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商品十四:法器红泪 " 爷爷,我要吃粑粑……" 一个清脆的童音道。 " 爷爷去卖了药,给小中买粑粑吃,啊--" 说话的是个六旬上下的半老男子, 背着药筐,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儿。 " 爷爷,小中长大了,也要学你悬壶济世。" 小丫头把" 悬壶济世" 四个字 咬得极准。 " 好……好……" 老者看来极是喜欢这个孙女,笑嘻嘻道:" 小中长大了一 定是大美人,到时候送礼的小伙子还不把我家门槛踩断?" " 爷爷--" 小女孩忽然极其惊恐的叫了起来,好像被什么向上拉。 " 小中!" 老者一边拉住孙女,一边急急忙忙掏出一张符咒,嘴里念着阿弥 陀佛--这北邙山有鬼祟倒是人人皆知,只是已经五十多年没有出过事情,老者这 才放心带着孙女上山辨别药草,没想到真的就撞上了。 那拉着小女孩的力道极大,好像不把她扯去决不甘心。那股力道冲突了几次, 都被老头儿死命扯住,一个无奈,索性放开小女孩,直奔老者。 老者手上一松,连着孙女摔倒在地;脖子上却猛地一紧,呼吸顿时不畅,舌 头也伸了出来。 " 爷爷!爷爷!" 小女孩大哭着,用力摇着爷爷的身子。 身后的鬼灵下手更狠,存心要置老者于死地。 " 赵像!你他妈畜生!" 忽然一声怒喝,山中冲出一个年轻人,手中宝剑幻 起大金刚符印,正砍在赵像背上。 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慢慢幻出形体来,他捂着伤口叫:" 你拦我做什么?他 们不死,我和非烟就要死--我就不信,这么点大小姑娘的头盖骨还不能用!" " 你也知道这么点大小姑娘?" 谢渊然怒极反笑:" 我真替非烟不值--" " 不要杀我,你不想救非烟么--" 赵像最后一句话没有喊出来,宝剑已经刺 穿了他的头颅,游魂一旦被杀,就再没有什么留下,那个叫做赵像的男人,彻彻 底底的消失了…… " 小妹妹……" 谢渊然看着那个小姑娘,确实满眼透着灵气,赵像眼光不差, 他柔声道:" 我送你回家……" 说着,他轻轻合上了地上老者的眼睛…… 洛阳城几乎炸了锅了,王大夫在洛阳城名望极高,他四十年如一日,悬壶济 世,且多半义诊,不知救了多少性命,却被杀害在采药途中。百姓们联名上书, 要找到凶手,千刀万剐。但是当王大夫的孙女王小中被问及时,总是语焉不详, 一会说鬼怪,一会说符咒,一会说年轻人,还有几个乱七八糟的名字,谁也不懂 她说的是什么……只能感叹她年纪太小,实在误事。 但很快,一件更离奇的事情发生了--当天,便有个青衫男子前来自首,说他 就是害死王大夫的凶手。知府怎么看他也不是行恶之人,偏偏他一口咬定,时间 地点无一不对,待到喊来王小中,小姑娘对质之时大喊是大哥哥送她回家,不是 杀爷爷的凶手,但是说到最后,也就是证明了那个年轻人确实有在场的证明罢了。 本来官府就急需了结此案,当即判了斩立决。 于是当堂钉了重镣,下入死囚牢中。 那年轻人,正是谢渊然。 他倚在墙上,双足血脉不太通畅,行动也是不能。他一直盯着囚牢的大门, 似乎期待什么人的造访。 只是这样的地方,又有什么人能够到来? 不知这样看了多久,身后才传来一声叹息:" 谢公子,你这又何必?" 谢渊然回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已经多了一人。 " 大师,那王大夫惨遭毒手,也有我的责任,我早点除了那个畜生,也不至 于此……" 谢渊然回头道:" 我偿他一命,也是应该。" 