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之前 作者:水公 中央关于加强中西部地区经济发展和建设的精神着实令“老区”的人们受到了 鼓舞。大家虽不象前几年那样载歌载舞,涌上街头,注重外表形式地敲锣打鼓和振 臂高呼,但心底里很是跟着发了一阵子热。私下议论里也开始掺和进了“投资、贷 款、风险、回报、项目”等词汇。省、市、县、乡各级领导召开各种会议,鼓噪群 众,让人有了不发展就是死路一条,人穷脸上就无光的感觉,要人们使尽浑身解数, 想一千条计策一百个办法,提高生活水平,增加新的生活内容,要跳起来摘果子。 “巨丰”机械厂是一个由当年国家搞“三线”建设时从北京迁来,现在已发展 到近千人的中型企业。可目前别说跳跃式前进,就是蹒跚学步,也恐跌了这次没下 次。由于经营不善等诸多问题,已濒临倒闭边缘。市政府领导早就看到了这点,心 里出于当地利益考虑,想利用国家把本城市列为首批体制改革试点城市这一优惠条 件,先将工厂倒闭,使之免于银行及其它债权人的债务,轻装上阵,通过资产从组 的方式重新注册公司。 新上任的杨厂长倍感党的阳光雨露,当地领导的信任及组织的关怀,几夜不能 安寝。他先找出近十年来的经营报表,仔细分析得失状况,同时借阅同行业的发展 介绍,产品结构情况。厂里不少人带着各类不同的想法,出于各种不同的认识,为 着各自不同的目的,从各个不同的角度,有鼓舞、有暗示地不断向杨厂长“进谏”, 希望杨厂长能理出一条清晰的思路来,尽早把工厂搞活。 工厂走到这一步太难了,前任丢下了近亿元的贷款;外欠别人的三、四百万元 是能拖则拖;在用户手里的五六百万产品货款,因质量问题正打着官司,能否要要 回来,就有点象“大年三十打了个兔子,有它得过,没它也得过了”,是一个没指 望的事。手里的订货单也因银行信誉欠佳,贷不下款来,投料严重不足。冬季已经 来临,目前仅给医院和幼儿园送了暖气,车间、办公楼、宿舍等一律停着。 本来车队还能搞些运输和吊装之类的副业,却因一次经营中被骗,使得全厂大 小车辆就象《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电影中那些逃跑时没有燃料的德军坦克车一样, 趴在那里令人惨不忍睹。面对五个多月没发工资的工人,就连提按时上下班这最普 通要求都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和底气不足,当预先得知自己要当厂长的确切消息后, 老杨笨鸟先飞,心气十足地私下到省城经委找大学时的同学活动,好不容易争取到 了300万元的项目技改贷款,人还没回到厂里,电话就打来了,告知:“贷款被 银行做为拖欠的利息给扣掉了”。 正当老杨一筹莫展之时,研究所王所长来家里了,手提两瓶酒,一只活土鸡, 人还在门外,声音就先进来了:“嫂子,把这东西给咱整一下,我和杨大哥玩几把 "。 杨厂长和王所长原先都在厂研究所工作,一起相处大约有十几年光阴,相互了 解到彼此撅什么腚就知要放什么屁的程度。王所长是个嘻哈人,办事从来不急,尤 其在个人问题上,重来是三锥子扎不出一滴血来,经常做善事,没见过发脾气。 杨一听到王来了,便从无奈中醒了过来,精神头恢复了一些,忙去卫生间抹一 把脸,干脆把外套也脱掉和王所长在客厅沙发上分宾主坐下。 两人先不着边际地从孩子学习状况说起,扯到今年水灾的“严防死守”,还有 王副厂长和新续弦的小秘洞房花烛夜被人偷听如何交待“私房钱”等轶闻,杨才感 到心境稍微有所宽松。这时,杨夫人做好了香菇炖鸡,并配以四个现成的小菜,二 人把起盏来,酒酣耳热之时,王问:“近来是否比较难,和老弟说说,看能否帮你 想点办法”,杨说:“困难成堆,杀猪杀屁股一人一个杀法,现在连屁股在哪儿都 找不见”,王说:“现在咱们厂讲什么都有点迟了,无论从管理不善、跑冒滴漏、 浪费严重角度讲,还是说到综合素质差、贪污腐败,不廉洁、”大家拿“这方面, 也可以讲机构臃肿,下岗减员增效,在岗工人提高责任心,技术等级的再培训等都 是咱们长期存在的问题。眼下是”秃子烂了逑,要一头没一头“,而紧要的问题是 当前生产的产品结构不合理,用户想要的专项产品技术能力达不到,无工无效生产 太多,维修费用、销售费用太大。而大众型的、面宽的、针对千家万户竞争激烈的, 利润点低却又需要上批量、上规模的产品咱们厂历来又不很重视。我说个办法,救 活全厂肯定不可能,看能否当个”尖刀班“,做个示范,走了一步说一步”,杨看 了王一眼,略作深沉:“先干了这一杯再说”!王接着道:“咱厂是一个机械加工 能力较强的厂,车、钳、刨、磨、焊样样俱全。还有近年来新购置的数控加工中心, 就连较为精密的液压伺服元件都能生产,这是我们还能说得出口的基础。近来,日 本国大平金属(株)想在中国搞这么一个翼式集装车的合作生产厂家,这种翼式集 装车结构精美,设计构思巧妙,我看过它的样本及原理图。直观地描绘就是说,其 两侧挡板在装卸货物时就象飞禽展开翅膀一样,其后挡板能放平并沉下来,既自动 开合又能当起重设备,卸货时好象张开翅膀的母鸡在下蛋一样。我们现有设备很多, 不需要更多的基础投入,对方以部分专用设备、技术、管理及启动用流动资金投入 作为合作的条件;咱们研究所的小林和小赵以前在这个领域动了不少脑筋,想有所 发展,他们曾暗中商议,如果我们厂再照原来的样子干下去,他们就跑出去自己组 建公司干了”。杨说:“我这几年名份上是生产副厂长,实际上就是一个大调度长, 光顾忙琐碎杂事,和这几个年轻人有点疏远了,还有这些事情”?王说:“瞧,官 僚了不是,你记得前几年咱们厂去日本的小胡吗,这个消息就是他给的。当初小胡 离开咱们厂时,咱们的人事部门百般刁难,评语里写得人家不安心本职工作,朝秦 暮楚,绝对个人主义,没有爱国心之类” .杨说:“我那时在所里当所长,还是比 较开明的,我记得好象他的基本工资一直给他造着表,最后发到他妻子去了日本为 止”。王接着说:“是投桃报李天地轮回,还是放了一马咱们现在暂且不议,你认 为这个题目可行否?”杨说:“有这等好事,要不是咱们前任领导好大喜功地搞合 作和引进,咱们现在还亏空不了这么大”。王:“合作和引进肯定没有错,事情坏 在好大喜功和急功近利上,咱不能”因噎废食“ 啊。随着咱开放口子和力度的加大,不仅技术设备可以做股,初期有很多产品 人家还免费送给你呢!南边那家中日环保设备合资厂不就把十套烟囱除硫装置,原 装原配送给几个小炼焦厂了吗?小日本要得是咱们的大市场,要得是宣传广告效益, 发展到了今天也开始追求起长远利益来“。杨说:”我想想,再给你回话“,王答:” 要快!“杨陷入沉思:”按上边说的全厂倒闭,重新注册自然能减少许多麻烦,我 可以省下不少心。但在上任领导期间没有倒闭,移转在我手里倒闭,至少影响不好, 厂史里记录了谁的任期内工厂倒闭了,毕竟不是件光彩的事。再说市政府让工厂倒 闭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能通过较好的项目,利用现有的设备优势,先分片一 部分一部分地将厂子搞活,这样有两三项好一点的产品能把工厂重新转开,剩下的 大厂躯壳再行破产,这样做,脸上过得去,当下也能走开,只不过眼下要难过一些 了。“ 过了两日,杨厂长给王所长打了个电话,让他到办公室来一趟。王所长赶到办 公室后,杨厂长郑重地和他说:“我这两天通过各方面了解了一下情况,并经仔细 的考虑,觉得该项目在中国市场上属于一个有发展势头的朝阳工业,请你迅速和日 本方面取得联系,会同研究所其他同志,尽快作出可行性分析,邀请对方来我厂考 察,提出项目建议和合作的意见”。 王所长到研究所后,把这两天来和厂长谈的情况和小林、小赵一说,小林、小 赵听后比较兴奋。 小林名林一山,小赵叫赵潇芸,和小胡三人都是文革后恢复高考制度,第一二 年就考取的大学,读了几年书后,前后不差多长时间分配来厂的。小胡,性格豪爽, 严肃不足,聪明有余,打着一手很漂亮的羽毛球。八十年代初期,那时厂领导们加 班兴吃小灶,只给群众一碗大烩菜和两个馒头,小胡开始连这点也看不惯且容忍不 下,就用筷子将馒头穿上,等开饭时悬吊在食堂门上,弄得当时厂领导老大不高兴。 有一黄姓厂级领导,家有千金,名黄欣,由厂里掏钱送其到西安学习培训日语。半 年后,她突然得出惊人的结论:说日本人现在就会写很多汉字。 日本人将来学会说中国话和我学会日本话不一样吗?犯起干部子女惯有的牛脾 气,就这么个理由死活不去学习了,其父虽对她失望,然又没有更多更好的办法, 只好将她安排在厂打字室里。厂里好事者居然将小胡和该女子走花了眼地看成了一 对,兴致勃勃做起媒来,小胡不好立马拒绝,就假情假意地邀黄欣看了几次电影, 还到黄欣家噌过一段时间饭。小胡也曾想自己是外地人,找个家在厂里的对象也好 有个靠山,无奈如何努力,却怎么也找不到与异性相处那种微妙和激动的感觉。有 一次,小胡偶然遇到黄欣浴后换衣服,美丽的侗体不仅没有引起小胡感官的丝毫刺 激,反倒使他产生了一种逆反心理,与想象和憧憬中的景色怎么有如此大的反差。 