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这个女孩是我未婚妻,叫安信。 当然眼前还有个关口安信没有过去——安妈妈不满意喻恒和兰雅“有染”过, 即使她接到了喻恒派人送过来的调查报告,公函上明明能证明他的清白,她依然扭 头哼了一声:“不行,想这么容易娶我的女儿进门,做梦。” 喻恒的助手一直微微鞠着躬,站在庭院里诚恳等待下一步指示。 安信觉得嫁不嫁还是其次,不能这么待客才是她正经事。她示意爸爸请人家进 门,爸爸呵呵一笑。 “你叫喻恒过来一趟。”妈妈昂着头说。 助手面色诚恳:“如果我们老板来能不气着阿姨,他早就来了。” 妈妈抓住门框吼:“废话少说,叫他马上来!” 助手鞠躬离开。 安信撅着嘴对妈妈的待客态度表示抗议,当她看见妈妈从门后摸出常用的压面 条板子后,大叫一声,冲到卧室里躲过一劫。爸爸温言劝了妈妈几句,要妈妈保证 不使用武力,安信才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 她出来时,还拽了条白围巾系在额头上,以加强抗议的愤恨性。 二十分钟后,飞车赶来的喻恒走进院门,就看到这样的情景:安信光着脚跪在 门口,脑袋上捆着一条麻花状的头巾,像菠萝油王子的造型;她前胸是一只喜羊羊, 后背贴着一只猥琐的灰太狼,顺着卡通图看下去,她那脚丫子还在裤管里蹭啊蹭。 喻恒动了动嘴角,吩咐随行的人将礼物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再走到走廊前, 交握住双手朝安妈妈微微鞠了一个躬:“伯母好。” 安妈妈站在台阶上俯视他,点了点头:“看着还挺有诚意的。” 喻恒微微一笑。 走廊里的绿豆开始在鸟笼里扑腾:“喻恒是坏蛋,安信是笨蛋。” “闭嘴。”安信插嘴说。 安妈妈细细打量了喻恒一遍,又撇了撇嘴:“上次还没注意,你本人比丫头收 集的照片好看多了。” 绿豆又开始欢乐地扑腾:“我是喻恒你是太阳,我是安信你是喜羊羊……” “闭嘴。”安信和爸爸一起说。 接下来的到访出乎意料的顺利,安妈妈显然深谙待客之道,不出五分钟就变出 绿茶与干果,还将大厅收拾了一下,地板也拖得亮亮的。她不让安信起身,只用手 背拂了拂女儿的卷毛,低声说“挪开点”。 安信无奈,咬住嘴唇挪到大门边,看爸爸抽开鸟笼,放绿豆出去溜达。 喻恒却搬张木椅子坐在她身边,弯腰侧过脸问:“怎样才能让你起来?” 安信扭过头,不与他一般见识。 他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悄悄说:“如果你在我面前也这么乖就好了。”然后 拉起她的手腕,要将她拉起来。 她偷偷伸着脑袋看了看厨房的方向,低声说:“现在非常时期,不能惹我妈妈 生气。” 他依然低笑:“你是要我抱你起来吗?” 安信知道他说一不二,吓得爬起来,冲到卧室里换了衣服。 喻恒这个时候来敲门:“能让我看看你的卧室吗?” 她回头看看没有什么危险物品,打开了门。 喻恒随手带上门,背靠在门板上,对着她笑。 “笑什么?”她被他看得呼吸紊乱。 “书橱、单人床、CD、MJ太空照、羊羊大公仔、网络杂志——和我想的完全一 样,不过你不觉得少了点什么吗?” 安信回过头,一一浏览他报出的名目,左看右看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同之处。 喻恒朝她招招手,她又乖乖地走近,听他低头在耳边说:“以我为原型的NPC 画报。” 她羞红了脸:“那个,我不是有意要剽窃你得姿色的,主要是你长得美貌,所 以那次《光·沉渊》后,我又偷偷画了张你的,称为终极BOSS。” 而且那张画报倾注了她所有的感情,描摹得细腻生动,着一身玄黑暗色花纹的 云袖古服,将喻恒的俊中带邪发挥到极致,当时她趁同事下班后制作出这张定图, 偷偷地藏在了电脑里。 喻恒竟然也知道,看起来他似乎比她更清楚。 这个时候,他似乎在静静听着她的心跳声,只是搂住她的腰,安静地笑着,不 说一句话。 妈妈招呼爸爸的声音从门板外传来:“老鬼,杀鸡、煎鱼你选一项吧,要不两 个你一起来。” 爸爸不经意地回答:“还是你来吧,我看一会儿棋谱。” “那我先煎后杀了?” 