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澜歌 作者:纳兰佩紫 一 十六世纪中期,在地中海繁忙的交易圈中,不知不觉的就又多了一艘货轮。 这艘船是中型西班牙帆船,在那么多声势浩荡的舰队里面,它小的可怜。 “拉斐尔,真没想到你会来!”一个威风凛凛的青年大笑着说:“你是远近 闻名的神医,我的船上有了你,就没有疾病这个词啦!”。 被他称作拉斐尔的是一个一头金发,英俊高贵的青年,很难想像像他这么年 青,却是国王的医生,凡有资格做国王的医生的人,肯定有过硬的本领。拉斐尔 笑着对那英资飒爽的青年说:“米兰达,你好好的伯爵少爷不做,怎么买船做起 海运了?海上风险难测,你还是好好想想。” 米兰达负着手,仰望无际的天空,道:“拉斐尔,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应该 了解我才对,海上风险虽大,但岂能阻止我们男子汉的脚步?”“你说的对,米 ……不,舰长!”拉斐尔由衷的佩服起他的朋友来。“没错,何况有了通商许可 证,到了海的另一边,一夜致富可不是说梦话!”一个棕头发的青年走到他俩中 间,说:“我们可以起程啦!舰长,请指示航向吧!”他是操舵手卡莱斯。 米兰达对拉斐尔说:“这次我出来搞海运,家父很不同意。所以只给了十万 枚金币,并限时三年。三年内你我一定要闯出一番大事业不可!如今买了船,再 加上其它必要费用,咱们可以流动的资金只有五万。我们只有在地中海附近做生 意,积累经验和资金,以后再到新大陆和印度洋去探索!” 拉斐尔听得热血沸腾,说:“你说的对,我们一定要在这海上闯出一番事业!” 米兰达指示说:“那咱们就去附近的休达吧!”命令一下,各就各位。测量 员运用六分仪,随时测定方位,操帆手和操舵手扬帆起锚,离开了里斯本。似乎 天也助他,使他们的“菲依那斯”号一帆风顺的到达了休达。 到了港口,米兰达看见六七支舰队停泊在那里,每支舰队都有四五只大型船, 看上去威风极了。 “你在看哪里?快去总督府签合约才好做生意啊!”拉斐尔拍了一下米兰达, 说:“你不用担心,没多久,我们也会拥有那么威武的舰队的!” “年轻人就是眼高手低,总抱着梦想干活,一点也不脚踏实地。”一个苍老 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他们转过身,看见一个体格健壮的老人。 米兰达见他这么一说,知道必有原因,于是诚恳地说:“老伯有什么高见?” 老人哈哈笑着说:“高见不敢当,建议倒是有。我年轻时也出过海,经验还 算丰富,看你们像是才学出海,又不象海盗,所以才给你们一个忠告。你们只有 一艘中型船,可见手头资金并不阔绰,若是慢吞吞的,很快便会被强大的对手挤 跨。所以你们必须要请一位有才略的参谋,搞其他舰队的情报,还可以运用各种 手段降低对手的占有率,自己则趁机提高占有率,发笔小财。” 米兰达和拉斐尔都是贵族子弟,又是第一次出海,只懂得基本的航海和交易 知识,那听过这么“高深”的话,于是不解的问:“大家共同做生意,井水不犯 河水,为什么还要搞别人的情报呢?” 老人点点头说:“你们很虚心,这很好!在舰队和舰队之间不时有利益冲突, 所以海战不断,在海战中赢了的一方可以占领对手的航线,还能从被俘获的船上 夺得金钱和粮食。” 拉斐尔“啊”了一声,说:“没想到海上这么复杂。” 