其后一段时间里,无论黄欣多么主动,小胡洁身自好,坐怀不乱,直至黄欣最后沉 不住了气,找了个转业军人离去。在这段交往中,小胡不务正业,没有消化了黄欣, 反把黄欣的日语培训资料和磁带消化了个透。刚参加工作时,潇芸觉得小胡活得超 然,特愿意去找小胡,哪怕和他多呆一会也好,自觉不自觉中替他做了许多事情。 潇芸虽然性格直爽,反映机敏,快人快语。但由于其父母都是师范学院的教授,在 家中又是一独女,长年家庭教育使她能够把握适时表露情感的性格,当听到小胡和 黄欣谈恋爱后,内心也曾不舒坦了好一阵子,但埋在心灵深处的爱也只好不了了之。 后来陆陆续续也见着别人给介绍的朋友,直到小胡去日本留学后才确定和最后一个 恋人结了婚。林一山家在农村,身材高大,可能是早期艰苦的生活经历,使之过早 的成熟,刚参加工作的头几年,几乎整日窝在车间,日常开销除了在食堂这一主要 花费以外,微薄工资中的节余部分都寄给了乡下的父母兄妹。期间,潇芸及其她女 工将吃不了的粗粮票给他接济一下,他也就见怪不怪地道声谢谢,自然地收了下来, 春华秋实,不显山露水地找得一会计成家生子。 林一山工作三、四年后,厂里和北京煤科院合作生产双滚筒采煤机械,厂研究 所配以四五个技术员,小胡忙自己出国考试的事,可口头上又不敢不答应厂里布置 的任务,工作上非常草率,所绘零件图与部套图经常牛头对不上马嘴,到了机加和 装配工段,要么是废品,要么就得重新修理,惹得工人们好一通骂娘,甚至说: “这些臭知识分子还没有叫毛主席他老人家改造过来,还得修理修理他们”,合作 方北京煤科院也提出生产方应该有个精明能干的人牵头,林一山这几年蹲车间的功 夫终于显现出来,他出任项目主管的第一个星期,就在单位呆了七天,没明没夜消 化图纸和资料,很快就将整个产品生产理出个头绪。在工艺论证会上他口若悬河, 滔滔不绝,从产品原理、机械构造、加工难点、注意事项,甚至一些关键零部件的 重量他都能信口道来,并将加工和装配过程中可能出现的问题一一列了出来,保证 了煤机产品的顺利试制成功。当时正值培养“第三梯队”之风,一山在这次表现中 出足了风头,加上煤科院的几个老师的举荐,厂里将一山破格提拔为厂副总工程师, 只是后来小黄的父亲当厂长执了政,恰遇小胡不按厂里规定,到日本后执意不归, 黄厂长本来很看不惯这些年青知识分子,找了个借口,让林一山到研究所具体负责 图纸审核工作,林一山只好干了几年“丫鬟别上门钥匙,当家不做主”的事情。 当王所长将杨厂长近来的思路和厂里的状况向林一山及潇芸讲完以后,林一山 马上就表示并赞同说:早就该这样了,厂子近几年每况愈下,就是说现在已不是改 不改的问题,而是改还来得及来不及的问题。王所长劝慰道:市场只有失败者,没 有迟到者。一山讲:“如果厂里决心上项目就应该重新组建公司,这几年我们搞了 责任承包和租赁承包、分厂制、翻牌公司、集资形式的假股份制,哪一样最后都不 了了之;要上项目,首先杨厂长不能象前几任那样,一杆子捅到底,见什么笼什么, 有利就上,没利躲远远的。放点权,你只要订好方针目标,只说到时候根据大厂给 予合资企业设备的资产股分红就是了,平时千万别随时进去指点江山,再别以什么” 建立健全组织机构,计生工作有漏洞,精神文明工作不力“ 等借口来调整班子、进人、收费。杨厂长要当公公,不要当婆婆。要呼吁厂里 其它兄弟部门为合资企业开绿灯,合资企业发展稍有起色时,其他领导犯红眼病时 要去点眼药水,别自己也跟着传染上“。潇芸想:我给咱们联系的乡镇企业王经理 已经开始跑银行,筹集款项,事情开始有了眉目,你答应了咱们厂不把王经理凉快 到一边了,这样做岂不有点不够意思。就说:”我总认为凡什么项目一搁在咱们这 国有企业,怎么总是那么不踏实,好的政策和方法叫咱们一执行起来总变味,我要 考虑考虑再说“。谈到这里,王所长心里有了八成底,说回头再议再碰碰。 王所长走后,潇芸就埋怨开了一山;“怎么就不长个记性,人家刚给你树起杆 子,你就往上爬.这几年的冷板凳还没有坐够?”一山说:“改革开放了,说”狗 不嫌家贫“这类话好象太过时了点,毕竟在这里工作了十多年,感情还是有的。 老黄他们在这里搞的十多年咱们都忍过来了,毕竟我们现在还看到一丝希望 “,潇芸说:”实际些吧,就这个摊子,就这些人,改革十多年了,还不是死水一 潭,要改早就改了,难怪前几天管工业的副市长听完他们那美化得不能再美化的汇 报后,说了那句过激的话“国有企业的人就活该饿死”。一山劝解道:“咱说实际 点,是因为原来厂里各种状况,我们才要去那个乡镇企业搞,情急之下我们才把住 房、孩子、上学、党龄、工作关系、劳动医疗保险等丢之脑后,那是没办法的办法, 现在领导比以前开明许多,即使厂里放你走,把以上问题解决一下容易吗?咱们这 个地区毕竟不是南方和沿海城市,既封闭又落后,再说黄厂长还让你去德国考察过 一次,对你也算够信任的吧”,潇芸有些急了:“后面这句话我不爱听,噢,要说 走另一条路么确实是没办法的办法,但要说到我出过国,我觉得是工作需要,我没 必要感恩戴德,再说,他们厂领导出了几十次国,把工厂搞成这个烂样子,他们该 感谢谁?又该向谁负责呢?”一山说:“又急了不是,这么说:”春江水暖鸭先知 ‘,咱们当一回旱鸭子、笨猪,只当是春风度了一次玉门关,怎么样,还是抓住这 次机遇,听我一回,咱们在这件事情上搞上两年,再错了,你怨我一辈子“。 潇芸说:“那我就蚀了米,又赔鸡了,只当再上你一当,乡里王经理那里你去 交待”。 自小胡走后这几年,潇芸和林一山经过磨练,两人对社会的认识自然实际了许 多。 其后,杨厂长找到林一山,仔细听了林一山的意见后,决定先成立一个筹备小 组,配以车间的、销售的、财务上的和供应上的各一人。一、和小胡取得联系后, 正式邀请日方来厂里洽谈;二、提前索要设备明细,产品、零件、部件和元器件明 细,看看生产工艺装配流程中有没有当前难以解决或解决不了的问题,细致地进行 成本核算,结合市场调查得出一个完整的可行性分析。筹备阶段由林一山牵头,协 调各方面各部门的工作,潇芸从研究所抽出来专门做一些具体琐碎的事情。 过去的打字室也有了很大变化,从过去打字到文印已发展到了文传,甚至E-mail 和INTERNET,小黄比以前也懂事多了,已成为两个孩子的妈妈,见一山是和小胡联 系,兴致陡然上来许多,办事成了超效率,许多例行的手续也省略了,本来国际长 途传真需厂办公室主任签字才能放行,一山这次办事就简化了许多,省却了不少环 节上的麻烦。双方基本了解了一些对方的想法后,就开始确定访问 日期、行程、谈判内容。临了,小胡附加内容:可否请潇芸到首都机场去接。一 山暗自骂:“这小子,多少年过去了,他还有这些花花肠肠,他就不知道咱这 个内陆城市也在改革开放” .但转念一想,人家毕竟是为厂里来办事情的,内心有 些不情愿也只好隐隐做痛地安排潇芸到时去接。 小胡去日本后,潇芸在选择对象问题上颇费一翻周折。潇芸身材窈窕,黑黑的 脸上镶嵌着周正的五官,热辣辣的性格中不时体现出女性的同情心,颇得周围同事 的好感,开始月下红娘颇多,潇芸也心气尚高,与能过了线的各路白马王子一来二 往,自己便没了主意。随着年龄一天天的增长,自己把自己搞得很烦,也没找上个 完全彻底的“意中人”。一个偶然的机会,遇上了在市医院工作的儿时同学大硭, 大硭能说善道,尤其闲扯中那不时咂巴着的眼睛,既可解释成仔细倾听,也可理解 成善解人意,潇芸看着时辰和火候都不早了,便和他成就了儿女大事。 成亲那天,厂里有好几个同龄大小伙子都喝醉了酒,发了许许多多解决不了实 质问题的牢骚。 潇芸成了家以后,才发现和大硭性格极不一致,大硭经常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别说其它人了,就连他自己在乡下的亲身父母都关心甚少。婚后雇得一女保姆,大 硭居然能把心思操到嫌潇芸多给了保姆几件破衣服几双烂袜子的份上,潇芸说大硭 心太细不象个大老爷们,大硭居然振振有词地说要防微杜渐,现在的女保姆们都有 联谊会,乱打电话,如果不从小处防起,将来也许还会发展成偷盗。潇芸说:“你 这个人真没意思”,大硭说:“我要有意思,当前这个社会,早就和小保姆搞成一 气,你怎么想,我已经足够是个好同志了”。潇芸噎了半天,冒了两个字出来: “无聊”。后来大硭升任外科主刀,又经常到国外交流,收入不扉,到了九十年初, 为南方那场大水募捐,恰在大硭入党宣誓那天,他居然敢只捐款了两毛钱,潇芸听 说后,觉得怎么也想不通,只是觉得和这种人生活在一起,确实没了兴趣,就有事 没事就整日呆在厂里。一日,潇芸老家来人,拉来一卡车苹果,原订的那家不知怎 么就不要了,眼看卖不掉就会烂掉,老乡找到潇芸,潇芸想都没想大硭,就给一山 打了个电话,看他能不能帮个忙;一山二话没说,就先找了一个旧库房把苹果卸下, 然后,一个车间一个车间地联系,直到让各个单位以福利形式把苹果买下分了。