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倾国倾城 作者:含泪跳舞 1 那天下午,终于天降大雨,天色很暗,几乎没有什么光亮,我一个人站在阳 台上,看着楼下街上的人们,人们都在跑步前进,他们打各种颜色的雨伞,在风 雨中穿梭,不知道要到哪里去。这时,一个没有伞的女人走了过来,她大概二十 多岁的样子,头发披散着,似乎一点也不急,她的衣服贴在身上,因为太暗了, 我看不清她的曲线是否优美,她站在了街的中央迷茫着,我看到水顺着她的裤管 流在地上,空气变成暗蓝色,她黑色的衬衣也变成了暗蓝色。我想,她一定很需 要一样雨具,我也只能送给她一样雨具,于是我冲她大喊:伞,伞。 这是个奇怪的地方,每个人都在跑,为什么不静下来体会一下大雨中的乐趣 呢,雨中的空气是蓝色的,就象乡村清晨的寥寥炊烟,雨打在街道上行成一个个 气泡,随着雨水朝低的地方流去,一点儿也不脏。街道的两边是灰色的建筑物, 当我抬头望时,一个小男孩正站在他家的阳台上,他小小的眼睛,卷曲的头发, 他伸出脑袋注视着我,雨水也打在了他的头上,他的头发已经都湿了,他在大声 叫着什么,这是多么奇妙呀,他在叫我的名字,我就是伞。 我给那个女人开门时吓了一跳,因为她好象是个京戏里的青衣,从我的上层 飘然而至,她苍白的脸上正是那种颓色的红艳,她闪亮的眼睛惊喜着,以至于我 实在不忍心把她关在防盗门外,尽管妈妈走时叮嘱我,一定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我听到他的叫声就上楼了,我相对这个城市而言是个陌生人,一切都源于我 的美丽,只要你愿意出钱,你就可以领教我的美丽,我不是个邪恶的女人,我只 是选择了用美丽来生存,今天下午的大雨使我突然想出来走走,刚好那个孩子叫 我,我为什么不去看看他呢,或许能打发掉这个无聊的下午。只是他打开门时我 发现他不是孩子,而是一个侏儒,我看不出他有多大,他眼睛是善良和怯懦的, 我一点也不害怕。 但愿她不会因为我的矮小而离去,如果那样我会难过好几天,我从小就喜欢 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故事,可现在我找不出其他的六个,我周围的人都是健 康和骄傲的,我真希望自己会种魔法,那样我就可以周游世界,我的妈妈也不必 为我犯愁,我会让她过上快乐的生活,如果面前这个女人愿意做我的妻子,我会 满足她的所有要求。 我真希望自己是个公主,来自某个神秘的城堡,我会让这个可怜的小个子做 我的园丁,如果谁嘲笑他,我就让卫兵割了谁的舌头,他将管理我房后的梨树园, 替我的梨树浇水,捉虫,当梨花开放时,我可以拉着他的手在梨树下跳舞,我不 需要一个王子,每个人都可以成为我的王子,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现在就去 那个梨树园里找我吧,我的名字是伞。 她就坐在我们家的沙发上,沙发被她身上的水洇出一片印子,我想建议她换 件衣服,却难以启齿,我担心会被误会,她已经坐在那里一会儿了,眼睛很随便 的到处看着,象在寻找着什么。我于是不想说话了,我要和她一起沉默,如果手 里有一支笔,我一定会画下她的芳容,在孤独的日子里,我所要的不就是这些吗。 这是一个富足但不快乐的家,和他相比我竟是幸福的,他为什么不说话呢? 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如果我换了一条街来淋雨,我们该如何了解这段机缘。可 是现在我要走了,外面的空气变的更蓝,雨已经小了,如果我出来太久,领班的 阿妈一定会着急。 她要走了吗?是的,她站了起来,幽雅地甩着半干的长发,外面的雨还没有 停,我是否应该挽留她呢?或是送她一把雨伞,我只能做这些了,她真象一个公 主。 他递给我一把伞,我能够接受他的赠与吗?我的美丽对他来说或许没有什么 用处,他是个好心人,我没有什么东西回报他,我只在他家呆了五分钟,并且马 上就要离去,我会告诉他,如果想见到我,就去梨树园吧。 