老人说:“我有个侄儿,是个地理学家,熟读兵书,一心想到大海上闯荡, 不如让他上你们的船长长见识,或许他对你们也有帮助呢!” “太好了,谢谢老伯!”米兰达高兴的跳了起来:“船上要找一个有经验的 参谋,比登天还难啊!明天此时,请老伯把他带来,就在这里相见。” 老人微笑着说:“好,明天见。”说着闪身进了拥挤的人群,一会儿就不见 了。 拉斐尔拍着米兰达的肩膀,说:“如果有一个有经验的参谋,咱们梦想与实 际的距离又近了一步。” 米兰达眼里发着光,说:“没错,有志者事竟成,你我也不枉此生!” 拉斐尔虽然对航海事宜并不清楚,但交易的基本原则贱买贵卖谁都懂,何况 出发前,他还专门调查过各港口的物价呢?因此他从里斯本买来的藏红花、杏仁、 药等物品,在休达就很畅销。他们的船只有三个货舱,但这一买一卖,就从中赚 了三千多枚金币。拉斐尔不由得想:如果我们的舰队也有五只大型船,那一来一 去赚的钱就很可观了。操舵手卡莱斯说的对,要到了海的另一边,一夜发财也不 是不可能的事! 何况米兰达——他的朋友舰长是一个很有志气的青年,他要在地中海留下自 己的名字。拉斐尔就是被这股豪气折服,所以才放弃了皇家医生这个饭碗,到米 兰达的船上帮忙。 拉斐尔交易完毕,刚找到米兰达向他报喜,老人就如约而来,身后还跟着一 个很瘦弱的青年。 “这就是我侄儿詹姆斯,侄儿,这就是米兰达舰长,你以后上了船,就要尽 量帮忙才行,也要注意身体。” 拉斐尔笑道:“这么瘦弱的兄弟恐怕受不了海上的风浪,所以……” 詹姆斯苍白的脸因着急而变的绯红,说:“上船观察大海,周游世界是我的 夙愿,请你们一定带上我吧!” 拉斐尔对米兰达说:“答应他吧,有个好参谋正是你我求之不得的事哩!” 米兰达说:“那就带上他吧!咱们不让他干重活便是。” 詹姆斯上了船,和岸边的老人告别,挥着手说:“汉斯叔叔,再见!”老人 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海平线上。 二 “不……不好了!”正当米兰达的船驶向里斯本时,有一只小船火速来报, 它是里斯本王宫紧急告援的:“欧那克商会正在炮击里斯本,快去援助!” “什么!冷不防就打过来了?”米兰达大吃一惊,里斯本是根据地,这条航 线决不能被人抢去:“快,加速驶向里斯本!” 拉斐尔说:“我听说过这个欧那克商会,这个船队的船虽多,但舰长的剑术 却很差。我们的船少,但我可以作为冲锋队长跟他们的头单挑做肉搏战,这样一 定赢!” 米兰达说:“没错,你是咱们船上剑术最好的一个,现下你就放下药草,提 起剑,杀他个片甲不留!” “等一等,”詹姆斯突然说:“肉搏战十分可行,一点没错,可是怎么才能 靠上对方的船舷逼他们和我们用肉搏战决胜负呢?” 拉斐尔一听也皱着眉说:“是啊!万一登不上对方的船,五对一,咱们可应 付不来!” 米兰达问詹姆斯说:“那依你之见呢?” 詹姆斯说:“咱们的帆已换了三角帆,顺风逆风都难不到我们,他们的船全 是四角帆,在顺风中其快无比,在逆风中就寸步难行。我们一去,就要把他们逼 到下风处,让他们的船速变慢,我们就加速靠向他们的主舰,先以撞角摧毁,再 和他们单挑,一举把他们全部歼灭!”“好!太好了!!”拉斐尔和米兰达一起 拍手说:“就这么办!” 米兰达进了舰长室,在那里传达命令,让全体水手配合,见到欧那克的舰队, 就只管把他逼到下风处的岸边。 船驰如飞,破浪疾行。远远的已看到了欧那克的船队。 “手旗!”米兰达威风凛凛的说。 “什么信号?” “就说贵船已侵犯了我们的领海,若再不收兵,我们就不客气了!” “舰长!对方毫不理会,似乎要和咱们打一仗!” “好!全速前进!把他们逼到下风处,其他的由咱们的神医拉斐尔解决!” “菲依那斯”号依旧破浪而来,欧那克有点紧张他想绕过其正面,再予以致 命一击,无奈四角帆不争气,速度无法加快,何况里斯本的港口本就是一个半圆 型的凹型海湾,只见他的船还没绕出去,米兰达的船已逼了上来。 当“菲依那斯”的船舷和欧那克主舰的船舷一相靠,米兰达对拉斐尔说: “看你的啦!” “没问题!”拉斐尔一纵,跃了过去:“欧那克,敢不敢和我单挑?” 欧那克十分恼怒,看来人只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居然如此嚣张,非教训一 下不可!他觉得自己剑术虽不高,但总比这小子强——自己年龄比他大了多少!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应战。 “黄口小子,接剑吧!”欧那克拔出长剑,一剑就直刺拉斐尔的喉咙。 拉斐尔不慌不忙,拔剑架开,又反攻一剑,如闪电般标向欧那克的胸前。 拉斐尔见对方封住自己的剑,便把手腕一抖,把欧那克的剑锁住,猛一用力 欧那克的剑便被绞飞了,欧那克本人也被跟着拉斐尔上船的水手捆了个结实。欧 那克见大势已去,垂头丧气的跟着对手走。 “报告舰长,从俘获的船上获得金币三十万枚。拉斐尔抓住了欧那克!”水 手向米兰达汇报说。 “很好!在里斯本靠岸!” 船靠在了里斯本的港口上,米兰达释放了欧那克,并给了他一笔钱到别处谋 生,欧那克商会终告解散。 以一敌五,竟出奇制胜,詹姆斯功不可没。他观察到对方的帆不适逆风,才 想出这么一条妙计,这一战,不仅得到了金币和欧那克的航线,而且也使他们在 地中海大名远扬。几个初出茅庐的青年航海者,把前来挑衅的大商家欧那克杀的 片甲不留,把地中海其他的舰队都镇住了,谁也不敢再小看他们了。 米兰达和拉斐尔就用这些俘获的金币,买了五艘大型船,在南地中海穿梭自 如。 渐渐的,米兰达舰队在地中海有了名气之后,有很多舰队都想拉拢他们,纷 纷写信来,要他们加入,成为自己的下属,但都被米兰达和拉斐尔拒绝了。像他 们两个这么有志气的青年,怎么会甘心当别人的下属呢? 詹姆斯果然是一个好参谋,他把对手的船只、武装等全记了档案,放在参谋 室里,把己方舰队的资料也记录下来,以便比较。在打败欧那克后,总有一些海 盗、商会来挑战。很多次战役,就是靠詹姆斯明智的分析和这些资料而打赢的。 这天,他们在热那亚靠了岸,晴空万里。米兰达坐在海岸边,对一旁的拉斐 尔说:“两年多了,我们终于在这里站稳了脚,幸不辱命,可以向家父交代了。” 拉斐尔说:“是啊!几年前你我还羡慕别人庞大的舰队,没想到现在我们也 能拥有了。” 米兰达骄傲又自豪的说:“没错!现在在这地中海有实力与你我一教高下的 只有北地中海的迪亚伦军、卡路维斯商会和阿尔及尔附近的海盗巴巴洛斯了。我 们的资金已充裕,不久便可以染指新大陆了。” “对!”拉斐尔兴奋的说:“在海上的生活,的确刺激,大海就像是我们的 舞台一样。我同意你的看法!” “好,那就说定了。现在我去找詹姆斯商量一下,如果他也同意,过几天我 们便起程!”米兰达兴致勃勃的说。 “天不早了,你也快休息吧。明天我去参谋室找你们,看看你们商量的结果。” 