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当我没有变成猪,还是人类的时候,稍加留神就考上了大学。本来我一点都不 想留神,但我实在不愿看到我父亲的嘴脸,如果把他脸上的那些部件再看上半年, 我肯定拿刀把自己给抹了,但天下之大,却没有我容身的地方,想想也实在是可怜, 连只兔子都不如。在这样的境况下,我于是发奋了一阵,这一发奋不打紧,我连滚 带爬就考上了大学。 开学那天,我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来到这个城市,总地来说,这个城市还不错, 空气没有我老家小山城的新鲜,但还不至于让人不能忍受;名胜古迹没有画报电视 上的壮观,但远远地看去,也有些风骚魅力;让人欣慰地是,街上美女众多,一群 群如过江之鲫,都很风情万种的样子,让人不知看哪个才好,这是我老家山城那些 土妹子所不能比拟的。我老家的妹子们风情起来总是不得要领,拿接吻来说,上中 学时,我看别人都搞初恋,也跟着不知所云搞了一回,结果第一次接吻,我嘴巴被 咬成了唐老鸭,三天都不能说话。很显然,和这个城市的美女接吻,我嘴巴肯定会 完好如初,当然,我也深知,想和这些美女把嘴巴对接成功,我必须得有足够多的 钱,或者是长得有足够多的帅。除此之外,一个街心广场割草坪时,青草的清香让 我一度对这个城市产生了片刻的亲切,但亲切过后,我突然难受极了,大失所望极 了。 我没有立即去学校报到。开学已经几天,我天天在学校门口转悠,转无聊了, 便到校园里转;转累乏了,便坐在操场上看新生军训。看到漂亮女生,就希望她和 我一个班;不是一个班,和我一个系也可以;不是我系的,肯定是我们学校的,这 点不用怀疑。看到那些学生兵蛋子在烈日下炙烤,锻炼着意志,劳累着筋骨,饥饿 着体肤,我感到由衷的快活。 我之所以不去报到,说白了,我根本就不想上学,哪怕是大学,因为我听到读 书就头疼,看到老师就厌烦,当然,老师看到我更厌烦。我有众多事例可以说明老 师看到我有多厌烦。上小学一年级,语文老师把我的桌子凳子摔出教室,要我到别 的班去,说我在他班上,他估计活不了几天。他和我家同住一个院子,想必对我儿 时的劣行有所了解。开始看到他我还很高兴,以为他要给班长我当,谁知他竟然这 样对我。以后只要我心情不好,或者心情很好,我都要砸他家玻璃,蹂躏他儿子。 我上大学回家过暑假时,几次碰到了语文老师,那时他已经退休,每天早上起来打 太极拳,练乌龟功,晚上还和老太太们跳交谊舞,运气好的话,还能搂着中年妇女 跳上一阵。碰到我后,语文老师先疑惑冲天地问道,你怎么就考上了大学呢?我当 然不屑回答他的问话,哼哈了两下。语文老师又热情地说,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考上 大学,都属于有出息的范畴。既然语文老师夸我“有出息”,我也不便对他过于表 示仇视,我赞美他蹶着屁股练乌龟功的样子真性感,别说老太太看了心旌动摇,就 是少妇看了,也会心中泛涟漪。语文老师高兴得直咧嘴,说我越来越懂事,越来越 会说话了。但他不等我走远,便和老太太们嘀咕,说幸亏那时把我赶到别班去,否 则他不会过上今天的幸福生活。 小学三年级,音乐老师把我的课本撕得粉碎,然后像天女散花一样,把碎纸片 洒得纷纷扬扬,动作柔媚至极。音乐老师四十多岁,生得细皮嫩肉,白白净净,说 话细声细气,唱歌如泣如诉,天然演旦角的料,在他的教导下,我们把进行曲狂想 曲也能唱得凄婉动人,哀怨回肠,更别说“白毛女”“松花江”之类,铁打的心肠 也能被我们唱溶化。