末 了,潇芸的老乡得到的收入比原来预订那家的还高,临走时,还愣要给潇芸丢下一 百元,潇芸执意不要,直感动那老乡一把鼻涕一把泪只差给潇芸跪下,潇芸顿时感 到了一种个人价值感实现的味道。从此,上班一有空闲,就有一搭子没一搭子地到 一山办公室去坐坐,挨得着挨不着地去那里聊聊,好象在一块内心就轻松许多似的, 一直暗暗地想:年轻时,真不讲实际,只图虚荣和形式了,很多道理只有大了才能 明白。 潇芸随厂里派的车到了首都机场,如约接到了小胡和一块来的日本国大平(株) 会社代表理事山田下饭。小胡一见潇芸,两眼就看得发愣,潇芸就说:“快别看了, 去了几天日本,勇气长得这么足啊”。小胡这才把行李放下,激动地说:“还是过 去那副水灵的样子,真想拥抱你一下”,潇芸乖巧机智地看了不远处司机一眼说: “下次从欧洲或美国回来再行此礼吧”。 此时,已近中午,潇芸和司机将小胡及日本客人,带到丽都假日饭店,先让客 人饱啖了一顿正宗的中国大菜。小胡有意在北京住一宿,潇芸也知小胡有意找机会 和她好好叙叙,故有心压抑自己的情感,暗自提示自己,现在不是释放感情的年龄 了,又想:厂里眼下这么困难,住这么豪华大饭店又得花费多少钱,能省就省点吧。 就说:“现在路况比过去好多了,过去到咱们那儿得十一二个小时,现在有几个小 时就足够了。厂里领导和过去的同事都等着给你接风,如果你明天到,就把多少同 志们的期待给耽搁了。”小胡听了也不好再怎么坚持,就说让山田小日本看看我们 大中华是多么辽阔壮观的国家,他坐前排,咱俩坐后面,起轿上路。 小胡兴奋地给潇芸讲叙了几年来在日本奋斗的经过,妻子到日本找了个护理职 业。龟儿子讲起中国话来已生硬得很,放学或休假和日本小伙伴到处去打棒球,已 经成了个“小华裔”,他自己在一研究所做课题,虽辛苦些收入还过得去,就是感 到内心有些孤寂,趁这次厂里邀请,回来转转,也为母厂做点事情,内心煞是舒畅。 尤其是谈到在厂里那几年的艰苦奋斗和奋勇拼搏,隐含地谈起了对潇芸渴望的情感, 说自己光顾奋斗,压抑了情感,长叹“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潇芸揶揄其道各有各的风味,好事情哪能都归了你。是压抑情感,还是过于关 心自己没顾上其它。听到这略微带刺的话,小胡内心略过一丝冲动,此时,公路两 旁远远望去已到了掌灯时分,车内渐渐暗下来,小胡一把拉住了潇芸的手,潇芸没 有过分执意挣扎,心想都快成老太婆了,拉就拉拉吧,小胡的手渐渐伸展到潇芸腰 后,磨蹭起来,并有进一步往其它部位发展的趋势,潇芸打了个激灵,说:“胡, 你把山田先生给慢待了,光顾咱俩叙旧,你给山田先生说说咱们国家的人文地理和 风土人情,让小鬼子看着咱们这么多的辽阔无垠土地再白动动心思,咱们自个儿也 乘机增强一下大中华的自豪感。 山田及小胡于当天晚上到达厂里的消息是潇芸用借来手机告知杨厂长的,杨厂 长及厂干等一彪人马,估摸着时间到了会议室,虽不敢指望这次来的小日本能成为 “救星”,但能真正成为一把“稻草”也行啊。山田、小胡由潇芸引导走进了会议 室。山田对迎候他的这一行人马,连续来了十几个“哈依”,伴随着每一个“哈依”, 身体打一个笔挺的九十度并呜拉一句什么,递上一张名片。小胡开始也跟着忽闪了 一下,总觉得不那么对劲,打着哈哈递上了名片后,不无自我解嘲地捎带句“给领 导和首长们留个联络地址,到日本来找我”的客套话。大家这才认出是小胡,寒喧 中多少带有了点恭维。这个说:还是小胡有主见、有毅力,年青时眼光就那么远, 那个说:如果小胡一直在厂里还指不定要做多大的贡献呢,连过去的厂长老黄居然 也好意思,前来凑热闹说:“如果当时提拔你当了干部,你现在不也开不了工资”。 一山从背后蒙住小胡的眼说:“猜猜,我是谁?”,小胡顿时猜出了,一山亲切地 给了小胡一拳,把小胡扳扭过来,相笑无言。到是杨厂长说了几句话,我们厂热烈 欢迎日本国客人光临我厂,今天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和王所长,林一山副总、潇芸, 再叫上小黄,咱们今天到“天外天”为日本客人简单接一下风,一天下来也比较累。 明天咱们先参观一下厂子后,再正式谈判。其它同志不遵守纪律,真沉不住气,早 早就把饭吃了,下次不许这样了“。下来后有几个人悄悄地说:”不管什么时候杨 厂长也办省钱的事“。老黄本也想发”人老了不中用的“ 的牢骚。但见人家杨厂长还叫上自己姑娘同去,嘴上也就只好说:“让客人吃 好些,早点休息吧” .第二天上午,山田下饭及小胡在厂长老杨和副总林一山的陪 同下,从铸造车间参观起、经过机加车间、动力车间及装配、最后看了热处理车间。 参观过程中,山田下饭对工厂的设备不时地啧啧称是,但看到大部分设备开工不足 不时发出惋惜的叹声。顺嘴问杨厂长,贵厂产值有多少,杨厂长答:三千万。山口 顿了一下说:“美圆还是人民币,月产还是年产?”杨厂长含糊支吾地打着哈哈: “都是,都是,下面会有介绍的”。到了机加车间精加工段,林一山向山田下饭介 绍说这几台设备曾经为中国航空制造业加工过飞机发动机叶片,山田下饭更是肃然, 顿不觉深浅。只是在去洗手间时悄悄问小胡,为何该工厂如此冷清,小胡本想解释 说国家需要改革体制和企业需要转换经营机制等一类问题,但一想说起这些话就长 了,还不知说得清说不清呢?就说:“你听说过中国的铁饭碗和大锅饭吗?合作起 来你就会体会到的”。 正式谈判开始了,山田下饭首先谈了对工厂的认识。山田下饭讲:“贵公司工 作水平远远超出了我未来时的想象,我对贵公司庞大的规模,雄伟的厂房和热情好 客的主人表示由衷的钦佩和尊重。特别引起我注意的是我在加工车间,一个工人在 用普通的设备加工液压阀体时,其加工精度居然和世界上著名的MOOG阀加工水平一 致,这真是令我难以想象,如此高的技术技能和素质的工人,恐怕在目前的日本也 不容易找到。仅凭这一点给我留下的美好印象和不可思议的感觉。我想知道贵方和 我们会社合作,不知看中了哪些方面,在合作过程中希望得到敝会社哪些合作条件, 请杨先生谈谈”。杨顿了一下说:“中国是一个发展中的国家,由于其经济运作方 式起步时沿袭了原苏联那种计划经济的管理体制,发展到了今天显然已经不适应国 际经济形势发展的要求,国有企业效益开始走向滑坡。我们认为日本和中国一衣带 水,从生活、语言、风俗等人文环境上都有其相近的地方,比照性和可借鉴性都很 强,加之共识的原因,日本自明治维新以后奠定的高速发达的工业基础符合我们选 择合作产品中要求的技术先进起点要高的原则。因此上,在比较完了美国、德国、 意大利和韩国等国家的产品后,我们拟就翼式集装车选择日本大平株式会社就合作 的问题进行洽谈”。 说完最后一句时,一山与潇芸对了一下眼,露出狡黠的眼神,象是说:什么时 候比较过,杨厂长现在说谎连个颤都不打,假话顺着嘴就来了。 山田下饭说:“杨先生对日本国的赞誉,敝人感到无比荣幸。我感到贵公司宽 阔的厂房,不落伍的设备、如此等级的技术工人。这么好的一流生产条件,还需要 我们哪些方面合作,是需要我们专利技术、经营销售理念、融资体系,还是企业IC 方面 的合作”? 杨厂长和林一山在下面交换过意见,形成了共识。我们生产技术及手段肯定能 保证这种翼式集装车的生产,日本来一辆样车,我们测绘以后照样能干出来,这样 下来貌似成本低,其实也省不下来什么,这样要制约发展速度。我们最需要的是日 方不断开发变换着的各种不同翼型品种的样车,和生产环节中的先进工艺流程及管 理;我们需要打合作的牌子,这样从贷款及销售方面都能相对容易些,这是合作的 最低要求,也就是说这次合作最不济也要达到的要求。杨厂长讲:“当然我们需要 全方位的合作,中国如此大的市场吸引着各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来开拓,象家电市 场,日本国在中国所占的份额比任何其它国家都大,而汽车行业,由于你们对中国 发展估计不足和不大胆决策及投入,目前公路上大部分跑得是和德国合作生产的” 桑塔纳“和”奥迪“,对这一点你们能不反思吗?象环保、化工、农业生产资料的 合作开发,你们不能再犯象汽车行业那样决策的错误了”。山田下饭说:“我们大 平金属株式会社大至起重机械、金属加工,大小规格的集装车,小至不锈钢生产的 家庭用品,是一个集团化工业会社,由胡先生介绍贵公司的情况后,我们认为先从 翼式集装车做为合作的开始,直观地说,我代表我们会社来华首先是了解贵方的合 作意向,然后草签合作协议。杨厂长接着讲:”我们改革开放二十年了,我想确定 两个原则:一、技术引进直接通过货币购买的形式,我们不会做;二、无论合资合 作或其它形式中不能有推销设备的嫌疑。在这两项原则的基础上,我们以土地、厂 房、现有设备、便宜劳力及地方上对合资合作企业的财政税收优惠政策做为中方合 作的前提,贵方以资金、技术、管理和部分中方不能解决而必须进口的生产设备做 为合作的前提,不知山田先生对此有何看法。山田心里想:我们对发展中的中国集 装车市场有着深刻的了解,但是一开始就把资金投到这块偏僻的地方,似乎有些盲 目。