两人分道扬镳。 夜色,渐渐笼罩这大地。 三 这次到热那亚是本月最后一次出海,所以水手们都放一天假,拉斐尔早早休 息,不觉一觉已到天明。“已日上三竿了,不知米兰达起来了没有。”拉斐尔推 开米兰达房间的门,发现他已不在了:“他还是比我勤快,定是到船上找詹姆斯 了。”拉斐尔笑着自言自语:“我不妨也去看看。” 拉斐尔踱着轻快的步伐,朝码头走去。 他远远的就看见自己船上的水手乱做一团,便忙走上去,问:“怎么回事?” 一个水手脸色苍白的说:“副……副官,你到参谋室去一下吧!” 拉斐尔见水手们都惊慌失措,不觉好笑。他受的是贵族式教育,剑术很高, 胆子也不小,他快步走进参谋室,眼前的情景让他再也笑不出来:米兰达和詹姆 斯已死在了这里。没有血腥味,也没挂一点彩。米兰达还是坐在那把中间的椅子 上,端着一杯水。尸体已僵硬,即使用力扳,也未必扳得开他的手指。可是,乍 一看去,他们还跟没事一样,端坐在那里喝茶。 “甲板负责人!”拉斐尔愤怒地吼着,因这意外的打击使他有点站不稳。水 手们本就站在门外。虽然海战他们见得多了,见两具尸体也不会惧怕,但死的是 舰长,而舰长平日又待他们极好,所以水手们的心情也很悲痛。 甲板负责人是一个黑人,他听见拉斐尔叫他,便径自走进去,默默的站在拉 斐尔身后,等拉斐尔发问。 拉斐尔静静的问:“是不是你先发现他们的尸体的?” “是的。” “什么时候?” “今天一大早。” “很好!今天别人放假,只有你不能休息,本就委屈了你,可你还一如既往 的巡视各担任室,的确很称职。” “副官……我,我只是做该做的而已。” 拉斐尔从口袋中掏出一把金币,递给那黑人主管,说:“这是奖励。顺便问 一句,你发现尸体后,有没有人把现场破坏?” 黑人主管平白得到厚赏,心里自然高兴,可一想到舰长的死,又很悲伤,一 时间脸上表情不知是喜是忧:“没有。我拦住水手们不让他们进来,所以其他人 只在门口看着,并没能进门来。” “好!”拉斐尔携着那黑人的手,和他一同出了参谋室。水手们全围在他身 边,都以为他会失声痛哭或面无血色,却见拉斐尔和平常一样,似乎比平常还要 冷静的问:“大家说,舰长平时对你们好不好?” “好!”水手们异口同声的说。 “那我对你们又如何?” 水手们又说:“也没的说。” “那你们愿不愿意随我去为舰长报仇?” “愿意,一切听副官吩咐!”士气如虹,水手们纷纷赞成。操帆手普路多问: “我们找谁报仇?”他是个土著,也是个驱蛇的高手。 拉斐尔沉着脸,道:“我正要问你一件事,其他人在这儿候着,谁也不许走, 你跟我来。” 拉斐尔拽着普路多进了参谋室,说:“你说,昨晚你在哪里?” 普路多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我……不是我杀的……他们不是我杀的……”。 “那是谁杀的?”拉斐尔拔出剑,逼前一步说:“你是土著,一定有吹针什 么的剧毒暗器,你又会驱蛇,米兰达和詹姆斯是被毒死的,虽然我还难下决定是 什么毒,但是你绝对有办法让他们死的不明不白!” 普路多灰青着脸,说:“原来他们是被毒死的,但你是神医,不至于连什么 毒都分辨不清吧?”。 拉斐尔忽然笑道:“普路多,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凶手,充其量是个小偷而已。” 普路多惊愕的问:“你……你怎知……”。 “很简单,你的身上有香水味,而土著人不涂香水。