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之间五 7 月13日星期五 北京。 日子过得很快也很平淡,小珊离开了整整的两个星期了吧?还没有寄一封信来, 所以也不知道是否平安抵达了澳洲。还有晓军也自从那次后再没有什么消息,更加 不知道回去了没有。不知道的东西实在有很多,再想也没有用。而知道的却永远只 有那么一丁点儿,还说不定几天后却会发现原来自己全都错了,恐怕还不如从一开 始就不知道来的妙。 但是有一件事情却不一样,那就是今天,算一算是西方人的黑色星期五,变成 了中国人的节日:每一位中国人不可能不记得,北京申奥成功就在今天晚上——这 是一千只黑猫也甭想改变的事实。 “干!”志勇举起杯来,“为了2008. ” “干!不瞒您说,刚才看见那个监票的黑老外笑的露出一嘴白牙,我就知道这 奥运会是咱们的了。” “真的?” “恐怕差不多吧。” “可是2008,还有七年。” “你想想,八年前的悉尼奥运会,不就想昨个才开过一样吗?” “那是去年,关八年前啥事啊?” “我是说申办的时候,那时我正在准备考高中呢。” “也是啊。”志勇呷了一口酒,“那你后来考上了没?” “我现在到是想啊,如果我没考上,会不会更好一些?” “哪能啊,也用不着想那么多,考上就是考上了,没考上就是没考上,所有的 事情都一个样儿,由不得你的,在那边瞎起哄个啥?” “话是这么说,但谁知道啊?” “若能推猜,你我的未来,还不如辞掉工作买大彩。” “那是什么?” “呵呵,陈奕迅的歌,‘爱是怀疑’,最新的专辑里面。” “改明儿借我听听。我回去上会儿网去,不陪你了,慢慢喝啊。” “就知道这个,敢情我那台‘奔兔(P Ⅱ)’是专门为你买的哈?” “可不是嘛,你买只‘兔子’我买只‘猫’,谁都不亏。” “得,你去你的,这叫做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这哪儿跟哪儿啊?”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句对了吧?” 和我想的一样,现在在网上的人特多,大家都上来喜庆一把,她也在内。所以 我隐身了,为了不被人打扰。 “我兴奋得不得了!” “嗯。” “很happy 啊!” “是,好激动。” “2008年来北京看奥运会,我请你看中国队和巴西队的足球决赛。” “你怎么知道是中国对巴西?” “瞎掰的呗!” “:0 ” “这么生气?” “打错了。” “@_@ ” “:)” “呵呵。今天你给我上了一课,使我懂得了在键盘上‘)’在‘0’的上面, 我会好好复习的。” “谢谢。” “客气了不是?” “不跟你客气。”这句话让我开心不已。 “如果我请你到沈阳五里河看世界杯十强赛你看不看?” 她下线了。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7 月15日星期日 北京。 在北京呆了很长的日子,是该回去的时候了。因为这里不再属于我,除了天安 门和那几条老胡同,我都快认不出来这就是北京了。很漂亮的高楼大厦不知将多少 人曾经的故事统统都镇在了脚底下,至少我自己的是找不到了,亏好我离去时带走 了一些,不然现在会后悔也未可知。 父母的坟还是静静地躺在那片草地上,紧邻城市的一角。黯然的石碑,汲取了 岁月的痕迹,在我的城市生活上画下了一个灰色的句号,至于可否逾越,我无法确 定,但至少不会是现在。眼下,我不是属于这里的。屋后菜地里的素菜和瓜果们还 在等着我回去照料,就快是上市的时节了。 都市的正午,车来了,车里满载着跟我一样回家的人们,由小变大,由远至近, 缓缓驶到我的身前,停下。