县教育局长的父亲去世时,音乐老师和我们全班应邀前去哭灵, 音乐老师比自己的父亲去世哭得还要动容,多次晕倒在灵堂前。死去的老太爷硬是 被我们哭唱得流出了一行浊泪,大家都说教育局长的孝心感动了上苍,但也有钻牛 角尖地说那是因为尸体停放时间过长,变腐流出的水而已。不管哪种说法,我们的 哭灵给葬礼增色不少那是事实。我们一直以为音乐老师是女的,那天我和他在厕所 里不幸邂逅,着实受了不小的惊吓,我大呼小叫跑回教室,告诉全班这个骇人的发 现,同学们震惊了,全体男生来到了厕所,女生则在外面等着。音乐老师还在大解, 我们装模作样小解,偷偷打量他,发现他除了屁股又白又亮外,还发现他的确是个 男的,并没走错厕所。小解完后,我们索性围着他参观起来,音乐老师生气地赶我 们快走,但我们不仅不走,还在那里交头接耳,做鬼脸。音乐老师从兜里掏出一张 巴掌大的手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铅笔字,一看就知道是从低年级学生练习本上 撕下来的,音乐老师先把手纸反复搓揉,手纸变软后他开始擦屁股,经过多次对折, 手纸变成了拇指大小的一个纸团。音乐老师直起身,一手拎着裤子,一手竖起兰花 指,将纸团奋力弹出,纸团划出一道眩目的白光,以两倍的音速向我脑袋笔直射来, 正中我脑门心,打得满眼金星直冒。我用手把脑门心擦了一整天,在水龙头底下冲 洗了无数次,其实什么都没有,心理作怪罢了。就这样,我和音乐老师结下了梁子, 他敢在我头上扔屎,我就敢在他的课堂上捣乱。这天我把音乐课本故意高高抛起, 然后和周围同学像逮麻雀一样,在半空中抢课本,如此十几趟,音乐老师终于把我 的课本撕了,为了表达他的愤怒强度,他把我的课本撕了整整三十分钟,每一片都 撕成指甲盖大小。他说撕我课本,是因为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对于他的愤怒, 我表示一定程度的理解,现在回头看我那时的表现,如果我是音乐老师,我会把我 的人撕成粉碎,并顺便加工成肉馅。现在人们都提倡感恩,所以我要对音乐老师感 恩,他那时要是把我撕成粉碎,我此时就不会在这里发神经,胡言乱语写什么小说。 上小学四年级时,班主任是我哥,他每次上课第一件事不是喊“上课,同学们 好”,而是直接喊我的名字,然后叫我站出来,向他低头认罪,直到上课结束。我 哥这是典型的公报私仇,因为在家时,他被我折腾得像从疯人院放出来的,我经常 把捉到的老鼠蛇壁虎蝙蝠蚯蚓癞蛤蟆弄死后,放在一些他触手可及又出其不意的地 方,例如抽屉衣兜书柜鞋子或者枕头下。我平时一点都不怕他,但进入教室后,仿 佛里面有一个巨大的磁场,让我就乖顺得像绵羊,我哥叫我低头,我就低头;叫我 认罪,我就认罪;有时他忘了叫我站出来,我还奴颜卑膝地提醒他。此外每周一次 的班会也成了我的批斗会,我哥动员全班学生积极发言,数列我的罪状,放学了还 继续批斗,直到把批判活动搞得有声有色意义深远为止。一次我上美术课打了个喷 嚏,被同学揭发后,全班开了两次班会批斗才告一段落,把我弄得痛不欲生死去活 来。当然,这事也不能全怪我哥下手毒辣,本来我要打喷嚏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但我在喷嚏打出的一刹那,故意把声响弄得惊天动地,严重影响课堂秩序。虽然他 是我哥,但我觉得他比老师还坏,所以一直以来,我从不喊他哥,而是喊他老师, 他居然没有发现我是在嘲讽他。 