所以你身上的香味是女 人的。而你又没钱去找女人,因此你趁昨晚水手们放了假,就到船上偷钱去找了 个女人,对不对?”。 普路多见隐私被揭穿,反而轻松了一点,苦笑着说:“我想不承认都不行了。 盗窃罪总比杀人罪轻。可是我上船来偷东西,为什么就不会是我杀了舰长呢?” 普路多不解又好奇的问,问完马上觉得自己是自找麻烦。 “我也想过是你偷东西时被他们看见,所以才下此毒手,但已经改变了想法。” 拉斐尔叹口气说:“米兰达的心胸多么宽广,他如果看见你偷东西,说不定会再 送你一些钱,又怎会……况且这毒不是蛇毒,也不是箭毒,自然不是你下的手。” 普路多的神色恢复了以往的悠然,说:“你既已知道我不是杀他们的凶手, 还押着我干什么?” 拉斐尔冷笑着说:“你神色恢复的好快!杀人虽跟你没关系,但知情不报也 是一大罪!你刚才脸色苍白不是因为我怀疑你杀人,而是因为怕我知道你隐瞒事 实。他们既是昨晚遇害,而你也是那时潜入船上,你可能恰巧碰见凶手杀人后扬 长而去,而且知道凶手是谁!” 普路多结结巴巴的说:“没……没……” 拉斐尔冷冷的说:“或者,凶手也发现了你看见他行凶,而又给了你一大笔 钱堵你的口,对不对?”。 普路多一不小心从椅子上跌了下去,连嘴唇也抖着说:“你不是人……你不 是人,不然你怎么会把昨夜的事讲的一清二楚,就像是你自己看到的……” 拉斐尔收回剑,讥讽似的说:“抱歉的很,我除了医术、剑术高明之外,还 有个清楚的脑子和敏锐的观察力!” 普路多垂着头,说:“你说的没错,副官,但我并没收别人的好处。当时我 看见他正拿着刀指着舰长和参谋,便拿起吹针对着他,逼他停手,他乖乖的放下 刀子,并答应我第二天就辞职,他走后我怕舰长责怪,也没多看就走了,谁知早 就遭了毒手。” 拉斐尔说:“确实不能怪你,在灯光下这俩人坐着喝茶,无怪你会看错,他 们外表没有半点伤痕,却已中毒而死。” 普路多问:“你知道是什么毒?” 拉斐尔说:“他们是被人制住后,强行灌了水银而死。能一举制住他们的, 绝对是熟人。而当时米兰达和詹姆斯正在低头喝茶,见了他完全没有防范,所以 被他用剑或火枪顶着注射了麻醉针后,强行灌了水银。这人动作迅速,米兰达连 喝的茶杯都未及放下便遭毒手。这人是谁?你若有良心,最好告诉我。报仇的事, 不用你管。” 普路多的脸因激动而绯红:“他就是操舵手卡莱斯,你追不到他了,他早就 夺路而逃了。” “果然是他,”拉斐尔说,他眼睛扫了一下桌上的文件,哼道:“把詹姆斯 收集的资料也卷走了,那么他一定是为其他势力效命……我们不加入任何势力, 无疑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不知哪个势力收买了他,命他拿走资料,好打垮我们 ……哼,我也不是好惹的,天涯海角,我也要手刃仇人,为米兰达报仇!” “我愿跟副官一同去报仇!”普路多说,此刻,他突然变了,不再是那个胆 小怕事的普路多,而变成了一个满心仇恨的人:“他竟杀了舰长,舰长平日待我 们那么好,我一定要为舰长报仇!” “好,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行动!”拉斐尔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些不妥,可哪 里出了问题,他也说不上来。只好不去想它。 