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接触 作者:韩永春 在城市里,很多人的腰间都挂着个火柴盒般大小的匣子,无论谁要找,只要通 过电话就可以让匣子发出“B,B,B”的声音通知匣子的主人。这种通讯工具叫 传呼机,也叫CALL机,因为它会发出:“B,B,B”的声音,所以有人干脆 叫它BB机。 假若某日有个陌生人CALL你,说不定你会有一段很奇怪的经历。 1 子夜零时。 “B,B,B”一阵讨厌的呼叫声将雷波从睡梦中惊醒。 其实这声音不算讨厌,假如你的朋友深夜有急事请你帮忙又或者睡不着觉想C ALL你谈谈心事,这是很平常的事,甚至可说是有意义的事。 假若接连几个深夜的零时总会有个人CALL你,当你去复机时,她又默不出 声。这当然不能算有趣的事。 简直是件极无聊,极讨厌的事。再这样下去,雷波觉得一定会导致他神经衰弱。 雷波拿起床头柜的CALL机,CALL机上显示:姓蓝、女性、电话:七零 九三九四。 昨天晚上,前天晚上,再前天晚上,一到零时,这个人就会把雷波从美梦中C ALL醒。 今晚也不例外。 每一次雷波按着这个电话号码复机时,听筒的另一头会听见有人拿起话筒,却 绝对不会再发出任何声音。任由雷波竭力叫着:“喂,谁找啊?谁CALL我……" 雷波的记忆中,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自已所认识的女性中有姓蓝的,就连那个电 话号码,雷波也感到很陌生。 究竞是谁呢?或许,是暗恋我的一个害羞的女孩……当然,这只是雷波安慰自 已的想法.不用说,这只是一个无聊的恶作剧。只有傻瓜才会再去理会。 雷波却已经开始穿上衣服,打算复机。 雷波并不是傻瓜,在别人眼中,他是个不错的男人。他聪明,有幽默感,有正 义感,并且热爱生活。 他的模样不算漂亮,很多女孩子却欣赏他的气质。无论如何,雷波是一个有魅 力的男人。 如果换了别人,一定会将CALL机关掉,继续去找周公。 但雷波好奇心总比别人强。他认为:从某种意义说,好奇心是推动人类发展的 动力。 他明知可能不会有结果,他也要去弄个究竟。 一个再醒目的人,偶尔露出一点憨态,反而会显得可爱。 糟糕的是,雷波刚搬进这套单元未够一个星期,电话公司还未帮他装上电话。 雷波住四楼,复机只好到楼下的士多借用电话。 象前几个晚上一样,对方已拿起听筒。 对方会否开口呢?雷波真盼对方能说上几句话。 “喂,谁CALL啊?小姐,麻烦出下声好不好,我数一二三,再不开声我收 线了,一……二……三。” 对方仍不出声。 士多店老板用一种嘲笑的眼神瞧着雷波,无论是谁看见一个人每天三更半夜跑 来对着话筒说几句话然后又走了都会忍不住发笑的。 雷波只好失望的放下话筒。 就在那一霎那,话筒传来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 “是雷先生吗?” 终于有回音了,是一个略带凄怆的年轻女性的声音。 “我是,请问,你是谁?找我什么事?” “我姓蓝,你叫我小倩好了。” “蓝小倩。”雷波说:“好熟的名字,似乎哪里听过,啊!我想起来了,是一 部电影的主人公,主人公是个女鬼。” 没想到对方这样回答:“你只说对了一半,我真是个女鬼,不过不是电影里的 蓝小倩,我生前就叫蓝小倩。” 依然是不紧不慢的腔调。 简直天大的笑话,虽然不是光天化日之下,但有人竟说自己是鬼。 雷波当然不急着去拆穿她,道:“就算你是鬼,也是一个很漂亮的女鬼,请问 女鬼,找我有什么贵干?” 雷波连对方一眼也未见过,仍没忘了恭维几句。他知道,每一个女孩子,甚至 是鬼,也不会讨厌别人的恭维的。 对方仍用不带感情的声音道:“雷先生,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雷波道:“我与你素不相识,我能帮你什么忙?” 对方道:“雷先生,你只要回答肯与不肯就行了。“这是命令还是请求?好霸 道的女孩。 帮助别人,雷波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样做了。 帮助别人不一定会得到回报,有时还要付出代价,但雷波很乐意这样做。他觉 得这样做很快乐。 如果世上每一个人都乐意帮助别人,这世界一定会变得更温馨。 能够办到的事,雷波从未拒绝过别人。 “如果我可以做到的话,我一定帮你。”雷波道:“你说吧,你要我帮你什么?” 对方道:“谢谢你,雷先生。至于我要你帮什么,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我先不 告诉你,待时机成熟,你自然会知道。” 求别人帮助还要故弄玄虚。 雷波哭笑不得:“就算这样,蓝小姐,你也用不着兜这么大个圈,象捉弄人一 样。” “对不起,打扰你了,雷先生,我一而再,再而三的CALL你,你都有耐心复机, 我才确定你是一个愿意帮助别人的人。 有这样的逻辑吗?“谢谢,雷先生。”蓝小倩已收线。 竟有如此荒谬的事,有人说自己是鬼,真是说鬼话。雷波从未见过鬼,所以也 不相信世上有鬼。 只有脑瓜有问题的人,才会在深夜搞这样的恶作剧。 或者蓝小倩真的需要别人的帮助,才会编出这样的鬼话。 究竟属于哪一种可能?雷波想不通,既然想不通,干脆不去想,眼前最要紧的 事是回家睡觉。 登了约七十多级台阶,到家门了。雷波将锁匙插入匙孔,却横竖都插不入。 仔细一看,这是一扇黑色的门。而雷波住宅的门是灰色的。 住在高层楼宇的人都有可能犯这个错误,特别是醉汉夜归,很容易将自己住宅 对下的单元当作自己的家。 雷波未喝酒,想必是睡意甚至浓,归家心切吧。 遇上这样的情况,只要再上一层楼便可到家了。但雷波的锁匙仍开不了那扇门。 因为那根本不是他家的门,这扇门不是灰色的,而是绿色的。 奇怪,明明我已登了至少四层的楼梯,为什么还未到家呢?如果误将三楼当作 四楼,那当然是可以原谅的,只要再登一层便行了。但如果再登一层发现仍错了, 那人神经一定有问题。 雷波自认神智清醒。那只能怪自己太湖涂。再上一层吧,如果再上一层仍不是 自己的家,那雷波就要跳楼了。 雷波没有跳楼,幸好再上一层便到家了。 刚刚是怎么回事?一定有跷蹊,任何智商正常的人数字概念都不会那样差。是 不是在梦游?也不是。 难道活见鬼? 2 春天来了。 春天确是一个充满生机、令人振奋的季节,春天总能令人的心情无端端好起来。 今天是个假日,雷波穿上他认为最舒适的一套衣服,走上街头遛达遛达,享受 初春的阳光。 街上的红男绿女都显得神采奕奕,互相炫耀着新购的春装。昨夜的春雨将大街 冲剧得干干净净,使人走起路来步伐轻松了许多。 不知是哪个马太哈,忍心将一个饮剩的易拉罐抛弃在平整的人行道上。 通常,许多好心的人会将这些垃圾捡起,丢进路旁的垃圾箱。这是每个人都应 有的公德心。 雷波却不断的用脚去踢这空罐,仿佛那是一个足球。 年轻人都喜爱运动,这当然是可以原谅的。 街上的行人显然不懂得这个道理,纷纷向雷波投以异样的目光。 雷波没在意。旁若无人般耍起自己的“球技”。