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很远…… 作者:xiaoshiyi 杨羽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似乎已经没有了刚见到英子时的兴奋。杨羽开始打量 起房子里的布置:一张单人床,一张办公桌,一张凳子(此刻正被压在杨羽屁股下) 和几样当年杨羽做给英子的手工艺品,被很精心的挂在了床头的墙上。 英子在高中的时候和杨羽好过一阵子,直到现在我都认为他们现在心里都还有 着对方。 到后来也不知是为什么分了手。其中的原因杨羽从没有告诉过我,我想也从没 有告诉过别人。大家的普遍看法是因为杨羽过于玩世不恭,而我想也许英子喜欢的 就是杨羽的这一点。 毕业后,杨羽在一个很一般的师范学院艺术系里读美术,而英子考上了一个重 点大学的一个不错的专业。英子是在大学毕业后分在了这个不大不小的市的电力局 工作,据说是自己要求的。 这间屋子便是单位上给分的。 " 有点像我原来的那间屋子,只是少了点烟灰而已。" 杨羽在高中时有自己的 一间屋子,这曾经让我们大家羡慕不已。那间屋子里有许多杨羽自己做的小玩意儿, 还有个画架和一些素描用的石膏像。那时,杨羽的屋子里经常有女孩子出入,英子 就是其中最频繁的一个。 " 应该还没有男朋友吧," 杨羽心想,但他没好意思问出来,因为这不是他的 风格。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次这么远跑来见英子是为了什么。而现在见了面了,杨羽 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 我要走了,有空给我打电话。" 杨羽拿起了搭在床头的外套披在了身上,朝 门口走去,眼睛没有看着英子。 " 今晚你住哪儿?" " 我在这里有些同学,我要过去跟他们叙叙旧,就睡学校 里了吧。" 杨羽原来读的很一般的师范院校也就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市里,这一点英 子也很清楚。 " 我还以为你会说睡在我这里呢。" 英子半开玩笑的说。在很久以前,我们大 家就都习惯于开这种玩笑了,似乎只有开这种玩笑才能证明我们真正的成熟了。怎 么如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倒反而觉得不自然了,英子想。 " 那就睡你这里吧。" 杨羽脱下刚穿上的外套,关上了门,一脸不怀好意地看 着英子。 晚上,杨羽蜷着身子睡在了床的外侧。心里想着床那头的英子是不是已经睡着 了。 他悄悄坐了起来,爬到床的那头。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洒在了英子的脸上。英子的几缕黑发很随意的贴在额头, 一直搭到了鼻尖,随着英子均匀的呼吸微微地颤动着。虽然杨羽和英子在高中的时 候就好过,但杨羽还从来没有这么贴近的端详过英子。在这么皎洁的月光下,甚至 连每一个毛孔都可以看得很清楚。杨羽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英子忽然睁开了眼睛,一眼就看到了杨羽那张脸,居然没有表示惊奇,甚至在 带点得意的笑容。 她刚才一定是在装睡,杨羽想。 英子用牙轻轻的咬着下嘴唇,大大的眼睛就这么看着杨羽,丝毫没有惊慌的样 子。在月光的衬托下,那淡淡的笑容在杨羽的眼里变得很妩媚,这大大鼓起了杨羽 的勇气。杨羽这时候的脑海里,迅速放映着以往从卧谈会里听来的和从一些" 文艺 片" 里看来的那些片段。 " 我们……" 杨羽吞吞吐吐的说道。也许是因为第一次提出这种要求,一向玩 世不恭的杨羽脸上居然好象比平时红了一些,只是背对着月光,英子看不见。 " 不要吧,要是有了怎么办?" 英子从他吞吞吐吐的语气中知道了杨羽的意图, 并不十分坚决的拒绝。 " 不会的,我带了那个来," 杨羽又摆出一副了玩世不恭的架势,而事实上杨 羽连" 那个" 的实物都没有见过。 " 那你拿出来呀," 英子显然很惊讶而又满脸期待地看着杨羽。 ………… " 这个时候,我做了一件事,令我直到现在还佩服我自己," 两年后的一天杨 羽对我说," 我他妈的睡着了。" 阿迪也是读文科的,而且和杨羽是一个班的。他、杨羽和肖强在很早的时候就 曾经捻土为香,拜过把子的。 阿迪的文采很好,据说熟读唐诗宋词无数,中学时候便发表过文章数篇,在当 时的中学里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才子。高中毕业后,考上了一所颇有名气的重点大学, 正好和我在同一座城市里。由于我们在高中时便认识,又考在了同一个城市,加之 都是性情中人,来往自然会比较多。他学的是广告、摄影之类的专业,有时也会背 着相机到处采风。在我看来,这种生活总是比较容易有艳遇的,就像《廊桥遗梦》 里面的那样。 果然,只过了一年,阿迪便有了艳遇。与电影里不同的是他不是爱上了一个有 夫之妇,而是邻校的一个小女生,刚进大学校门的,比阿迪低一届。事情发展的速 度出乎意料的快,当他打电话告诉我时,言语中洋溢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我除 了说些祝福兼羡慕的话以外,还特地跑过去考察过一回,那个小女生很可爱,不带 任何化妆,显得十分纯真,是初涉人世的那种女孩。