拉斐尔和普路多出了参谋室,发现水手们仍遵从拉斐尔的指示在门口候着, 拉斐尔环视周围,问:“操舵手卡莱斯呢?” 仍是那黑人主管说:“一早说舰长派他有要事,要了只船就出海去了。” 拉斐尔大声说:“你们传下话去,卡莱斯正是杀人凶手,还偷了咱们的重要 资料,以后要注意打听他的行踪,谁打听到了速来报我,我重重有赏!” “是”水手们平日也极服拉斐尔,在心里已把他当成新的舰长。 四 拉斐尔下令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休达,因为休达住着詹姆斯的叔叔汉斯,这 个半百的老人有权知道侄子的死讯。 休达是塞尔维亚和阿尔及尔的连接站。这里的交易权已被米兰达舰队和巴巴 洛斯家平均分占。巴巴洛斯是以阿尔及尔为据点,活跃在南地中海的海盗头子。 自从加入奥斯曼帝国后,摇身变成了商人,不过他的商队倒大受好评,因为他们 虽为海盗,但从没抢过黎民百姓。 到了休达港,拉斐尔派人去打听汉斯老人,但附近的人们全都不知道。拉斐 尔拽住一个人问他,那人也摇头不知,拉斐尔急了,说:“他有个侄子叫詹姆斯, 是你们这儿有名的地理学家,你怎会不晓得呢?” 那人一听脸色大变,无奈拉斐尔死死拽住他不让他走,他只好说:“你打听 的是詹姆斯的叔叔?他不叫汉斯,是……是阿尔及尔的巴巴洛斯啊!”说完趁拉 斐尔发愣的空,一跺脚便溜之大吉了。 拉斐尔的目光一下呆滞了,喃喃道:“不可能,巴巴洛斯没理由让自己的侄 子上我们的船……”他忽的站起来,指示道:“扬帆起锚!到阿尔及尔去!” 拉斐尔被复仇的怒火缠绕着,现在又多出个巴巴洛斯,令他实在头疼,巴巴 洛斯这只孤鹰要玩什么花样!不过他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收买卡莱斯的不是巴 巴洛斯,因为他不会派人杀自己的亲侄儿。 几经周折,到了阿尔及尔。拉斐尔看到这海盗统治的基地竟然欣欣向荣,不 觉又是一番感叹。 到了港口,拉斐尔下了船,发现巴巴洛斯家的舰队正好停在码头,他忙走过 去,问正在打扫甲板的甲板主管:“请问,巴巴洛斯在船上吗?” 甲板主管不耐烦的说:“要想来船上干活就免了,我们人手够了……” “我是米兰达舰队的代理舰长,有要事要见巴巴洛斯。” 甲板主管一听是风头正盛的拉斐尔,倒是不敢怠慢,忙把拉斐尔引进舰长室, 自己就退了出去。 巴巴洛斯正在批审文件,他虽已年过半百,但仍精神奕奕,无论朋友敌人, 都没见过这豪爽的老人皱过眉头。 “巴巴洛斯……”拉斐尔心里长叹了一声,还是唤了老人的名字。 这时巴巴洛斯才抬起头来,看了看拉斐尔,说:“是你?请坐。” 拉斐尔坐下,搓了搓手,说:“我今天……是向您报丧的。半个月前,我们 舰长米兰达和您侄子詹姆斯被人杀死了,我现在正在追凶。” 巴巴洛斯痛苦的闭上眼,很久才长嘘一口气说:“我已不再年轻了,难免会 想沾点小便宜。因为你们既年轻又有志气,我便派侄儿过去卧底,想借机收录你 们到我的麾下。没想到詹姆斯给我写信说,他真的和你们交了朋友,要一直在你 们船上帮忙……” 拉斐尔正想安慰他几句,不料巴巴洛斯‘蹭’的站了起来,把披风一抖,双 目神光暴射,又恢复了海盗王的本色,他厉声道:“是哪个干的好事?” “是我船上的操舵手卡莱斯,他盗走了我船上的重要资料,杀了米兰达和詹 姆斯后,逃之夭夭,销声匿迹,我连他一点消息都没有。” 巴巴洛斯冷哼一声说:“我记住了,以后咱们联手,先搜着那小子再说,逼 问出谁是幕后黑手,我要亲手毙了他。