并且越踢越起劲,最后索性来 个“射门”。 街上当然不会有球门。易拉罐飞起来打在路旁侯车亭站着的一个女郎背上。 这是一个披肩长发的子女孩,她的头发乌黑柔亮得可以上电视卖洗发水广告。 她穿一件剪裁得体的上衣,一条迎风飘逸的碎花长裙下一双一尘不染的高跟鞋。 一看她,就是再没诗意的人也会呤出“婷婷玉立、婀娜多姿”的诗句。 无论是谁被人用东西砸在背上都会转过头来看看发生什么事。 所以,雷波看见了一双又大又亮的眸子。这是一双好看的眼睛,好看得像一潭 恬静的湖水。 这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雷波觉得眼睛仿佛对着他说话。 当然不是说含情脉脉的话,长发女郎的眼睛像在说:“你这冒失鬼,干嘛用东 西砸在我身上。” 长发女郎脸露愠怒,既使是这样,看起来仍比许多笑着的女孩的脸好看的多。 雷波唯有厚起脸皮走上前,将自己所会说的道歉的话全部向长发女郎说了一遍。 见雷波这么虔诚,长发女郎不好意思再生气了。她颇有幽默感:“没关系,应 该是我说对不起,我不该挡住你的球,我又不是守门员。” 长发女郎说完,扭回头,没再理会雷波。 好漂亮的女孩,雷波心里反复念道。 雷波见过许多漂亮的女陔,眼前这女孩一定不是最漂亮的一个,但肯定是最特 别的一个。 你是否曾无意中遇见过一个女孩,她能令你一股热血涌上心头,象是触电一般, 仿佛整个灵魂都被她吸引。 世上很多的一见钟情便是这样产生的。 雷波第一眼见到这女孩时,便有了触电的感觉。其实这样的女孩随便在街上走 半天或许会遇上好几个。雷波为何偏偏被她吸引?是否因她生气的样子?是否她微 跷的鼻梁?还是她好看的朱唇?没有人能说清楚这是为什么。 男人遇上自己欣赏的女人,会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消极的:躲得远远的,但不时会用眼角瞟上她几眼;另一种是积极的: 想出许多话题与她搭讪。 雷波属于第二种。他也装作等车,站在长发女郎旁边,寻找机会接近她。 雷波生平第一次发现毛虫很可爱。侯车亭旁边有棵树,有树当然有毛虫。雷波 发现一条毛虫被风吹落在长发女郎的肩上。 机会来了。 雷波很随便地问长发女郎:“小姐,请问你怕不怕毛虫?” “不怕”长发女郎对雷波提出的问题感到莫名其妙。 “哦,原来你不怕毛虫的。”雷波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 “喂,怕与不怕与你有什么关系。”长发女郎追问。 “当然与我没关系,毛虫又不是在我肩上。”雷波用眼角看了看长发女朗的肩。 “你吓唬女人的手段太不高明了,起码有十八个男人对我这样说过。”长发女 郎不信。 但她马上知道错了,因为她感觉到肩上很痒,仿佛有东西在爬。 她几乎要大声尖叫,毕竟没有几个女人不怕这类小昆虫的。 现在应该是英雄救美的时侯了,雷波用手指轻轻一弹,毛虫便掉在地上,再踩 一脚,毛虫便稀巴烂。 长发女郎流露出感激的目光,道:“谢谢你,先生。” “好简单的事,不必谢。”将毛虫踩死,当然是简单事了。 “小姐,下次上街应该带把伞,毛虫便不会落在你身上。”雷波建议她。 “用不着这么夸张吧?”她不服气。 “不带也可以,有我在身边就可以了,我是毛虫的天敌。” “你以为你是一只黄鹂鸟吗?”长发女郎被雷波的话逗笑了。 笑总是很容易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小姐,可否请教芳名。” “不用问得文绉绉的,你问我叫什么?我姓安,安雪花。” 通常女孩子不会轻易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除非她对你有好感。 雷波暗自得意,又问:“安雪花小姐,等车吗?” 这真是废话, 站在侯车亭里不是等车难道等树上的毛虫落在身上吗? 雷波的 “车”字刚说完,就有一辆车开到他们面前平稳的停住。 一辆深蓝色的“宝马”。车身擦得锃亮,摩天大厦、行人的影子映在车身上, 仿佛车子是一个会走动的哈哈镜。 车子虽然漂亮,驾车的人却叫人不敢恭维。 车窗徐徐打开,雷波看见一个丑陋的男人。他的鼻子又大又扁,鼻梁塌凹,耷 拉眼皮,眼神暗淡无光,一幅未老先衰的样子,看上去和身上毕挺的西装,名贵的 领呔极不和谐。 丑男人用不礼貌的目光将雷波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许多人都以为开漂亮的车 子就可以用这样的目光看人。 最使雷波气愤的不是这个男人的目光。这男人竟是安雪花在等的人。 “这是我的男友,姓牛。”安雪花出自礼貌介绍。 “如果将安雪花比作鲜花,那他只能是一泡牛屎”雷波心中暗骂。 雷波并不是一个没有修养的人,尽管丑男人与雷波无怨无仇,雷波仍然用这样 苛刻的字眼来形容他。 一种可以了解的感情。 3 世上的事毕竟很多都不尽人意。 丑的男人会有一个漂亮的妻子,漂亮的男人老婆不一定漂亮。 人长得丑不是一种罪过。很多男人长得很丑,却有一颗美丽的心灵,他一样可 以吸引漂亮的女人。毕竟不是每个女人都在乎男人的外貌。 更多的时候,一个丑男人,却很有钱,他一定也可以有个漂亮的女朋友。因为 很多女人认为金钱能祢补一切。 安雪花属于哪一种女人?属于哪一种都已不重要,别再自作多情了,安雪花已 乘车远去,只剩雷波独自惆怅。 人的一生中,有很多的事情;接触过很多的人,都只是生命中的一段小插曲而 已。时间一久,将成为过眼云烟。 如果你见过一个人,他曾给你留下很深的印象。之后,你以为很快就会将他忘 得一干二净。 偶尔在某一天,却又与他邂逅。这,或许是天意,或许是缘份。 雨天,连绵的雨天。 雷波撑一把桔红色木柄雨伞。 每逢雨天,各个超级商场的门口都有会放一个伞架,供顾客放伞。这样,顾客 就不会提着湿淋淋的伞在商场时里走来走去。 雷波将伞放进伞架时,架上已放着五颜六色的好几把伞。 雷波很快将要买的东西拣好。男人不同女人,女人到了商场才知道自己要买什 么东西。而男人通常决定了买什么东西才会到商场去。 出到商场门口,伞架上就只剩上雷波那支桔红色的伞。 当雷波撑伞欲离去时。听到身后有个女人在叫:“先生,你好象错拿了我的伞。 雷波回过头,说话的竟然是那位安雪花小姐。 “真巧,安小姐。怎么?忘了带伞上街吧!幸好我有伞,一起走,好吗?”雷 波笑着说。 “原来是你”她显然很快认出雷波。“先生,你搞错了,你手上的伞是我的。” “安小姐,别开玩笑了,伞是谁的都一样。走吧,我送你一程。” “但伞确实是我的。” 太滑稽了,光天化日之下,这小姐竟说我的伞是他的。 “小姐,你偏说伞是你的,难道这伞上写有你的名字。”雷波反驳她。 “说对了,伞上虽然没写着我的名字,但伞柄上“生日快乐”四字是送我伞的 朋友刻上去的。先生,请你仔细看看。“糟糕,雷波一看伞柄,果真刻有“生日快 乐”字样。 原来伞真是安雪花的。那么,雷波的伞呢?不用说,肯定是哪个缺德的人顺手 牵羊拿走了。 雷波真后悔为什么不去买“六合彩”,买“六合彩”要有那巧就好了。 更糟糕的是,在此避雨的人们都将目光集中在他们身上。