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样年华 作者:床底下 我得承认这是个真实的故事,一开始就是。那时的我还不像现在般厚颜无耻, 纯洁得像个处男。 我不止一次地对着镜子问过自己,为什么在多年之前的那个晚上,我会决定放 弃那段感情,而至今后悔不已。当时她躺在我的怀里,用赤裸的酥胸顶着我满腔的 欲望。我发誓我什么都没有干,除了有些地方比美元还坚挺。这是我第一次和一个 女孩如此坦诚相对,就在我觉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了的时候,我却推开了她,把丢在 身旁的那堆衣服扔给她,然后我说,穿上吧。这就是整个事件的全过程,我和她最 后一次见面。 *************** 在认识小丹之前,我有过两次短暂的恋爱,至多是牵牵手,连嘴唇的味道都没 有尝过。 第一个女孩是同系的女同学,很可爱的那种类型。 那时刚上大学,寂寞的饥渴远远大于对美的需求。 上大课的时候,她总喜欢坐在远离我们的角落,也不听课,一个人听听音乐, 或者在纸上写点什么。我很注意观察别人的一举一动,突然对她有了兴趣并不是因 为她很漂亮,而是她与众不同。 其实我是个内向的男孩,也不了解女生的心理,但第二节的大课里,我就直接 坐到了她的身旁。 沉默了快一节课,我还是开口说话了。 你是福建的吧。我问道。这是我和她的第一句对白,当时她戴着耳机,音乐声 开得很大,我估计她没有听到。 她突然摘下耳机,扭过脸来,歪着头,奇怪地看着我,那是个很撩人的动作, 我的心跳一下加速了。 你和我说话吗?她问。 如果你第一个听到了,那一定是了。 要是这样的话,很抱歉,我不是福建的。让你失望了吧? 可惜。我轻轻地叹了声气,然后不说话了,扭头看着黑板。 这一招是在书上学的,对付一个女孩,最重要的引起她的好奇心。 果然过了一会儿,她看我没有动静,忍不住问了一句:有什么关系吗? 我没有看她,依然看着黑板,轻声说:对于你而言,没有多大关系,但对于我 而言,便少了一个和女生搭讪的借口。 你是福建的?她笑着问。哪的,福州还是厦门? 我转头看她,她正注视着我,看到我的眼神,连忙不好意思地扭过了脸。 这回要让你失望了,我是这儿的。我说着,在纸上写了“宁德”两个字。 “宁(泞)德。”她轻声地读着。 我一听,觉得很刺耳,她用了四声来读“宁”字,倒让我觉得是个陌生的城市。 是宁德。我纠正了她的口音。 有关系吗?这可是个多音字。她努力为自己申辩。 如果你喜欢听音乐(勒),我倒不觉得宁(泞)德很难听。 她不说话,又笑。 那么你呢,是哪的。我的问话刚刚好贴着下课铃声说完,她站起身来,一边收 拾课桌上的书,一边说:又熬过了一节课,BYE.我看着她走出大教室,我知道她一 定知道我看着她,所以走得特别急,特别快。 很奇怪,以后在系里的走廊或者校园里遇到她,我们又像从不认识一样,连微 笑都没有就擦肩而过了。 真正的转折在一个月后。 同寝室的老宇,是个高大的吉林男孩,除了吸引女生和喝酒,他的大学生活好 像没有其他内容了。我几乎不敢和他进行比较,刚进学校,他就把一个大二的女孩 给办了,他总是热心地给我介绍女朋友,可是往往人家先喜欢上了他。越疱代疽的 这种事情,我只能自嘲说不屑进行。久而久之,他越来越厌烦女朋友太多的生活, 一如我越来越厌烦女朋友太少(应该是没有)的生活。 第一个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他被校篮球队选中了,是绝对主力。那天晚上他 很开心,破天荒地要请整个寝室喝酒,我知道这一去就不能直着走回寝室了,所以 拒绝了。推辞了一阵,他们去了,我一人在寝室里看书。 两个小时以后,寝室电话响起,老宇呼着他的大嗓门喊:快来吧,全扒下了, 帮忙我把他们送回来。 我到了校门口我们常去的那家大排档,杯盘狼籍,寝室的兄弟们全都喝高了, 集体唱着生日快乐歌,老宇酒量大,但也醉得不轻。一见我就喊:来,先给你介绍 一下,这位是艾菲。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女孩,很无助地望着我。 正是那个上课听音乐的女孩。 我忙了一阵,才把这群醉汉全塞上了一辆面的,用两包烟贿赂了学校的门卫, 好说歹说让面的进了学校,停在我们的九号楼前。他们叫嚷着下了车,我回头付了 钱,发现那个女孩很孤独地在一旁站着。老宇走过去,搭着她的肩膀说道:你先回 吧,我们没事。然后他叫了叫我,说:麻烦你了,替我把梁可送回寝室吧,老哥我 站都站不住了。 梁可轻轻地说了声,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吧。 说完,她冲我笑了笑,转身走了。 我看着她,好像走得不快,似乎在等着什么,慢慢地踱步。 再回头,老宇他们已经相扶着进了寝室的楼门。 我犹豫了一会,还是追了上去。 来到她身后,我叫了叫她的名字,她并不回头,只是说:我很没面子,是吗? 如果你不停住,没面子的是我。我停下来,对着她说。 她转头看我,突然笑起来。 