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 他们是一群人,一群曾经窃过息壤、盗过天火的人,一群经过炼狱、走过永恒的人。 他们是孤独的思想者,他们是历史的精灵。走进历史大剧场,他们站在前台的时候, 从没想到过化妆,讲究过扮相,却上演了一幕幕至今令我们荡气回肠的活剧。后来,一 种大潮,叫做市场的大潮席卷而来,他们的身影逐渐模糊了。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这就是他们一声穿越了千年时空的长叹。历史舞台上的灯光永远照向前台,而他们已经 在后台。甚至,连后台也已没有他们的立锥之地,因为越来越多像我们一样的人正在占 据整个世界,不论是前台,还是后台。还是那条河,流到现在,市场化是它的左岸,世 俗化是它的右岸,我们一只脚踏在左岸,一只脚踏在右岸。所以,尽管我们睁大眼睛, 还是越来越不容易看清他们,甚至我们从来就没有注意过他们的存在。即使与他们擦肩 而过,我们也视而不见,宛如他们的头上插着隐身草。 也许我们能看清楚的,只是我们的周围和周围的我们,要命的是我们有时连自己也 看不清楚,因为我们的眼睛被富贵的人眩晕了,被贫苦的人刺痛了;我们的心灵被琐屑 的生活拖累了,被无尽的物欲套牢了。尽管我们还在读书,但读书在于我们成了谋生的 手段和向上的阶梯。当谋生对于我们不再艰难,我们却又陷落在平庸生活的火牛阵里, 忘却了生命的本来意义。这时候,他们出现了,用他们自己的方式,要拉我们一把出火 牛阵。这里面有牧羊的苏武、正气的文天祥、推石的西西弗斯、盗火的普罗米修斯……; 到了近代,有着酒神和日神气质的尼采,信奉狮子和狐狸的马基雅弗利,一言谔谔天下 惊的梁漱溟,千古毁誉集一身的马寅初……。只可惜我们沉沦得太久了!我们已经听不 见他们的顿足长叹,看不到他们的怒发冲冠,受不住他们的当头棒喝。为什么呢?因为, 我们正在犯错误,犯大多数人都要犯的错误,不论是心情好,还是心情坏,都要犯的错 误。我们的错误在于以己度人和运用了不正确的归纳法。比如我们吧,我们,我们的长 辈,我们周围的人,对我们的生活和理想的设计无非就是这样子的:十八九岁就该找对 象了,二十一二岁就很着急了,二十三四岁就应该结婚、生子,过上其乐融融的市民生 活了。在我们看来,这种充斥了我们的听觉、视觉以及一切感官享受的市民生活也许就 是生活的极致了。然后我们通过观察,我们周围的人一个是这样,第二个是这样,第三 个也是这样,甚至到第一百个都是这样想,这样说,这样做……如此,我们也许就会坚 信所有的人也都是这样。但这种归纳法往往是错误的,尤其是对于他们。因为他们是另 一类人,是不能适用我们的生活归纳法的一类人。我们只顾埋着头跟在别人的后面走啊 走,他们却往往出来问一句为什么要这样走,即使这个问题永远没有答案,就象高更在 塔希提岛上的千古一问:我们是什么,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到哪里去……。他们也生活 在我们中间,和我们一样有喜怒哀乐,一样吃粗茶淡饭,一样穿布衣棉衫,一样睡木床 硬板,走在路上可能比我们更加矮小,不为万目所瞩。然而,他们绝对是另一类人,不 能适用我们的生活归纳法的一类人。他们是这个社会中应该用另外一种规则和道德意义 上的归纳法去总结和认识的人,譬如那些1895年公车上书,1898年戊戌变法,1919年五 四运动中的他们……。世上的人们常常被他们身上的世俗之象迷惑,用庸人、凡人甚至 鄙俗的眼光和庸俗的归纳法去看待他们,嘲笑他们,甚至打击他们,但也许只有他们自 己知道,他们绝对是另一类人,他们只能适用另外一种归纳法,与上帝、佛陀、孔圣人 在天之灵最相近的归纳法。他们的才华和学识在急剧发展的社会中将得到发扬,使我们 社会中最大多数的人得到利益,而物质的光环、世人的感激与回报也许永远也落不到他 们头上,就像墨子为宋国消弥了一场战争,却不被允许到宋国的都城暂住一晚。 他们对于我们是如此的重要,世俗却蒙蔽了我们的眼睛。好在一位叫帕累托的思想 家给我们开了价值的天目,他给自己,也是给他们取了一个共同的名字── 精英,人 类的精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