人群都向雷波投于嘲 笑的目光。有一好事者甚至说“这年轻人看上去挺斯文的,没想到连一把伞都贪, 唉!世风日下……好尴尬! 雷波只好乖乖的将伞递给安雪花,解释道:“其实我刚才也带了把跟你一模一 样的伞,不过不见了,所以才误认你的伞是我的。” 围观的人群当然认为雷波讲耶酥,纷纷露出鄙夷的神色。 遇此事情,越解释反而越糟。 “先生,忘了带伞上街吧?伞是谁的都一样,走吧,我送你一程。”这句话刚 才是雷波说过的,现在却出自安雪花之口。 安雪花眼中充满诚意,不见半点讥讽之意。在这淅沥的雨天,可以和一个漂亮 的女孩同撑一把桔红色的雨伞,谁也不会拒绝这样的好事。 原来雨下得好大,所以俩人靠得更紧。雷波甚至可以感觉到一阵阵淡淡的幽香。 一个少女身上散发的体香,往往可以让一个男人产生许多遐想。 安雪花穿一袭黑色的连衣裙;黑色的高跟鞋,甚至,连耳垂附着的两面点星状 的饰物都是黑色的。 古典、怀旧、神秘的黑色魅力。 是黑色的服饰令安雪花充满魅力?还是安雪花令黑色的服饰充满魅力。 一身黑色的打扮再加上一支如一团跳动的火的桔红色雨伞,在朦朦胧胧的雨中, 形成鲜明的对比。 雷波从侧面欣赏安雪花,原来她从侧面看更漂亮。她小巧的鼻尖上;娇嫩的额 角上;乌黑的发丝上附着的几点晶莹剔透的雨珠,更加添几分女性的妩媚。 她的美态令人陶醉。 无论是谁,看见美好的东西,便会产生一种强烈的追求欲望。人类也正是因为 有欲望,才会进步。 淅淅沥沥的雨里,一支撑开的桔红色雨伞,象一团跳动的火。 伞下时不时传来雷波爽朗的说话声,也时不时传来安雪花银铃般的笑声。 笑声最容易缩短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街上的行人,一定以为是一对热恋中的男女在雨中漫步。街上的行人,一定不 会知道他们相识未够三小时。 有些人,相识虽三年,绝对不会说多一句多余的话。而有些人,仅仅相识三刻 钟,便互相产生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后来,不知是谁建议,一起共渡晚餐。 所以他们便坐在一间充满罗曼谛克气氛的西餐厅中。 说是罗曼谛克,也许是指昏暗柔和的灯光,悠扬的背景音乐和典雅的蜡烛台上 燃着的几支红蜡烛吧。 “安小姐,你的男友很有钱,你一定是个幸福的女人。”雷波问。 “雷先生,你的意思是说钱就等于幸福吗?”安雪花反问。 雷波笑,显然也否认。 幸福是什么?有人说是慈母看着儿子津津有味的吃她做的早餐;有人说是一个 医生刚从手术台上救活一个垂死的病人那一刻;也有人说是一位艺术家得意的欣赏 刚完成的作品…… 4 某日,有陌生人CALL雷波。 电话号码是:七零九三九四。 准确的说,这并不陌生。不就是那位自称是鬼的蓝小倩嘛。 “雷先生,你愿意先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是的。” 一个年轻、美丽,对生活充满憧憬的姑娘。她是CALL台的一位工作热情的 传呼小姐。 有一天,她单身住宅的石油气炉具出了点小毛病。 一个大姑娘往往都对一些机械工具的一点小毛病毫无办法。 她认识一个叫牛运年的朋友,他擅长这方面的维修技术。 男人大多数都喜欢在女人面前卖弄点小聪明。所以女人有这些小麻烦时,往往 会有男人自告奋勇帮助解决。 当牛运年将石油汽炉修好时,正是电视台的黄金时间。 “六合彩”公布时间。 “六合彩”是城市人想出来的一种游戏,这种游戏能今极少数的人一夜之间成 为百万富翁。 只要你花很少的钱,选上六个你认为会中奖的号码。你就有机会成为幸运儿。 希望当然极渺茫,却起码让人心中在有了一份希冀。 她偶尔也买几注。中了彩自然是好事,中不了就当支持公益事业。 摇奖结果终于出来了。 “六合彩”不是每个人都有福气中,但始终会有人中。 她就是其中一个。 她独中头奖。 太今人兴奋了,她激动得象会晕过去。就连牛运年,也分享了她的兴奋,他漾 慕的要死。 头奖,那是很多很多的钱。意味着缩短一个人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的奋斗历 程。 很多人甚至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她激动地攥紧彩票,高兴得要死。 她很快就要死了。 一扇又大又粗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巴和鼻子。 由于太兴奋,她没有发现牛运年的目光已从漾慕变成贪婪。 你认为很可靠的朋友,在一大堆利益面前,很可能马上会成为你的敌人。 她的脚拼命乱蹬,努力挣扎。无济于事,一个弱质女子,又怎能够挣脱一个粗 壮男人的魔掌。 她窒息而死。 一个生命成长要经过千千百百个日子,毁灭却只要那么几分钟。 剥夺了别人生命的人慌忙将现场整理好,然后拧开石油气的阀门,伪造成石油 气外泄中毒致死的现场。 牛运年独中六合彩头奖。一个普通人摇身一变成为百万富翁。 他住上了漂亮的房子,开漂亮的汽车,享受着许多用钱可以得到的东西。 “那个可怜的女人就是我,我虽已不在人世,却冤魂不息,我要让害我的凶手 没好下场。” “蓝小姐,你的遭遇实在今人同情,杀人凶手一定会受到惩罚的。你可知道凶 手牛运年的下落?” “知道,而且,你也见过他。” “我见过他?” “是的。你是否认识一个叫安雪花的女人。” “是有这回事,有什么关系?” “凶手就是他的男友牛运年。” “是他。想起来了,怪不得我一看他就不像好人。蓝小姐,是否有什么证据可 以让凶手受到法律的制裁?” 可能不大,牛运年是只狡猾的狐狸,他简直没有留下任何蜘丝马迹。况且这件 事已过去一年多了,现在这世上就只有你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请你帮帮我。” “那么,我怎样可以帮到你呢?” “你觉得安雪花小姐怎么样?” “她,不错。” “你难道对这样的姑娘不会动心吗?” “人家已有主。” “你愿意让一个这样好的姑娘落入一个狠毒人之手吗?雷先生。” “如果不又怎样呢?我知道他们关系已很亲密了。” “我想你帮我去追求安姑娘,一定要追到手,雷先生,这就是我求你的事。” “原来你求我去追一个女人,那我岂不是成了第三者。” “请你一定答应我。好吗?” “就算是我答应你,又怎么样?这就是你对害你人的报复吗?” “我只能这样做,我不甘心害我的人有一天安宁的日子。或者,这是我复仇的 第一步。而且,安雪花是一个值得你去追求的女人。所以,请你答应我。” “我答应你。” “谢谢你,雷先生。” “不过,蓝小姐,我想告诉你,我追安雪花,并不是帮你。如果我不喜欢一个 人,谁也不能让我去追求他。我答应你,是我已经看上安雪花。” 自称女鬼的蓝小倩告诉雷波,害死她的人就是安雪花的男朋友牛运年。 一个死去的人请求雷波去追求害她的人的女朋友。 太离奇了! 雷波从不相信世上有鬼,但这回由不得他不信。 他曾向电话公司查询过:“七零九三九四”这个电话号码一直都是一个空置的 号码。