吱呀一声,门打开,没有下车的人,只有我与另一个年 龄约摸是我两倍的汉子,挤上去,再一次,我沦为他们的一员。回首,看一眼即将 离别的城市,又想起了阿炳。 “你的染的黄头发很漂亮,真的。”这是那天最后分别时他对我说的话。 “如果我真的去染发,我会染成黑色的。”此时此刻,我不知在对谁说,在我 身边是一群熟悉的陌生人。 7 月17日星期二 北京。 “202 ,包裹单。” 今天早晨我的懒觉计划就是被这个声音扼杀了的。 “来了来了。”我胡乱整理了一下衣着,“志勇,小珊给你寄包裹来了。”我 朝空荡荡的屋里喊了一声,才发现志勇不知去了哪里。骨折还没好久到处乱跑? “202 ?是你哈?你住这儿?签个字。嗯,好的,包裹单收好。过几天抽空到 邮局走一趟,东西老搁在那儿不保险。”是杰,“走了,改明儿再聊!” “谢了哈!” 我握着包裹单,看见上面写得竟然是我的名字而并非志勇,发出的地址是—— 南京! 物品是——一颗雨花石——仅仅一颗雨花石! 我立在院子里里好长的时间。 四天前 南京。 今天,我决定给阿炳寄颗雨花石,算是一直给我写信的一点点回报。 四天后 北京。 他是我的小学同学,倍儿奇怪的一个人,从小就是个这样子。不过小时候,他 丫还要不吭声,别人欺负他也不还手,当然常常欺负他的那帮人中也有我一个。后 来我们自个儿都怕了,掂量掂量老是这样欺负一个永远都不晓得还手的简直就是瞎 折腾,也他妈着实没啥意思,以后看到他也就敬而远之,这后来到是很少有人跟他 犯葛了。所以,那时候他丫几乎没有什么交好的哥儿们,对头到也没有了,一个人 总是独来独往的。上中学后,我也就没见过他,毕竟我们脾气不对。 后来我丫没上高中,父亲帮我在他工作的邮局里找了份活计,当邮差,没什么 好满意的,暂时也只能这样了。却不想,因为这个工作,我和他丫一个月又能碰上 一到两次。 这是从年初开始的。一天,我去我负责的那个片儿取信,在第二个邮箱边瞅见 了他,靠在那里看报纸,十年了,你甭说,竟然样子没有多大变化,瞅一眼就知道 准是他,挺奇怪的哈!我自然很惊讶,心里犯嘀咕:难道他丫是在等我不成?也不 知有啥事儿?结果,他看见我比我丫还惊讶。那天寒暄客套了两句,他还是那样不 多话,我也就没再理会他,还有自个儿的活计要做。后来给我琢磨出来了,每次他 站在那里,邮箱里都有他的信,寄往南京的。这算是什么,对我的不信任?怪人一 个,十几年来一点都没变。 邪门。 不过,最近有一阵子没见到他了,直到今天早晨,有他的包裹单,还是我亲自 送到他手上的。 中午,我又给她写信了,却不知道应该写些什么好,意外与兴奋我不知道哪个 多一点,心里鼓鼓的快撑破了的样子,让我不知所以。但是,我盘算着这封信一定 要下午就寄出,还要去邮局跑一趟,拿回那颗从今天起属于我的雨花石。水儿: 展信好。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回信了,因此,我也下过决心不再给你写信,但是,你改变 了这一点。 你知道吗,当我拿到那张包裹单,我心里在想些什么? 你知道吗,我傻傻地站在那里有多久?我甚至觉得那时要是下场大雨才叫好呢! 你又知道吗?我晚上要将那颗雨花石放在我的枕头底下。 我知道,我会做一个好梦。 嗯,一定会的。 呵呵,我兴奋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会傻笑了。 下次,我一定会将好梦说予你听。 而你,也一定要做个好梦啊! 祝好。 炳 写于2001年7月17日 那天晚上,枕着石头,我望见满天的繁星,那颗最亮的,落在我的手中,闪着 无尽的希望。 ---------- 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