再找那幕后的舰队算帐,让他知道巴巴洛 斯家的厉害!” 三个月过去了,拉斐尔和巴巴洛斯家仍是毫无头绪。 这天,拉斐尔舰队停泊在亚力山卓,巴巴洛斯家的舰队停泊在离他们不远的 贝鲁特。要在北地中海开仗,俩家一起上,也不会吃亏。 拉斐尔起了个大早,在港口信步走着。两天前普路多说有事要办,请了三天 假。现在没人陪他,他便一人去了亚力山卓的遗迹——三座金字塔。 忽然,他看到前面有个人影在看他。那身影好熟悉啊!是……卡莱斯!?拉 斐尔肯定自己没看错。对方是一个人,拉斐尔对自己的剑术很信心,于是快步追 了上去。在最大的金字塔古夫王陵后,卡莱斯突然停了下来:“拉斐尔,你终于 来了。” 拉斐尔拔剑道:“少废话,拔剑吧!这儿人少,我们正好来决斗。不过,我 的剑一定会刺穿你的心脏,我要为米兰达报仇!” 卡莱斯却没有拔剑的意思,他走上前说:“若果杀了舰长和詹姆斯的人不是 我呢?” “胡说!别花言巧语的骗我!”拉斐尔甩开他说。 “拉斐尔,听我说!杀死他们的人是普路多!他那天突然买了水银和镇定针, 旁边还跟了个妖艳的女人,看见我他的神情很不自然,我有些不放心,便跟踪他。 只见他进了参谋室,开始我还以为是舰长让他买这些东西,谁知又过了好半天, 里面发出几声闷哼,我破门而入,发现舰长和参谋都昏迷了,普路多正在给他们 灌水银,眼见无药可救了。他拿着吹针向我逼来,说:”你都看见了?‘我忙夺 路而逃,他追了过来,吹了一管毒针,被我躲开。我跳上岸,和他周旋了一晚, 早上终于摆脱了他,害怕他还会来追杀,便到港口对水手说舰长派我有要事要办, 马上开船离开了……这才逃了一命!“ 拉斐尔皱眉说:“有这样的事?怪不得……你怎么不早说?” “我想回来给你说明白,可是不久你们和巴巴洛斯家都追杀我,恐怕未说明 白就已死无葬身之地了!何况普路多老跟着你,我没法子找你,只好找这个机会 ……”说到这,他像是看到什么惊异事物,用力把拉斐尔往边上一推,只见一排 毒针密密麻麻的钉在他胸口上。拉斐尔不让来人有机会再装第二管针,就冲上去 一把抓住他,把针管搜出来,又给了他几拳,那人这才老实了——他就是操帆手 普路多! 拉斐尔揪着普路多来到卡莱斯身边,卡莱斯握着拉斐尔的手,用最后一口气 说:“拉斐尔,你相信我了么?他……这小子跟踪你,想暗算你,他……”说着。 他身子一歪,就倒在了这异国的土地上。 “背起他,跟我上船!”拉斐尔指着普路多说。普路多乖乖的背起卡莱斯, 跟拉斐尔回去。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卡莱斯竟舍命救了拉斐尔,为了什么! 拉斐尔自己也后悔的不得了,他恨死了自己!自己当时明明推测到普路多来 到船上,却信了这混蛋的话反而追捕卡莱斯!一切的情节拉斐尔都推测对了,犹 如亲眼目睹,但与事相关的两个人物,他却设定错了。他忘了还有另一种假设, 但就因为卡莱斯夺船逃了,而普路多仍然在船上,他就轻易下了结论。普路多告 假三天,肯定是找这北地中海的长官报告去了,自己竟丝毫没有发觉,真是愚蠢 到家了,到头来又让一个好弟兄为自己牺牲了。 拉斐尔一面自责,一面到了船上。水手们听说是普路多害死了舰长和詹姆斯, 又害死了卡莱斯时,都恨得牙齿痒痒,如不是拉斐尔拦着,普路多早就被大卸八 块了。拉斐尔派人去通知巴巴洛斯,然后把华贵的绸缎裹在卡莱斯的尸体上,全 体船员为他送行,像米兰达、詹姆斯一样沉入海底,实行水葬,这是对死去船员 的最高敬意。 