安信闷在喻恒怀里瑟然一抖。爸爸在外面嗯了一声。 妈妈不放心,又喊:“要不煎完再杀?” 爸爸没什么反应,喻恒低笑的声音却清清楚楚地从上面传来。 “算了,还是你煎我杀吧!” 安信彻底抖了一下,再也没气了,死死抵在喻恒胸前。 喻恒还在笑:“我总算明白了,你为什么天生少根筋,原来是来自这么欢乐的 家庭。”他说归说,嘴唇却没闲着,照样温柔地落下来,覆在了她的脸蛋儿上。 “你好象很爱亲我。” “对啊,因为我想吃掉你。”他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儿,对上她一脸震惊的神 情,“傻瓜,你说出来了,我当然能听到。” 午饭一家人吃得非常融洽,安信时不时瞅瞅妈妈的脸色,有点不相信妈妈会转 变得这么快。 妈妈看她咬着筷子,扬起手中的筷子朝她的脑袋上一敲:“快吃!” 但是一只手横伸出来,挡住了妈妈的筷子,背面被敲下了一道红色痕迹。安信 扭头看了喻恒一眼,对上他本人脸上也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喻恒顿了一下,马上镇定了下来,微微笑着说:“不好意思,习惯反应。” 妈妈若无其事地吃完饭收拾好桌子,再泡了杯茶送到喻恒面前,说:“我信了 你是真的爱护安信。” 安信迎来了全面解禁的时代,连街里的“吉祥三宝”都知道安子姐姐现在属于 一个叫喻恒的叔叔,再也不来找她玩滑板了。 安信曾经拿着工资找过Cash,将商宴那晚的美发、SPA 、衣服消费的钱还给他。 Cash根本不管桌上的书签纸信封,只抱住手臂对着她左看右看:“卷毛妞,你真的 不考虑一下我吗?我比喻恒专业多了,你看,最起码在每天晚上,我都不会让你感 觉到寂寞——” 安信扭头就走。 Cash堵在办公室门口,斜靠在门边,邪笑:“我不在意和你保持地下恋情。” “封先生,我刚才进来时看见你的员工在茶水间玩扑克。” Cash的笑容一冷,不过很快他就挥了挥手,表示毫不在意:“有电子眼,我能 知道是哪几个人。” 安信叹了一口气,怜悯地看着他:“可是我还听到了一个笑话。” Cash的嘴角抽了抽,脸上似乎有一番挣扎,最后还是没转身去抓鱼,继续拦在 门口笑。 “他们说,公司里几台电脑总是偷偷连线斗地主,负责泡咖啡的小助理也爱玩。 他每次都输,但仍然坚持每天都参加。有人表示很不理解,就问总机电脑‘站饮水 机边小王每天都输,为什么还打得那么起劲’总机说‘问这种问题,你是不是也像 封总那样,喝他泡的咖啡多了,脑子都进水了’。” Cash终于面有愠色离去。 安信在心底小声地说:“对不住助理哥哥了,以后你有事做了,会把他的注意 力转过去一些,不至于让他跑出来继续为害民间……” 东星考察团和三开签了合同,如期返程,耳钉仔离开前竭力邀请安信一起去韩 国,希望在他的豪华电子室里好好儿和她PK一次。阮正楠刚好也在韩国公演,知道 这个消息后同样诱导她来韩。 安信现在没了门限,可以留在喻恒这里很晚,陪小倩看动漫CD,在地毯上滚来 滚去。喻恒每天都检查她的邮件,总是冷着脸提醒她:“立场给我坚定点,不准生 叛乱心思。” 安信看着喻恒一本正经的样子,笑得很得意。 小倩抓来很多碟片和图书,要安信讲故事。喻恒将小倩赶出门,过了五分钟, 小倩啃着苹果站在门口,眼神怪怪地看着喻恒:“哥,你不会总想着把我赶走,对 这么可爱的孩子做些奇怪的事吧?” 喻恒按住额头,朝门外招了招手。 安信抬头,意外地捕捉到喻恒耳朵上来不及消散的一抹红晕。 小倩得意地走了进来,像安信那样,趴在了地毯上,随手塞本书给安信,催着 说:“快念,快念。” “一个年轻人捡到了一个玻璃瓶,像传说中那样,在打开的瞬间出现了一个精 灵。精灵为了表示感谢,答应满足他两个愿望。年轻人说,帮我教训一下那个经常 欺负我的浑蛋上司,然后,帮我找到那个最爱我的人。两秒钟之后,精灵消失了, 年轻人的上司鼻青脸肿地出现在他面前……” 小倩抬头看了一眼,突然一溜烟跑了出去。 安信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当她从迷茫之中清醒过来,准备偷偷地爬出去时,一 道身影立在她跟前。