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飞不过沧海 我悬在半空的爱情终于尘埃落定了,与枫所有纠缠和爱恨从此就划上句点了。 现在,每天晚上,我都抱着一只枕头,蜷在沙发上,没完没了地看电视,直至屏幕 变成漫天飞舞的雪花,然后,泪水便无拘无束永远也流不完地往下掉。 我的记忆一直定格在那个下着大雨的中午,也是我的爱情划上句点的中午。 三月里的广州经常在阳光灿烂的背后饱含着泪水,所以,于不经意间,它便会 淅淅沥沥地垂起泪来,那种委屈,有时实在让我无力招架。而一到雨天,我大部分 的思绪都要被枫占据,因为他经常开着车在外面,担心他的安危便成为我下雨天的 必修课,因为他是一个喜欢一边开车一边留意路边所有风景的人。 这又是一个下雨天,我无法放下自己那颗吊起来的心,几次拿起电活又放下后, 我终于拨通了他的手机。(我很少拨他手机,因为我坚信开车时接电话是一种异常 危险的行为。)手机一接通,我便被一声娇滴滴的声音吓倒了,我以为自己打错电 话了,等我确认未打错后,我才敢叫那位陌生的女性让枫听电话,电话里传来枫极 不耐烦的声音,尽管那边传来我很熟悉的轻柔的音乐声,可我觉得那时所有的音符 都很不协调。 枫的态度让我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声音抬高了八度,“下这么大的雨,你在哪 里?” “我在哪里要向你报告吗?” “我没有这种意思,我只是很为你担心,外面下很大雨,你不知道吗?” “我要你这样担心,这样在意干嘛?” “我要你这样担心,这样在意干嘛,我要你这样在意干嘛?……” 枫的言辞一直萦绕在我的耳边,久久不愿散去,同时,更象一把双刃刀,伤害 我所有的自尊,而且将我对他仅存的依恋也击得粉碎。当天我就报停了自己的手机, 并且只要一听到枫打到公司来的电话,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挂断。 我本已千疮百孔的心此时无力为爱情再点再燃,尽管我爱枫不是朝夕就可以改 变的事实,但我还是宁愿承受相思之苦也不想再看枫的苦瓜脸过日子,我是一个极 为自尊的女人,从小到大,父母就一直很小心地维护着我的自尊,可自从认识了枫 以后,我觉得自己再也骄傲不起来了,因为我是一个不漂亮的女人,而枫却恰恰是 那种看重女人外表而不重灵魂的男人。 认识枫的时候,正值他失恋,他上大学就开始相爱的女友,因为嫌枫贫穷而去 新加坡了,枫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经常半夜点着一支烟站在阳台上,忽明忽暗的烟 光映照出他那张因痛苦而有点变形的脸。 发现这个秘密是因为有一个晚上,天气太热了,我睡不着,便跑到阳台上去, 枫的神态在那个时候着实狠狠地吓了我一跳,可他竟然没有觉察到我的出现,我就 只好远远地在他背后伫立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是我去那个公司后第一次仔细地打量他,而且是从他的背后去揣摩他的心情。 以前我从未走进过爱情的领域,所以透过同事所述的一点点信息,我无法了解这个 用情如此深的男人。 那时想着第二天要上班,所以我准备不惊动枫而悄悄地离去,可是脚下一块砖 头将我绊倒在地,枫转过身向我走过来,扶起了我,没有半点表情地说了一句“小 心点,回去吧”。后来我一直不能明白,那个用情如此深的人怎会有那样一张冷酷 无情的脸。 有一天,枫走到我的办公桌前,递给我一张电影票,片名为《走出非洲》,想 着那晚他那张冷酷的脸,我本不想去,但一接触到他那双眼睛时,我无法拒绝,因 为那双眼掺和太多的忧伤和无助。 时常,他都会与我描述他的过去,念大学时,他很穷,没钱让女朋友开心,他 便经常将自己画的画裱好送给她。为了在她生日时买件礼物给她,他顶着寒风给别 人写广告字,为此,现在他手上还留有当年因寒冷而生冻疮的疤痕。可是女友还与 别的男生来往亲密,因此,他有为了与别人争风吃醋打架而被拘留的记录。他说当 初那个女朋友,是他用拳头打出来的,尽管他现在自己背上还有因当年打架而留下 的痛根。 每次说到这些细节的时候,他的眼睛会变得很亮,好象又回到了从前,可是转 瞬又黯淡下去,接着就抱着我哭。每次他哭的时候,我就告诉他,我愿意好好陪他 过一生,而他就会用眼睛斜着我,说:他不会爱我,除了她,他不会爱别的女人, 而我总是装作没听见,浅笑而过。 后来,他就经常说我的眼睛很小,不好看,他的女友眼睛很大,而且象一汪清 泉,我就很无力地笑,当然不时也会有不小心而滑下面庞的眼泪。 虽然这样,我还是愿意陪伴着他,在他寂寞的时候,在他失落的时候,在他需 要我的时候。