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不存在的电话号码。 雷波明明用这个号码与一个女人通过话。这不是见鬼吗?幸好,这鬼出现得一 点也不像传说中那么恐慌吓人。 雷波甚至可以想像到,蓝小倩一定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 但蓝小倩已不在人世。 她虽然死了,肉体火化了,她的冤魂却仍然存在。她要找害过她的人算帐。 曾经害过人的人一定要当心,说不定哪一个夜晚会有厉鬼来向你计债。 雷波从未害过人,所以既使遇鬼也不那么害怕。 而且,鬼还有求于他经呢。 5 夜晚,时针指向八点。 难怪电视台把这段时间叫作黄金时间。这确实是一段美妙的时光,人们结束了 一天的劳碌,吃一顿可口的晚餐,冲一个舒服的热水澡。坐在软绵绵的沙发上;或 与朋友煲煲“电话粥”;或搓几圈麻将;或准备去“的士高”疯一下...... 安雪花冼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然后,又花了一个钟头化妆。 女孩子化妆的时间通常是以“钟头”为单位。为什么呢?她可以摆弄她的发型 花上半个钟,可以描一弯柳眉再忙上半个钟,也可以考虑用什么颜色的唇膏考虑五 分钟。 安雪花没化太浓的妆,只是在嘴唇上涂上很鲜艳的口红。 她在镜子前面,却已换了几套衣服。 她先穿上一套深色的裙,很快又觉得太拘谨了,又换了一套颜色鲜艳的,却又 觉得不合适……最后她决定穿一套轻松的牛仔装。一个女孩如此刻意打扮自己,一 定是有一个很重要的约会。 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个叫雷波的男性朋友在电话中问她是否有空, 她说是,他就说今晚来接她。 雷波,一个追求她的男人。傻瓜都能从他的言行举止中感觉他对她的爱慕。安 雪花总是很婉转地拒绝了他,每一次都是这样。 尽管如此,安雪花可看出雷波从未死心。她欣赏雷波的执著,但她心里只能感 到无奈,谁叫她早已另有所属。 从第一次知道雷波追求她开始,她就告诉自己,她不会因为雷波而改变对男友 的爱,她是个有原则的人。也就是说,她不会接受雷波。 她承认,雷波是一个不错的男人,和他一齐,会让人觉很轻松,很开心。他有 说不完的笑话,他会让你时时刻刻感到他在关心着你。 雷波,你已迟到,我与男友已有很深的感情了。 安雪花相信,男人与女人之间,除了爱情还有友谊。虽然无缘和雷波成为情人, 但雷波绝对是一个可信任的朋友。 雷波每次约她,她总想不出有什么理由拒绝。 已经从窗外望了好几回,又在镜子前面照了好几遍,雷波没有出现。看会儿电 视吧,但看不到三分钟,又走到窗边去望望楼下雷波有没有到。 为什么这样激动呢?只是一个普通朋友的约会。为什么要看得这样重要?这样 对阿年很不公平。安雪花暗骂自己。 为了表示不再去望窗外的决心,安雪花索性走到窗前,将窗帘拉上。她拉窗帘 的动作并不利索,当拉下一半时,一道强光映入眼帘,接着听见几下呜笛声。 雷波骑着一部黑色的“太子”摩托车来了。他向安雪花扬扬手,示意安雪花下 来。 不谋而合,雷波竟也是一套牛仔打扮,衬着造型粗犷的摩托车,更洋溢着一种 野性的潇洒。 雷波总是不同阿年,阿年每次出现,总是西装革履,让人闷的要死。 摩托车高速奔驰在汽车与汽车之间的空隙中。光怪陆离的霓虹灯,穿梭的车流, 芸芸的众生。交织出一幅都市夜大景。 驾驶着摩托车奔驰在夜色下的马路上,是一件刺激的事。感受着耳边呼呼的风 声,彼此说话要用比平时高出很太的音量,这样可以将都市人平日紧张的生活节奏 的压抑全部发泄出去。 本来相约去看场电影的,两人同时改变主意,觉得骑车在都市时里“兜风”反 而有意思得多。 一整晚,他们到过很多地方。去过游乐场看玩得兴高采烈的人们;去山顶看月 亮;去江畔看一对对缠绵的恋人;去大排档吃很有风味的小食。 受尽压抑的都市人,难得有机会放纵一下自己。 时光仿佛过去得很快,他们却仍未有归家的意思。天公不作美,一下子竟下起 倾盘太雨。 他们慌忙躲在街角转弯处的一小角骑楼下面。将摩托车横在前面,似是划出一 个属于两人的空间。 雨下得太大,两人头发衣服已湿了一大片。你看我,我看你,互笑对方狼狈。 雷波飞快跑过对面街士多,带回一身雨水和几听易拉罐啤酒。 安雪花从不沾洒,但拗不过雷波,轻轻尝两口,并不算太难饮。 这条站小街本来很僻静,加上倾盆的大雨,街上已难得见到行人。 唯有雨声挟杂着两人的说话声、笑声使小街变得不那么寂寞。 深夜、雨、街角、摩托车、啤酒、笑声。这种情调丝毫不会逊色于装修豪华的 酒巴里。 衣服已被雨水淋湿,不禁觉得一阵寒意袭来。幸好两人懂得用话题取暖。 “你真像一只落汤鸡。” “你不觉得你像一只落水狗吗?” 时间悄悄流逝,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他们说了很多话,喝了很多啤酒。 雨下得更大,骑楼太小,不能摭挡住风雨,两人只好靠得更紧。 雨水已溅湿安雪花的秀发,几束青丝贴在脸颊上,雨珠爬在她的额角上、鼻尖 上,与小街的微弱的灯光相映成趣。 一阵风夹着雨袭来,安雪花出于本能的回避,她不知道两人先靠得很近,所以 她的头刚好贴在雷波结实的肩膀上。 不知是害羞,还是啤酒的作用,她脸上泛起一片绯红。 雷波已被陶醉,一个可爱的人儿,就靠在他身旁。他可以听见她的呼吸,可以 嗅到她身上散发出迷人的体香。 他忘情的欣赏她的眼睛、她的鼻尖、她的朱唇、她的下巴。 女人是最敏感的动物。 她早已感觉到他滚烫的眼光,她心中似有一头乱撞的小鹿。她把头垂的很低。 空气似已凝固,唯有雨声不停。 安雪花想说几句话打破僵局。她一抬头,雷波也正好开口说话。她止住口,等 雷波先说。 雷波一也样,所以谁也没有先开口。 她看见雷波眼内闪烁着光芒。从来未看过如此深情的眼睛。他的眼光让人无法 抗拒。 她的心好乱,她想躲避他的眼光,却不容躲避。 不容她多想一刻,雷波的嘴唇已勇敢地吻上他的嘴唇。 她挣扎,雷波却不放。 她的手无助的推开雷波,雷波的手已搂紧她的腰,另一手在抚弄她的头发。 她的防线崩溃了,他无法抵挡雷波的温柔和狂热。她只好放弃挣扎,闭上眼睛。 一刹那,她仿佛被征服,他用柔唇感觉着雷波炽热的情感。她的指尖深深的陷 入雷波的手臂。 深夜、雨、街角、热吻、废弃的啤酒罐、被雨水溅打的摩托车……昏暗的街灯, 照着一对忘情的人儿,投下长长的影子。 6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又好像只不过那么几秒钟。 终于从热吻回复理智。 激情未尽,安雪花觉得心跳得好历害。她不知道,为何要接受这男子的热吻? 她想不到,这男子的吻令人如此心跳。 直至日后某个黄昏,回味起这热吻,依然会令人怦然心动。 雷波用手指帮安雪花理顺凌乱的湿发。安雪花下意识后退两步,尽量不和雷波 靠得太近。 她要努力抵抗这男子的诱惑。她心乱如麻。她竭力思考着刚刚的一吻意味着什 么?是心灵撞击的火花?是一时贪玩?是酒精的作用?