她抬头一看,对上了喻恒墨黑的眼睛,感觉到三分冷意。 喻恒微微弯腰,提起安信的后衣领,将她扯到眼前认真地问:“这就是你平时 捣鼓的东西,嗯?” 安信低着头,老老实实地回答:“也不尽然。” 喻恒提着没放手:“除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书,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安信求饶:“喻美人,你能先放了我吗?” 喻恒似乎对她这个称呼十分无奈,嘴角抽了两下,面色终于缓和下来。 安信偷偷观察到了,伸出手腕,钩住他的脖子,又使出了改良版的“章小妹无 敌黏人法”。她挂在他身上不下来,还凑过嘴唇,在他的脸上啃来啃去。 他照样紧紧搂住她,声音却有些低哑:“快下来。” 她的长腿也攀上他的腰部,口水弄得他满脸都是,还在到处亲吻。 喻恒终于狠下心退开她的身体,将她按在沙发里,咬了她的脸蛋儿一口,喉结 急速滚动着:“你是急着要跟我洞房花烛夜?”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一股温热从他 的衬衣里直透出来,盖过了清香的衣染味道。 安信睁着黑亮的眼睛看他,突然从他身下滑了出来,大喊:“哎呀,太无聊了, 太无聊了……一点意思也没有……”一阵风地跑了出去,声音还在走廊里回荡。 如此反复过了一个月。 周末,安妈妈从床上揪起一头乱发的安信,提着她的睡衣一阵抖:“带上笼子 去把绿豆找回来。还有,你的准老公今天会接待一个亚太区的美女总裁,地点我跟 你打听好了,在西顿。” 安信头昏眼花地看着妈妈,妈妈冷眼瞅着她,又来了一句:“网上报道那女的 和喻恒是校友,在国外就有发展的可能,现在都追到国内来了,你悠着点。” 安信彻底清醒过来,手脚麻利地换好连衣裙、长靴子,抓起蛋饼朝外赶。本来 出门时她还考虑着挂上羊羊水壶,武装得充分点,妈妈一记铁砂掌拍过来,把她拍 到了走廊外。 “好吧,好吧。”她愤愤地取下了绿豆的笼子,“我就知道你和喻恒对我的水 壶早看不顺眼了。” 西顿其实是她相亲的地方,里面的糕点很好吃,环境又高雅,每次她吓走了相 亲者,总能拐到不少零食。 可今天看门的侍者哥哥像是不认得她似的,拦住了她一点也不通融:“对不起 小姐,宠物不能入内。” 安信摇了摇笼子:“哥哥,这个不是宠物,是标本。” 绿豆紧紧扒在笼内的挂架上,僵硬着身子,奇迹般地没扑腾翅膀。 侍者哥哥低头看了一眼,又说:“那你进去吧,给服务台寄存一下,记得交托 管费,随身物品五十元,需要看管的一百元。” 安信掏了掏荷包,只摸出了一张面额五十元的钞票。 绿豆突然在笼子里扑腾起来。 安信看到侍者哥哥面带惊疑,连忙抱住绿豆冲进了门。 “哎,我说小姐,那位抱鹦鹉的小姐——”侍者哥哥只敢在门口小声嚷嚷,没 追进来。 安信趁大厅经理出面撵她前,抓紧时间找喻恒。 哦,找到了。 俊男美女面对面坐在一张富有情调的桌子前,还摆上了玫瑰。他们的容貌无疑 是抢眼的,即使坐着不动,其出色的外形令旁人纷纷侧目。 绿豆突然狠狠地啄了一下安信的手,她吃痛地丢了鸟笼。 笼子骨碌碌向前滚去,离喻恒那桌越来越近。安信心里急死了,不想在美女面 前丢脸,干脆弯下身子去扑那个鸟笼。 悲剧终于发生了。安信被绊倒在地上,砰的一声摔在椅子边。绿豆在笼子里转 得鸟羽飞散,不停地嘎嘎叫:“我是喻恒你是喜羊羊,我是安信你是傻太郎……傻 太郎……傻太郎……” 安信发现和喻恒的桌子还有一段距离,连忙趴着不动,悄悄挪动手掌,企图拉 过桌布脚遮住自己。 一股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地落下来,带着来人特有的温柔。 喻恒伸出手,拖住安信半遮的上半身,突然用力将她抱了起来,像是一位宠溺 的男人抱起了他的宝贝,向外人隆重介绍着:“不好意思,这个女孩是我未婚妻, 叫安信。” 顾客纷纷笑着回头,继续吃饭。 喻恒桌边的美女盈盈站起了身子,仿佛明白了什么,黯然地冲安信笑了笑。 她想必看到了喻恒紧紧抱着安信的姿势,知道自己早就出局了。 喻恒举着安信的身子,一双敛着墨色光华的眼睛落在她脸上,再微微一笑: “我的卷毛妞总是扑到我脚边,等着我把她领回去。” 