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碎片 作者:杨宛清 她的心是痛着的,但脸色很平淡。游戏玩到很晚,快下的时候,打开QQ给林发 了一条留言:明天马市见。 夜色,是干冷的透明。她把双手插在棉袄的的口袋,冷冽的空气象很薄的刀片, 轻轻划过她的脸。她慢慢的走着,不时看清冷的星光,点缀着夜空,有着寂寞的美 丽。 冷冷的看着杨走过去买车票。 她一直是很安静的女孩,穿不入时的衣裳,梳简单的马尾辫,还有,恬淡的表 情。面对杨时,她微笑着。仿佛轻易就快乐的女子。 然后在阳光照耀着的江城,他们看到了韵,杨的女儿,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孩, 有着柔顺飘逸的长发,和清凉的眼睛。她立刻就喜欢上这个女孩,但她沉默着微笑。 她不是一个善于表露情感的人。 杨的手很温暖。 你真是一个很让人感觉塌实的男人。她仰面说。 林在酒店门口。 从出租车下来,杨高兴的和林握手,猜猜谁是我女儿?林的眼光从韵和她身上 掠过然后平静的收回,微笑着指了指韵。她也微笑着,和林握手,但有些羞涩。 她脸色苍白。 不断的生病。 她告诉林,我是一个不漂亮的女孩。 她也不止一次这样告诉缜。缜说,漂亮能当饭吃? 她微笑。无声的。但对方能够感觉到。黑暗中,话筒冰凉的贴着脸,她的手心 微微出着汗。 杨温和的牵着她的手。惯常的,她的手冰凉。她对其他人说杨是一个老帅哥了, 说着就笑。 韵和林在前面走。有五彩斑斓的城市的霓虹,扑朔迷离着他们的背影。 林是她的第一个网友。对她发出无数次的邀请。她平静着拒绝,偶尔开着玩笑。 她用很有趣的声音说,一个有家室的男人是不应该起外心的。林温和地笑。 除了一些苍白的文字,她不愿意对林做更进一步的了解。对一切漠不关心,她 就是这样。 她的声音是甜美的。在洗衣服的时候,她一边搓衣服一边唱歌。同事们在院子 里晒着太阳,安静的听。 她唱歌时很投入。杨这样说。她自己并不知道,只觉得唱歌跟写作一样只是灵 魂的慰藉,她愿意这样把自己的灵魂简单的交出去,哪怕把所有隐痛暴露无疑。 韵的舞姿非常优美。像玫。玫会走各种各样的舞步,姿态优雅。她喜欢静静坐 在上铺,看玫翩翩起舞,一边啃着一个苹果,腿悬空,不时的来回摇摆。 玫说,下来,我教你。 她拒绝。 老土! 她笑着接受,知道自己很土,但她喜欢这样。 只是固执的守望一场也许永远没有结局的爱情。甚至很多时候,可以清晰感觉 到守望最终会落空。 很久以后,在刚刚睁开眼睛的一个初冬的清晨,她伸手去拿床边的电话。 我们分手吧。 几秒的沉默。然后她听见对方平静着的声音,好。 搁下电话,她把棉被往上拉了拉蒙住头又睡。 歌舞厅的灯光昏暗而有些暧昧。她偏过脸问林,听我唱过歌吗?知道答案是否 的。然后她夸张的惊讶,你真有点悲哀哦。 大家都笑,她也开心的笑。 在电话里,她会一首接一首的唱歌。 有时候在网上,缜会突然打出一行字:想听你唱歌了。 现在?在网吧里? 不,才不要别人听到你唱歌。 那我下线,给你电话。 林说你的歌确实唱得不错。她微笑,不说话。 林比她想象得要老,她有些微的失望,但没有流露出来。她是个绝对透明的人, 却把失望深深藏在心底,不去说破。 吃饭的时候,林很诚恳的请杨照顾她。她很单纯很不会保护自己,杨,你们两 个近,你就多照顾些她。 杨答应着。她却觉得不自在。 很怕当面的关心。 杨燃起一支烟。在她的床边坐下。韵在冲凉。 她喜欢吸烟的男人。她微笑着看着杨。目光安静平和。 杨说,你说我们是朋友,那就是平辈,我承认。但在心里面,我是以一个长者 的身份来看待你的。 那自然,你和我父亲一样大了啊,当然是长辈。 你能这样想我感到很欣慰。杨长长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她突然觉得好笑。但不说破。 杨是一个谨慎的人,像她一样。所不同的,她的谨慎,对别人是不设防的,仅 仅因为怕惊扰了别人。 杨让她失望,但她绝不流露出来。 她总是自卑。她是一个对未来没有信心,并且没有任何生存技巧的人。还有, 缺乏知识和勇气。 我的书读的太少了,因为散漫和没有时间,否则,她对躺在床上看电视的韵说, 我的文字会丰满而流畅。 但灵魂非常孤傲。 她的灵魂非常干净,与人交往,绝对没有任何杂念。杨的担心可以理解,却毫 无意义。 