站在阿迪身边,一副很乖很乖 的模样。 此后,我和阿迪的来往便渐渐地稀疏了。只是到了毕业的那年,我听说他找了 一家本市的XX公司工作,据说是放弃了去北京一家大公司的机会,只是为了留在本 市陪他那可爱的伊人。这种情形我早有预料,大多数有才情的人都会这样。 几年后的一天,我回到家乡那个小县城里,便和杨羽、阿迪、肖强相邀在一个 小酒摊上大口喝酒,大块吃肉。那是个很老、很破的酒摊,总是摆在那个并不繁华 的街头,只卖一些本地出的廉价啤酒。我们每次都会喝完摊上所有的酒,然后跑到 后面的小巷子里比着" 高度" 和" 距离".那次,阿迪带来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用她听不懂的家乡话介绍说:" 这是我老婆,不过还没有领证。" 大家都很放肆的 笑着,只有我和那女人在惊讶着。 那女人惊讶的是大家在笑什么,而我惊讶的是眼前这个女人似乎并不是我在几 年前见到的那个小女孩。 事后我才知道,在我走的第二年,也就是小女孩毕业的那年,小女孩找了一个 北京的工作外加一个北京的大款,和阿迪吹了。 那晚喝酒,肖强也带来了一个女人,长得很漂亮。看上去很眼熟,到后来我才 想起她是我初中时的同学,那时侯她是我们班许多男生的暗恋对象。我一直认为男 人喝酒时不应该有女人在场,比较堂皇的理由是即使是我们这样的年轻人也不愿意 在异性面前吐得一塌糊涂。而真正的原因是,我们谁也没有办法保证自己喝醉了以 后不会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不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而男人喝酒时最助兴的话题也并不适合被女人听见,而且还可能会有预料不到 的情况发生。所以,那天我们并没有喝得像我原本想象中的那样痛快。 肖强的高中并没有念完,也许是觉得高考没有希望,考也是白考,便早早的托 人走关系在铁路局找了一份工作,收入在内地那个小县城来说也算是中上。 肖强那晚带来的那个女人化着淡淡的晚妆,穿着比较时髦,只是与我们喝酒的 小酒摊不是很协调。据说肖强和她是在初中时就好上了,但不知为什么从来没有听 肖强提起过。 她拿酒杯的姿势很老练,在酒桌上的言语也很老到。只是她呆错了地方,也许 她不知道我们喝酒从来就没有推辞和客套的话。 那一次我们没有像以往的那样指点江山,大论唯物唯心,或是对着街上的姑娘 大呼小叫,更没有到后面的巷子比试。因为大家很快就被我的一句话搅得不欢而散 了。 我当时觉得特无辜,我只是问了一句:" 肖强,你这位在做什么呢?" 大家一 下子全都静了下来。肖强当时的表情让我现在想起来还感到害怕。我清楚地看到他 的眼里闪过的那一丝痛苦。 那一次是我们第一次不醉而归,最后是肖强的女人付的帐。 第二天,有人告诉我那女人是刚从南方某个城市" 做工" 回来的。 那以后一年的情人节,正好是大年夜的前一天。肖强、阿迪和杨羽又相邀在那 个老酒摊上喝酒,这一次没有了女人。那个时候,我正在广东的一个小城市的一个 小角落里对着一件黑色的T 恤拿着一瓶涂改液在画着姑娘的脸。那一晚的情形是第 二天我的兄弟W (之所以叫兄弟是因为我和他也是烧过香,磕过头,拜过把子的) 打电话告诉我的。正是这个电话让我第一次在火车上度过了一个除夕夜。 那晚他们照旧喝光了摊上所有的酒,说完了脑海里所有的豪情状语。与以往不 同的是,喝完以后肖强掀翻了那张本就破旧不堪的桌子,然后站在街边向所有路过 的行人发" 年终奖".颇有文采的阿迪则坐在凳子上滔滔不绝的背着唐诗宋词。而杨 羽又像某种大耳朵长鼻子的动物一样睡着了。 在W 出现之前,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了两个小时。据说那时的阿迪还没有背过重 复的诗词,只是好象掺进了一些总是出现在厕所墙上的" 新体诗" ,肖强则已经发 完了身上所有的钱,杨羽还没有睡醒。 而后,W 便亲眼目睹了阿迪的壮举。 是肖强挑起的头:" 好久没有打架了,我他妈的要……" 当时谁也没搞明白肖 强到底想要干什么,阿迪的拳头就已经落在了肖强的脸颊上。肖强应声倒地,这一 倒便是一晚上。 当W 给我打电话时,我知道我已经忍不住了,因为我始终都在怀念着那些人, 那些日子。 我买了火车票连夜赶了回去,在火车上我并没有吃到传说中的免费饺子。 等我回到那个小县城的时候,已经是大年初一了。 W 来接了我,并一直把我带到了一个我死活也想不到的地方,公安局的拘留室。 在那里,我看见了肖强。 " 等你下回回来再陪你喝酒吧。" 他从那个小窗户里露出的脸很是兴奋,丝毫 看不出新年第一天便在" 局子" 里度过的懊恼。 W 告诉我,那天晚上他们睡在杨羽的那间屋子里,第二天早上肖强起得比任何 人都早,谁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等到给我打完电话后,他才听说肖强跑到街上 拿刀把一个" 某人" 给砍了。 据说,当年是这个" 某人" 带肖强的女人出去" 做工" 的。 那个冬天,我终于没有能在那个酒摊上喝上一回。 我想,在冬天,没有人能" 很高" 或是" 很远" 的。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