上天总是这么善解人意,第一次在翼神顶楼让她扑到他面前,让他扶起了她, 从而拉开两个人的爱情旅程;第二次在熟悉的餐厅让她贸然扑倒在他桌边,让他抱 起了她,向世人宣示了无比坚定的所有权。 或许他们很早就注定要在一起。 安信幸福地笑着,像这样的幸福,一定会永久流传。 阮正楠番外即使等不来你,我也愿意错下去。 “因为你,我可以善待安信。” 这是哥对我说的一句话。他是一个冷静自持的男人,既然这么说了,我相信在 以后的工作中,他会为我多关照那个傻丫头。 安信的名字我念了整整三年,我都没想到我能这么喜欢她,经纪人阿Joe 一直 提醒我,目前我处在一线男星的地位上,星运又这么高涨,最好不要和固定的女人 传出绯闻。 单身的偶像明星更有市场和吸引力。娱乐圈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稍有不慎, 别人就能踩着你的尸体朝前爬,这些道理阿Joe 天天在我耳边讲,我快被他烦死了。 我对他说,我做不到。 阿Joe 冷笑:“不就是一个卷毛妞吗?你趁这几年风头正劲的时候好好儿拼, 等巩固了地位,拿到实力派演技大奖,绯闻对你的星途还有什么杀伤力?” 阿Joe 是个很有野心的家伙,他自荐到我跟前,要做我的经纪人,包手我五年 来的一切事务。他对我说过,一个靠脸蛋儿吃饭的男人最长混不过五年,五年过后, 那男人就是“微软”了,要走下坡路。趁观众还能记住你的时候,一定要拍出能代 表你风格的片子。 所以他要我转型,走民众电影的路线。 我做过平面模特,做过偶像剧男主角,独挑古装戏的大梁还是头一次。他拉来 胡叔,找到一个网络小说作家做编剧,三人闭关一个星期,合作开发出一个剧本: 《杜风传。》我得感谢阿Joe ,让我在这次拍摄上遇到了安信。 而实际上我对安信的记忆要从九岁时开始。 九岁那年暑假,混账老爸抛弃了妈妈。妈妈出自梨园世家,性情柔弱清敛,遭 到丈夫背叛后,气得吐血卧病不起。大哥当时只有十六岁,放学后他要打两份工, 没时间照顾我。 “东东要听话。”哥从街头一群打架的孩子中找到我,擦着我头上的血和汗说, “你脾气这么大,为了一点小事就跟别人打得头破血流,哪个小伙伴还敢跟你玩?” 包扎好伤口后,他从书包里掏出一盒牛奶,帮我插好吸管递给我:“你现在也 不小了,要懂事,再让妈妈担心,你就不是男子汉。” 做个男子汉的誓言一直回荡在我耳边,我答应了哥哥去书法班,学习写大字磨 炼脾气。 星星街底有户人家是文化馆的老师,他们正在开设少年书法班,大哥上学之前 委托胖爷带我去报名,走进一个红砖小院,我就看到穿蓝色海兵服的小鬼坐在水泥 台阶上,正用树枝撬着树下的蚂蚁窝。 胖爷放开我的耳朵,向那个小屁孩走过去:“安信,这个是东东弟弟哦,以后 来你家学写字。” “不是吧,他比我还矮,凭什么我是弟弟!”我叫了起来。 胖爷赏了我一记栗暴,瞪着眼睛吼:“安信比你大,她就是姐姐!还有——” 他又扯过我的耳朵说:“姐姐喜欢安静,身体有点毛病,你要好好儿听她的话!” 什么啊!原来这个小鬼是个女孩!她根本不抬头看我们,像是没听到似的,只 知道用树枝到处戳,转什么转! “哼。”我抱起两臂,翻了个白眼。 晚上哥哥回来检查我的作业,我撒谎说老师没布置,他看穿了我,把我按在板 凳上打了一顿。我捂住屁股叫:“哥,哥!我下午没去学校,一直在安伯伯家学写 字!” 哥哥总算收了鸡毛掸子,做饭给我吃。我问他安家那个奇怪小孩的情况。 哥哥叹了一口气说:“安家的那个女儿?是叫安信吧?从小有自闭症,不爱说 话——你给我记好了,安伯伯是个好人,你不准欺负他家的女孩。” 哥哥其实说反了,欺负人的不是我,是那个奇怪小孩,安信。 她总是穿着水手服白裤子,睁着黑黑的眼睛歪头看你,不说话。她的头发很卷, 顶在脑袋上像是绵羊毛,笑起来又像是卡通猪,圆圆的脸蛋儿,很满足的样子。 我每天放学经过商店,都看得见一只戴蝴蝶结的猪娃娃站在架子上,笑得很开 心,连粉红的皮肤也和她一样。 “卷毛猪。” 趁安伯伯睡午觉,我跑到院子里来,冲着怪小孩的背影忍不住喊了一句。她转 过头来,看到是我,突然招了招手:“弟弟,你来。” 我好奇地走了过去。 她把小手捂得紧紧的,像是藏着什么宝贝:“我只给你看一下哦,不过要三毛 钱。” 