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翠路二十六号 犯罪的哲学教授 “洛丽塔,我生命之光,我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 教授回到家里,外面的台风没有停歇,风雨让人浮想联翩,让人感到虚无,让 人罪恶,让世界一片苍茫。 “洛丽塔,我生命之光,我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 教授回到家里,古翠路二十六号,这是多年前的老房子,适合这个快五十岁的 男人,适合他的哲学事业,适合他寂寥的单身生涯。 老年,不,也许还是中年,让他感到疲惫和无奈,每个晚上他会莫名的颤抖, 每个早晨他会突然醒来,在布满鸽子和哨音的城市里,开始无所适从的旅程。 “洛丽塔,我生命之光,我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 门“嘎嘎”的响起,教授走进房间,听到外面的风声,教授为自己倒一杯酒, 看到外面被大雨打湿的广告墙纸。 不,不是,一杯酒,只是稳定那风雨飘摇的心智,年龄带来的感伤,永远不能 被迟到的热情所覆盖,寂寞黄昏的王座上,教授突然认识到自己多么的无助。 这些天多么凄凉,这些晚秋的天。 意志,超人,毁灭,永劫回归,自然,田园,自由精神,这些苍白脆弱的字眼, 在那个眼神面前变得疲软无力像腐烂的香蕉。 多么美妙的眼神,只有在普希金的诗歌和宫期峻的动画中才出现的美妙眼神, 只有在彩虹和露水里才能有的光芒。 教授坐下来,靠在沙发里,像被人遗弃的馒头,回想着昨天,也许是前天,他 的那个洛丽塔,他的生命之光,他的欲念之火,他的罪恶,他的欲念之火…… 那个天真潇洒的学生,那个穿着香奈儿的女孩,如此的清澈高远如此的点燃人 的爱情。 谁向谁屈服了,谁爱谁,谁获得了快感,谁结束了一切,谁在回忆,谁在书写? 风打着珠帘哗哗的响,房间里一片潮湿,教授的感到自己的身体在腐烂发芽, 在变成另外一种东西,教授趴在桌子上,他感到疲倦,感到吹过屋子的风,像是要 掏空这个城市,要把人从王座上拉下来,变成一堆烂泥,或者一堆没有知觉的皮毛。 这些天多么凄凉,这些晚秋的天。 那个夜晚,教授摘下眼睛,看着眼前温柔得可怕的学生,也许,她正渴望着被 征服,被掠夺,也许她渴望着像一只小鹿被杀死,被狮子吞吃掉。 教授不是狮子,只是一头疲倦的野猪。 野猪顶死了小鹿,或者小鹿让野猪变得颠狂而失去理智,野猪给予小鹿爱情, 或者小鹿获得了母性生殖的力量,这些人们都不知道。 教授也不知道,他想杀死自己。 叶子从窗外飘进来,落到教授头发上,落到他面前的杯子里,叶子打着卷,似 乎在嘲笑这个世界。 教授走到窗前,看到古翠路二十五号那个画家,那个失落而充满意志的青年, 感到无比的亲切,他想过去握画家的手,想同他聊天,交换对生活和爱情的看法。 画家不认识教授,画家自己走着,从酷冰酒吧回来,穿过猛烈的暴雨,他似乎 也在嘲笑着年老的教授。 那个学生,那个天使,那个洛丽塔,也许正在风雨中进入了梦乡,也许在完成 这个星期的作业,也许跟今天新交的男朋友出去逛街…… 每个人有各自的生活方式,偶尔人们会碰撞到一起,并且相互爱惜或者伤害。 这个晚秋的天,天色如此简单,如此神奇。 教授躺在床上,像被猎人射杀的雄鹿。 今天可以结束一切,也许昨天就已经结束,也许在开始之前就已经结束。 香奈儿从她身上落下,露出红白相间的肌肤,露出青春的神秘,她在热烈的呼 吸,在安静的呼喊,想要同教授进入更加神圣的领地。 教授躺在床上,听着《培尔金特》,最喜欢那首《清晨》,生活就像那样,一 次次转调,一次次升起又降落,一次次结束又开始,而对于教授,清晨又在哪里呢。 这不是罪恶,也不是爱情,不是欲望,也不是欺骗,不是意志,也不是热情。 这不是一切,什么也不是。 教授开始做梦,也许他感到自己在做梦了,整个天空,整个季节都在做梦。 那还是他的学生吗,她会起诉他吗,她会怀孕吗,她还认识他吗。 教授不知道,教授的鬓发变长,变白了,教授的指甲变粗糙了,教授的眼睛变 湿润了,教授的火焰熄灭了,教授的生活在悄悄转调。 清晨,女神,哲学,水,台风,动画,教授感到脚掌有一股难以制止的凉气, 升上来,在心里凝结,旋转,变黑。 这天真是有点冷,教授的大衣有些旧了,鞋子也是。 教授的妻子十年前去世的,昨天他本想回来纪念他的妻子,但是没有,教授哭 了,他想:死去的人真可怜。 活着的人也是。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