抑或是意乱情迷?不知道? 她一起一伏的胸脯掩饰不了内心的斗争。她找不出答案,刚才的那一吻是为了什么。 至少,她没有后悔那一吻。 “雪花,你的眼睛好动人。”雷波的声音很温柔很感性。 安雪花报以一笑,一个漂亮的姑娘通常都对自己的吸引力很自信。 “雪花,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很直接的示爱。 安雪花苦笑着轻摇头。 摇头的意思就是不。 “为什么?”雷波追部问。 安雪花不敢面对雷波灼热的目光。她怕会灼伤她。尽管她很欣赏他那灼热的目 光。 “雪花,你知道吗?从第一眼见你开始,我就知诉我自己,我会喜欢上你。而 后的接触,你的眼神、你的笑声、你的身影深深的打动了我。” 雷波目光直逼安雪花,用很诚恳的语气说。 “我从前也曾喜欢过女孩子,但从没有这一次来得激烈。每一天,我的脑海填 满你的名字。每一刻,我都有在憧憬着与你一齐的时光。从没有一个人能在我心中 占有这么不可代替的位置。雪花,我爱你,这三字在形动上我早已对你表达了,你 不会感觉不到。雪花,请别拒绝我,请别伤了一个钟情于你的人的心……” 这是他的爱情宣言。 一把充满磁性的声音倾吐着绵绵的情话,任何一个女孩听了都难免心潮澎湃。 安雪花只觉脑门一阵发热,眼眶似也湿润。一个大男人对他的爱的剖白,又怎 能不让她震撼。 好狂热的男人! 她最怕发生的事就是这男人向她示爱,她没打算接受这个痴情汉的爱。她却情 愿再听这男人说上一大串钟情于她的话,她毕竟也是凡人。 无论如何,被爱是一种幸福。既使你不能接爱对方的爱。 记得阿年追求她时,从来没有这样激情过。从没有给她过这种感觉。有的只是 送她昂贵的衣服,名贵的首饰。或者,大部分女人需要的正是这些。 安雪花绝非这样庸俗。她需要的是能动人心弦的爱情。阿年似乎从未懂得给她。 与其说阿年爱我,不如说他只是一个对我很好的人。好和爱是两回事。 这是否叫朝三暮四?不!不要这样。这男人虽比阿年令人动心。我却不能见异 思迁,我是个很传统的女人。 我与阿年感情已深,与这男人相识只是一个月,我不可以这样花心。阿年对我 好,我已足够。 女人是一种矛盾的动物。 “雪花,告诉我你接受我,好吗?”雷波总在从复着那句令人头痛的话。 安雪花又能说什么呢?只能是无可奈何的摇头。 摇头的意思就是不! “雪花,我已有准备你会拒绝我。我知你已有男友,但你男友不适合你。” 这句话显然触怒了安雪花。雷波,你凭什么说阿年不适合我。你是嘲笑他相貌 不如你吗?哼!我偏喜欢他长得丑。安雪花对雷波怒目而视。 雷波并没这个意思,他知道牛运年曾害死年轻的蓝小倩。他并不嘲笑他相貌的 丑陋,却鄙视他灵魂的肮脏。 雷波接着说:“别误会,没有别的意思,我说你男友不适合你,因为我发现, 我们在一齐的时侯,你从未提起过他。如果你们爱得很深,你不会对你只字不提吧? 雪花,我说得对吗?” 安雪花为之耸容。 雷波继续说:“我知你是一个感情专一的女人,如果你真正爱一个男人,你不 会轻易答应另一个男人的约会。而我每次约你,却是那么顺利。或许连你都不知道, 你潜意识对这份感情不甚满意。”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安雪花的心灵深处。她浑身一震,她内心不得不承认,这男 人好聪明,这男人好了解她。 女人被人窥破内心,通常都会负隅顽拼。她深深地呼吸了下,以缓和心中不安。 “雷波,你胡说,你别自作聪明了,你妄想离间我与男友的关系,我们的感情 一直都很好。我与你约会,是觉得你很有趣,我只是当你普通朋友而已,你再这样 自作多情,我将不会再见你。” 安雪花说这些话说得好激动,她似乎觉得语气过于偏激,又放慢了语气,象是 自语自语说:“我们的事说来话长,我父亲生前嗜赌如命。晚年欠下一大笔赌债。 是他帮父亲将债务还清,那时他追得我很紧,父亲临终前也一再叮嘱我不要负了他。” 安雪花顿了顿,才说:“我觉得他也不坏,便一直到了现在。我想,我不会改 变这段感情的。” 她说完,若有所思的笑了笑。雷波敢打赌,她的笑并不是甜蜜的笑,苦笑成份 却多一点。 “这么说,雪花,你与她跟本没有爱情,你只是在报恩,你太糊涂了,你知道 吗?”雷波的话一针见血。 “雷波,你又在胡说,这是我的事,这喜欢怎样就怎样。你才糊涂呢!难道他 对我有恩我便不能爱他吗?笑话,这是谁的逻辑?雷波,我只能对你说声对不起, 我不会接受你的,请你死心好了。”安雪花反击。 “从三岁开始, 父亲便教我, 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追求。”雷波坚定的说: “我不会轻易喜欢一个人,一但喜欢上,更不会轻易改变。无论如何,我有耐心使 你改变的,我自信你会给我机会的。雪花,请原谅我的固执,我却不会死心的。” 遇着这样的男人,安雪花又有什么好说呢?她的思绪正如小街的雨一样,千头 万绪。 小街的雨不知何时才能止住。 7 时值仲夏。 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天空乌云翻滚,像是随时要翻脸一样。 远离闹市的地方有一幢别墅。一幢颇考究的别墅。这一带是有钱人居住的地方。 别墅没有亮灯,大概是主人不在,显得阴阴森森。周围的树木,在夜色笼罩和 狂风的卷动下,象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怪。 没有月亮的夜晚总是给人凄凉的感觉。 夜已很深,一辆“宝马”驶进别墅,从车里钻出一个摇摇晃晃的醉汉。 他名叫牛运年,是这幢别墅的主人。 进入舒适的房间,他一头摊在软绵绵的大床上。 又一个晚上过去了,他的每一个晚上都是在纸醉金迷中度过。他常常会感到空 虚,所以每每饮酒,饮得烂醉,借以逃避空虚。 他住豪华的别墅,出门有“宝马”代步,手头有大把钞票。他的条件,足已令 这个城市很多人漾慕。 他却一点都不快乐,他常常会有种莫名的恐惧。 未发迹之前,他是一名普通工人,那时侯他过得很充实,因为他有理想和追求。 后来一夜之间他发达了,他想得到的东西毫不费劲得到了,他反而觉得寂寞。 他何以一夜暴富。有人说他“炒股”发了达,有人说他赌场上赌运享通,也有 人说他中了“六合彩”。 反正,这个城市的人只知道你是否有钱,根本不会去想你的钱是如何来的。 一生之中,他也做过好事。 十岁的时侯,眼见一个瞎眼老太太就要向路边的深坑直去时,是他拉住了可怜 的老太太,带他安全绕过路障。 二十岁的时侯,在寒冷的冬天,他救起过失足落水的女孩子。 每每回忆起这些,他的脸上会泛起孩童般的笑容,内心感到无比的舒畅。 他做过的坏事却更多。 为了钱,他曾编了一套假证词,指证一个无嫴的人。 为了得到一个女人,他设了个圈套,让她父亲借了一笔“贵利”,然后他代为 偿还,博取好感。 白天,谁也看不出他曾干过缺德事。他总是西装革履,一幅太平绅士的派头。 一到深夜人静,他会无端端想起曾干过的坏事,他就会心惊肉跳。做过亏心事 的人总会有报应的,至少他的良心会不好受。 天空开始咆哮,一声声的闷雷象是告诉人们暴雨就要来临。 