我当然不愿意,三毛钱等于一支冰棍,我整个下午都盼着放学那会儿,可以冲 出去买冰吃。她看着我,松了一下手中的白手绢,又很快地捏紧了:“你真的不愿 意吗?小胖想看我还不给哦!” 看着这个姐姐安静的眼神,我觉得她不会欺骗我。她又说到了小胖——胖爷的 孙子,老嘲笑我的那个小子——更加激发了我的好胜心。 我掏出汗津津的三毛钱,交到她手上。她对着我笑了笑,把白手绢一股脑地塞 给了我。 “啊——啊——”我的喊叫声马上响彻云霄。 因为手绢刚一打开,一只黑蜘蛛爬到了我的手臂上,毛毛的脚扎来扎去,恶心 死了! 我阮载东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蜘蛛和屎壳郎! 安信站在屋檐下,安安静静地看着我跳来跳去,又不说话了,恢复了以前发呆 的样子。 安伯伯赶着出来,拍走了蜘蛛,哄着我不要害怕,还特地剪了一串葡萄送给我。 我一把甩开葡萄,大声说:“我不吃你们家的东西,我讨厌卷毛猪!” 安伯伯摸着我的头,笑着说:“姐姐很少说话,你一来她就主动找你玩,你应 该高兴啊!” 哦,不,我一点也不高兴。 下午放学我回家的时候,卷毛安一直跟在我后边。她拿着冰棍慢慢地啃,很认 真地看着我,啃到我家门口才啃完。我的零用钱不仅被她骗去了,还被她当着面吃 进肚子里,我心里又痛又气,大声叫她走。 她又幽幽地靠过来,突然冲我说:“你没玩过那个吗?” “哪个?”我停住了叫喊,怔怔地看着她。 “就是那个。”她狡黠地笑了笑,用恬静的小脸对着我看,“在屋檐角落里, 经常有很大的蜘蛛,你用手绢包住手把它拿下来,从它屁股后面抽丝,你不停地抽, 抽啊抽啊,直到抽不出来就好了,这个时候,蜘蛛的肚子一定是瘪的。” 这个时候,我相信我的脸也是瘪的,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又爬上了我的心头。 “还没完哦,弟弟。”卷毛姐姐又说,“你可以把蜘蛛丢掉,冲着它踩上一脚, 啪嗒一下,它就扁了,然后夹在薄膜里当标本。” 我惊恐地看着她,一步步后退。 她甜甜地笑着:“我刚才看到你书包上有一只蜘蛛哦,好像也是被踩扁的样子。” “啊——”我大叫着冲向了屋里。 在安伯伯家里学两个月的书法,我见识到了卷毛猪的各种恶作剧。每次在我们 学临帖的时候,她就抓来两只黑蝴蝶,用线头把它们的腹部系紧,站在花坛上朝空 中扔去,看着它们惊慌失措地乱飞,最后撞在一起。 我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手里的大字总是写不完。她等我熬不住要打瞌 睡时,又偷偷地跑到我桌边,把打坏的乒乓球撕碎,用烟盒里的锡纸包起来,点着 离开。过了一会儿,一种很浓很臭的烟冲出来,气味大得差点让我闭过气。 我找妈妈告状,妈妈陪我来见安伯伯。 妈妈刚笑着说了一些卷毛的事,一个胖胖的婶婶就跑了出来,大声嚷起来: “我家安信怎么了?这么乖的女儿你还嫌弃她?不怕被天雷打啊?我跟你说,阮妈 妈,你家东子刚送过来是什么样子,现在又是什么样子,你想过中间的变化吗?这 是谁的功劳?还不是我们家安信的!就是她,才让你们家东子变好了,变安静了! 这你还不明白吗?” 妈妈目瞪口呆地看着婶婶,过了一会儿,唯唯诺诺地点头:“是,是。” 可是到了快放学时,我看到婶婶站在门口,对安伯伯叹气说:“老鬼,女儿这 个样子下去不行啊,我们还是要想想办法。” 安伯伯笑呵呵地说:“老婆,你看怎么办才行呢?” “我带她到韩国去,换个环境试试。那边没人认得她,对她以后的发展也要好 一些。” “好吧。”安伯伯搓搓手,“你们先去,钱的问题我来想办法。” “人言可畏啊——”婶婶还在叹气,我听了心里一跳,突然想到妈妈被人指指 点点时畏缩的背影。 九岁这年,很奇怪的是安家女儿离开了星星街,从我们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 我也不知道,这次的告状无意间送走了那个女生,在我什么都不懂的时候。 安家的书法培训班一共办了十年,我只去了两个暑假就开始逃课、打架,重操 旧业。