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红的钻石项链 作者:真木耳 从一个笑话开始吧。一位网友说,可不可以尝试用喜剧的形式表现悲剧。这 应该是很容易的。看周围哪一个人不是乐呵呵地活着。很有劲头。为了名,为了 利,为了情,为了欲,如火如荼地,精神百倍地活着,欢欢乐乐,熙熙攘攘的好 热闹,好喜庆。但人生倏忽百年,不过三万六千天,还是说一天也不曾浪费,不 曾虚度,满负荷地尽享了生的乐趣。但,还是要走的。要离开这人世,这个逆旅。 如风飘云散。还是有点悲观。听笑话。 那天,秀花见到桂红,说:“呵,桂红,又买了个钻戒。嘿,这么大,这么 沉,一定不少钱吧?” 桂红笑着说:“好几千呢。” 秀花啧啧赞叹着说:“瞧,你们家大刚多亲你。舍得花钱了。这种好男人可 不多见了。” 桂红气愤地说:“你知道个屁。这个死鬼和我们家的帮工的臭丫头胡搞,让 我碰见了。他觉得理亏,才给我买的。” 秀花说:“哼,现在是什么世道。有点钱就不是他们了。把那臭丫头撵走, 再跟他离婚。” 桂红笑着说:“别介,我还想要一条钻石项链呢。” 秀花拍着桂红的肩,两个女人笑成了一团。 (一) 桂红如今坐在她的鞋店里。满身珠光宝气。从头到脚,俨然一副贵夫人的派 头了。桂红的鞋店在这小城里是有名的。东西货真价实,十几年的老店,回头客 多,生意兴隆。他们家在新旧两个人流量极大的市场上开了连锁店,财源广进。 桂红的丈夫叫大刚。如今又在一个县城刚开发的高档住宅区的附近门面上开 了个“新郎·希努尔”的特许专卖店。不管是要做新郎的小伙子,还是挺胸叠肚, 欲重寻“新郎”感觉的小有成就的男人们,都很照顾他的生意。他是有独到的商 人眼光的。这种几百元一套的服装在这个小城价位正好。不高也不低,并且全国 打广告的。有许多人穿的不是衣服,是牌子。并且“新郎”多喜庆。自己四十多 岁了,明白这两个字包含的无限深意。更不用说后面再他妈的加上什么“希努尔”, 连洋气都沾上了。一个城圈住着,谁不知道谁的底细。说几句荤段子,隔三岔五 地去“华龙大酒店”搓一顿,玩一场。生意场上的事就是互相帮衬,不管买卖大 与小,只要想得开,想得透。 大刚是个有分寸,有度的人。再乱不能乱阵脚。外面彩旗可以乱飘,但家里 更得有红旗坚守老本营。家里家外双赢的人才是一个成功的男人。他有点替志诚 叹息。 (二) 志诚是秀花的丈夫。他们四个从这个小县城刚开始有市场的时候,就一起练 摊做生意。那时风里来,雨里去的。真叫不容易。当年,小城的西边有两排砖砌 的高台,抹上石灰。上面有个石棉瓦搭的棚子。 他们用东挪西借来的钱,从石家庄进货来,摆在市场上卖。不过那时生意也 好做。市场刚开放搞活。上城里赶集的人都不知道还价。五块钱进的鞋,要价三 十元。买的问:“二十块行呗?”“不行。那就赔老了。看俺风里来,雨里去的, 多不容易。一双鞋能挣几个钱?这可都是进口的料做的……”那憨厚淳朴的老乡 亲们就掏了钱。尤其到了秋后,村里人卖了棉花,谁不进城添置几见行头,物品 的。那生意叫一个火爆。资金的原始积累就在那几年滚雪球般地迅速完成了。 大刚和志诚同岁。大刚活络。而志诚就有点“轴”。他卖鞋就是加百分之多 少的利润。认为适当的盈利是可以的。而赢取暴利是不足取的。应当正当竞争, 使市场进入良性循环的轨道。大刚对这个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戴着厚得像瓶子 底一样的眼镜的志诚的傻憨,感到啼笑皆非。钱多了烫手?管它怎么来的,不是 偷的,不是抢的,说是骗的?也是周瑜打黄盖,愿打愿挨的。