她走了,只呆了五分钟,临走时说,如果想她,就去梨树园找她,这里是城 市,哪里有梨树园呢?可她一定不是在骗我,窗外的雨还在下着,现在连房间里 也有些蓝色了,我困了,沙发上还有她留下的香水的味道,我便就着这香水味熟 睡了。 2 今天晚上天气有些冷,我搽了淡淡的胭脂和一种冷艳气味的香水,在镜子里 我看到了自己的白色长裙,它让我真的有些象个公主,我在梨树园的大厅里选了 一个地方坐下,用一种很倦怠的姿势。阿妈为我们提供了银色过滤嘴的茶花香烟, 与我银色的指甲油那么协调。我在等一个男子,并和他成为知己。 那天晚傍晚我回到了这个城市,雨已经停了,天气很冷,我不想回家,在街 上毫无目的的走着,当我看到梨树园时,那里已经灯火辉煌,我隔着窗看到了一 个女人,她坐在黑皮沙发上,象朵白色的梨花。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或许有三十八九岁吧,他穿着黑色的风衣,很英俊,他 一直在看我,如果他会向我走来,今晚我要成为他的公主。 我走进梨树园时,意识到自己又一次成为一个嫖客。 他果真来了,向我伸出白细的手,我紧紧拉住了他。 她很美,我幻想自己是个古代富可敌国的商贾,我会挽救她,帮她脱离苦海, 而她会因为感激而和我结婚。 他真是个可爱的男人,居然在抽我的烟,他的烟瘾真大,一根连着一根,一 副很苦恼的样子。我不知道他说些什么,好象都与天气和地理有关,说着说着自 己就笑了。他的一只手放在我的膝盖上,决没有越轨的前兆,他的脸很干净,新 刮的胡子,整齐的头发。他不象个有钱人,富人在这种时候更直接,他却在兜圈 子。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表演,很道德的顺应他的快乐。 她象个高贵的女人,我很难把她和妓女联系在一起,我宁愿就这么和她对视, 也不想冒犯她,下体的勃起让我有罪恶感,我说一些毫不相干的事情来淡化欲望, 她不会理解我的苦心,说不定还会心疼她的香烟呢。我是不是该走了,时间就要 到了,这两个小时我都干了些什么? 我有些困,他什么也没做,如果最后十分钟他还不利用的话,他付的钱就打 了水漂,那时阿妈会来敲门。外面哗哗的,一定又在下雨,他该到哪里去,我有 些同情他了,他或许是个异乡人,但我,但我真的有些困了。 我要走了,外面的那个女人已经来敲过门,我什么也没对这个女人做,我是 个从未有过钱的商人,在我离家时,我说过要衣锦还乡,我什么也没有得到。我 的妻子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半年前我们失去了联系,她在我的默许下离开了我。 金色的喇叭,忧伤的爵士乐,红色的酒,温暖的空气和一个象梨花一样的女人, 这两个小时会用掉我四分之一的积蓄,明天,我会用剩下的四分之三重新开始。 他走了,对所有人友好的笑着,出门时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甩门离去, 他的背影很年轻,我已想不出他的脸,我似乎叫了一声,然后追了出去。 她叫了我一声,我回过头时,她正象风中招摇的魅影,飘荡在五光十色之中。 她递给我一把伞,我意识到又在下雨,我打开伞,朝黑的夜里走去。 天是不是亮了,我的泪水夺眶而出,刚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白天的那个女 孩真的是个公主,她有很多神奇的仆人,其中一个是具有魔力的女巫,那个女巫 说了一些咒语,我不由自主的长高了,照那种速度,我会在早晨成为一个巨人, 在这时,我醒了。我爬了起来,走到阳台上,天基本上亮了,蓝蓝的,没有云彩, 今天一定是个晴天。我看到楼下的街上围了一堆人,他们的中间躺着一个穿黑色 风衣男人,一滩血变成了黑紫色,他手里有一把伞,我跑进卫生间开始呕吐。 