第一个暑假安家的怪小孩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让我没有多余心思去翻墙做坏 事,到了第二年我十岁的时候,她就奇怪地消失了,我有时还从她们家书房窗口爬 进去,找一找她是不是躲在角落里…… 书房不大,墙壁上挂满了绳子,夹着一张张黑色走墨的大字。风从窗口吹进来, 呼啦啦卷起一片纸浪,我就站在这片字海里,仰头找着另外一个孩子的墨迹。 记得安伯伯曾说过:“东东啊,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姐姐酒喝啊?因为她害羞, 不敢对别人说心里话。只要我家闺女喝了酒,写出来的字绝对不比张旭差呀。” 对了,安伯伯喜欢喝酒。他每天中午一定要喝两杯啤酒,再倒满一个小瓷碗, 加些桂花蜜,哄着坐在饭桌旁扒饭的怪姐姐喝下去。而那个怪姐姐喝了酒之后,一 定会站在花坛上丢蝴蝶玩,看着蝴蝶乱飞,脸蛋儿浮着两团红晕。 这个奇怪的安伯伯养出了一个奇怪的女儿,很正常。 我抬头找怪小孩的“醉草”。 在角落里,我真的发现了一张笔法和我们完全不一样的书法字,映着渗进来的 光亮,那上面的墨汁鲜明淋漓,像是山崖缝壁滴下来的一缕清泉,弯弯曲曲,转笔 自如。 看不懂。 的确是狂草加醉笔。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我把那张墨字偷偷藏在兜里,回去问妈妈。 妈妈戴着眼镜端详了好大一会儿,问我:“儿子会写草书?很不错呀。” “妈,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迷宫图吗?” “呵呵,儿子一说我才看出来,这张不是书法,是字画。” 我很震惊,抓过白纸,趴到桌子上对着灯光照着看,叫个不停:“不是吧,那 小屁孩会散墨画?这么牛!” 安伯伯只会书法,不会画画,这幅作品绝对不是他教的。当时在我印象里,只 有电视里的那些花白老头儿才会“散墨”这种高段数本领。 妈妈朝我的屁股拍了一掌,大声说:“你以为每个小孩都像你野惯了?安家的 女儿心里藏着一个花园,我们进不去哩!”她取了眼镜,又自言自语地说,“那女 孩一走你就野起来了,难道真的是她影响到了你?” 逃课后的生活刺激紧张,妈妈管不了我,在我十七岁时病逝,哥哥处理完妈妈 的后事,留在公司里也不顺心,每天回得比我还晚。妈妈走后,我彻底失去了牵挂, 翘家出来和白寒混在一起。 他和我一样大,长得比我白,披着齐肩头发,教会我很多事。在他的怂恿下, 我加入了街道里的龙川社团,和日本的鹰道组织对抗。那天晚上,我们骑在川崎ZZR1400 上耀武扬威,用火棉点着了整条东水街。 “爽。”这是我械斗放火后唯一能形容的快感。 白寒将烟丝扒开,用锡纸省着,再捏碎两粒药丸丢进去,问我:“要不要来一 半?”他的这种做法濒临吸毒边缘,混入了逍遥丸的烟丝也有迷幻作用。我看着那 撮可以给我快感的混合物,心动了。 这时,一道清亮的女孩声音传了过来:“姐姐,你的奶掉了。” 我和白寒面对面站着,没转头,手僵在半空中。一个年纪不过二十岁的女孩骑 着脚踏车从下斜坡上吭哧吭哧地赶来,满头大汗,标志性的卷毛在风中飞扬。 她踩得很费力,直奔我们而来,嘴里不满地说:“好重哦,你们的车子太快了。” 说着,她从车后架取下一个酸奶包装盒,砰的一声,放在白寒的ZZR1400 上,擦汗,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这个盒子里全部都是刚才械斗用的短匕首、捆绳,白寒在飙车过程中顺手推下 来,准备等垃圾车铲走销赃的。 消失了八年的卷毛女孩突然出现了,捡起了纸箱,就这样跟在我们后面追了几 条街。 白寒低头看了看他的紧身皮装,再抬头看看我和他一样长的直问腕,大喊一声 :“白寒!” “本来就是你的奶,吼什么吼……”女孩撅着嘴,映衬着雪白的肤色,在我眼 里,她的唇色显得十分可爱。她嘟嘟囔囔地踏上脚踏车,无视后面两个剑拔弩张的 男人,吭哧吭哧地走了。 “难怪胸长得这么平,奶丢了都不紧张。”走就走吧,她一定要把话说完。 白寒挣开我的手腕,抓起脚边捏扁的易拉罐,猛地丢了出去:“下次见了你, 老子要你好看!” “白寒!”