他管志诚叫“二饼 子”。 “二饼子”的媳妇秀花是个厉害的主儿。两口子总在摊上干仗。无非是嫌 “二饼子”窝囊,傻气。挣不了太多的钱。大刚对秀花曾有段日子是垂涎过的。 秀花长得精瘦,头发不梳不理,眼珠子乱转,那叫一个活泛,说话就像蹦豆,干 起事情来风风火火。 进货一般是晚上三四点钟从小城出发。坐四个多小时的夜车。第二天六七点 钟再每个人拉着自己的小拉车去批发市场进货。进货绝对是个累活。一般都是男 人去。但秀花怕“二饼子”进的货打眼,都是自己去。车上人很多,大刚和秀花 紧挨着坐在一起。两人共盖一个大衣。颠簸的车上,漆黑的夜里。车子缓慢地行 驶着。那样的氛围让他们有点心潮起伏。他试探着摸秀花的手,虽然很粗大,精 瘦,但那毕竟是女人的,充满温热。开始时她会挣开。还拧他几把。后来就好了。 趁着车的颠簸,大衣的覆盖,她倒在他的怀里,两人在暗夜里,互相抚摸着。不 过,在集市上,他们还是为抢一个主顾,而吵架,有时会撕破脸皮地对骂着。 (三) 大刚总结“二饼子”的悲剧还是归结为一个“轴”。 他们的生意都有了起色的时候,新华市场盖起来了。两边是上下两层的门市。 中间是整齐的大蓬。那时两上两下的门市楼才五六万元。但是买的人寥寥无几。 一则觉得买那个没什么用,占着钱。二则在那个时候五六万元绝对是个大数目。 那个时候他们两家都有不少积蓄了。大刚撺掇着“二饼子”两家都买了一处相邻 的门市。大刚想只有这样才可以把生意做大,做长久。看人家百年老字号。什么 “瑞蚨祥”“内连升”哪个不是父传子辈的大干呢?要大干就得投资,创立自己 的阵地。 练摊虽说成本小,但利润也相对小。大刚早看透了这一点。有一部分庄里人 脱离了土地,上城里混。他们说有钱也没钱。让他们穿地摊上的衣服鞋帽他们觉 得掉价。真让他们去市百、爱特那样的大商场。他们没那个消费能力和意识。自 己可以开一个取长补短的店。果不其然,一样的鞋放在屋里的货架上比外面大蓬 里的要体面得多了。果不其然。这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货品让他们的利润空间更 加丰厚。 大刚不再堆积着热情的笑容了。他正色地对买主说:“哥们儿,买东西要比 较。一样的东西我能往这摆吗?我是开门市的,以次充好,不是砸自己的饭碗吗?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各人的消费概念不同,有的人爱穿好鞋。不是有句话, 没有鞋,穷半截。有人说衣服穿得好就行了。大错了。你想,衣服样式千变万化 的。看不出好赖。可鞋不一样。除了皮的,就是革的。皮鞋什么感觉,养脚,透 气。那大革的鞋算什么东西?男人不能像女人穿得花里胡哨的,鞋可一定要穿出 档次。买什么,你自己拿主意。钱在你兜里装着不是?”大多数人都乐得掏钱。 买一双“物超所值”的鞋子回去。也和大刚这样能说、能聊的人,一回生两回熟 的成了朋友。即使也隐约意识到自己可能受骗,也就轻车熟路,老马识途了。 “二饼子”的实事求是、据理力争也有他的固定的消费群体。有一回,大刚 见“二饼子”卖东西觉得好笑极了。 “二饼子”说:“这双鞋,是皮的。价格贵点。价格贵点自然有它的道理… …” “这双鞋样式可以,可不如先前那一双。这是革的。价格便宜点儿……” “皮鞋没有革鞋的样式多。革鞋也没有皮鞋的质量好。” “你就要这双。好。便宜30元。” 等买主走后。大刚笑得上不了气。拍着“二饼子”的肩头说“饼子兄弟,你 管它什么皮的,革的。他相中的那双就是最好的,最贵的。你才卖50块。猜我卖 了多少。120 ,少一分也不卖。这可是进口安哥拉皮的。他们谁懂?问的也是瞎 问。