牛运年躺在床上,透过窗户望着黑如锅底的天空。 忽然,一道白光映照大地,一切景物都在一刹那变得苍白,一刹那又回复黑暗, 紧跟着“轰”一声巨响。 这只是自然界的雷声,牛运年却被吓了一跳。他觉得,这是历鬼向他计债的叫 声。 暴雨很快向大地袭来,雷声轰隆。雷鸣、雨吼、狂风卷动树木声,听起来像是 鬼哭狼嚎。 一声巨雷,电灯努力的闪了几下便再也不会亮了,大概是电力系统被雷击毁。 世界仿佛一下子陷入黑暗之中,偶尔的一两下闪电才能证实大地的存在。 不知是暴雨来临的凉意或是心中有鬼,牛运年只感浑身颤粟。一阵阵莫名的恐 惧感涌上心头。 他只好在飕飕风声中忍受着黑暗与恐惧的煎熬。这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好不容易入睡,迷迷糊糊中,漆黑的窗外似有一个面容阴森的人影。 牛运年认得,这是曾被他害死的一个女人。这女人披散着头发,面无半点血色, 就与黑白电视机上的图像一样,全身只有白色和黑色两种色调。最可怕的是她的双 眼,她的双眼闪着绿光,充满怨毒,似要将牛运年一口吞噬。 牛运年的心脏早已吓得卡在喉咙里,全身痉孪。这女鬼一定是来索命的。 女鬼飘进房里,她恶狠狠地盯着牛运年。牛运年倒抽一口凉气,他怕得全身似 已瘫痪,嘴里不断求饶:“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我不想死,你放过我,我什么都 答应你。” 他狼狈的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女鬼冷冰冰的说:“放过你,哈哈,当初你害我时,可曾想过放过我呢?你没 权剥夺我的生命,呵,还我命来。” 女鬼站在窗边,离牛运后有三丈远。她的手一伸就伸出三丈长,直抓向牛运年 的脖子。 “救命,救命,救命。”牛运年大喊着跳起来。原来是一场恶梦,这样的梦他 做了大概不止一回。 恶梦把牛运年惊得虚汗淋淋,面如死灰。他摸摸脖子,仿佛真的被女鬼勒过, 还在隐隐作痛。 他好不容易再次入睡,做过亏心事的人大概都无法睡得很熟。朦朦胧胧中,他 感觉到一只手臂慢慢从他的床垫中冒出来。 一只可怕的手,因为这只手没有手掌,取代手掌的是一张印着花花绿绿文字的 纸张。 牛运年仔细一看,花花绿绿的纸原来是一张“六合彩”彩票。当然,这彩票比 真正的彩票要大许多。 这张巨大的彩票,或者说这只“手掌”在牛运年面前晃了几晃,便迅速的扑向 年运年的鼻子和嘴巴。 牛运年拼命挣扎,无论如何出力撕都撕不烂这只“手掌”。这只“手掌”紧紧 地贴在他的脸,只露出他一双恐惧的眼睛。 被一张彩票捂在脸上活活闷死,也算是报应。他不也是为了一张彩票将一个年 轻的生命毁灭吗?这次绝对不是做梦,他感到了一种可怕的窒息,他只能等着敝死。 他当然不想死,出于求生的本能,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挣脱这只鬼手。 好不容易被他推开,他弹坐起来,两只手拼命拍打那只鬼手。鬼手便慢慢从床 垫缩回去,最后连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屋内又回复安静。安静得让人害怕,似乎屋里每一个角 落都有可能会伸出一双利爪,将牛运年魂魄摄去。屋外的闪电雷鸣,更渲染着恐怖 的气氛。 一夜的折腾,牛运年已吓得半死。他睡意全无,哆哆嗦嗦地缩在墙角里,等待 着死神的召回。 从某种意义讲,等待死亡比死亡更可怕。他情愿厉鬼一下子就要了他的命,这 样慢慢地折腾会使人神经错乱。 屋里平静了很长一段时间,平静之中隐藏着杀机。每一下雷声,都象打在他的 心头上,他不敢睁开眼睛,他怕屋里分分钟有更恐怖的事发生。 “十八、二四、五、三一、十二、十三。”一个凄惨的女声忽然在漆黑、空荡 的房内回旋。 这仿佛是来自阴曹地俯的声音。 这声音反复念着几个数字,声音有时来自天花,有时来自床下,有时来自窗外, 有时来自衣柜中,有时左,有时右。死神无所不在。 这几个数字好熟悉。这几个数字曾令牛运年兴奋。这是很久之前的一期“六合 彩”中奖号码。他就是凭这几个号码住上舒适的豪宅,开名贵的跑车。 选中这组幸运数字的却不是他,是不幸的蓝小倩。他用别人年轻的生命换取荣 华富贵,鬼魂迟早会来讨债的。 这声音一声比一声恐怖,一声比一声凄楚。仿如恶毒的咒语,刺激着牛运年的 神经。 一直到天亮,可怕的声音才渐渐消失。 鬼魂终于没有将牛运年性命索去。牛运年象大病一场,全身虚脱,一夜之间整 个人瘦了几斤。 8 在永安街C座八号住着一位灵学大师。 据说他用毕生精力研究灵学,在灵学研 究方面有很深的造诣。 大凡人们新居搬迁,婚嫁择日,住宅闹鬼,甚至是小孩夜惊,都爱找他指点迷 津。所以他门庭若市,财源滚滚。 现代人很奇怪,他们每日面对着高科技的东西,却也绝对笃信鬼怪神灵。这些 东西信者有,不信者无,却也无可非议。 虽然很多被称为大师的人只不过是神棍,专门坑人骗财。但也有不少世外奇人, 真的能帮人驱除邪恶,消灾解难。 这个大师姓贾,有人尊称他贾大师,也有人骂他神棍。见仁见智罢了。 牛运年却信他十成。 “大师,救命。”牛运年见了大师如见了救星。 “先生,不妨坐低慢慢说。”似乎每一个被称作大师的人说话都是慢条斯理的。 牛运年将昨夜遇鬼之事一五一十告诉大师。当然,他没有告诉大师鬼魂为何要 找他。 大师问清牛运年生辰八字,静思良久。说:“如果我没算错,先生一定与鬼魂 的生前有冤。也就是说,你干过对不起她的事。 牛运年信服的默认。 大师又说:“研究灵学的人相信,一个人死后,他的尸体会腐烂,消失。他的 精神,灵魂会以另一种形式生存在这个空间。如果他是含冤而死,他的灵魂由于某 种契机,聚集了一定能量,他就会找他的仇人复仇。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恶有恶报, 因果轮回。” “大师,你神通广大,你设法救救我吧!要多少酬金我都有愿。”有钱能使鬼 推磨,有钱亦能叫人驱鬼。 “恩怨相报,因果循环,这本是自然界不可抗拒的定律。原则上,谁也无法与 之相悖。”大师念念有词地说着一些使人似懂非懂的话。 “大师,那我岂不是坐着等死?”牛运年很紧张。 “非也,先生,请听我慢慢道来。据我的卜算,你仔细想想,你的身边可有一 个X年X月X日X时出生的人。他可能是你的亲人,也可能是你的朋友。”大师问。 牛运年想了想,说:“大师,她是我的女朋友,这有什么关系?” 可能是为自己卜算的高明感到骄傲,贾大师严肃的面孔有了丝得意的笑容,并 说:“先生,你的运气不错,你的女朋友的生辰八字刚巧与鬼魂生前的八字相冲。 你与女朋友关系亲密,所以你身上保留着她的信息,鬼魂目前只能影响你的情绪, 而没能力夺你的性命。” “那么,大师,照你所说,如果我与她结为夫妻,那么鬼魂便奈我不何了。” 大师点点头,说:“这是你唯一的生路,只要那女人的心是向着你的,鬼魂便 对你近身不得,希望时间长了,这孽怨会不了了之。” 