3 天亮了,我的小腿在抽筋,昨天的雨下湿了我的心情,我的雨伞也被那个人 带走,我起来梳头和洗漱,我的床是只是一张沙发,孤零零的放在房间里,墙上 的壁纸正在褪色,那上面有很多人的呼机号,有些是我记的,还有很多是别人记 的。 妈妈走了,只剩下我一个,我又看到那个男人被人用白布蒙着抬走了,我一 点也不怕,我要下楼去找那个叫梨树园的地方。街上已经干了,我勇敢的朝昨天 她走的方向走去。我发现所有人都用种好奇的眼光看我,对这点我已经有了准备, 有些人在我用同样的眼光回敬时,他们善意的躲开了。 我又无事可做,无精打采的和几个女孩靠在门口看过往的路人,我的腰很酸, 估计身上要来了,我通常为此沮丧,很麻烦,不过也有它的好处,这几天我将休 假。 我走了很远也没有找到那个叫梨树园的地方,大概它在哪个岔路上吧,我有 些累了,再走三个IC电话亭还找不到,我将原路返回。 电话铃响了,阿妈说是找我的,对方是一个过去客人,在有一段时间里他为 我痴迷,他曾把我带到一个黑暗肮脏的小屋里和我作爱,他说他是个作家,如果 我给他免费,他将为我写一个长篇小说。我不信他的鬼话,但因为不讨厌,我给 他打了8 折,他是长包皮的男人,这并不影响他的性生活,在今天,他会失望。 天很热,太阳照的我头晕,我跟那个女人打完电话后就坐在马路边上等她, 昨天我突然想起她,为她写了很多诗。我看到一个侏儒缓慢的从身边走过,他下 意识的看了我一眼,我感到他无比忧伤,我们对视了一会儿,他继续艰难的走开 了。我在等一个叫伞的女人,我要请她吃饭,给她念诗,和她作爱。 他坐在那里,双眼无神,象只巨大的猴子,他看见我时天真的笑了,露出闪 亮干净的牙齿,为什么他不去找个女友呢?他很高,一头长发,一副风流倜傥的 样子。我不相信他的小说会写的很好,我也从来不看小说,我更相信生活,小说 是作者编的,生活却是上帝编的。 我的白雪公主来了,在阳光下她露出那种健康的美丽,她的嘴唇在阳光下闪 着柔和的光,使我想立刻就能亲吻,在今天,我会要她一直陪着我,在我的小屋 里,在我的怀里。 我莫名其妙的跟着他走了,我想我希望靠在这个人的肩上沉睡过去。我要先 帮他收拾他的小屋,他的房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散发着一种纸浆的味道,他 说这就是作家的味道,我替他扫地时发现床下有几个肮脏的避孕套,我把他们扫 出来,扔进垃圾袋里,对此我们都保持了一种无动于衷的态度,在关键时刻我总 能清醒的想到,他只是我的顾客。 我不能和她作爱,但那又有什么,我要的是她的美丽,她的美丽会在今天停 留在我的房间里。 时间慢慢的度过着,我真的要靠在那个男人的肩上沉睡过去了,桌上有半瓶 红酒,都是我一个人喝的,今天我要在这黑暗的小屋里喝醉。或许是我想到了爱 情,他给我念他写的诗时,我快乐的又哭又笑,象个疯子,他的录音机放着一个 很迷幻的女声,是一种歌剧的声音,遥远,飘渺。我听见打火机的咔咔声,睁开 睡眼,才知道是自己又在点一根香烟,我愉快的笑了,我怎么这么不在乎我的身 子,或许,我要死了。 她今天很反常,我不该让她喝那么多酒,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女孩子这么疯, 她把刚收拾好的房间搞的一塌糊涂,累了就靠在我的肩上装睡,她的脸有些红, 我想她醉了,她的每个姿势都很优美,象一片很轻的东西从空中飘落,我真希望 时间停下来。 我轻轻的尖叫着,只有他能听见,我在想象自己是一个戏台上的异国公主, 在一场春梦里醒来,一个小戏子,正爬在那戏台的顶棚上,拿着一束素白的梨花, 一片一片的向我撒来。 4 我想一个人如果幻想永远保持年轻一定很傻,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我离开时, 他送了我很远,最后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我知道,那时他是真的很依恋我。我的 酒已经醒了,夜色很美丽,微弱的路灯和月亮一起照着白色的路面,看不到垃圾, 白天的废弃物已被清洁工带走了,城市如此宁静,我的身体由此而亢奋,我似乎 闻到花的香味,于是我在这黑夜跑了起来。 