你讲也是白费唾沫。” 秀花在一边听到了。又开始骂“二饼子”了:“说他缺根弦。他还不承认。 什么诚信为本。看书都看呆了,看傻了,看晕了,看涅了,俺和他怎么混吧……” 大刚笑着去搂抱秀花:“别跟他混了。跟着我。哈哈。” 他们就笑骂着。也是很快乐的日子。 (四) 桂红和秀花几乎同时生了。桂红生的是儿子。秀花是闺女。等孩子略微大点。 秀花就袒胸露乳地奶着孩子在门市上卖鞋了。她数说“二饼子”的无能,连种个 种儿也不茁棒,种不下带把的。引得一屋子里的人哄堂大笑。秀花又接着怀上了, 又是闺女。日子就那么一年年地过。 桂红却不,有了孩子就一心一意的在后面做饭看孩子了。秀花说她想得开。 她是想得开。店上的生意有大刚。她只管把钱收好。给家里一点点地添置现代化 新潮的物品。自己也日渐地白胖着。当她和秀花说那个笑话时,秀花已经怀上了 她的第三个闺女了。 桂红面上说得轻松。当她发现丈夫和帮工的小闺女搞在一起时。她心里那个 气,那个恨,那个怨,无以言表。她冲上前抽了丈夫一个耳光。使劲拉扯那个不 知廉耻的骚货的头发。只是她不像秀花那样,有绿豆芝麻大的事情要嚷地整个市 场都知道。 她跑上二楼,趴在床上呜呜地哭。丈夫跟进来了,说:“别发火嘛。我的脾 气你还不知道。逢场作戏。一时来劲,就……嘿嘿。这世上俺最爱的是你。李桂 红,咱俩什么情分?从上学校时就搞,一块在棉纺厂上班,一块出来摆摊。瞧, 孩子都老大小的了。你还闹什么闹呢?” 桂红扭过头说:“你还有理了,成了我无理取闹了。” “不是,不是。你说咱刚过上好日子。你就这样。闹有什么意思。咱俩能散 了?舍得?退一万步说,你跟我散了,就能找到一心一意对你好的。不想别的女 人的男人。谁?天底下要有不吃腥的,我立马把我那家伙割下来。关键是看我心 里有谁。咱俩散了?我活不成不说,你叫孩子怎么办?你让他改门换姓的,给人 家当拖油瓶?还是跟着我,吃不饱,穿不暖的。要是万一有女的看上我,非嫁我 不可。孩子跟着后娘不就受大罪了吗?……” 大刚永远是那么能说会道。即使天大的窟窿他也能够补得天衣无缝。当初内 向腼腆的桂红不就是喜欢他这张抹了蜜一样的巧言善变的嘴吗?大刚又过来抱住 桂红肉囊囊的身子,揉搓着“谁也不如你好。你就跟杨贵妃一样。我喜还喜不过 来呢。赶明儿,咱俩口子带着孩子去衡水转一圈。你要什么给你买什么。可不能 再这么小肚鸡肠的了。”大刚满是烟味的口在桂红脸上乱拱着。桂红也就软了。 一片云彩散了。 虽然桂红越来越胖了。但衣柜里的名贵值钱的衣服成堆成套地增加着。只要 手里握着钱,儿子听话。不离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吧。 桂红穿金戴玉地坐在她那装修得像大城市一样的门店里。现在孩子大了,没 事了,她愿意坐在店里,看形形色色的人。想如果秀花能像她一样想得开,大度 一点就好了。 (五) 秀花是个直肠子。快言快语的。肚里存不住二两酥油。什么事说不清睡不着, 说清了就没事了。凡事她要占上风。 在他们门店前面的大蓬的水泥台上多了一个摆摊的女的。听说是五金商店下 来的。工资发不了。上班没劲。自己出来卖点东西。她丈夫前两年出车祸死了。 只有一个儿子。那个女人是金铃。长得白净,瘦弱。一幅苦瓜脸。见人很少笑。 一笑起来比哭还难看。她说话的声音总是慢声细气的,像吃不饱饭似的。她有时 会到门市上讨一杯水喝,站在门口前聊几句。看见有人从摊前走过,就赶忙跑过 去,往往是一场空欢喜。 大刚爱和金铃开玩笑。有时还做出搂搂抱抱的姿势,说出连荤带料的段子。 金铃总是沉着脸也不言语。当然大刚也说些让人感动的话。譬如:“铃儿,我知 道人活着不易。