迦巴川苌道:" 哦?那还有呢?" 谢渊然微笑:" 我之所求,大师应该都知道了……除此之外,就请大师你帮 我给青驴找个好人家,它跟我这么多年,也辛苦了。" " 我不是来听你说驴子的!" 迦巴川苌忍不住道:" 跟我走,我救你出去! 没有救一人害一人的道理。" " 一世的轮回罢了……" 谢渊然继续微笑:" 大师,我对非烟早已爱极,说 不定生死轮回,我还有再和她相聚红尘的一天。" 他面色极是恬淡,好像明日处斩是一件非常开心的旅途,迦巴川苌知道劝他 也是无用,只好点头答应。看着眼前少年踏春而来,踏春而去,修行如他,竟也 不舍起来。 " 谢公子,唯祝你早脱苦海,来生得遇伊人。" 迦巴川苌不愿再多说,合十 一礼,人已消逝…… 第二日,一早,几个士兵过来除了谢渊然的手铐脚镣,取绳索来要上绑。 " 慢着" ,他忽然伸了伸手,仔细摸了摸头顶,然后古怪地笑了笑,负手背 后,任由士兵拧过肩头五花大绑,插上亡命的招牌,押上了游街的囚车。 一路上满是人群,民怨沸腾,活活要将这凶手一起砸死。 谢渊然垂着头,绑绳几乎勒入骨头,他咬牙支撑着……只要一会儿啊,一会 儿,他就又可以见到非烟了。 " 不对啊……" 洛阳城的百姓窃窃私语着--远处的北邙山,好像哭声震天, 连天也是一片阴森,鬼气蒙蒙 莫非这家伙真是冤枉?" " 哪有人冤枉他,不是他自己一口咬定的么。" " 会不会是凶手买了替死鬼?" " 王大夫一生与人为善,谁费这么大劲对付他呢?" 只是,投掷的杂物终于慢慢少了,沸腾的人群也渐渐安静--一声接一声,一 浪盖一浪的哭声响彻行云。 这是谁在哭?北邙山上,并没有生灵。 不,还是有的,迦巴川苌远远看着这一切,口中念动咒语,漫天的飞雪洒了 下来…… " 下雪了!" 谢渊然抬起头,持刀的刽子手似乎也有些惧意,他从来没有见 过这样的囚徒,对着他如此温柔平和的微笑,似乎劝他不必紧张一样…… 刀,终于落下,大雪下得更猛。 " 怕真的是冤死的呢……" 众口一词的议论着。 终于完工了。 迦巴川苌打量着新制成的手鼓,很是满意。这两副头骨出奇的妥帖,似乎天 生就是为了聚在一处一样。 " 步姑娘……早得往生。" 迦巴川苌轻声念起了往生咒,咚咚的声音,似乎 刺穿了阴阳两界的阻隔。 " 大师……等一等。" 忽然,绯衣女子和青衫的年轻人携手站在面前。 " 步姑娘,你时间已经不多。" 迦巴川苌皱眉:" 快走吧,运气若好,你们 来生还能相会。" " 我不要来生!" 步非烟干脆地回答:" 我已经辜负了阴阳两世,我怕…… 我怕来生找不到他。" " 我也怕……" 谢渊然轻轻挽着步非烟的手:" 我怕来生赶不及给她幸福。 大师,你法力高深,就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迦巴川苌看着眼前一对" 年轻人" ,终于……慢慢点了点头。 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做锢魂的法术,也是最后一次。 两道灵光一起收入了嘎巴拉鼓里,然后封上密密的封印,只要鼓不毁坏,就 永生永世避开那个世界-- 那个世界很大, 这个世界很小, 但是,这个世界已经足够了…… 后记: 迦巴川苌云游百年,终成一代大德法师,留下的法器被弟子视为瑰宝。只是, 每个人都想不通,为什么有一具奇特的嘎巴拉鼓,丝毫没有法力,只是静静放在 师父最珍密的法库里,如同两个永生相对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