年运年终于长长的舒口气,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 贾大师又板起脸,说:“先生,我要给你一个忠告。本来,鬼魂在半年前已聚 集了能量,侍机报复。但她为何要等到现在才露面呢?” 牛运年转喜为忧,急切地说:“请大师指点迷津。” “半年之前,你与那女人关系甚密,鬼魂无法接近你。但近期你与她一定是甚 少来往或是感情出现危机,她残留在你身上的信息也就大大的减弱,所以鬼魂开始 有机会向你下手。如此下去,对你非常之不利。”大师说。 大师说得果然不错,牛运年与安雪花之间感情早已是危机四伏。 已是好长一段日子,他们没有相聚过。安雪花总是推搪他的约会,她说想一个 人安静下。 一个月前,牛运年买了一只钻戒,向安雪花求婚,却遭到拒绝。他们的感情顺 理成章到了谈婚论嫁的时侯了,安雪花却来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令人费解。 牛运年曾在安雪花的床头柜上发现一张稿纸,纸片上杂乱无章的写着一个男人 的名字。牛运年至今仍对这个名字咬牙切齿。 在他生命中,安雪花是人不可缺少的人,他常常为能俘住她的心而感到自豪。 安雪花不同欢场中的女人,欢场女子喜欢的只是他口袋中的钞票。她却是个无可挑 剔的贤妻良母。 无论如何,牛运年都不愿失去她。更何况,她现在对他来说,等于是他的求命 符。只要她还在他身边,鬼魂就休想要他的命。 失去安雪花,等于死路一条。 不,我不能失去她,我一定要知道她的秘密,我一定要找出是谁插足我们的感 情,我对她不会客气的。 9 一个人影偷偷的出现在畔山道的一套单人住宅门前,这是安雪花居住的地方。 主人不在家,牛运年掏出锁匙,偷偷的溜了进去。以他和主人的关系,要搞到 锁匙不是难事。 他并不是来偷东西。他想知道,安雪花对他是否已移情别恋?是哪一个男人胆 敢撬他的墙脚?当然,他不能当面问安雪花这些问题。他知道安雪花有写日记的习 惯。 每一个女孩子都喜欢将自己的心事向日记倾吐。所以,只要看看安雪花的日记, 多少总可窥探她的秘密。 抽屉没上锁,牛运年拉开抽屉。里面的东西放得整整齐齐,放在最上面的是一 本粉红色封面的日记本。 十岁小孩都知道,偷看别人日记是不道德的行为。每个人都有权保留自己的隐 私。但对于一个谋财害命的事都干得出的人来说,只是小事一桩。 他翻开日记,娟秀的字迹记录着一个少女的内心世界。 其中有几段是这样写的: X月X日晴一个叫雷波的男人追求我追得好疯,他是与阿年截然不同的一种男人, 他给我的印象不错。不过,我是不会喜欢他的,尽管他的外貌比阿年潇洒的多,我 却喜欢阿年,他休想取代阿年在我心中的位置。 我向他表示过我不会接受他,希望不会伤他的心。 X月X日晴今天是周未,我瞒着阿年和雷波去溜冰,很久没有玩得这样开心过。 阿年可从没有带我去这些地方,他对那样的运动根本无兴趣。扫兴。 我不会接受雷波的追求,我却挺愿意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的男性朋友。人与人之 间除了爱情不是还有爱情吗? X月X日雨这段时间经常与雷波一起。我不知道,这样做对阿年是否不公平?昨 晚雷波又约我出去了,我们仍然玩得很开心。昨夜的一场大雨,使我们遗留在那个 街角。雷波吻了我,我竟没拒绝,也许,和他这一吻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谁叫 他的感情那么炽热呢?他又向我示爱,我仍没有改变初衷。 我很生气,雷波说阿年不适合我,他说我是为了感恩才和阿年相爱。我不听他 胡说。 转念一想,他的话是否有一点点道理呢?不,不,我不能听他瞎说,他休想动 摇我和阿年的感情。 以后还是少见他为好。 X月X日晴有好多天没有见雷波了,他一定好忙?他现在正在干着什么呢?不知 为什么,我竟有点想他了。或者,是他总能令人开心的缘故吧?不要想他了,我应 用更多的时间想我的阿年。 X月X日阴雷波最爱带我上他住宅的天台,这是一幢高层建筑的天台,有十几层 高。很多个夜晚,我们都是坐在天台的其中一角,这里好静,周围可望见都市五颜 六色的霓虹灯,头顶上是满天的繁星,天台上除了我和他,不会再有第三个人,仿 如置身于远离世俗繁嚣的感觉。 我们有时偎依在一齐;有叶会有说不完的话题;有时却一句话也不说,静静的 享受那种“无声胜有声”的意境。 X月X日晴究竟怎么了,只要我一有空,我就会想起他,想他刚刮过胡子的两腮, 想他说过的笑话。我偷偷承认,我被他征服。至少,他在我心已占有一席之地。 我是个传统的女人,我不能同时爱着两个男人。我不知该怎么办?雷波,他闯 入我的生命,他能使我激动,使我幻想,使我体验到爱。我与他的相识是一种缘份, 仿如天公的安排。 天公为何不让我们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相识呢?我先爱上的是阿年,阿年也不错, 他很爱我,象慈父一般,虽然我需要的是那种充满激情的爱,但我也忘不了与阿年 这么久的感情。如果我负了阿年,那我简直不是人,那对阿年太不公平。甚至每次 和雷波约会之后,我心里常常自责,我骂我对不起阿年。 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很头痛。 X月X日晴阿年、雷波,雷波、阿年。我该如何选择呢?我好迷惘。我试过用抛 硬币来决定,但每一次硬币在空中时,我便知道自己希望的答案。是雷波。 我不会糊涂至用抛硬币来决定自已的感情。我在感情的十字路口徘徊,该何去 何从?如果我选择了雷波,我将会对不起阿年,毕竟,阿年并没有做错什么,我的 良心一定会一辈子受谴责。如果我放弃雷波,我也会遗恨终生。我想我不能忘记他, 我只是个平凡的人,我不知如何可斩断情丝?因为,雷波才是我梦中的男人。 再抛一次硬币看看如何? X月X日晴当事情确实无法解决时,我对待事情的办法是:干脆不去理它,顺其 自然。船到桥头自然直。 这个方法用来对待感情是否合适呢?这只是个消极的方法,我只能这样做,待 时间去分晓吧。 每个周未,我们都要相聚。说真的,我好想和雷波再上我们的老地方——雷波 住宅的公共天台。我有好多话要和他说。 明天又是周未了。 牛运年咬牙切齿地将日记看了一遍,果然不出所料,安雪花的心已向另外一个 男人那边倾斜。 牛运年差点没将日记本撕个粉碎。他没有这样做,他心中正打着一个不可告人 的算盘。 在商战中,如果有一方介入你的竞争。对待竞争的有两种人。一种是拿出实力, 与对手一较高低。另一种却是用见不得人的手段,挫败对方,赢得胜利。 情场也一样。 牛运年没有勇气和信心与对方竞争,他选择第二种人的做法。 这种人多以失败告终。 10 一座大厦的天台,鬼鬼祟祟地潜入一个男人。 他四周环视了一遍天台。 他表情冷酷,似乎很憎恨这地方。因为,这地主是他心爱的人与他的情敌常常 幽会的地方。 他仿佛看见天台的一角,他心爱的人正和一个男人偎依在一齐。只凭想象,他 也恨得牙齿咯咯响。他讨厌他的情敌,他不能让别人抢走他所爱的人。 