我往自己身上看看,说道:有什么可笑的,我又不长八只脚。 她还是笑着,突然问我:陪我逛逛操场,行吗? 我摇摇头,说:不行。 我们俩绕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下了晚自习锻炼的同学不断从我们身边跑过, 她只是一味地走着,也不说话,我自然不能没话找话地自讨没趣,只恨自己的心太 软了,没有狠狠地拒绝这个荒唐的要求。 终于在快要走不动的时候,我忍不住说话了。 我想提个要求,能不能放我回寝室,改天我请你吃饭。 她低着头,用脚踢着小石子,似乎没听到我在说什么。 我又提高了嗓门,重复了一遍。 她这才抬头看我,然后冷冷地说:你要走就走,我没让你陪我啊。 我终于明白了女孩是一种很可怕的动物,于是停了下来,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她没有停,依然往前走。 我冲她的背影喊了一声,那我走了。 她依然我行我素地向前走着,我气坏了,自嘲地苦笑了一声,转身走人。 喂,开个玩笑,你倒当真了。她在身后大叫。 我狠下心来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她居然追了上来,拉住了我的袖子。 你怎么这么有意思啊,她笑着问。 我甩开她的手,回了一句,你怎么这么没意思啊。 是啊,我怎么这么没意思啊。她突然收住了笑容,一副感伤的样子。 出现这样的情景,照理想的故事情节发展,我应该走过去,很大度地拉过她的 手,然后尽量让她觉得我的肩膀是个可以依靠的地方,接着我扳起她的脸,乘她闭 着眼睛陶醉的空档一个深吻下去。 我想着,嘴里不由一阵湿润。 喂,你想什么呢?她恢复了笑脸,奇怪地问我。 我顿顿神,咽下了那口口水。然后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我在想,你可真是 个有趣的女孩。 是吗?她又歪着头坏笑着。 受不了了,这样的微笑。我心里直叫,不知道该不该按原计划进行。 她没有意识到我内心的思想斗争,笑着说:好吧,你现在可以回寝室了,不过, 别忘记了那顿饭。我随时有空,你随时可以约我的。 我望着她,没明白过来。 她连忙补充道:你刚才说的,我放你回寝室,改天你请我吃饭啊。 我下意识地摸摸裤袋里的钱包,点了点头。 我的电话,你不想知道吗?她又问道。 我摇摇头,说:你什么时候想吃饭,打我们寝室电话找我就行了。老宇不会没 有告诉你号码吧。 她不满地叫道:喂,你不会误会了吧,我和他没什么。 我说过你们有什么吗?不打自招了吧。 讨厌。她嗔怒道。我终于明白,女孩的可爱之处在于她们所用的词语往往能表 达出相反的意思。我的心又一阵乱跳,想着亲她的时候从哪下嘴比较好。 4883177.她又接着说道。 什么。我装傻,当然我知道这是她的电话号码,我们学校的寝室电话都是以488 开头的。 我的电话啊,你攒够吃一顿饭的钱就打电话给我。 我的记忆力不好啊。 我怕了你了,带纸了吗?她说道。 没有,谁大半夜的带张纸在身上,我今天又没有拉肚子。这话一出口我就后悔, 有些脏。 果然她皱了皱眉头,但随即又放松了下来。 伸出手来,她一边摘下挂在胸前的饰物笔,一边用命令的口气说道。 我有不祥的预感,后来她用行动证实了我的预感是正确的。 我伸出了左手,,我觉得自已左手的皮肤会光滑一点。 她探过身来,问了一句,你的手还干净吧。 我在准备回答的一时间,闻到她发上淡淡的清香。 鼻子还没有来得及向大脑反馈这种感觉,她又把身子缩了回去,难道发现了我 的陶醉。 我连忙回答一句:前天才刚洗过的手,不信你闻,还有肥皂香呢。 我说着,把手伸到她的鼻子下端。 只觉得手心感触到一股微微的气息,那种痒痒的感觉一直延展到心里去。 她推开我的手,笑着说:你就喜欢胡说八道。 说话间,她的手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指尖。 然后她不由分说地在上面写了字。 她的体温沿着指尖传过来,我的初握,就这样献给她了。 我一向想像中的女生的小手,应该都是微凉的,但她的手却给我一种很温暖的 感觉,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她低着头写字,头发上的清香又在干扰我的呼吸。那几十秒钟时间,我的思想 是空白的。 直到她写完,抬起头来,用满带笑意的眼神说了声:写好了。我才回过神来。 我举起手来,细细看着,她在上面写着:4883177 艾菲。 犹豫了半天,我还是开口了:你的字真难看。 这句话一出口,她立刻在我的手臂上用力一拳,又娇嗔了一句:讨厌。 没等她把手收回去,我立刻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我的怀里,然后,她真的就 闭上了眼睛,好像在说:亲我吧。我一狠心,用嘴唇碰了碰她的嘴唇。整个过程在 想像中是那样的美好,我不由得意万分。 事实上,尽管她那时离我很近,都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和呼吸,但我当时仍然愣 住了,好像这拳是阿里或是泰森出的,把我打懵了。