记得在家乡的时候,我曾在黑夜里跑在田埂上,两边的蛙鸣会嘎然而止,留 下的是寂静的恐惧,我便顺着那安静的小道奋力奔跑,气喘吁吁的溜进家门,父 母的责骂让我感觉如此安全。 我跑累了,就停了下来靠在一根电线杆上休息,我的呼机又响了,还是那个 诗人,他说他爱我,那时我也信了,我看着星空微笑着,我为自己点了一根香烟, 狠命的抽了一口,头立刻就晕了,我从小就注意着自己的美丽,小学时一个小男 生上课时写纸条给我,我在惊慌失措之下佯装无事的大声的朗读着课文。 我的家乡种满了梨树,我正象那满树盛开的梨花,我与父母的长相截然不同, 如果在古代,必有选美者前来招我,而我进的宫去,做一个让诗人流传的佳人。 或者我将去名山胜地做一个逍遥的女人,嫁一户殷实的农户,男耕女织,生一群 更加美丽的儿女,他们会在自家的园里种上梨树 我的思想被打断了,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我,另一只堵住了我的嘴,我的头 被第三只手重重的一击,我象一件衣服被人用力一扯,便装进黑暗的衣柜里。我 倒在满是露水的草地,一件重物压在我身上,我剧烈的咳嗽起来,我听见很多人 在说话,伴随着凄厉的叫声、重重的喘息声,还有我笨拙的心跳声,我象个愚蠢 的农妇那样号啕痛哭,但我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只有黯哑的呻吟。我的衣服一定 很脏,我借着月光观察着我脸边的草地,有些地方被我压平了。 我很疼,一定在流血,没有人会怜悯我,还有物体在我的身上,如果不是疼 痛我一定会睡过去,我感到筋疲力尽,我无神的看着那些草,我的口水流在了他 们上面。 天就要亮了,我爬了起来,我看到自己被撕破的白色长裙,我的手臂上充满 抓痕,我想自己一定很丑,我蹒跚的走着,那个诗人一定熟睡着,那个小矮人一 定也熟睡着,大家一定都在熟睡着,没有人会知道今天发生的一切,没有人会知 道。 梨树园的门永远是开着的,我走进去时,阿妈正坐在客厅里,和几个男人打 麻将,他们吃惊的看着我,我没有说话,匆匆的走进卫生间,在身上浇了一桶凉 水,在镜子里我看到自己血红的眼睛。我很快就洗完了,在房里我换上干净的衣 服,又倒下去熟睡了。 再次醒已不知是什么时候,我感到头疼欲裂,另一个疼痛来自那个仍在流血 的地方,我刚站起来,便重新倒了下去,我看到了自己的血,在我的裤子上凝成 黑色。 我醒了,我感到我的骨头也开始疼痛,我开始大幅度的喘息,我的胃一定提 前死了,我没有一点饿的感觉,我只是喝水,不知谁给了我水,我端起来大口的 喝着。 我醒了,有些懵懵懂懂的感觉,我看见许多黑影在眼前晃动,我已经没有力 气自己去排泄了,那股水憋在我身上好久了,我这是在哪里? 我醒了,象打了一个冷战,我或许病了,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我在 做梦,家乡的梨树园里已经结果,沉沉的缀在树上,我摘了一个下来,用力咬去, 竟然如此冰凉,我被那凉逼的浑身颤抖起来。 九天后,我终于找到了那个叫梨树园的地方,当我告诉他们我找的那个女人 的容貌时,他们充满惊喜,我被他们带到一家私人医院里,在那里,我见到了伞, 她已经憔悴不堪,那时她昏迷着,我告诉梨树园的人我是她的弟弟,他们不停的 叫着她,想让她醒来看看我,或许她会为了我不再拒绝治疗,伞终于被他们惊醒, 她竭力的辨认着我,随后又闭上了眼睛。 我想她一定在向往着天国,在那里作一个倾国倾城的公主。 很多人都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体去赚钱,我也一样,我的矮小居然为我带来了 财富,我在各地的舞台上做着惊险和滑稽的动作,台下的人们疯狂的快乐着,有 时我的母亲也在他们中间,她骄傲的看着我,露出一丝不宜察觉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