半筹,刚 才凯斯洛在激动中又损失了一部分内力。此刻强弱之势悬殊,凯斯洛用尽全力也无 法阻止体内的力量象丝一般被抽去。 “现在收束,已经太晚了。”大魔王得意的笑道,“放弃吧,凯斯洛,人间界 充满背叛、猜疑、嫉妒和怨恨。凯斯洛,你何必还留恋?” 凯斯洛手上的金霞越来越短,凯斯洛体内的力量越流越快。 是应当放弃了吗?也许是吧。人生真的很累。有人在背后猜疑你,有人在暗暗 的嫉妒你,有人悄悄的背叛你,有人深深的怨恨你。有人为了争夺天下第一的虚名, 要去杀掉自己不认识的人。有人为了获取官禄和爵位,要去杀掉自己最亲爱的人。 人生中从来没有真正的平静,人生永远难逃争斗的漩涡。 可是……,可是,为什么我还是这么舍不得? 人间到底是什么让我留恋?人间界有背叛,有猜疑,有嫉妒,也有怨恨。可为 什么我从来也没觉得不好,为什么我这么的舍不得? 凯斯洛的脑中一片晕眩。 法力斯云城中的旗,九霄山峰顶的雪,绮罗煮糊的汤面,小龙女任性的哭,无 数的往事顷刻间全部回到了凯斯洛的脑中。凯斯洛的脑中忽的一震。眼前突然只有 一片清白。他仿佛又回到了九霄山的绝顶。向下看,薄云闲淡,轻雾缥缈。向上看, 千山雪飘,银白无限。长空中悠悠淡淡,大地间闲闲散散。 凯斯洛忽的一声轻叹。 “人生,原来就是这个样子么?” 看破了阴谋与背叛,经历了情爱与聚散。人生原来就是这个样子么? 金芒顿敛,黑云骤盛,凯斯洛的整个身体一下被吸进了大魔王掌上的黑云中。 大魔王志得意满的大笑。 “就这么完了吗。真没想到,人类的躯体让你变的这么脆弱。真没想到,一切 会得来的这么容易。” 然而大魔王只笑了几声,就收住了。因为他忽然觉得不对,化入体内的凯斯洛 完全没有携带一丝的能量。空空荡荡的,就好像是一个空壳。这怎么可能?那股庞 大无匹的能量呢? 忽然,黑暗中亮起了一团柔和的光。漫天的黑雾在一瞬间消散,满天晶莹闪亮 的星斗同时显露了出来。那团柔和的光芒中,凯斯洛端然而坐,浑身散发着圣洁的 光芒。 大魔王的眼睛立时眯成了一条缝,他一字一顿的道。 “看来我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居然摆脱了肉体的束缚,没想到你居然能够 做到至圣空明的境界。” 凯斯洛缓缓而道:“大魔王,你终究还不了解。脆弱和阴暗只是人类的一面。 每个人类的躯体中都存在着一个神与一个魔,他们不停的在进行着战争。然而当神 最终战胜的时候,人类将会变得你想象不到的坚强。” 大魔王嘿嘿冷笑,道:“你教训我吗?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别以为你练 成了至胜空明我就会怕你,没有了肉身,我看你能撑多久。”大魔王缓缓举拳, “寂静死神”浓重的黑雾再次聚集在他的拳上。 凯斯洛猛的盯了大魔王一眼,他双眼中强过霹雳闪电数万倍的强芒令得大魔王 心中猛地一悸。“你还不悟吗?” 大魔王用力一甩头,避过了凯斯洛的眼神。大魔王还是第一次被人类的眼神所 惊动。对人类这样的低等生物的眼神所惊怕,大魔王心里充满了不甘与羞愤。 大魔王恼羞成怒,暴喝出拳。 “绝灭寂静死神!” 黑云暴涨,吞天蚀地。死神不再是死神,寂静不只是寂静。千万朵磷火在黑暗 中飘动,千万个死神在黑暗中召唤。然而没有声音,一切都在寂灭,万物都在枯萎。 这是绝灭的境界,这是终归的死亡。魂散,神消,魔裂,无论是什么,只要存在, 就终究会死亡。 然而凯斯洛淡淡而笑,微微摇头。 “你还不悟吗?” 凯斯洛轻轻闭目,双掌合十,立在了胸前。陡然间,化作柔和的青光。青光柔 淡,然而无远弗届,无处不至。无限柔和,可又无限强烈。穿透了黑云,崩散了死 神,复苏了万物,惊破了沉寂。 猛然间,一阵剧烈的爆炸震动了天地。 小龙女倒在了血泊之中,嘴角却似乎还带着笑意。泄满鲜血的圣剑就在她的手 边,已被泄成了红色。 妙色天魔站在小龙女的身边,静静的发着呆。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要这么做?为什么她要破掉自己的不灭金身,又为什 么她一剑插入自己的胸口?到底是什么力量使得她变得如此? “是那种叫爱情的东西吗?难道那种东西真的有这样神奇的力量?”妙色天魔 不禁喃喃自语。 人类的感情从来都是这么古怪。