如果能把一些暂时落了伍的设备做价以股份的形式投入,是可以考虑的;二以 Know-how形式把技术入股做价高点对公司亦是有利的,因为目前的中国人已不象二 十年前刚改革开放时那么好糊弄了。三由于近一二年受东南亚地区的金融危机的波 及,会社许多有技术的工人失业,如果能分流出一批人来中国的合资企业共同工作, 也能减轻一下会社方面的经济压力。“但嘴上却说:”非常感谢杨先生的直率与真 诚,能与贵公司在中国合作我表示出巨大的兴趣和信心,我代表我们会社初步表示, 同意在技术转让及部分设备和共同管理生产方面的合作,但在资金方面合作我确实 感到有些为难:一、我对中国的实际情况不了解,想运作一段时间再来谈这个问题; 二、日本国当前经济状况杨先生也有了解,从会社抽出一部分资金,现在来说还是 感到力不从心的,这一点是否请杨先生心里有个心里准备并给予一下充分谅解“。 杨厂长说:”我对山田先生讲这段话表示由衷的理解,但我不能不再做一下解释和 申明:如果你方没有资金投入,说明你方对合作和共同开拓想象中具有发展潜力的 中国市场缺乏信心,想把风险全部搁置在中方一方;我知道日本国的金融政策是促 进生产和消费的,利率非常低,因此回报率相对低。近来世界著名经济学家评比中 国是世界上除巴西外第二投资环境最佳国家和地区,即使人民币自一九九六年以来 多次降息,也远远高于日本的利率,在这点上请山田先生增强一下信心;同时我们 国家的合资合作企业法中对出资比例也有明确的规定和限制,既然山田下饭先生有 如此的诚心,我也真诚地告知山田下饭先生,资金方面的合作不仅不能忽略,为了 加速发展还需要加大力度。中国有句老话‘百尺大虫,虽死未僵’,瘦死的骆驼比 马大,比喻虽说不尽恰当,我们相信贵会社还是有实力的“。山田下饭先生:”我 请示一下日本总部“ .第一次商谈大框架定下后,由于厂里其它事务比较繁忙,杨 厂长就去忙别的了,继续洽谈由林一山副总、王所长、潇芸和总师办里的一个姓周 的小年青人来作代表,日方还是山田下饭,翻译小胡。合资企业法中规定技术转让 作为工业产权不得超过百分之二十,如果是高新技术产品可超过20% 但不得高于30%, 这需国家级有关权威部门批准,而合作方中外方的股份必须不低于25%.经过你来我 往三天时间的拉锯和扯皮,主要有以下得失:一、通过对工艺流程的了解,确定了 合作企业的基本生产成本;二、中方厂房、土地以租赁方式提供给合资企业使用, 水、电、气费用由合资企业支付;三、中方设备和资金投入比例起初为60% ,日方 大平株式会社为40%.若日方在三年内有调高比例的愿望,在没有第三方参与时,可 以将比例调至不低于50%.对于意向,仅从字面上讲,山田是满意的,回去完全可以 和股东们交待了,杨厂长感到虽说没能将厂房土地入股,但转念一想:能来咱们这 么个穷乡僻壤的城市来合作已属不易,先这样走开再说吧。 最终,协议签署了,消息传出去,全厂上下为之振奋。小胡给山田下饭建议, 咱们也别太小气了,是否按礼节搞个答谢宴会,山田欣然同意了。结果厂里乱七八 糟去了二十多个人,山田点中国菜找不着感觉,就叫小胡代理,小胡说:“我也出 去好多年了,对国内膳食的好坏和水准真不知天高地厚了,这样吧,大家一个人点 一道”。这几年厂子不景气,加上又不是吃自己的,大家就死往贵处要,专拣没吃 过的点。杨厂长起初觉得有点不过眼,又一想近几年来欠大家太多了,再加上多吃 点小日本的,也让他还还几十年前的债,心里也就平衡好受了一些,宴会场上气氛 上来许多。席间,小胡叫潇芸出去溜溜弯。潇芸欣然同意,俩人行至无人处。小胡 说:“潇芸,给你带回个礼物,不成敬意”。潇芸一看是块包装精致、闪闪发亮的 铱金机械表,念及小胡这么多年还记着自己,眼圈就有点发热,回想一下自己这几 年的生活境遇,感到有很多话要讲出来。小胡说:“这么多年来,我也遇到过各种 不同肤色不同语言的女性,但不知怎么搞得,静下来时,脑海里总出现你的影子, 想你平时讲话的机敏,绘图时的专致,帮别人时的诚心。我真想找个时间好好聊聊 那几年我们在一起时的情景,回味一下当时的生活,你过去是怎么想得,后来你是 怎么过来的,现在过得好么”?潇芸心想:你当年也真够沉得住气的,为了去日本, 什么事都能压得住,和你外观判若两人。有了想把感情住外道一道的欲望。这时, 酒店门口有一个人来回晃动,象是找人,象是一山。 转念还是压抑了一下说:“如果合作成功,你免不了要来的,四十多岁的人了, 和年轻时毕竟不一样啊。要谈的内容肯定丰富多彩,且实在实际许多。现在宴会上 少你戏还真不太好唱,今天咱们就别富人找穷人乐了,还是先回去吧”。 接待曰本人这一个星期,潇芸感到相当愉快,一来躲去了回到家庭中的烦恼, 二来这段时间充实到连去卫生间蹲一会儿都感到幸福和轻松,人变得轻快了,嗓音 也甜了许多。但是家庭中的现实矛盾仍是不容回避的,近几年来潇芸越来越渐渐疏 远大硭,由于自己是独生女,很多时间是带着孩子回娘家,她也曾动过离婚的念头, 但想到还是让大硭先提出,这样自己能够主动点。大硭有一次在医院做急诊的班, 偏巧碰上了大学时的恋人早产,说不上当时是窘迫还是其它心情,把手术给做了, 顺便也就有了来往。一了解,该同学攀上了现在的团市委书记做了丈夫,书记日理 万机,只顾忙于政治和自身仕途,‘自家的媳妇基本不用’,这就给大硭带来了机 遇,加上大硭这几年手头宽裕,积攒了一些多余的闲钱,就有条件造就了几起灯红 酒绿下的玫瑰之约,书记这边似有觉察,但又无真实凭据,考虑个人的影响,思维 上敷衍,行为上采取鸵鸟政策。潇芸这边无丝毫觉悟主要原因是:工厂里这几年大 家都在迫于生计,信息来源也比较封闭,人们已没闲心留神和议论这些事不管己的 淡事。再就是大硭这种思想素质的人简直令潇芸懒得去多操他的乏心。最难过的时 候是逢年过节,两人不得不在一块儿的时候,行起周公大礼时,潇芸当即如梗在喉, 可又不能总是找推辞的理由,那种滋味真不是一个知识女性所能忍受。 合作的事情就这样先告一段落后,小胡和山田下饭第二天就启程返回日本。 ‘客走主人安’,送走了合作者,大家都喘了一口气,心说:这次休养生息几 天吧。 杨厂长说:“厂里情况日益危机,工人工资急待要发,很多欠债要还,你们这 边是否能‘未雨绸缪’,赶快动作起来,争取早日见到成效。林一山、王所长、潇 芸,合作的事情就委托你们三人了,一山和潇芸年轻点,遇到跑路的事情,你们多 往前走走”。 山田下饭和小胡返回日本后,立马就给厂里发来了传真,提议成立一个中外合 营企业。林一山说:“妈的,合资企业不是好听一些,干吗要叫合营企业呢,听起 来有点象刚解放时搞互助合作的味道”,潇芸说:“总是有他们这样干的道理,还 是查一下相关政策吧”。果不其然,有《中外合资企业法》,也有《中外合营企业 法》,细细一看,合资企业法中规定利益分配原则是以股份多少来决定的,而合营 企业是一种经友好协商,以契约形式来确定合作双方在合作企业中权利和义务及其 它各项事宜。一山说:“再协商也得有我们的人参加,我们又不是没有脑子,只要 小鬼子往咱们这里投钱,投多投少,咱们只希望他能先投来,至于今后利益分配, 象咱们厂现在,干和不干都在亏损,假若合作企业一开始就有利润,说句卖国的话, 哪怕利润给日本小鬼子高一些,咱们现在能走开路再说。这时,杨厂长的态度也是 别在这些方面计较。随后,就传真过去表示同意,日方迅即传过来中日合作经营企 业合同的草本,林一山和潇芸仔细看了看,并与《中外合营企业法》的规定比照后 发现基本没有走大样,只是董事会组成中,中方三人,日方两人,董事长却由日方 担任,林一山和潇芸这时才明白了日本人为什么选择合作经营而不选择合资经营的 来头,这可是原则问题,就在电话上和日方交涉,声明这是主权问题,这样做不尊 重中国人民的情感。日方又说:”由于你方同意并希望由我方来经营管理企业,可 否董事长由你方委任,董事会我方三人,你方两人“。林一山又说:”那也不行, 要么你们立刻将股本加大“。这样来来往往僵持了几天,最后杨厂长说话了,只要 日方中一人能够在合作企业工作一百八十天以上,可由你方出任总经理,但我方派 一人出任监事长,这一妥协的办法终于得到了日方的接受。随后,又就日方员工在 中国期间的工资待遇、医疗、交通安全、节假日和不可预测及不可抗拒因素等方面 的问题,继续磋商了一段时间后,很快便达成了一致,草拟了中日合营新力翼展集 装车公司的合作合同文本。 合作合同草本形成共识后,剩下的工作就是:一、讨论去日本考察事宜,最后 确定合同。二、申办合资企业手续。由于申办合营企业的手续要费一定时间的周折, 杨厂长指示去日本考察和申办合营企业手续同步进行,免得考察回来后,让办手续 把事情给拖住。一山说:“潇芸,这样吧,咱们俩分一下工,中外合营企业的申办 和出国考察的许多手续需要在省里批办,女同志出远门不方便,我跑省城的事情, 你跑市里有关部门,共同在家时,咱们再细细进行一下成本核算,做到心中有数”。 这时,日本那边将产品的原理框架图和需要设备的技术要求均以快件寄来,一山说, 到底是人家小日本的效率,可恶归可恶,工作起来却一点也不含糊。 