我喊他,对上他怒气冲冲的脸,冷冷地说,“这个妞你不能动,她 是我们街底的女孩。” 久违了,安信。 站在合租的小公寓里,我用剃须刀刮净下巴的胡渣,对着镜子想的就是这句话。 这一带在这八年里经过两次拆迁,很多老住户都搬进了新楼区,我还在这里。 安家也在街底,从原来租住的红砖平房搬了出来,住进了一套韩式庭院。他们 家留守的是安伯伯,我只看到他买菜陪票友唱京剧,身边没有其他人的影子。 没想到八年后,她真的出现了。 白寒喊我出去喝酒,我把剃须刀朝面盆里一丢,擦了把脸就出发了。外面还是 灯红酒绿的世界,各种靓妞站在街边,似乎和我以前的生活没什么不同。 车队经过上次纵过火的东水街,商户们都关上了门窗,拉下卷闸门,躲在里面 不待见我们。其他的黄毛仔得意地尖笑,我没了兴致,拍了拍白寒的肩:“走吧, 去喝酒。” 在喝酒的过程中还是起了纷争,两个地盘的人先斗酒再斗妞,最后还要斗街车。 我们这边大多数都是川崎的重咆哮马达,一飙起来火力大,风险也要翻一倍。 白寒回头看了看跟过来的小弟,挑了个精瘦的说:“你上!” 我一看,居然是小胖。这死小子怎么不学好,也混进了龙川?胖爷三代单传, 到小胖这代,就剩下这个男孩了,他根本不想着家里,整天待在外面,和我一样。 我看着他站在路边活动四肢,为他捏了一把汗。 前面的海滨路已经清开了,所有人等在加油站旁边,准备开赛。 白寒吐了一口烟,看见我一脸凝重,笑着说:“喂,前面都弄干净了,不会有 什么障碍的。” “不一定,有时候就有意外的事发生。” 我也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一说完,对面一束微亮的灯光就照了过来,那道熟悉 的嗓音也响了起来:“小胖在吗?胖爷叫你回家吃饭。” 这样肃杀的街道上突然冒出清亮的声音,所有人哄然大笑,我的额头也流出了 一滴汗。 安信穿着喜羊羊背带装,两脚蹬着脚踏车车板,从旁边的小道穿了出来,吭哧 吭哧地来到我们面前。她看了一眼我们的排场,支着脚,稳住了车身说:“笑什么 啊,聚众赌车不怕被警察抓吗?” 有人骂了起来。 白寒衔着烟,拍着巴掌说:“这么可爱的妹妹你们也骂,有没有良心呀?” 我趁机走到安信跟前,低声说:“你快走吧,以后别来这里。” 安信凑过脸来,对着我的披肩发左看右看:“咦,你不是小胖吗?” 那我是谁呢? 我没有问,一直没有勇气问。 看着她完全陌生的眼睛,我知道她不记得我了,那个很多年前被她整过的小屁 孩。 小胖最后被她拖走了,她找到了要找的目标,紧紧拉住他,一点也没回头看的 意思,连脚踏车都不要了。 我代替小胖赛车,拐过弯道时,撞上了护栏,住了十天的院。 哥哥闻讯赶来,大骂:“下次死就死干净点,别连累胖爷提心吊胆。你还不知 道吧?胖爷天天晚上陪着我找你,高血压犯了。” 小胖提着水果来看我,我问他:“胖爷怎么样了?” “老毛病,喝点药就没事。” “那——安家的小妞呢?” “哪个?卷毛丫头?” 我拍了拍他的脑袋:“人家是留学生,比你大,要叫姐姐。” 小胖嗤之以鼻:“就她?还姐姐?昨天抢走了我的游戏机,打崩了才还给我。 她还问我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吵得我家的花猪都下不了崽。” 我笑了起来,摆上一副比他更不以为然的神色。 他果然不服输,嚷着说:“卷毛安肚子里没喝到一点洋墨水,就一些绿豆和水 仙的问题,我叫她说韩国的事情,她就讲了光州运动,全仁权还有什么‘韩国的眼 睛’,反正是我听不懂的话。” 事后证明小胖没骗我。胖爷也来医院看我,对我苦口婆心地说:“东子,你是 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一晃快十年了。胖爷活不了几个岁数,可是你和小胖不争气, 我放不下心哩。” “你看,我们哪家的男人最有本事,是安子涵老师。他收留一个没户籍的韩国 女人,乐呵呵地陪着她,就算出去做矿场账房也要治好她的病。他的女儿是领养的, 从小自闭,这你也知道,但现在呢?被他培养成一个大姑娘了,前两天在我那里玩, 帮我看了一天的店,能和外国佬商谈。” 胖爷拍了拍我的肩,叹气:“东子,醒一下吧,以你这么好的条件,应该做点 实事呀,别的不说,你就学学安老师,活出个男人样来吧!” 