他慢慢地踱步到天台的边缘。向地下望去,好高,高得令人心慌,如果一个人 从这里失足,你猜结果会怎样。 很多时侯,站在这种地方的人都是想结束自己生命的人。他却不是,他甚至生 怕会吹来一阵风,将他吹走。 他用手牢牢的抓住身旁的一支铁秆,准确的说,这是一支避雷针,一种人类用 来防避雷击而立的设备。 他抓紧避雷针,觉得安全多了。他望着脚下很远的地面,仿佛看到他的敌人从 这里坠下,重重地摔在街上,摔得粉身碎骨,血肉含糊。 想到这里,他木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他从身上掏出一截锋利的钢锯片, 蹲下,在避雷针的跟部来回拉动。 不一会儿,他站起来,满意的望着避雷针。他相信,只要谁向避雷针稍微施加 力量,避雷针马上就会折断。 最后,他没忘记将地上的锯末吹散,在新的锯痕上撒上泥尘,这样万一发生什 么事,人们也不容易察觉避雷针曾有人动过手脚。 然后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去。 还是这座大厦的天台。入夜,天台上静悄悄的。淡淡的月光洒在天台上,象是 给天台铺了一层薄纱。从天台上望,天上的星星与都市的灯光互相交错,使人一时 间分不清哪些是星星,哪些是灯光。 许多人只以为公园的花前月下,昏暗的咖啡厅才是情人幽会的好地方。他们却 不知道,大厦的天台也是一个充满情调的地方。它让人更加接近大自然。 试问?坐在咖啡厅里你能欣赏皎洁的月光吗?在公园的长橙上你能高高在上的 将万家灯火的都市景色尽收眼底吗?至少,雷波与安雪花都很赞同。这个晴朗的夜 晚,他们又相聚在这个天台上。 他们在他们的老地方坐下。雷波双手抱膝,安雪花身子轻轻靠在雷波身上。倘 大的天台,独剩一对缠绵的情人。 今夜月色很好。 “雪花,你还觉得对不起他?” “嗯” “不要再想这么多了,你有权选择你的所爱。” “别提他好吗?雷波。”安雪花说。 “怎么?你不喜欢说他,那我不说。” “他是你的情敌,你不觉得提起他扫兴吗?” “我怎么会介意,所谓情敌,就是一个与我有着一样的审美观和一样的奋斗目 标的人。我们是志同道合,难得啊!”世界上有人这样理解情敌的吗?大概只有雷 波。 正当他们在笑说情敌这个话题时,雷波的情敌就在对面一座大厦的天台仇恨的 望着他们的影子。他们却毫无察觉。 一架客机划破静谧的夜空。客机刚起飞不久,尚飞得不高,可以清楚的看见银 白的机身和隐约可见的航空公司标志。 轰隆隆的引擎声中,客机象一只巨鸟横掠天空。 他们目送客机远去,轰隆隆声过后,又是一片静寂,谁也不愿去打破这静寂, 唯有望着客机远去的方向遐想。 时光就这样默默的流逝。忽然,又一架飞机掠过头顶,这架飞机飞得更低,低 得可以伸手把它捉住;低得可以感觉到飞机飞过的气流。 这并非“天方夜谭”,因为这是一加模型飞机。在很多玩具商店都能买到的那 一种。 一定是谁家顽童,在操纵他的模型飞机。 这是一架做工精致的模型飞机,机翼有一盏灯在一闪一闪,很是好看。机尾上 系着一条小飘带,飘带上写着几个字。由于光线太暗和随风飘动的缘故,看不清飘 带上面写着什么。 不过仍然可依稀辩出,飘带上其中好像写有“雷波”两字。雷波很奇怪,是谁 在开玩笑吗?模型飞机似是刻意在他们上空盘旋,表演着各种花式,最后绕着大厦 边缘的一支避雷针旋转了几圈,自天台边缘俯冲。 模型飞机终于消失在目光之中,但仍可以听见它飞行的声音。 怪事,模型飞机是谁操纵的,机尾飘带怎么写有我的名字。雷波不解。 好奇心的驱动下,雷波循着模型飞机的声音走到天台边缘。 原来模型飞机在大厦边缘低一点的一个凹进去的地方飞来飞去,想看清机尾上 飘带的字,只能站在最边缘,探出头去看。 站要半天高的天台边缘,谁都会感觉到象快要失去平衡一样,如果有什么东西 扶着就好了。 正巧,身边就有一支竖起的避雷针,抓住它然后身探出天台那就安全多了。 雷波正要抓住避雷针…… 眼看雷波就要扶着避雷针,对面大厦的天台上有一个人心中暗喜。他就是模型 飞机的操纵者。 他仿佛看见雷波扶着避雷针,将身子探出天台去看模型飞机。忽然,避雷针折 断,雷波从十几层楼坠落。 第二天,报纸的头条新闻写着:天台避雷针日久腐蚀,男青年误攀坠地身亡。 人们只会以为雷波死于意外,没有人会想到是他设下的陷井。那样,他就可以 彻底地拔掉眼中钉。 宁愿别人死,也不愿别人侵犯自己的一点小利益。这是一种可怕的意识。牛运 年就等着雷波坠地气绝的一幕。 眼见雷波的手已扶住了避雷针。但是,他却没有出力去扶。他低下头,望了望 自己的腰,像忽然打消看模型飞机的念头。他转过身,走回安雪花旁边坐下,任由 模型飞机怎样引诱他。 没理由的,牛运年心中喑骂。从逻辑上说,谁都会有好奇心去看个究竟,雷波 却忽然对模型飞机失去兴趣,再也不去望模型飞机一眼。 难道他已识破这个圈套?不可能,除非他是神仙。莫非他已看出避雷针做过手 脚,也不可能。 事情并不像牛运年预料那样,他被搞糊涂了,他努力去想到底是什么原因。不 容他多想,忽然,他傻了眼一般,眼睛瞪得圆圆的。 原来,他手上的操纵器不知什么时侯已失灵,模型飞机自动调头,鬼使神差般 向着他的向飞去。 他拼命摇操纵杆,无奈模型飞机不听使唤,急剧的对着他的脑袋冲来。他头一 缩,躲过去了。模型飞机很快又发起进攻,再次向他俯冲,他一闪,机翼刚好从他 耳边擦过。 模型飞机像忽然有了灵性一般,以牛运年为目标,拼命冲刺。牛运年知道大事 不妙。吓得扔掉操纵器,抱头鼠窜。 模型飞机却穷追不舍。这时,模型飞机在牛运年眼中已成了一个模样恐慌的厉 鬼,伸出枯干的双手向他扑来。 他吓得没命的狂奔,终于,他跑到了天台的尽头。天台的尽头就是他生命的尽 头。 他跑下去了。 很多年以后,雷波有了一个儿子,叫雷安。他的妈妈是安雪花。 一天傍晚,雷波给小雷安说起了这段故事。小雷安听后,提出了两个问题。 “爸爸,那个叫蓝小倩的女鬼为什么谁都不找,偏偏要找你呢?” “爸爸也是后来才知道原因的。原来,当时我住那套房的一上个主人叫蓝小倩, 她就是被人害死在那房里的。大概与这有关吧。” “爸爸,你为什么没有中坏人的诡计呢?你为什么没有扶着那支避雷针去看清 楚一点那模型飞机呢?我知道了,爸爸姓雷,避雷针是用来对付你的,所以你不敢 碰它。”小雷安不知是由于天真还是遗传了爸爸的幽默感。 “别忘了你也姓雷,那你也不敢碰避雷针吗?”雷波笑说,然后从腰间取出一 个中文CALL机,掂了掂,说:“幸好是它救了爸爸的命。” “CALL机怎么会救你的命。”小雷安不明。 “正在那紧急关头,爸爸的CALL机忽然响了,我一看,CALL机上中文 显示:危险!危险!千万别理模型飞机,千万别碰避雷针。蓝小倩。所以,爸爸现 在才能够坐在这里和你说话。” 雷波的说尚未落音,他手上的CALL机骤然响起,小雷安抢过来,一看,C ALL机上显示着:雷先生,你好。请再帮我一个忙,帮什么忙呢?待时机到了, 我会告诉你。蓝小倩。 (完) --------- TOM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