五年级时,数学老师要学生带工具到学校搞劳动,我说我家没工具,结果第二 天我又带了工具。劳动时,我干得满头大汗;休息时,数学老师向我招手,我以为 他要表扬我,兴冲冲跑过去,他一把拎着我的耳朵,在我头上使劲地凿了几下。我 那时头皮不甚结实,起了满头的包,搞得像如来佛——数学老师给我定的罪是不诚 实。这事搁谁头上都会产生一些仇恨,晚上我用报纸包了一坨牛粪,甩进了他家的 窗户。报复完毕后,我心情大畅,添油加醋把壮举告诉了几个小伙伴,但这些小伙 伴天生是当汉奸的材料,连夜向数学老师告了密。数学老师正在家里暴跳如雷,知 道是我干的后,扬言要把我塞到茅坑里淹死,不淹死也行,但起码每天要扇五十个 耳光,方能解他心头之恨。按照我那时候的纯良想法,杀人抵命,做坏事就要受惩 罚,所以数学老师要把我淹死,也不是说完全不能接受,但要把我塞到茅坑里淹死, 那我就有些意见。我有个小伙伴在小城郊区玩耍时,不慎掉进了农民的蓄粪池,捞 起来时已经没气了,浑身臭气熏天,耳朵嘴巴里还有蛆爬出爬进,一幅为革命辛勤 忙碌的样子,许多人看了后呕吐不止,我也吐了三个小时,两天没能吃下饭。我虽 然不是乖孩子,但还不至于坏到因为我的死让人不吃饭。说到扇耳光,我就更不能 接受,别说每天扇五十个,就是五个,我也会彻底熄火,班上有个男生被数学老师 只扇了一下,三颗牙齿就没有了,世界上最厉害的牙医估计也没有他技能过硬,他 要是每天扇我五十下,那小命肯定扇没了,与其被活活打死,倒不如直接丢河里淹 死算了。综合以上种种顾虑,我好几个月都不敢上学,小学生涯戛然而止。 历经这些老师的摧残,我再也不好意思去喜欢老师,讨厌上学也就正常;当然, 老师经过我的摧残,想喜欢我也不可能,关于这一点我有自知之明。到了上中学, 要不是我父亲每天拿着一把五股钢叉逼我去学校,我早辍学逍遥去了。也亏他耐力 好,意志力强,居然拿着钢叉风雨无阻陪了我几年,一看到我有反抗的苗头,他就 在一块石头上磨钢叉,等我中学毕业后,那把钢叉只剩下五根细针了,几乎可以做 针灸用,这说明我曾经有过多次暴动的迹象。 我的中学老师倒没有拿钢叉逼我,他们一直为用什么词语给我定位伤透脑筋, 他们先后给我定位过不良少年、问题学生、差生、调皮鬼、小流氓、社会残渣、人 类余孽,但这些词语都不足以恰如其分入木三分将我定死。开始老师们称我“不良 少年”,但他们随后发现我还有一点爱心,一次给“希望工程”捐了二十元的早点 钱,还有一次扶老奶奶过了马路,更有一次把一个没有修炼成型的小混混打跑了。 老师们探讨了一阵,决定给我有条件地平反,把我升格为“差生”。我被定位成 “差生”的日子最长,历时四年,在这几年里,我有几次像癫痫病发作一样,突然 把成绩窜到年级前三十名(我们年级几百人,这样的发作平均一年一次),正当老 师们欢欣鼓舞,准备给我正常身份待遇时,我又回归传统,让成绩在后三十名中闲 庭信步。我的上窜下跳让老师们痛不欲生,他们也因此对我展开了旷日持久的“定 位战”,经常吵得面红耳赤。一天清晨,某女老师一到办公室就大声嚷道:“我昨 晚兴奋得一夜没睡。”马上男老师女老师都不怀好意地问:“是不是老公把你伺候 得太好了?”女老师先表示出几毫米的娇羞,说男老师死不正经,说女老师整天想 那破事,然后说她经过一夜的推敲,觉得给我定位成“调皮鬼”比较合适。老师们 听了一致讥笑女老师过于善良柔弱,说这样美好的词汇根本不能用在我身上,只有 那些不很听话、但又有点聪明可爱的学生才能称之为“调皮鬼”。很显然,我不听 话是事实,但一点都不可爱,虽然我偶尔也会把成绩窜进前三十名,勉强能称为聪 明,但谁又知道那不是瞎猫子碰到了死老鼠? 