我的确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一 个在亲密朋友之间才有的举动,我们毕竟才认识了不到一个小时。 我不由想起了国产影片中打情骂俏的经典动作,女方使用双手以不规则的频率 敲打男方身上若干部位,并伴随口中各类贬为褒用的形容词,辟如讨厌,你好坏之 类,在完工之后,会以倾角四十五度,将头斜靠在男方胸部以上任何一突起部位。 这也许就是那句该死的“打是亲骂是爱”的由来罢。 她自然没有想到我的思维在她出拳后的一瞬间会转了几个回合,在收回粉拳后, 她接着说道:我罚你几天不能洗手,直到把我的电话号码背下来。 我使坏地说,公平一点,在我的右手心也写上号码吧,要不,它要告我种族歧 视了,凭什么左手可以几天不用洗。 说完,我把右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无聊。她一下子沉下了脸,完全没有预兆。 多此一举,我在心里狠骂了自己一通,无趣地向她告别。她面无表情,与刚才 那个可爱的女孩天差地别,我这才算真正领教了什么叫做伴妞如伴虎。 回到寝室,室门洞开,老宇他们睡得很安心,连我的床上也有人躺着。 我在桌边坐下,伸出手来看看,似乎还留着她的体温,仔细一闻,还有淡淡的 护手霜的味道。突然想起赵传的歌:第一次握你的手,指尖传来你的温柔。 这时我心中有种无法形容的悸动,好像真真正正地拥有了某个女孩的爱情,而 另一方面,我也在审问自己:她不美啊,凭什么我就这么牵挂着她。 还是忍不住拨通了那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陌生的声音。 喂,找谁。那边不耐烦地问道。 艾菲,她回来了吗? 什么艾菲,我们寝室没这人啊?那边想把电话放下了。 你们的号码不是4883177 吗?我连忙问了一句。 对啊,可是没这人,你挂错了吧。 我还想问些什么,那边已经放了。 我懊恼地望着自己的手上的电话号码,眼前马上浮现出她狡黠的微笑来,只能 苦笑着对自己说:你他妈的怎么就不多长个心眼啊,让个小妮子给耍了。 我以为她会从此躲着我,就算见面了也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我的想像中 她是个以耍弄男孩为乐的女孩,在她身上想得到爱情,只是个很奢侈的理想。 没想到在第三天的大课里,她主动坐到了我的身旁。 这几天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她一本正经地问道,我望着她,恨不得往她的小 脸上就是一拳。 但我若无其事地一笔带过:噢,我都忘记了。 是吗?她冷笑着。 是啊?我也冷笑着回应。 真的忘了? 真的。 她不再说话,在纸上写着什么。 然后她把纸推到我的面前,微笑着看着我。 上面写着:为什么不再多打一个电话?你太没有耐心了。 我愣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个接电话的人是我。她压低了嗓门说,和那晚的声音很相似:你难道不知道 人的声音在电话里都会变吗? 她顿了顿,见我不说话,又接着说:当然,如果你没有说那句‘你们的电话号 码是不是4883177 ’的话,我也不敢保证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你。 说完,她得意地看着我的表情。 我知道自己满不在乎地说出我忘了的时候,又被她耍了一次,我不得不佩服于 这个女孩的心思慎密。 怎么不说话,内疚了吧?她问道。 我哭笑不得,心想怎么把这尴尬的场面带过去。 于是我说:今天晚上晚自习之后,你有空吗? 怎么,想约我吗? 你先说,有空吗? 她笑了笑,说:有啊,不过我不一定会接受你的邀请。 我知道她进入角色了,便换了一种冷冷的口气说道:如果有空,我建议你好好 地把自己的衣服洗洗,我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孩像你这么脏。 一个女生,你可以说她不可爱,不美丽,但她不能容忍你说她脏,这是个很毒 的词,我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只是因为我恼极了她的自作聪明。 果然她不说话了,气鼓鼓地转过脸去,刚下课就收拾东西走了,留了个冷冷的 背影给我。 我望着她离去,反而有种一拳落空的感觉,硬生生地出手,却怎么也收不回来 了。 后来我们再也没有说过话,我知道已经无法挽回了。 再后来我经常看到她坐在一个男孩的自行车后架,快乐地穿过校园。 我不知道这能不能算是我生命中的一次恋爱,只因了那来自她指尖的片刻温暖, 让我的心感动了很久。 那个电话号码在我的心里藏了很久,有一次,我忍不住拨通了那个电话,那端 传来熟悉的声音:喂,你找谁。 那一刻,我说不出话来。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