对于一切猜疑和防备,泰然处之,其实,只是因为不被理解,解释是苍白多余 的。 他们去爬山。 长江边上一座很小的山。精致,寂寞,像她的心情。 她与韵比赛谁先到山顶,但很快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山顶有座很小的寺庙, 林说,里面有内容可看的。但她的体力跟不上了,于是放弃。 下山的时候,韵的速度极快。 她屏着气,有好多碎石子,很滑。 因为受了凉,她发着烧,却不愿告诉别人。但咳嗽是明显的。 她拉上那件浅酱色的灯心绒面的袄子的拉链。林说,我回家了,老婆催。 她点了点头,说好。 林走以后,韵开始取笑,说林重色轻友,自己大老远赶来看他,他的眼睛里却 只有她呢。 她笑。 这次来,不是想和谁见面,单单是郁结已久的心情需要一种放逐。所以,对于 林,她淡淡的,也许林很失望,但除了歉意在心里,不愿意多作解释。 还是很想念缜的。 但她忍耐着,并没有试着拨打缜的电话。 温热的水从头顶喷洒下来,使她几乎有窒息的感觉。镜中的自己,是年轻的, 像未开放的花蕾。用手指轻抚皮肤,有朵朵幽蓝的叹息在指尖绽开。 她自嘲的笑,对着镜子做夸张的鬼脸。 韵已经睡着了。她一个人看深夜的电视,不知道里面在放什么。 灯光很柔和,抚摩着她因为发热而晕红的脸。 爱,会有多少个无奈? 缜说,反正你不懂的。 我怎么不懂?她苦笑。也许吧。她不懂,她根本是连缜的样子也忘记,只记得 一张年轻但布满沧桑的脸,还有就是,粗重的声音,轻轻的笑。 缜说,睡吧,女孩子不可以熬夜的。缜这样说的时候,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便如受了催眠术一般的放心睡去。 很多的时候,她在等待。 她不知道一生究竟有多长,可以让她一直这样等下去。难道你就没有罪吗?缜 这样问她的时候,她是凄惶着的,但不能言语。 有冰凉的液体,流过她滚烫着的脸。她用被子蒙住头。 天好不容易就亮了。她躺在床上给林打了电话。 我已经到了南京了,林在电话里说,不能送你们,真不好意思。 她笑着,不需要太客气的。道歉的话,可以跟韵说,她是不会在意什么。 我会向他们转达你的歉意。 放下电话,她接着睡。 杨进来的时候,她缩在被子里。 把窗户打开,透透空气。她听见杨拉窗帘的声音。但她蒙着头,不吱声。 韵也不起床。 没有办法吃早餐了,你们不起床的话。 她突然好想回家。其实她是不愿意在外面流浪的。她贪恋的是家的宁静与平淡。 好想吃开水泡饭。在很多时候,她就这样吃,觉得很香。但韵请她到永和豆浆 店去吃,那里面的东西,是很好吃的,但是,吃的不香。 所以,不想起来。夜里一直失眠,现在,好悃。 出门的时候,阳光刺着她的眼睛。 照在身上,却是懒洋洋的舒服。这个城市给她的感觉是灰蒙蒙的,象一个旧城, 但有阳光的时候,却显得小巧别致。 想起林以前的介绍,虽然有点言过其实,却也是不无道理的。 她坚持着一个人坐车先走了。 杨挽留她一起走,她拒绝了,拒绝的很生硬,仿佛不快。她觉得很对不起,但 主意一旦定了下来,是不愿意改的了,很怕自己禁不住劝说。 车在渡口等待了好长时间。临别的时候,杨伸手与她的手相握,还是那种教人 放心的温暖。 韵有些难过,是为别离,却是为了与杨的别离。 所以,她先走,给他们留出时间。 一个人的旅途是寂寞的,不像来的时候,与杨一直在说话,她笑着,说,你看 一车的人都在听我们说。 杨对她的照顾是无微不至的。 她说了自己的故事。说着就有些伤感,眼睛是酸的,她撇过脸望着车窗外面。 杨就沉默。 很喜欢懂得适时沉默的人。 林却不一样。对她作了批评,很中肯。他试图不去伤她的自尊,但她是敏感的。 你太单纯了,生活却不是单纯的,你这么大了,需要现实的考虑自己的问题。 比如,感情问题。 她的感情,很长一段时间建立在少年时代的纯情梦幻里。再后来,依托的是虚 拟的网络。 她微笑。 都是一样的。 人是真的。她信的!但是,正如林所说,现实不是你想象的。 连续几晚的失眠,使她看起来有些苍白虚弱。渡江的时候,看宽阔的水面,觉 得自己很像一片落下来的秋天的叶子,连同所有的梦幻,一起飘荡了起来。 很喜欢看长江,奔腾不息的流水,像一曲婉转流畅的情歌。 江面是空蒙的雾气,她有些虚弱的晕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