我闭着眼睛靠在床头,脑子里都是那个卷毛飞扬的样子。我想我也不能这么活 下去了,否则几年后她看到我,还是会忽视我的。 我去找白寒,告诉他我要离开社团,重新做人。 白寒看了我半天才说:“行,哥们换个活法也好,以后有什么事,道上我给你 撑着。” 散场酒一定不能少,我们喝得乱醉。 半夜我从他的小寓所出来,摸着灯杆子走,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口渴,打电话 叫小胖送水,然后醉倒在路边。 等我稍稍有点神志时,我听到两个声音在聊天。 “胖爷,我为什么要背这个家伙啊,他很沉。” “哎呀,丫头,胖爷一把老骨头了,难道你要我来?” “好吧,好吧,你帮我看着他点,不要让他手脚乱动。” 街道亮着两排路灯,沿着朦胧的视线看出去,又远又长。我重重地压在卷毛女 孩的背上,手脚晃悠个不停,努力伸出头去,蹭到了她的脖子。 她的皮肤很咸,淌着汗。 我想我是爱上她了,就那么一刹那。并不是所有的男孩都能有女孩珍惜,能得 到她的无私照顾。现在吃力背着我的女孩,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儿待她。 “老婆——”无意识地,我就喊出了这两个字。 胖爷在后面拍了我一下,喊:“少占丫头便宜,想要娶她,先混个人样吧!” 我的意识没有完全流散掉,趁着她放下我之前,我沉沉地说:“卷毛妞,以后 一定要嫁给我。” 她擦了擦汗,呼着热气说了句:“再说吧,再说吧,你这家伙到底能不能站起 来走啊?” 我笑:“是不是我自己走回去,你就答应嫁给我?” 胖爷又给了我的后脑勺儿一掌:“你能走就走吧,别折磨丫头了。” 我瘫软在路边不动,只是笑着说:“听说这个卷毛丫头很害羞啊?要不在这儿 跳个舞给我看,我可以考虑一下起不起来。” 她撅起了嘴:“不要,和醉鬼果然没法沟通。” 我自顾自地笑了:“就这样说好了,等你跳舞给我看的那一天,就是你答应嫁 给我的那一天。” 我笑着扬长而去,她还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嚷着:“怎么这样一个人啊!” 胖爷好像是拉住了她,不住地劝:“好了,好了。丫头别生气啊。不过你们要 是成了一对,胖爷会很高兴咧!” 我记得胖爷要我混出个人样的话,换了个阮正楠的艺名,用三年打出了名声。 每天看着娱乐圈的沉疴暗疾,我很怀念那晚过后又消失的女孩。她每次从我视 线里消失,然后又从角落里钻出来,给了我很多期待。 可是我没想到《杜风传》的投资老板喻恒也喜欢她,接到我的电话时明确表示 过安信我不能碰,他的意思很明显,无论我找谁制造绯闻,他都不会关心,但安信 是个特例。 我把苦恼告诉了哥哥。他想了一会儿说:“这样吧,哥帮你把她调到三开来, 你多努力追。喻总那边对我们有知遇之恩,我们也要适当顾全他的面子。” 这次哥又想错了,除了喻恒外,安信没爱过任何一个男人,就好象她对他总是 要特殊些。我以为我有足够的资本能匹配她,没想到她对我不感兴趣,她直接说: “我对娱乐圈的人没什么好感,我就崇敬MJ。” 她看到我不高兴,又哄着我说:“正楠你外形好,是青春偶像,我妈妈很喜欢 你哩!” 我特地搬到安信对门,天天晚上等着她回来,她却很少归宿。 阿Joe 还在用高压阻止我追求她,但是我顾不了这么多了。 我想,既然她不记得我,那就让我从头再来吧。 两个月的时间,不管我怎么做,怎么缠着她不放,她都很少对我生气,只是皱 着眉头说:“正楠,别闹了,好好儿走完你得星光大道吧。” 我知道她是彻底不会爱上我了,只是单纯地表示在关心我,连劝勉的语气也是 淡淡的,似乎我对她来说不过是个便笺纸上的提醒符号,遇到我了,就义务地提提 阿Joe 的要求;没遇到我,她甚至不会主动打电话过来。 我远走他乡,退出了影坛,专攻音乐界。 几年来,我将所有为她写的歌曲收录到一个专辑里,亲笔题上了名字:我愿意 错下去。 这是我刚出道时唱红的歌,也是我一生都在唱的歌。 即使等不来你,我也愿意错下去。 (完)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