巴巴洛斯听到报讯后三天就从贝鲁特赶了过来,他听了拉斐尔的叙述后,冷 漠的向普路多一笑,这一笑使普路多寒到了骨头里。只听海盗王对他说:“小子, 你倒很有胆量。不过,你这次落在了我手里,就要做做思想准备了!”说完,他 向拉斐尔欠了欠身子,表示出了极大的尊敬:“我希望你把这个人交给我处置… …” 拉斐尔忙说:“这恐怕不行,我要追问出那些资料的下落和谁是收买他的主 子,更何况我还要亲手杀了他为我的朋友报仇!” 巴巴洛斯看着他,眼里有了一丝暖意:“放心吧,逼供我比你有经验,我也 保证不杀他,但他会比死更难过。三天后,你到我船上来,我一定会查出幕后黑 手和你失落的资料,以及……让你亲手解决他!” 拉斐尔点点头,巴巴洛斯就拽者普路多说:“谢谢你,朋友!”说完,大踏 步的离去了。 朋友!这个以孤傲闻名的海盗王竟称他为朋友!拉斐尔望着巴巴洛斯的背影, 燃起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拉斐尔在三天后如约来到巴巴洛斯的船上,发现他桌子上正放着一打文件, 确实是自己丢失的资料,他不禁佩服起这位前辈。巴巴洛斯坐在椅子上,说: “文件你可以收下了,还有一部分这小子已献给了卡路维斯军,这在北地中海有 相当势力的舰队,就是普路多的主子!看来,你我的战斗还未结束,我们还要并 肩奋战下去!” “一定!”拉斐尔毫不犹豫的说。 巴巴洛斯欣赏的看着这年轻人说:“虽然我很想手刃仇人为我侄儿报仇,但 詹姆斯生前曾告诉我,你是他的朋友,所以这一刀,就麻烦你替我砍吧!”说着 像扔一条丧家犬般的把普路多丢给了拉斐尔。拉斐尔满心的感激都化作了一个 “谢”字。说完他就拽这出卖朋友的恶棍向自己船上走去。 拉斐尔上了船,下令道:“开往的黎波里!” 在驶向的黎波里的海面上,拉斐尔提着叛徒普路多,提着这个杀了自己三个 朋友的仇敌,不禁血往上冲,抬手就是一刀,削去了他两只脚,“这一刀是替巴 巴洛斯砍的!”他咬牙切齿,又切掉他双腿,抛向大海,海面已呈红色:“你记 住,这是替我朋友詹姆斯砍的!”他看着痛得死去活来的普路多,冷笑着说: “你杀同伴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们也如此疼痛呢?下一刀是替我朋友卡莱斯砍 的!”说着,挥刀砍断他的双臂,水手们看他被卸成几块,非但不同情,反而拍 手称快,拉斐尔恨恨的说:“你等着,最后一刀是替我最好的朋友米兰达砍的!” 他被复仇的烈炎烧红了眼睛,一刀两断,把普路多的头和身子分了家,把两截尸 体和复仇的刀子一同抛入大海。他终于报了仇,激动得竟有些昏眩,想起曾和米 兰达一起打天下时,想起他们豪壮的理想和誓言,不觉一把热泪洒在了这泛着血 光的海面上。 …… “舰长!巴巴洛斯的信号!卡路维斯军在克里特被他们杀败,如今朝咱们方 向逃来!” “报仇的时机到了,朋友们!”拉斐尔持着米兰达当年的长剑指挥着:“出 港截住卡路维斯的舰队,送他们归西!”他紧握米兰达的遗物,心想:米兰达, 你要和我并肩战斗!你一定要亲眼看着你的仇人被一剑穿心的样子! 波涛汹涌,米兰达?拉斐尔的舰队停在卡路维斯军必经的港口,静静的等待 着仇人的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