潇芸着手先跑市工商局,工商局一五十多岁的胖妇女一见到申请文本就说: “新力,这名字是随便起的?侵了权怎么办?还是中外合资企业,你们还要闹起国 际官司来呢”。潇芸问:“那你说该怎么办”?胖妇女说:“先到省工商局检索一 下,到那里交两佰元钱查询费,如委托我们来给你们办理,就交一千元”。潇芸回 去厂里同一山一说,一山说,厂里紧张,能省点就省点,我去省城吧。一山搭了一 晚上火车,到了省城是个星期四,他没顾上洗脸和吃饭,就直接跑到了省工商局检 索中心,一问,原来负责检索的那位同志到医院看病化验去了,说明天才能来。一 山想,好事多磨,总有不凑巧的时候。等到了第二天,接待一山的是个年轻女同志, 挺客气地说:实在对不起,负责检索的同志的医院化验结果没出来,他心理有点压 力,故今天没来上班。一山也不便发火,只好小心翼翼地问:“我从三百多公里以 外赶来,你和我说一下你们能否有一个快一点的办法”。省工商同志说:“从别的 处借过一个来,操作计算机帮你查一下到也可以。不过,因为是涉及两个部门间的 关系,你得先交上五佰元协调费,如果你回去不好交差,那你就在这里等到下个星 期.反正是公家的事情,别把自己急坏了”。林一山想:“这和委托市里来办有什 么两样,又一想明后两天是双休日,在这里等至几时尚且还说不清.嘴上却说:” 那该交多少交多少吧“。结果一查询,新力已被山东一家挖掘机械类的公司注册, 由于产品类型相关,所以不能用这个名称,一山本想给厂里打个电话,让厂长一次 重新起上一二十个名,哪个没有哪个算,可一看兜里所带盘缠不足了,只好说下次 再叫人来办吧。与其这样,倒不如当时一次给市工商局一千元省心,反过来想想, 还是人家省城工作人员素质高,事情虽说没办了,钱也收得不少,但总觉得人家待 人接物,工作态度要比市里这一级让人感到舒服一些。 不过回去还是让市工商局来办吧。回去后,找市工商局委托再办,不料,那胖 妇女和其它几个同志都又不上班了。一打听,原来工商局的局长和副局长因为购买 计算机闹开了矛盾,局长不知怎么神使鬼差地要从海南买计算机,分管业务的副局 长执意不肯,矛盾不可开交。结果,局里的人也就趁他们闹别扭上班偷偷溜号了。 潇芸多了句嘴:“这都是什么素质”,门房却反唇相讥:“什么素质,我们局长是 大学生,还当过好多年县委书记呢”。一山和潇芸相视一看:遇到这种德才兼备的 主你还真没什么好办法。一山说:“咱们回去,让厂办和总师办的同志来办吧,这 也不是生气着急的事” .潇芸会意。 林一山和潇芸转而就整理合作意向书,撰写可行性分析和立项报告,厂长要求, 速度要稍微快一些,眼看年关就要临近,按中国人的传统习惯,快过年了,大家就 都不办事了。林一山将可行性分析和立项报告写完以后,报送计委及有关部门。计 委老宋热情接待了一山,详细地询问了项目的来龙去脉,充分赞扬和肯定了厂里的 工作,但说虽然现在是市场经济,项目的好坏只有到了市场上才能得到最后验证。 值得一提的是,从我们的工作程序上来说,应该有一个专家评审意见。一山想:如 果能有那么多专家,中国这种车早不知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可是这种形式又不能不 走。回到厂里,就日本国的资料和国内了解的情况择要写了下来,至于全面性,准 确性,因为速度问题就考虑的不那么周到了,且还有一些水分。两三天搞定以后, 拟写了一些当地名流和一些有头脸人物的名单,请人家签字。 哪想十几天过去了,签字一事居然没有了下文。林一山赶紧去找总师办,总师 办的小周同志说:“有几个签下来,还有些专家说近来工作忙,没有顾上消化资料, 因为没签完,故没有向您汇报”。一山想:也真是急病遇上了慢郎中,嘴上生气道: “十几天都过去了,你也不和我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周同志很机敏,说: “林总,别生我的气,您急,我顶多做到给您催催,您要想解决问题,我把事情的 原委给您说说”,林一山说:“那你快说”。小周同志讲:“总师办这个清水衙门 您是知道的,办此事前我们就和厂办同志讲了一下,给专家一些评审费。上次打点 工商局您讲事情急,当时厂办的同志给办了后才向分管办公室工作的王厂长汇报, 王副厂长当时就没有给好脸色,这次厂办不愿出面,我想这可能是迟迟签不下来的 原因之一”。林一山不等总师办小周同志说完,就接着讲:“这都是谁跟谁啊,遇 到这种事及时给我讲一下,我去找厂长”。他本想径直去和杨厂长说说,转念一想, 即使这次事情办了,下次王副厂长更不知道该怎么想。一山急匆匆地来到王副厂长 办公室,兴冲冲地讲:“老领导,上次办事确实太唐突了,全怨我们年轻人的不长 记性的过错,你老首长老革命工作了一辈子,大人别记小人过”。王副厂长道: “你不按正常工作程序走岂不乱了朝纲,那就别搞工厂了”。这时王副厂长接着说: “我们这些政工干部,本来就没有多少事,一些例行公事你都把我们给省略掉,我 们岂不太失落了”。林一山见王厂长如此诚心和直截了当地说,就再求道:“搞业 务的必须有搞管理支持,一家人不说两家人的话,下面好多事情都需要您的支持, 随说是公家的事,人情我绝对领了”,王厂长说:“要这种态度,没说的”!王厂 长后来办事也确实没说的,倒也给添了两件麻烦。一件是给邻居派出所马所员上警 衔提供技术革新成果一事,马所员是在本厂接班参加的工作,在工厂时连上班都不 能正常保证,当个好工人都不称职,八十年代初严打时,还因调戏一个新婚媳妇漏 过网,就因其姐夫是市城区公安局的一个副局长,最后居然搞到一个邻近的派出所 当了人民警察,几度风雨几度春秋,浪子回头金不换,办起了正事,居然当上了户 籍警,可能是年龄增大的缘故,开始堂而皇之地要求起“进步”来,林一山说也罢, 给他搞了段曾获厂青工技术革新二等奖的历史。技术部门的许多人得知后,都骂林 一山坏了良心,自己不尊重自己,拿着烧饼不当干粮,一山说这叫忍辱负重。还有 就是亲自为环卫处处长的孩子设计,并制作了一个电动“猴子上树”的道具,有人 问林一山:“你干这个不感委曲”?林一山讲:“这不值得一提,咱工厂欠人家环 卫费要被罚款,眼下厂里就过不去,人家环卫处处长通融咱晚点交,这是最现实的 问题,你稍把自己的点滴专长发挥一下,不能觉得委曲,这叫曲线救国,曲线救国 并不是人人都能曲得了。后来环卫处处长的公子获得市”萌芽“杯后,童心未泯地 还带着礼物来看望林一山,惹得林一山满脸”苦恼人的笑“。 这一段时间,日本方面来过几个电话,开始比较周期,比较规律,中间急促了 几下子,就停着不动了,再后来就成了小胡往这里打,小胡问林一山各种手续办得 怎么样,起初林一山说快了快了,再就是说我们正努力,正在积极地做工作,有进 展有进展,再往后就成了电影《南征北战》里李军长向张军长求救时“看在党国的 份上拉兄弟一把” 的口气了。到了未了,林一山的口气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胡, 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你理解一下特色这两个字,不是我们违约,不履行诺言,中 国办起事来太慢,太难啊!还请您再给日本大平会社解释一下吧”,潇芸在旁听不 下去了,抢过电话说:“咱们国家是个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办事慢点, 已经比过去闭关锁国或干脆不和外国打交道强多了,至于和日本那边怎么交待,你 看着办吧”,说完就放了电话,气话归气话,但事情总得往下走,一山对潇芸说: “搞了这么长时间,事情又办成了我们自己的了,我也真想睹气不办,到了目前这 种地步,不办肯定不行,你和王所长把成本分析表、工艺流程卡做一下,准备我们 到日本后做个对照,我是副总,我让总师办小周他们现在就开始办出国手续吧”。 潇芸说:“活该,那是你自找的”。 杨厂长上任几个月了,厂里死水微澜,就是把杨厂长四面筹措活动来的一点钱 补发了一下工资,没有根本性的好转。眼下快到年关了,如何向上级领导和工人同 志交待呢?杨厂长火急火燎的,就问林一山合作的事进展如何,林一山汇报了一下 大体进展的情况,杨厂长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办起事情腻歪起来了?林一山想解释, 一看杨厂长的架势,觉的这时说什么也不是时候,就说:“我还是加紧一些,日方 问我们去日本考察人员的确切名单,以便对方发正式邀请函。杨厂长略顿一下说:” 我、你、王所长、潇芸四人“。总师办小周迅疾将每个人的履历、身份证、在职证 明、及企业的工商手续、法人代表委任书、资信证明等一并传往日本。小周拟写好 立项任务书和公务出国申请报告,来到市外办,市外办赵主任和蔼可亲地了解了情 况,核实了资料后说:”日本团组来我市访问并进行经济洽谈,你们为什么不给我 们市外办打个招呼。