后来我有幸成为了学校浩浩荡荡初恋大军中的一员,本来我不准备列席这种活 动,但大家都像世界末日到了一样,说如果不在中学生活结束之前来一场初恋,那 人生简直是白活了,老了想回忆一下青春都找不到支点。我不由有些紧张,怕把青 春支点弄丢了,于是在校园溜达了几圈,发现一个女生还不错,比较适合做初恋对 象,便郑重向她发出邀请,结果她答应得比江湖豪客还爽快,搞得一点挑战性都没 有,原来那段日子她也正在为青春与支点的命题忧心忡忡。那天我的初恋在校园里 碰到了我,先八股文一般向我畅谈人活着应该有理想,接着鹦鹉学舌对我阐释了考 大学的意义,然后又像傻大姐一样说我是最棒的,她对我充满信心,最后我的初恋 总结陈词,说我今后穿皮鞋,还是穿草鞋,就在此一搏了。我心不在焉地听着,第 一次发现她嘴皮子上下开合的样子别样动人,我瞅了瞅四周没人,便拉着她强行索 吻;但我的初恋对爱情之理解天生内存不足,反应迟钝,以为爱情只是说说话牵牵 手而已,在那里拼死抵抗。我的班主任正好经过,看到了我和初恋拉拉扯扯,以为 我在光天化日之下非礼女生,大喝一声“抓流氓”,然后向我扑来。我倒没什么, 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的初恋则魂飞九天,一下子跑得没了踪影。班主任气势汹汹 地问道: “坦白交代,你刚才在干什么?” “你又不是没看到,骚扰女生而已。”我满不在乎。 “这还了得!”班主任气得浑身直抖索,嘴里反复说着。 就这样,我成了臭名昭著的“小流氓”。我的初恋颇为仗义,说要为我洗刷污 名,但我浩然正气拒绝了,作为对我受伤心灵的补偿,那天晚上她把我嘴巴咬成了 唐老鸭。自从“小流氓”称号让我黄袍加身后,我的成绩再也没有像癫痫病发作那 样到处乱窜,老老实实呆在后三十名内从一而终,与二十九位难兄难妹白头偕老, 客死在成绩排行榜上。与此同时,伴随“小流氓”衍生出来的一些称号也陆续问世, 诸如“社会残渣”“人类余孽”等,不一而足。 我能考上大学,还是重点大学,完全是人类历史上的奇迹。我的中学老师得知 我考上大学后,用沙盘推演的方式,给我分析出我能上大学的五种可能: 1 。我是请人代考的; 2 。我考试作弊,偷看别人的; 3 。考试分数弄错了; 4 。录取通知书被调包; 5 。我家上头有当大官的,我是走后门上的大学。 以前我还辩解一下,说我的成绩白纸黑字,在那里明明白白,证据确凿。但不 管我怎么辩解,我的中学老师还是表示不屑。现在我成了一头猪,也有了一些做猪 的心得,根据猪的智慧,凡事说得越模糊越好,或者根本就不用去说,回想我过去 的解释,简直是吃饱了撑的,既然我的中学老师说有五种可能,那就让他们去五种 好了。 让人不解的是,我父亲对我考上大学更觉得不可思议,他也给我列出了五种可 能: 1 。阅卷子的老师神经病发作了; 2 。考试分数弄错了; 3 。我家祖坟在冒青烟; 4 。我是文曲星转世; 5 。我的确是个聪明孩子。 中学老师和我父亲列出的“可能”有相同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相同的地 方是考试分数弄错了,这说明他们英雄所见略同;不同的地方是,中学老师没有认 为我是文曲星转世,也没有认为我家祖坟在冒青烟,我的中学老师都是文化人,他 们当然不会像我父亲那样,说出这种愚昧可笑的话,更不会说“阅卷老师神经病发 作”之类的无知混帐话。在这里需要说明的是,中学老师高估了我家“上头”,说 我走了后门,关于这一点,我父亲最有发言权。