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之间八 8 月26日星期日 北京。 昨个儿一夜没合眼,连家都没回,与志勇坐在酒吧的角落里,手中握着杯子, 看大伙儿庆祝,狂欢,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笑得合不拢嘴。天蒙蒙亮,客人们都散 尽,关了门,和志勇直接打的来到了在晨光笼罩下的西海。在我的记忆里从不曾看 过这么美丽的景致,水波有节奏地荡漾着,反射出金色而不刺眼的日光,风轻轻地 吹来,掠过脸颊,留下点点凉意。关键是,静,德胜门和积水潭两座立交桥像两座 永恒的雕塑,立在远处,稳稳地托住不多的车辆,任其悄悄在臂膀上慢慢地爬过。 刚想赞美一句眼前的景色,却发现志勇此刻正靠在椅子背上,合上眼,垂着头, 我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的上升,车辆也越来越多,城市 慢慢恢复了原有的繁荣。此时,不简单的阳光迅捷地穿透了我的大脑,使我每一个 脑细胞暖洋洋地,也渐渐上来了睡意。 一阵轻微的晃动让我猛地睁开了眼睛。与此同时靠在长椅上的我的空壳在迅速 地思索着现在我置身何处,随着好像又开始的血液循环,椅子上的空壳终于抓回了 我的灵魂,连同记忆仿佛又安在了我身上了。 志勇起来了,向海子边走去,留在地上一截影子,不算长也不短。看一看手表, 七点还没有到,才睡了半个钟头却好像睡过去了很久似的。周围,不知什么时候来 了一群晨练的老人,用带来的收音机放着难听的音乐,像是从文革时的大喇叭里发 出的口号。但是老人们似乎并不在意,照样舞着剑,打着拳,恐怕也是音乐难听的 缘故,他们一招一势丝毫都没有武侠片里的风范。 “她走了!”志勇好像是自言自语,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对我说话,我也没有回 答,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走了,在哪里呢?我知道,却去不了,很傻是吧?”他一直都在用背对着我。 “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无法忘记的人。” “像是《下沙》的歌词。” “想不想听听我与水儿过去的故事?我以前从没跟你说过。” “嗯。” 我开始试图擦干净落在脑袋里的灰尘,小心地搜寻一个被封存了很久的宝贝。 每个人都有宝贝的,每个人都曾希望自己的宝贝也能被别人欣赏。 南京。 如果你还是学生,你就不会太在意这个星期日,甚至你都不一定会意识到,已 经星期日了。因为,你还在放假,现在对于你来说天天都是礼拜天。但是,对于我, 却不一样,我要睡懒觉,告别了学生时代后,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会很怀念那一段 日子,有人说这是最悲惨的事情,我看未必言过其实。然而,我很早就被吵醒了, 被可恶的电话铃声。看一眼墙上的钟,才早晨六点。 “喂?”我终于找到了床头的电话,没好气地说。 “啊!对不起,打错了。”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这是什么话,一大早天刚刚亮,就胡乱拨人家的电话玩,把人家的懒觉吵没了, 就说什么什么“打错了”,我说我要告你骚扰。 对方也窘得不得了,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后来事情慢慢清楚了,原来他是 要打给附近某个大学的男生宿舍的,突然听到一声女子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只能 是打错了。 想想那小子被吓的也蛮可怜的,再加上认罪态度较好,我饶了他。可是经这么 一折腾,我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躺在床上,想一想昨天晚上我做的梦,隐约中有 一点阿炳的影子,其余都记不得了。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这样,早晨刚醒过来, 连睛眼都还来不及眨一下,睡觉时做的什么梦就会被忘得一干二净,也可能是我的 记性不好吧。 阿炳与我是上小学时认识的,但并不是一个班的,那时候男生和女生根本就不 说话,所以我跟他一点都不熟,充其量就只能说我知道有这么一号人而已,毕竟, 他蛮特别的。那时候他是很沉默的一个人,表现的一点都不像他的年龄,一声都不 会吭,哪怕在被人海扁了一顿之后。所以,谁都可以欺负他,包括凶一点的女生在 内。 我不知道他的初中是在哪里读的,不过,上高中的第一天,我发现我跟他在一 个班。他变了许多,变高了,有那么一点点的帅,关键是开朗了许多。如果不是他 主动跟我打招呼的话,我很可能都认不出他来。 北京。 “后来,老师让我做了宣传委,主要负责班里的黑板报。而水儿是班里公认字 写的最好的,所以她每次都来帮我。放学后我跟她的家也都在一个方向,所以又经 常骑自行车结伴而行,反正我跟她是越来越熟了。其实,那时候我就有一点喜欢她, 只不过从来没能说出口而已。 “时间过得很快,三年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过去了。她考上了上海复旦大 学,而我和大多数人一样留在了北京。其实那时候也想过出去转转,北京也呆的腻 味了,但只是空想想而已,像很多很多想做的事情一样,也许永远都不会付诸行动 的。 “整个大学四年,我跟她没什么联系,很多的时间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了, 直到现在想来,也记不起曾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直到大四的寒假,高中同学 搞了次聚会同学聚会,再一次见到她。她还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也是那时, 我才发现原来等的一直都是她。冲动吧,反正当时就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次机会似的, 在她回上海念书的前一天,我给她挂了个电话,我说了四个字:”我喜欢你。‘, 电话挂了之后我看了一下手表,是1996年2月22日中午1点缺一分钟,在我 的大学后门外的电话亭里。“ “她说了什么没有?” “没,轻轻地‘啊’了一声后就是沉默,两个人都沉默,然后我就把电话挂了。 那个轻轻的‘啊’地一声,我至今忘不了。” “就这样?有没有后悔?” “就这样。我也不知道我后悔没有,如果没有那个电话我们也许还可以做很好 的朋友的。打了电话以后,她到没什么,是我自己反而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别扭, 渐渐跟她生疏起来,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那样,一直都没联系,直到年初, 我得知她毕业后搬到了南京,并在一个高中同学那儿搞到了她的地址,就开始不停 地写信,你也知道了。” “她还能告诉你她的QQ,你还能在网上碰到她不是吗?至少比我好啊。” “话是这样子,但是最近很少见了,我就怕她什么时候开始在网上也躲着我, 那就真的没指望了。” “她上网没有规律可循吗?你再留心一点,说不定会有哦。” “一定要有要规律吗?谁像我,每天晚上七点准时,为的就是让如果有人真的 想找到我的话,知道怎样找我。” “呃。大家都一样啊。我想出去转转” “我陪你。” “我是说,我想离开北京。” 我惊奇地望着他。 “每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我越来越发现我似乎离不开这片海子。不过我真的很 需要知道这是错误的。” “想过去哪里没有?” “拉萨。还是我很小的时候,我就想去那里看看。” “也许是应该换个环境。”我用右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希望是这样。我败下来了,你可要努力啊!” 呃。 离开西海的时候,太阳已经当头,海子边恢复了应有的平静,晨练的老人们此 时此刻都早已回到家里,像每一天一样忙着中午的饭菜。 今天晚上,鸭子还是灰色的,她又没有上网。随着每一天在上网前的期待都化 为遗憾,不知不觉中,我似乎已经习惯。因为日子还在有条不紊地一天一天得过着, 没有她,也没有曾想象过的寂寞和落魄。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是就连梦 里,也渐渐消失了她的身影,我却真的是无能为力了。来到三里屯,夜色下,酒吧 一条街还是止不住的热闹。坐在我熟悉的角落,透过晶莹剔透的酒杯,观赏着进进 出出的男女们谱写出来来往往的爱情,我迷惑了。原本以为清清楚楚的事情,原来 越想是会越糊涂的。曾以为天经地义的东西,又是这么的经不住怀疑。是执著还是 我过于固执,过于自以为是?问题像榔头一样不断敲打着我的大脑,似乎渗出血来, 溶解了曾经很自信的坚强。 8 月31日星期五 北京。 我所喜欢的夏天就这样结束了。志勇真的去了拉萨,少了一个人的屋子,是那 样的静,静得出奇,静得将空气几近凝结。偏偏天气也渐渐地凉了。走进家门的刹 那,总会有空落落的心情等待着我,连同着初秋的气息,让感觉倍受压迫。因此, 这些天里,更多的时间,我选择呆在我的酒吧里。 看中国男足的比赛,几乎忘记握在手中的玻璃杯子里金黄色的液体,还在缓缓 地冒着细微的泡儿。这次中国队又赢了,在客场,在阿曼的首都,在江大侠扑出了 一个点球之后。也许,中国足球十几年的梦想,在今年真的能实现,但不是我的。 我也曾试图让自己相信未来,但除了白白地浪费时间与脑细胞之外,我却渐渐找不 着自己,找不着那些应该属于心的东西。坚持变成四周冰冷的铁制牢笼,将我圈在 原地,让我的四肢僵硬,所有的感觉终归于麻木的状态。也许,只有睡觉时,在梦 里,那个我才是真正的我,才是那个从母亲的肚子里爬出来时初时的我。那个我也 终于明白了故事很快就会结束,就像每一次一样,哪怕是我认为在开始时自己思考 得有多么的全面,也不论我曾经设想过多少个可能性,结局终究是会出乎我的意料 之外,就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也许是我实在是不够聪明,所以命运才会选择我,才 能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我想我应该把故事写下来,很久都没有动笔写点东西了。 故事的标题是《城市之间》。我将是故事的主角,一个彻底失败的主角。 我对杯子说:“我真的很努力了,可是我无能为力。” 杯子点头同意:我了解。 ---------- 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