只要你要得着你大刚哥的地方,尽管言语。我是一定会尽力帮忙 的。” “二饼子”则不,多数时候他在捧着一本书读。有了自己的门市,生意也凑 合,尽管秀花每天还是骂着,但“二饼子”觉得这样的生活也很惬意。他穿戴方 面也是不讲究的。他不穿西服;或是穿西服里面套个棉袄,下面登一双唐鞋。他 读的书也很高深。《市场营销学》、《经济观察》,还有别的什么。他觉得自己 有一颗很平和的心。他从不和金铃练贫。觉得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地也不易,尤 其性子那么绵软。金铃倒是很喜欢和“二饼子”不紧不慢地说话。“生意好了坏 的。日子也得那么过呀。”金铃说这句话的时候,“二饼子”抬起脸来正好看见 她很忧郁、很软弱的眼神,有点心动。这时传来秀花杀猪般的声音:“死到哪去 了,一屋子的人也不来看一下。” (六) 一进入十月份,生意开始转好。商贩们都大量进货,迎接销售旺季的到来。 那天傍晚,金铃来到大刚的门市前,犹豫着。这时大刚见了,热情地迎了出 来:“什么事儿,铃儿,进来坐。有事尽管开口。哥哥我是无条件答应的。” 金铃低着眼,不好意思地憋了一会儿说:“马上就到旺季了。我想多进点货。” 大刚说“好啊!要不说铃儿有商业头脑呢。” 金铃像下了很大的决心,说:“我想……” 大刚抢过话头说:“铃儿,我可告诉你。越到年上进货越得慎重。那些南蛮 子们到年终都到了甩货的时候,什么货都往里掺和。到了年末,你想换货,都没 得换。所以宁可少进,进好,绝不能贪多。” “我是说……” “你甭不信,我做生意比你早几年,这方面的教训多了,有经验了。那次, 我进了几件青岛的皮鞋,寻思价格比平常低那么多,要好好赚一把。结果,进来 了都是他妈的小号。到现在还压着……” 金铃看着大刚滔滔不绝地讲,心里冷了。她等大刚一停口说:“谢谢,我走 了。” “多坐一会儿,大拉一会儿。对,铃儿,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只要你大刚 哥能够办到的,我一定办。” 金铃挣开了大刚伸出的手,出了这间门市。她怔怔地站在寒冷的风中,站在 夜色里。她想大哭。她徘徊在“二饼子”的门市前,不知该不该进去。这时“二 饼子”买馒头回来,看见金铃,很惊讶。“收摊了没?” 金铃点点头。 “进来坐会儿,有事么?” 金铃下了很大决心地说:“二哥,我想借点钱。” “二饼子”楞了一下,随即说:“借多少?” 金铃说“两千。我想多进点货,你知道我们单位一年多没发工资了。钱又都 压在货里。他,他,又没了。孩子……”金铃流了泪。 “二饼子”说:“啥都别说了。别说了。两千够不?今天卖了……哦,今天 卖了两千来块。这……”他又从兜里摸出了几百元说:“这还有几百块。这样, 整好两千五。多一点是一点的。进货的时候加点小心,和你秀花嫂子他们一块走。 黑灯瞎火的,别走散了。” 金铃接过钱,感激地望着“二饼子”不知说什么好。她发现“二饼子”也正 以怜爱的眼光看自己。她的心神有点恍惚。“二饼子”叹了口气,说:“行,快 走吧。孩子在家等着呢吧,多吃口饭,进货是个累活儿。”金铃出了门,泪水哗 哗地涌了出来。 金铃走后,大刚随即进来了。他问:“那女的来干什么?” “她借点钱。” “我一看她那可怜吧唧的样子就知道没好事儿。还真拿自己个儿当成什么了。 借钱,就怕她有的借,没的还。就凭她,要嘴件没嘴件,要模样没模样,货也不 挡强。多进货也是白搭。你借她了吗?” “二饼子”沉吟了一下说:“没有。” “饼子兄弟,就这件事你算做对了。” (七) 晚上,秀花问“二饼子”:“大刚说,金铃来借钱了。