“小周说:”厂里怕合作的事情一旦办不成,到处张扬,给人 一种招摇过市和不实在的感觉,怕别人笑话说:亏损企业也开始哗众取宠、沽名钓 誉了,还没有告知任何有关部门“。赵主任心里念着自己的经,你们请来外商,多 少给我们个文字汇报,我们年终工作总结统计数字时也能有个依据,单靠市政府给 的那几个死行政费用,也的确搞不起外事活动。嘴上却这么说:”下次一定要注意 啊,万一外国友人在我市期间,交通、医疗、安全、情报保密等方面发生什么问题, 我们也不好向上级交待“。小周说:”下次我们一定注意和改正这个问题,让您好 有个交待“。赵主任说:”好了,可以领表了“。小周随即给每人花了百把十元, 等于买了几份出国人员报表和花花绿绿的出国人员须知,公派出国人员注意事项等 宣传小册子,回来后立刻填写报表后,杨厂长雷厉风行地在单位意见一栏里对每个 人都给与了极高评价,包括他自己的,并签上了他的大名。报表送至主管部门,工 业局党委书记看后勃然大怒:”胡来!那有自己给自己下评语的,即使给自己下了 评语,签字时你也换个其他领导签,这和开玩笑有什么两样,简直是目无组织,目 无纪律,一点也不严肃,重来“。小周只好再到市外办买了一套表重新誊上,找了 个其他副职领导给杨厂长的评语签了名,才算过了主管部门这一关。 小周回来就和林一山交差:我的事情暂时就办到这里,因为咱们厂是市属大型 企业,杨厂长要出国须经主管的工业副市长和分管外事的副市长同意,我去找人家 签字有失恭敬,你看可否让杨厂长亲自去跑跑?杨厂长一听也很有道理,风风火火 地拜见了两个副市长,还好,这次挺顺的都在家,没用两个小时就把字签了回来。 林一山对小周说:“好吧,这差现在还不能交,接着跑省里吧”,并鼓励他:“这 段时间工作有成效,市里这么多部门,你两个星期就跑下来了”。 小周来到省城,不里不外是个星期三,真不凑巧,人家省外办对外办公是星期 二和星期五,没办法,只好等至星期五。一上班,小周交表排在第一名,省外办办 理此事的是一个四十郎当岁的大个子同志,他接下表说:“你下个星期来取吧”, 小周说:“您看能不能再早点”,大个子同志说:“最早也得下个星期二,如何?”, 小周一想,我们归我们急,人家面对的是全省的情况,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在省城 闲逛起来。百无聊赖之际,想起了在省机械工业局办公厅工作的同学小侯,便去找 他玩,并把自己此次来省城的缘由和目的告给了小侯。等至下个星期二,省外办大 个子告知说:你们的批文已经通过了,同意你们组团出国,本着厉行节约的原则, 只是把你们在国外居留的时间从十天改为一周 .你快回去把每个人的政审材料表填 写一下,通过当地的组织部门报上来。小周有些抱怨说:“时间的更改我向厂里汇 报,其他的事情你也好一次给我说清,省得我来回跑”,大个子同志说:“这也的 确不是一次能说清楚的事情,市里只有见到同意你们出国的批文才进行政审,如果 批不下来,你们的政审不就多余了吗,这就是程序”。小周说:“也是,也是”。 还没等返回家就给林一山打电话汇报,一山没听完,就接上了火:“闹了半天还是 个没办完”,无名火不知从什么地方就起来了:“在省城呆得都快生蛆了,指望你 办个事黄瓜菜还要凉了呢,快回来吧”。小周心底暗暗地骂:“都要向你那么急, 孙子也有了,你怎么不来试试”,这样一来二去,待市委组织部分管档案工作的副 部长下乡回来,签署了政审合格的意见,又是两个多星期过去了。 这时,杨厂长接到省机械工业局打来的电话,问:听说你们厂有出国去日本的 外事任务,杨厂长一听还是读工业大学时的校友,前一段还找人家办过事,现在是 省局主管业务的副局长,俩人开起玩笑来,局长说:老杨是用着人靠前,用不着连 想都想不起来。杨厂长一个劲地讲:慢待了,慢待了,该罚,该罚,你说该怎么办 就怎么办。省机械局的领导兼校友说:“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直截了当地讲,就 是我们局的纪检组长老冯同志年末就要到龄,退居二线,由于工作的性质,多年来 一直没有出国的机会,听其他同志讲最近你们这里有这么一档子去日本的事,想搭 个顺车,你看行否”?杨厂长见对方奔着主题而来,马上打起哈哈来:“别说您是 省局干部,这么多年还一直关照着厂里,就说单只是校友这一层关系,张开口提出 这个问题,我也得办。可是,现在的情况是,日本那边要求去的时间比较急,咱们 这边手续办得特费劲,你要增加人就得重新报批文,又不知到猴年马月了”。老校 友说:“省城这边我通融一下,给老同志点面子吧!”杨厂长想:省里那边你通融, 市里这边怎么办,如果省里去人了,市里这边提出来也要去怎么办。就赶忙解释, 解释完后,才觉得刚才的理由和语言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心里感到隐隐做痛,好大 不舒服。回头叫来林一山、王所长和潇芸,嘱咐他们今后办事谨慎一些,不该说的 不敢乱说。潇芸禁不住说:“又不是偷鸡摸狗,正大光明的事,有什么藏藏掖掖的”。 杨厂长说:“我叫你闭上你的嘴”。听说省里将在国外天数压缩了三天的批文后, 无可奈何地叹道;“也罢,重新计划一下,我们紧张些算了”。 小周再次踏上了去省城办事的征程.由于上次小周办这件事在省城呆了一个多 星期,严重超支,林一山就给他少批了一些差旅费。小周去后,外事办的大个子同 志说:“你先去国际文化交流合作中心叫人家填表”,小周说:“我在厂里总师办 就专门负责填写各种表格”,外事办的同志说:“那你也不熟悉外事业务,不是一 码事,填错了改起来更麻烦更耽误时间。”小周跑到国际文化交流合作中心一看, 感情人家填表和复印是要手续费的。小周心里说:“你直接收我的钱不就完了,何 必绕这么大圈子折磨我来回跑呢”?就交上表格,填完表格后,转而去了外事办, 外事办的大个子说:“你可以回去了,有不合适的我们再通知你”。小周说:“千 万别再有不合适。我还在这儿等,我把旅馆的电话号码给你们留下,有事你们就赶 紧告我。”一看旅差费就要告磬,又去省机械工业局办公厅老同学那儿跑了一趟借 了点钱,顺便骂了一顿老同学,如果不是你给你们领导多嘴,也不至于我们厂长发 那么大火训我们。 哪知没有等了两日,外事办就通知小周说:照片不合适,请过来一下,原来杨 厂长的照片是大二寸的,人家要求是小二寸的;潇芸的照片也因一侧的头发盖住了 耳朵不合格。小周灵机一动,杨厂长的照片可以翻拍一下,但潇芸的就不知怎么处 理了,叫她重拍一张寄来,显然又要耽误时间,就说不如你来一趟省城吧。 潇芸就赶紧搭夜车到了省城。次日晨,一气拍了三张加急照片,送到了省外事 办。 小周又问还有事情没有了,省外事办的大个子同志说:现在暂时没有了。小周 说能否给我们一次说完,大个子同志说:还有服装、外事培训、纪律、人身保险、 境外保险、免疫体检等。听罢并记上后,小周才悻悻然地叫上潇芸返回家里。 返回家里没几天,省城告知护照做好了,叫厂里派人去取回,每个人亲自签上 自己的名字,再送回省外事办,然后通过走机要的方式邮至首都经省里驻北京办事 处送大使馆签证。林一山一盘算:取回来签了字再送回去,又要耽误时间,如果都 去省城签字。厂长、我、所长、潇芸四个人专门去省城签一趟字,显得多么没有必 要,可一个人不真正去签也不合适,这样吧,就让杨厂长、王所长、潇芸各自写了 自己的名字,他模仿了一路。取上了护照后,回到旅馆,逐一临摹签好送上,居然 也蒙混过关。转而再去问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做,外事办的大个子同志说:“衣着能 体现我们中华民族精神风貌,不然国家为什么给出国人员发几百元的服装费,建议 你们到我们指定的”红都“服装城去订做一下”,林一山说:“企业现在连工资都 发不出,出国的费用是自筹的,根据眼下企业这个困难样,还指不定给发不给发这 笔服装费呢?您抬抬手让我们过去吧”,大个子同志见说成这个样子,动了隐恻之 心,也不好再加以勉强,就说那么体检呢?林一山说:“这几个人都是厂里的关键 人物和骨干,他们掐着点算着时间来到省城,一签完自己的名字就往回赶了,现在 还不知到家了没有呢?再叫回来主要是耽搁不起工夫,这样吧,体检费是多少,我 们交了就算体检过了,行么”?外事办这个办事人员和一山年龄相仿,见说到这一 步,也有点不好意思:“这样说就没劲了,我这次好人做到底,算我再给你抬一次 贵手吧”。林一山见人家给放了两次行,就说:“哥们儿,咱们中午出去吃点饭, 这当儿您再把遗留的事情一码给我说清,只当做是帮我。 大个子办事员推诿了几次,一山说:“你这就没劲了,也太不给面子”。这个 办事人员遂就跟着林一山来到龙山大酒店,吃饭当尔,谈起了插队、计划生育、改 革开放、工人下岗等工作,渐渐发起牢骚,说什么都让我们这批赶上了。