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今天告别 “OK,我尽力!”安对经理说这句话的时候挑起了眉毛。正经危坐在她对面的 经理知道谈话应该画上句号。否则只能适得其反。 安不是一个能随便改变主义的人。大家都知道,除了安自己。 安头也不回地离开经理办公室,她知道,那个费了半天口舌想说服她的经理在 身后自鸣得意的喝着茶,他用了一个多小时下达了一条命令式的信息:“这本书今 天一定要发出去。” 其实安没有被她说服,她只是厌倦了听经理那没完没了的话,她没有听这种话 的耐心,再这样听下去,她很难保证自己不将手中的资料朝他脸上扔过去。从经理 办公室到自己座位的路上安每次都在想那种从没有发生过的场面。 “发!”回到座位上,安狠狠的将一大摞资料扔到桌子上,冲对面几位竖着耳 朵等待加班命令的人说出这个字。 “不体贴下情。”一位同事在嘴里低咕着。 “体贴下情,谁体贴我!”安在心中问自己,不上不下,两边有沟,中间淹死 的是自己。 没有声音了,每个人在做每个人的事情。 岁月和世界都在面无表情的向前走着,安很想冲谁笑笑,但是想起平日里同事 脸上那些被复印了许多遍却最终找不到原始稿件的笑容,她有些烦了,怕自己有朝 一日,脸也变成那架复印机。很可怕,是因为不再生动! 最近一个多月,日子总是这样,工作、等待、书——脑子里填满了这些中文词 典里最普通的几个字。机械在运转,却没有更新。 得休息一下。18:45分。安敲着键盘,开信箱仿佛开了一扇窗,新鲜空气潮水 般的涌来,这是最清醒的时候。 安笑了,信箱里一封是楠的,安觉得有时候看见的笑容是虚伪的,看不见的笑 容却变得真实,就象楠的信中,一个笑的符号,安却能想象出那时候他真正的笑。 安和楠之间的交往始终淡如水。就如同三月的小雨,很细却沁人心脾。安每天总要 给楠发几封信。不管日子多忙! 还有一封,一个网站编辑的,“你那首诗很美!” 安笑了,不是因为自豪,是因为有人懂,安一直觉得一个人靠一首诗活着是一 种悲哀,却也是一种幸福。其实幸福和快乐不太一样,每个人都在寻找着幸福,当 你找不到的时候, 你就暂且将寻找的过程作为一种幸福吧!这是对自己的大善。 当一个人孤独的与自己作战的时候,你可以欣慰的是许多人都在孤独的与自己 作战。 安看着对面正在校稿的那几位,将自己的手从键盘上移开了。 19:05分 市场部X 小姐大呼小叫的上来,手中拿着的一本书就象一面被战 士举着的红旗。 “亲爱的,昨天我们修改的地方你们怎么还没有改?”那酸酸的语气中暗含着 责备。 “是吗?你们先删后减,减后又加,电脑累了,它可能不同你们玩了。”安对 那么粘得象糖一样的女人没有什么好感。 “那怎么办呢?我晚饭都没有吃,陪你们加班?——”X 小姐的声音越来越让 人受不了。 安很淡的笑了笑,顺手接住X 小姐手中的书看了看,眉头皱了起来,昨天刚删 掉的,今天又加。永远就是这样机械的重复操作,那些做企划的人可能是太喜欢转 圈了,一圈又一圈,永远都在原地,她们却始终不明白这是一种残忍。安将修改意 见交给平面设计的时候,有人骂了起来,安也想骂人,可是在她的词汇里这样的字 眼少得可怜。她不能提前消费! 20:00电话一个接一个响,产品部的人一个接一个来报道。 “安——”她的名字在部门内飞来飞去,安总是在话音还未落的时候,从一个 办公桌跑到另一个办公桌。眼睛扫一行字,迅速传进大脑,开始搜索,然后出现信 息,通知嘴开口,信息传递,安发觉自己成了一台电脑。 内存快不够了!升不了级!安觉得自己偷了自己的生命,做小偷的感觉除了累 还有愧疚。总算有了感觉,尽管只是愧疚! 21:00安喘了一口气,有了感觉,是饿!看着桌子上小山似的水果,懒得削皮, 于是给自己泡了一杯浓浓的咖啡。安喜欢喝白开水,不太喜欢咖啡,特别是在公司 里,因为她觉得喝咖啡是应该在一些特别的地方,和一些特别的人,讲一些特别的 故事。咖啡是一种调料,可以给你机会和勇气。 但最近加班太多,咖啡便用来提神,在办公室里喝咖啡,如果脑子里没有运转 别的东西,就会浮现一些跟孤独有关的名词。 其实每个人都孤独,只是有些人心甘情愿地交出孤独领了奖品。还有些人不靠 孤独生存,却靠孤独生活。 安是孤独的,经常有朋友打电话埋怨她又在加班,其实加班给了她一种比回家 更充实的选择,只有安知道不加班,她只能看书或者睡觉。安不太喜欢睡觉,于是 只能躺在床上一本本的翻书,直到第二天早上带着黑眼圈上班。有时候很难说是加 班充实了她还是她充实了工作。 办公室在放一些很老却叫不出名字的老歌,人在陆陆续续地离开公司。安真想 打电话 问问刚下楼的同事“天上有几颗星星,外面有没有风的声音”她知道答 案,但是还是想问。 终于还是没有问,安不想成为明天中午餐桌上的笑料。 X 小姐第二次上来的时候带来一个好消息,书今天可以不发,因为老板还没有 看,老板永远是外企出现最多的名词。一切跟利益相关的自句加上老板两个字便变 成了权利。 没有人大笑,因为大家都习惯了,习惯得近乎麻木。所以丢失了不会痛,得到 了不会喜。安却松了一口气,毕竟今天的责任可以留给明天去承担。安不是一个害 怕责任的人,但是她害怕担子太沉,沉得她再也站不起来。 安是十点半离开公司的。 安总是将那条不太厚的围巾绕在脖子上,然后穿上大衣,让它敞开着。一路风 风火火的冲进电梯、打卡、钻进出租车,然后很温柔地笑笑,对司机说一句:“虹 许路、水城路、真北路、铁道大学,请放点儿音乐,谢谢。” 话语干脆,决不拖泥带水。 音乐响起,司机说:“小姐路很熟吗?” 是的,两年了,同一条路,走了多少遍了。她不愿去算,因为明天还要继续。 车在高架上跑的飞快,安听着风的声音,偶尔还哼着一句歌,夜是平静的,车 到楼下的时候,安走出出租车才感觉有些冷,楼道你很黑,没有声音,安在黑暗中 找到钥匙,开了门,铺着蓝底金花的床在哪里冰冷着,几本书还翻在昨天看过的地 方,安笑笑,走进卫生间,要洗的衣服在眼前,水很冷,刺骨!安还是将手放进了 手中,她不喜欢撤退,向前走,永远是她没有方向的人生中最明显的路标。 衣服洗完,手也麻了,爬在镜子前,数着自己脸上又冒出来的几粒青春痘,然 后对自己笑,因为感觉到年青!真好!躺在床上,翻着昨天看过的《围城》,方鸿 建正在去三闾大学的路上。这条路安看了很多遍了。 带上耳机,安妮宝贝和陆悦农在谈她的那篇《告别薇安》里那个叫林的男人, 《今夜不太晚》是安每次晚上睡觉前最后的告别! 安的意识在慢慢的模糊,今天走了,安没有梦,但愿明天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