我父亲一辈子见过最大的官,是他 们水电站的站长,按级别来算,充其量是个大腿级领导,这还是他利用工作之便见 到的,次数倒是不少。为了打破记录见到更大的官,有一次他守在县府门口,想目 睹一下县长的尊容。县长的车出来了,我父亲屁癫屁癫追上去,这时县长从车窗探 出脑袋,突然把一口痰从喉管里隆重推介出来,正好啪到了我父亲脚下,阻止了他 前进的步伐。我父亲是个死心眼,既然他为破记录有备而来,不见县长一面是不会 罢休的,所以县长这口痰比及时雨还及时,否则,我父亲跟着车子不知要追到哪里 去,他要是跑得几天不见踪影,搞不好还要为他登寻人启事,怪麻烦的。我父亲终 于打破了记录,县长从车窗探出脑袋时的惊鸿一瞥,定格成他一生中最为满足的回 忆;而县长那口咕噜咕噜颤抖的浓痰,也让我父亲明白了一个朴素的真理,那就是 不管多大的人物,都要拉屎撒尿吐痰。 对于中学老师列出的五种可能,我觉得有侮辱我的嫌疑,不想再去理会。我父 亲列出的五种可能,则需要再解释一下,我父亲觉得第一种可能性占90% ,第二种 可能性占9 。 9% ,第三、四、五种可能性共占0 。1%。相对我的中学老师,我父 亲没有说我考试作弊或者请人代考,这是他惟一对我信得过的地方,倒不是说我有 多高尚,因为我父亲知道,就算把答案放在面前,我也懒得去抄。作为回报,我对 他曾经产生过0 。1%的好感,但这点好感过后,我们整天剑拔弩张,眦牙咧齿,本 来我不想跟他过不去,但他每次看到我都要把“怒发冲冠”“河东狮吼”表演一番, 眼睛鼻子惨无人道。虽然他认为我有可能是文曲星转世,但他并不曾对我这个“神 仙”有过丝毫的尊重,更不用说对我有敬畏之心。他说最看不惯我的鬼样子,头发 长了,他说我像小汉奸,流里流气;头发短了,他继续说,说我像劳改犯,猥猥琐 琐;一气之下剃了光头,他不说我了,直接拿着五股钢叉要杀我。为了震慑我,他 拿起钢叉先朝树丛掷去,一会钢叉应声落地,只见两只喜鹊串在叉上,耷拉着脑袋, 像烧烤一样。我父亲长期在水电站工作,没事的时候就拿着钢叉在水库里叉鱼,占 了国家不少便宜,我父亲在大大丰富我家菜篮子的同时,也炼就了一身惊天泣地的 叉鱼神技。以前我只晓得他会叉鱼,想不到他还会叉鸟,我领略了传说中的一箭双 雕,对其神技表示佩服,表扬他不亚于小李飞刀李寻欢。但他不知道小李飞刀是谁, 听名字以为是一个成天寻欢作乐花天酒地的家伙。我居然敢拿他和这样的家伙相提 并论,这直接导致他的震慑行为升级,他拿着钢叉向我用力掷来,钢叉一个猛子, 扎进了我面前一厘米的地方,看到这个阵势,我当然会一溜烟跑掉。 我考上大学了,我父亲终于可以像送瘟神一样把我送走,按照我那时的体会, 只要我能走,估计把他卖了交学费也愿意;他要是会做诗,说不定还会抒发一下胸 怀,诸如“忽闻儿子要滚蛋,漫卷诗书喜欲狂”之类。上学那天,他提出送我到车 站,我说你不要假惺惺了。他受到我的奚落,居然没有还击,这简直不可想象,以 前我要是发射一颗“飞毛腿”,他起码有十颗“爱国者”等着我。想到父子一场不 容易,我就默许了他,结果临出门时,他又把那把钢叉带上了,我的邪火一下子窜 出了三千丈。我父亲赶紧解释说他准备把我送到车站后,再直接去水库叉鱼,免得 返回家拿钢叉麻烦。虽然他的解释还算合理,但我坚决拒绝了他。出门后不久,我 发现他婆婆妈妈一样尾随在身面;被我喝退后,他又像特务一样利用房子和电线杆 躲躲闪闪;我回头瞪了他一眼,他涨红着脸抓着脑袋,装模作样欣赏街景。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