一山就小 心翼翼地捎带脚地诉说着这一次办事的难处,“黄花鱼溜边”地评价了一下政府部 门的工作和公务员的素质,大个子办事员说:“哥们,这些我知道,这年头靠规规 矩矩办事情什么事也办不成,这样吧,这里就算你有了一个哥哥,有什么事你就别 亲自来跑了。还有两件事,一你们再去培训中心意思一下,再就是计算机检索出来 上一次去德国的那个女同志的护照现在还没有交,一人只能持一本护照。一山说: 不是已经给过两百元押金了,大个子讲押金只管你出国归来一个月不交就扣掉的事, 如果过期护照不交回就不给发新护照了,还有就是她的身份证也过期了,怕还得让 她重新制作一个。林一山说:”今天我就要叫哥哥了,开始办的时候并不过期,手 续已经办了两个多月了,现在过期了。你们这里又不留原件,你稍做一下手脚,把 有效期从十年给改做二十年不就都有了。“情激之中,也可能酒喝多了缘故,大个 子办事员答应了这件事,但忘了交代还需去省公安厅办理出境证,这是后话。 回到旅馆,林一山就给厂里打电话交代还需潇芸再来一下,一是把旧护照找上 带来,二是把培训任务也顺带来此完成一下,基本上就妥了。潇芸一听心里又发了 懵,就为这点屁事儿又得去省城跑一趟,看来每个人不搭住两趟,这事情还真过不 去,好在一山还在那里等着,就赶紧给厂里打了个招呼,再次奔往省城。 次日上午,潇芸在旅馆找到一山,两人相随先到省外事办交了旧护照,嘱咐办 事人员先把办好的新护照通过机要尽快送到北京签证,并表示我们肯定很快把培训 证补交来。到了省外事培训中心,林一山给每个人交了外事培训手续费后,潇芸又 说:“我前两年已经培训过了”。办事的小女孩儿立马就呛了她一句:“培训过怎 么样?形势在年年变化,宪法和法律还经常改呢”。潇芸还想接着说,一山暗暗踩 了她一脚,赶忙说:“她不是不想培训,她原来的恋人在这个机关,早些年死在这 里,她不愿到这里,怕伤心”。那小姑娘本想不依不饶,可看林一山这么说,就说: “我管得着那么多吗?下星期够一班人再通知你们来开课”。一山看这位简直不是 能够讲道理的善茬,就拉着潇芸出来,转到旁边一门玻璃上写着主任的办公室,看 见一位五十多岁的人正在办公,忙问贵姓,答姓刘。就平和地道清了来这里的原委。 刘主任口音好象江浙上海一带的人,他听完林一山的陈述,慢吞吞的说:“不培训 显然不行,这你们得理解我,不过我也理解现在工厂的难处”,边说边叫刚才办手 续的小女孩儿拿了两把椅子过来,这样吧,我专门给你们讲述一下注意事项、风俗 民情,咱们也不要走形式做表面文章,看录象就省略了。刘主任实实在在讲述了一 下日本国的经济状况、历史渊源、文化礼节,并告诫千万不要参加什么带有政治色 彩的参拜活动,这样你稀里糊涂的就会被别人利用。另外,日本有混合浴 ,不太 符合中国人的生活习惯,在这点上也要引起注意。同时,把在日本国生活、工作和 消费的标准也做了介绍,林一山和潇芸开始还以为刘主任是个文化人,好象收了费 不讲讲心里不踏实,良心上过不去似的。但细细一听还不是那回事,刘主任娓娓道 来把生硬的培训讲成了故事,直讲的大家都忘记了时间,等到刘主任收了尾时已到 了掌灯时分,楼道里已静得没了人。林一山说:“刘主任,咱们出去随便吃点饭”, 刘主任说:“那不行,你们打外地跑来一次不容易,不抓紧给你们讲完,让你们呆 在这里等心里有些过不去,明天你们来把培训证拿走,这道手续就算过了”。离开 的时候,一山和潇芸心里感到一阵发热,感到这个世界上还真有好人啊,心情舒畅 了许多。 是啊!这件事总算办下来了,回旅馆的路上,一山和潇芸心里上无比轻松,这 种事情和搞技术又有些不一样,做完才觉得有点知其不可为而为之,都感到有点儿 不敢相信已办了似的;因此,愉悦占了当时感情的主导成份。记得十年前俩人到上 海给一家工厂调试新产品汽车随车吊,可能是电气和液压部分的毛病,俩人整天趴 在工房里找毛病,累点到也无所谓,关键是当地气候比较热,再加上海人对外地人 有些苛刻,讲起话来象扔过来的夹生馒头,查毛病本来是一个细致活,正查着跑过 一个工人来问:修得了还是修不了?没本事就别做,这种产品卖到大上海来,脸皮 都不要了,耽误阿拉挣钞票。按当时林一山的年龄,真想揍那小子一顿,可厂里产 品质量不争气,也只好忍气吞声。几天以后产品修理完后,俩人到了外滩,花五元 钱从占座位的小孩那里买了一个坐位,静静体味完成任务的轻松。开始一山在那里 抽着烟,潇芸给一山讲着自己学生时代的秩事,一山听着偶尔插一句话,附和的较 多,潇芸越讲越来劲。黄浦江面微风习习吹来,给人一种凉爽的写意,可能是受其 它凳子上少男少女变幻万千的身体姿态的影响,潇芸就往一山这边靠,开始一山还 有点躲着,不大一会儿就用坚硬的臂膀似乎是抗拒又象是承受那时已为少妇的潇芸 的温柔。潇芸由开始抑扬顿挫的讲变到了喃喃地咕哝,以至后来呼吸变得一促一促 的,一山端庄地坐着,手托着下巴平视着外滩上那无限绮丽的风光,做沉思状,当 扭过头来看时,只见贴在他臂上的脸还平平的放着,黑眼珠居多的大眼睛往上仰视, 好象微微开放的郁金香上挂着的摇摇欲坠的露珠。那个年代工资很低,也没有后来 那么多的咖啡屋、酒吧和歌厅,外界物质条件远不如现在这么充分,思想的解放程 度就更谈不上了。一山身子稍倾,用硕长的手臂揽住潇芸胸不是胸,腰不是腰的地 方,用了一下力,想给潇芸一种我有此心此情,但无礼无义的事情不做的大男人的 感觉,也确给潇芸留下了“道是无情胜有情”,“为情不为色”的英雄形象。以至 后来几年一到无聊或闲暇时潇芸便回味林一山那一下子。 回旅馆的路上,林一山有一种莫明的兴奋:改革开放好啊,虽说各行各业都有 利益驱动的原则,但毕竟比三中全会前那种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强多了,那时人 人相互防范,互相斗争,现在虽说办事不必要的环节多了一些,但毕竟走上了路, 心境悠然地想着想着,就不自觉地吹起了口哨。到了旅馆,给潇芸登记住宿,服务 台小姐说:“女同志不能单订床位,快到年关了,为安全起见,要定就包一个房间”。 潇芸说:“我们是企业职工,差旅费包干,一个人订两个床位回去报不了帐”。小 姐说:“这是我们旅馆的最新规定”。一山心里说:狗屁规定。从安全角度想,无 非是近来客人少了,从经济角度考虑的多了些,但他不想让今天愉快的心情受到搅 扰,就说:“包就包吧,回去我和厂里说吧”。两人稍事洗理,就在附近找了一个 饭店坐了下来,要了个火锅,点了些啤酒,兴致很高地边吃边聊起来。潇芸说: “如果事情顺利,咱们很快就能见到小胡了,小胡很有心眼,那时候就想到了走出 去,要是他留在国内,指不定还不如你现在呢”?一山有些醋意:“你话里的意思 是小胡比我强”?潇芸善解人意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 记得那一次在食堂打饭,你踩着了五车间女工唤娣的脚,唤娣那张嘴在全厂哪 个不知,谁人不晓,她当时就叫起来了:“你长着三条腿难道也站不稳‘。你当时 说:’也不能说你上下长了两张嘴,就这么会讲话‘。我们几个女孩子回去宿舍就 说你真够阴够损了。一山见暗里是夸他,就有点儿不无得意地再为一下人师,就和 潇芸说:”回去后把成本核算搞得再细一些,工艺要尽量根据厂里现有的设备制定 “。 回到旅馆,同一个房间已经又换了一个人,穿交警制服却又自称是收费站的人, 啤酒、烧鸡、糖果、瓜子皮摆得到处都是,用杯盘狼藉 来形容都有些俗气。 林一山皱了一下眉头,也不便说什么。该先生人极为热情,大大咧咧地向林一 山问长问短,林一山尽量用是与不是等最简洁的汉字词汇来回答他。见谈话不投机, 该先生蒙头便睡,露出两个汗脚牙子不说,一会儿功夫,打呼噜、磨牙、放屁全集 中到他一个人身上。一山搞得睡不着,又没有丝毫解决问题的办法,便去敲潇芸的 门。 潇芸已经躺下,一听一山叫门,就穿起衬衣衬裤开了门。一山进去后问:“你 上次出国办手续也这么费劲么?”潇芸说:“那次厂里刚贷下钱来,我们只要把每 个人五千元手续费汇至省外办的直属旅游公司,就完事大吉了,一次都没来过”。 潇芸刚刚洗过的头发披在肩上,散发着洗涤剂的芳香,和壁灯下黝黑的瓜子脸 交相映衬,一山感到其无比协调。一山就说:“谁要娶上你这样的人做妻子,真是 天大的福份,都能说得上是上辈子的造化”。潇芸说:“别抬举人了,你年轻的时 候干什么去了”。一山说:“我那时还是时常被你接济贫民,岂敢操攀龙求凤之贼 心”。 潇芸道:“什么年代了,岁数一直往大走,自信心不长不说,还愣是不长心眼”。 一山说:“哪位哲人讲过十代才造就一个贵族,你这种人到什么时代都能生活 的舒适,别说你本人的气质,就靠大硭 那一把刀的收入,很多人就把你列为厂里” 十大富婆“之一,我什么时候对你不是仰视”。潇芸说:“谁烂了嘴乱嚼舌头,瞎 白话这些,我的心上人不是早已死在了培训中心,孔圣人说得好,谁难受谁知道”。 边说边走过来,对坐在沙发上的一山说你站起来。一山站起来,潇芸就将脸颊 贴在了一山的胸脯上:“我想听听你的心跳,感到这样踏实点”。一山对这样的动 作感到突然,发懵中渐渐有些不知所措。