你到底给她没有?这 种人咱可不惹,粘上了甩不开了。今来借,明来借的,没完没了,怎么办?” “二饼子”说:“我都借给她了。” 秀花的眼瞪得像铃铛:“什么?都给她了。我早就知道你蔫里吧唧地心眼子 深着呢!你瞧上人家了吧。” “别瞎说。” “咋就胡说了。人家大刚怎么就不借给她?寡妇门前是非多。你为什么要扣 这个屎盆子。你瞧不上她,你给她钱,是不是?” “人家是来借的,还还给你呢。” “还,还,还。用什么还。瞧她那样,能够进什么好货?卖不了,你就等着 收那一堆大破鞋吧。对,那个骚货,大破鞋也是你巴不得要的呢!”秀花开始口 不择言地骂开了。 “留点口德。谁没个难处。咱也不缺这三千两千的。帮帮她寡妇舍业的,怎 么了?” “呵呵,三千,两千。你不当回事。人家大刚给桂红买个戒指花三千多,你 给我买过什么?我跟着你,吃什么好的,穿什么好的了。整天就是进货,卖货, 看孩子,做饭。女人干的,我干,男人干的,我也干。你说你也说是个老爷们儿 吧,有啥本事?呵呵,现在吃着盆里的,占着碗里的。想着找人了你。” “二饼子”气呼呼地不理她。隔壁传来大刚的吆喝声:“又开戏了。正点开 演呀。哈哈哈。” 秀花骂了大刚一句,又接着骂她丈夫:“找人俺也不拦你。有本事找个年轻 的,嫩生点的。看人家大刚找小翠17,8 岁,水灵灵的。你呢?找个三十好几的 当个宝。要模样没模样,要身段没身段。一看那眼就是他妈的骚货。不知多少人 睡过了。你去捡人家的洋落(lao )子。还挺得(dei )呢。……” “二饼子”气得使劲地拍了一下桌子,往外走去。 “呵呵,长本事了,跟我吹胡子,瞪眼睛的了。真是长能耐了,你今天给我 把钱要回来。要不,咱这日子就不过了。你不去,我去。我把那个浪骚货扯烂了 ……”秀花的口里的脏字是不重复的。 她追着“二饼子”向外冲。“二饼子”去拦她。两人你冲我撞地在楼梯口纠 缠着。秀花伸手往丈夫脸上抓去,他的深度的近视镜就摔在地上,还在脸上抓了 深深的两道。他用手摸索着眼镜,。伸手打在秀花的头上。秀花气极了,使劲一 推。只听“哎哟”一声,“二饼子”从楼梯上滚落下来,翻了几个滚,头正好撞 在院子里的水泥砌的池子边,开了花。 呆在下面听惯了父母争吵的三个闺女看见那情景,吓得齐哭乱叫。秀花跌跌 撞撞地下来,一看“二饼子”死了。秀花是过失伤人,也没人告,事情就那么结 了。在大刚的热心帮助下,厚葬了“二饼子”。又是在大刚的协助下,秀花把门 市卖了,带着三个闺女回村里种地去了。 (八) 桂红见过秀花。好几年过去了,秀花真像个老太太了。又黑又瘦的,不过还 是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她现在种了十几亩的棉花。大闺女已经定了婚,是城圈周 围的跑车的。家里不错。其他两个闺女上学,上得也不赖。跟秀花一起来的,是 大闺女,今年二十岁了,和桂红的儿子一年的。如今桂红的儿子在北京上大学呢。 大刚说不怕花钱。呆两年让儿子去外国留学,给祖上争光。那闺女长得高高大大 的,眉眼特像“二饼子”,很文静。秀花一副内行的样子挑着鞋,给女儿选了双 小羊羔皮的高腰皮靴。桂红想这可是一百多元进的,但她还是说“这双实惠。当 姨的不要钱了。”秀花大眼睛眨巴着说:“那怎么行?都是有本钱的。少赚点, 好歹留个本钱。”桂红留了她50块钱。 临出门时,秀花那瘦脸上的大眼睛仍然很有神采地转动着。她指着桂红脖子 说的项链说“桂红,你真有福。真还戴上钻石的项链了。”两个女人都笑了,笑 得直不起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