尽管他心里装的还是她,尽管在他的桌子上一直摆着她的照片,尽管 他会打国际长途给他,尽管他会将她最喜欢听的碟寄往新加坡…… 日子在不断地拆洗和缝补心情中度过,可不知什么时候,有一天,我站在镜子 前,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很陌生了,也猛然发现自己很久没有开怀大笑了,看久了, 眼泪便会象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往下坠。坠泪的次数多了,我便问自己: “累了吗?该离开了吗?”于是,有了这次质疑后,每晚上我都会在还能与枫一起 度过的日子旁划上一个勾。 然而,我还是逃回了老家,不过,空间还是隔不断对他的思念,无数次,我拿 起电话又放下,无数次我在手机上拨好他的电话又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删掉。那段 日子,我如坐牢笼,但是一想到他也许正在给她打越洋电话,也许正在痴迷地看她 的照片,也许正泪流满面地在梦里叫她的名字,我就放弃了。 但是我的手机每天24小时都开着,只要它一响,我就会狂奔过去,可一看号码 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一个,深深的失落便无情地袭击着我,每次欣喜过后的失望让我 不时地狠狠地揪着自己头发来解恨。 我终于不忍心再折磨自己了,只好在一个漆黑的夜里,于子夜三点给他拨了电 话,告诉他我有多想念他,泪水在流着,但一听到他的声音,往日的种种不平衡竟 然烟消云散了。 我又回到了广州,当他来车站接我,看着我的黑发变得枯黄,眼睛四周象一只 黑熊似的时候,他很小心地抚摸了一下我的头,然后把我抱在怀里,久久的,没有 放开。 回到公司,他与我谈论她的次数明显减少了,摆在桌上的照片也收好放在抽屉 里了,偶而他也会带我去打打球,看看电影,让我散散心。 我很感激他,但是我明白,在他心灵深处最隐蔽的角落里,珍藏着的人还是她。 不过我从未想过自己要占据那个角落。 日子在一天一天地过着,可我还是担心有一天,她从新加坡回来后,他便会弃 我而去,每次想到这里,我便会全身紧张,眼泪也总会流下来,经过多次的掩饰, 我发觉每次想流泪时,最好的办法便是将头往上仰,眼睛往上看,这时眼泪即使会 在眼眶打转,也不会轻意地掉下来。 我本是一个异常自尊自立的女人,可自从认识枫并且在他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 眼泪后,我便发觉自己爱上他并离不开他了,可我的日子也变得象真空似的,苍白 起来,轻轻的,浮浮的,失却了本应有的分量…… 于是,我与枫商量着换一个公司去上班,我害怕沉沦,我更害怕如果这个男人 在抛弃我过后,我油然而生的那种伤心和痛楚。 环境变了,我的心情也换了,至少我也能如一往开心地笑了,我为自己再也不 用将头仰起来让眼泪回去而庆幸,可是我还是深爱着枫,我依然十分在意他的悲喜。 他不再提他的过去了,可他还是不忘提醒我:我是一个小眼睛单眼皮的女人。 我明白,他还在爱着她,如果爱情也有大小之分的话,那么他对她的爱是大爱 情,而对我的爱只不过是沧海一粟,小爱情罢了。 我又再次想着离开他,试着再也不见他了,而恰好在这时,有朋友告诉我,枫 在外面还有别的女人,最重要的是,那个女人有一双很大的眼睛。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我的泪水便自动地释放着我的情绪。 我一夜又一夜地失眠,就一遍又一遍地听着王菲的《蝴蝶》和《棋子》,我真 的觉得自己是一颗棋,进退全不由自己,我不是他眼中唯一的将领,而是一个不起 眼的小兵。我一日比一日自卑,为自己的小眼睛单眼皮。 可爱又是怎能轻易就忘得掉的,何况到处都有许多人说爱一个人就得接受他的 缺点和弱点。 我也一直坚信: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那么,枫说我不漂亮,又何错之有?枫 嫌弃我不漂亮,又何罪之有? 只是,就在那个下雨天,在那些一下雨我就异常牵挂他的日子里,他的那句反 问我的:“我要你这样在意干嘛?”击碎了我所有的奢望。我一直不敢相信说这话 的男人是我爱了三年之久、牵挂了三年之久的男人。 他流眼泪时的深情呢?他不时在我面前迸发的激情呢?他也曾流露出的真诚呢? 可正如他所言:我要这样在意他干嘛呢? 是不是因为我在爱上了这个男人的同时,我的自尊便在怂恿我要打败那个从未 谋面的女人? 是不是因为我曾轻狂地以为我真挚的心可以让爱的蝴蝶飞过他波涛汹涌的沧海 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