这就是别人说的那种“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潇芸悄悄地说:“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一山定下神来后,随着潇芸的 导引,主动发了一下力,生硬地把潇芸搬至床上,以下的情景和动作就落入成年人 的俗套了。一山对下半部分感觉还没顾上细琢磨,就觉得自己已经升华了起来。这 种事情过去想都没敢想过,那种男子汉的征服感和个人英雄主义随着上下起伏的动 作得以实现,直到把事情搞掂,潇芸缀泣之声缨缨入耳,林一山停止了动作。潇芸 几声凄厉、几声抽泣后安静下来,林一山这才感到有点紧张,但潇芸揽在他腰上手 仍微微用着力气,一种男人的责任感不允许他立即回他自己的房间,随着潇芸渐渐 平稳的呼吸声,一山也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叮叮冬冬”急促的敲门声把两人惊醒,潇芸从容地穿起内衣,对林一山说: “你去开门”。还没等一山走到门边,服务小姐已经用钥匙打开了门,带着一个小 个子人民警察和一个戴治安袖标且胡子拉茬的人径直走了进来,出示了检查证明后 说:“请让看一下你们的结婚证”,林一山说:“谁家夫妻四十大几的人出门还带 结婚证”,那个警察诡密地一笑:“别给我们装蒜了,什么样的人我们没见过,先 拿出身份证来”,林一山本想再辨解几句,潇芸说:“给了他们,看他们怎么办”, 那个治安联防队的队员调侃到:“小妇人长这 么好的脸蛋,还怪有主意的,活该 你们把事情做下了,通知你们单位,给你出据罚款单,有伍仟元就行了;如果私了, 可以不通知单位,但罚款要加倍,你们每个人出伍仟元,共一万元,给你们开一个 重载汽车过桥养路费的收据,有门路你们回去还能报销”。林一山说:“我们选后 者”,那警察看着林一山在地中间站着,说不清楚是冷还是紧张得发抖的神情,有 些幸灾乐祸。潇芸联想到在德国和英国见过人家的那些警察,个个都在一米八左右, 且仪态端庄。看着面前这个不足一米六的小个子警察,脸上不禁流露出鄙夷的神情, 轻蔑地剜了这个警察一眼,心里说:哪里的党和人民让你披了这么一张皮。小个子 警察被潇芸看这么一眼,也感到有些不自然,就说:“身份证我们就扣下了,什么 时候交来罚款再退还你们,先在罚款单上签字吧”,待两个签完字后,那联防队员 临走时还不忘教训林一山一句:“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原来,中央年年搞要求 “扫黄打非”的活动,省里过去有一次把规模搞得大了一些,闹得歌厅小姐们纷纷 离开省城,小姐们走是好事,但把银行里几十个亿的资金给提空了,还直接影响到 当时经济的发展。快到春节了,歌厅小姐们回家都走得差不多了,省里有关部门适 当抓一下这项工作,既响应了中央精神,又不至于太影响经济,下面的各执行单位 也可以有所提成,单位年终可以搞点“创收”,积极性顿时高涨起来。林一山这次 真把和潇芸的事情做到了点子上,当了一回“冤大头”。交寄罚款时,潇芸对一山 说:“你经济不如我宽裕,这次的钱我先垫上,等你今后富裕了再还我”。林一山 心底一阵酸楚楚的:“出师未捷身先死,跟上我,你真是蚀了米,又赔上了鸡”。 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待那边派出所收到罚款后,那警察还记着潇芸瞥他 的那一眼,就恶作剧的把现场一份记录寄到厂里。待到杨厂长知道时已成了满城风 雨,都说过去的厂长重用一伙文盲,现在的厂长更好,起用了一伙流氓,项目没引 进来,自己和自己互相改革开放起来。杨厂长把林一山和潇芸叫到自己的办公室, 训一山说:你不是说给我帮正忙,什么时候了,你还添这么大乱子;见潇芸嘴动了 几下,象是想辨解什么似的,就说:“很多光明正大的事情,我们还需藏藏掖掖, 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有什么张扬的,这件事情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如果合作的事情 搞不成,我可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捆到一块说”。潇芸这次缄口不语了。 在厂长办公会上,杨厂长轻描淡写地提了一下这件事,主要讲外地人为了挣钱 不择手段,如何如何心黑。恰好快到过年了,人们都忙忙碌碌的,挣钱和吃喝还是 比开心说闲话来得重要,议论了几天,就渐渐什么也不说了。 林一山和潇芸各自的家里可不行。一山夫人是个老实巴交的女人,听别人的议 论后,自己在家里偷偷哭了几次,暗暗地骂潇芸是个“狐狸精”,勾引坏他男人了, 私下找过几次厂里,请求杨厂长不要让林一山和潇芸在一块工作,希望把他们两个 调开。潇芸家这边可不了得,大硭得知此事后,觉得吃不下“自己的女人让别人摸 了”的亏,加上这几年基本形同虚设的夫妻关系,打着不愿戴“绿帽子” 的旗帜,理直气壮地提出了离婚,潇芸也猜到了大硭的心思,说:“你什么也 别闹了,废话也少说点,咱们别婆婆妈妈的,利索点!孩子我带着,房子、财产都 归你”,大硭内心乐得屁颠屁颠的,悄悄地拨拉起自己的小算盘:咱们结婚不久就 各自经济独立,房子又是我们单位的集资房,你什么光也沾不上。可是嘴上却还象 以前那么会说:“我对你确实还是很有感情的,只是这件事使我这大老爷们这张脸 到处放不下”,潇芸截住他的话:“我叫你别说废话,刚才我说的条件你同意不同 意,别再做什么多余解释了”。 年节来临,小城没有禁不禁炮仗那一说,鞭炮起劲地放。日方的传真也随着炮 仗声传了进来,在祝贺各位厂领导先生们欢渡中国人民传统佳节——春节的友好快 乐祝辞中,告知日方大平株式会社调达(度)部拟在中国南方某沿海城市重新商谈 合作厂家,并委婉地提示这是你方在双方已经签定合作意向后迟迟不能付诸于行动 所造成,林一山刚一看完,顿时呆若木鸡,失去了所有主意,连去向杨厂长交待一 下的勇气都没有了,他乞求王所长去把日方的情况去和杨厂长讲一下。 杨厂长听后咬得后槽牙格格地响,直骂国家机关这帮公务员不是为人民服务, 是阻挡经济发展车轮的螳螂。可是恨归恨,若把这些耽误了事情的原委和日本人一 亮底,岂不更显得不够数,故还是得把咬碎的牙往肚子里咽。遂和王商议了一番对 策,最后确定回复内容:专项负责此项目工作的林一山突发伤寒,到省城治疗,没 有把手头的工作交待清楚,延误了联系,厂里已给予了他严肃的处分。另一女职员 已在国家有关部委获取了该产品的行业生产许可证,随后将有大量订单,扼要阐述 了“迟了是好饭”的真理,请日本大平方谅解并能够坚信合作远景将大大地好,并 表示不在意日方在中国南方的合作。日本方回复可以继续,但用词极为苛刻,答应 得也较为勉强,使杨厂长有一种还没去谈,自己已经矮人三分的感觉。 “莫到浮云终蔽日,严冬过后绽春蕾”,春天终究是会来的。今年是个暖冬, 刚过了正月十五,春天的生机随着渐渐上升的地气纷纷扬扬地满处洒播。厂长、林 一山、王所长、潇芸四人来到了首都机场,准备经上海飞至大坂OSAKA 国际空港。 一个个神情凝重,好象备负着千钧重担。尤其是杨厂长,虽说还没到视死如归的份 上,但也有此行不成功便成仁的味道。林一山和潇芸多少有些负疚之感。 临上飞机时,几个人托运了行李,通了关,换了票,准备出境登机。突然边防 公安要求出据公安系统的出境卡。林一山说:“坏了,怎么能拉下这道手续”,几 个人都傻了眼似的,一山忙跑到边防人员那边讲了下情况。边防给出了个主意,你 们实际到上海正式离境,看谁能把出境证送至上海,你们可以先飞至上海,然后补 一下这道手续。这时,一山也顾不上看杨厂长的脸色了,说:“我用一下你手机”, 就接通了省外办那大个子办事员的电话。说:“这会儿我不叫你哥哥,我叫你一声 爷爷,你能否快点到省公安厅跑一趟,给我们补办一下出境证,飞到上海来,所有 费用我回去给你”,这大个子伙计觉得这事办到这个份上的确有点理亏,就赶到公 安厅补办了出境卡,用内部传真发至上海,通融了四个人的出境手续。 在上海出境候机时,林一山望着沉思般的杨厂长说:“厂长,你在想什么”? 厂长不动声色地说:“我们出这一趟国,在国外仅仅才呆一个星期,可这么一 个手续就办了三个月多,还惹了那么多麻烦,出了那么多事,我怕往下走的合作过 程中,遇到上坡再掉链子啊!”一句话把林一山说得沉重下来。忽听候机大厅的电 视里播放新闻中有家乡的消息,中央台记者报道;该市地处内陆,却在极为不利的 地理条件下,把对内搞活对外开放的工作做得很好,在去年大环境不利的情况下, 经济仍然继续保持两位数字增长的消息。林一山认为:我们个别厂的情况,并没影 响了全市大局,我们还很有发展潜力。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