可是小龙女不是人类啊,难道不是人类也能有 那种古怪的感情?要是有一天,自己也尝到了爱情的滋味,会不会也象小龙女那样 呢? 妙色天魔猛地甩了甩头,不让自己去想那些。 妙色天魔低下头来,细细的凝视小龙女。小龙女的嘴边似乎还在微微的动着, 虽然生命的气息已远离了这个美丽的躯体。 刚才,小龙女将圣剑插入自己的胸膛时,似乎嘴里在念着什么。难道现在她还 是念念不忘着什么东西吗? 妙色天魔将圣剑从小龙女的手中移开。小龙女的手抓得很紧,妙色天魔化了好 大的力才将圣剑取了出来。 妙色的手猛地在虚空一划,虚空中忽然裂开了一个黑色的洞口。妙色将圣剑放 到了一旁,看了看小龙女那举世无双的美丽面庞,不禁轻轻一叹,将小龙女的身体 抱了起来,放入了那个黑色的洞口。 “小龙女啊,我将你的身体放入异次元的空间。希望那里无尽的虚空能永保你 的美丽。” 妙色手再一挥,洞口消失。 妙色凝立片刻,终于叹了一声。 “唉,我也该回去向大魔王交差了。” 转过身,妙色正欲拾起圣剑。猛然间,圣剑的剑身放出了耀眼的红光,继而竟 燃起了熊熊的烈焰。妙色吃了一惊。 这柄剑怎么了? 燃烧的圣剑忽然猛地一震,竟离地而起,在空中盘旋了一圈,然后直飞冲天, 瞬间就消失了踪迹。 妙色目瞪口呆,不禁喃喃。 “不可思议!难道这柄剑,它竟然活了?” 灵天长剑一挥,挡路的最后一颗魔树也在四贤者的面前倒了下来。前面已看不 到再有魔树挡路了。 “快,我们快去看看。” 威地豪笑道:“大魔王这个龟孙子,就让我们一起收拾他吧。” 四大贤者跨过了魔树,没走几步,却又一起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个方圆数里的圆整整的大坑。没有大魔王,圆坑的中心只有一个人静 静的端坐。看到四贤者走了进来,那人抬起了头,淡淡一笑,道:“你们还是来了。” 看到那人苍白如雪的脸,四贤者不禁齐声惊呼。 “凯斯洛,你怎么了?” 凯斯洛淡然而道:“都结束了,大魔王至少有五百年不能重现人间了。而我也 要走了。很可惜,我不能杀了他。” 威地狠狠的一顿足。 “我们还是来晚了。” 大梦长剑猛地往地上一摔,长剑深深的插入了地下,只留下一个小孔。 “不能救得了人,这柄剑要它何用。” 凯斯洛摇摇头,道:“不,你们来的正好。我正有一件事想拜托你们。” 四贤者一齐跪倒。 “什么事,你说吧。就算粉身碎骨我们也要做到。” 凯斯洛道:“大魔王受了重伤,但是他还是会回来的。所以,我希望你们尽力 的帮助圣灵法印的转生者。可以吗?” 明光道:“为了法印的转生,就算是要我把全身的血脉都转移我也绝无怨尤。” 大梦道:“为了法印的传承,我愿身化飞灰。” 威地道:“为了法印的重生,我会在大地上洒遍火种。” 灵天道:“为了法印的再现,我愿替他承受天空中的暴雷。” 凯斯洛欣然一笑,道:“太好了,那我就再也没有什么挂心的了。”凯斯洛缓 缓的闭上了双眼,可忽的又睁了开来。“如果你们看绮罗,告诉她。我这辈子最大 的遗憾就是没有时间还她的小镜了。” 凯斯洛闭上了双眼,再也没有挣开。 “凯斯洛。”四贤者一齐叫出了声,可是凯斯洛却无法在回答了。四贤者男儿 有泪不轻弹的双眼全都淌下了滚烫的泪珠。 天空不知何时开始掉下了水珠,一颗又一颗,又急又密,打在了四贤者的脸上 和身上。 温得森林不知何时又恢复了往日的声响。水珠打在树叶上,发出了了一阵阵沙 沙的声响,听起来是那么的悲凉,就像是一曲挽歌。 明光抬起头。天空中的星星依然闪烁。 这些水珠是雨吗? 为什么看不到云,却下起了雨? 如果是雨,那为什么流到嘴里却是咸咸的? 可如果不是雨,那这些水珠是什么? 难道是星星的眼泪,难道是星星的眼泪在飞? 难道星星也会流泪?! 是的,一定是的。那一定是星星的眼泪,是天上万千的星星在悲痛它们坠落的 同伴。 明光低下了头,再去看凯斯洛。只见凯斯洛的身子所在的地方已积了一大潭水。 凯斯洛的身子就在水中逐渐的变淡,终于消失。只留下那一潭水。 明光忽然再想,如果这个深坑全都积满了水,会不会象一面小镜。天空中的这 些水珠是不是星星们也为凯斯洛而悲伤,因而为他填补那遗憾?难道这就是凯斯洛 还给绮罗的小镜? 雨,不停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