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你还是觉得他适合我吗 临近过年,总是和平时的气氛不太一样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漂着“恭喜恭喜恭 喜你呀”之类的歌曲,人们的脸上也开始有了一些不太常见的喜气洋洋。 许菲和赵英宁的关系一直平平淡淡的进行着,他们偶然也会去看看画展,听听 音乐会,或者去武枫家里聊天。 这天,天下起了大雪,许菲有些百无聊赖地堆了个大雪人,远远地,看见赵英 宁走过来了。 他蹲下陪她一起堆,两个人脸都冻得红红的,象玻璃娃娃一般,许菲拿起一团 雪,向赵英宁砸去,赵英宁更加不甘示弱,两个人打起了雪仗,笑声荡向四周。 赵英宁一边扔着雪一边笑着问:“许菲,愿意和我一起堆雪人吗?” “愿意。”许菲笑着,跳着,躲着赵英宁的雪球。 “愿意陪我听演唱会吗?” “愿意。” “愿意听我讲笑话吗?” “愿意。” “愿不愿意嫁给我?” 许菲站住了,远远地,楞楞地看着远处的赵英宁,就这么看着他,认真地,固 执的。 “愿意?” “不愿意。”许菲摇摇头。 “为什么?”赵英宁惊讶地看着许菲。 “不为什么。” “必须告诉我原因。” 许菲看着完全没有把握的赵英宁,心里忽然有一些酸楚,她说,“等你终于把 我征服了以后,就会象对其它女孩子那样对待我了,我知道的。” 赵英宁凝视了许菲很久很久,终于没有说出一句话来,转身走了。许菲一个人 重新堆一个雪人,雪已经将她的双手冻得麻木,失去了知觉,她一下一下地拍着, 拍得眼泪都掉出来了。可是她劝告自己,必须必须忍住眼泪。 “也就是说,你根本对我就是没有信心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赵英宁的声音 从身后响起来,低低地。 许菲没有说话,没有回头。还是一个劲地往雪人身上堆雪。 “我知道是这样的结果的,你还是忘不了卓桐。我再浪费时间也没有用。” “既然知道,又何苦来问。”许菲再次流泪,为赵英宁如此伤人的话语,为自己倔 强维持着的自尊,风吹过来,泪水凝固在脸上,生生地刺痛。 赵英宁拉起哭泣的许菲,说“如果你被一支带刺的玫瑰扎伤,就永远不再喜欢 花,那么,你将是错过多少美丽?” “我只适合我自己。因为我知道我是多么地顽劣多么地差劲,卓桐不选择我, 他是对的。” “当初真应该说服你留在杭州。那么,一切又是另外一番不同的景象了。” “逃避了这么多年,最后还是要面对的。” “你后悔吗?” “后悔!如果一切都没有改变……不,不应该后悔啊,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赵英宁走了,天上又零零碎碎地飘起了雪花,这时候,一对情侣从许菲身边走 过,女孩手里拿了好大的一捧玫瑰花,脸上洋溢恋爱的光芒,女孩对身边的男孩说 :“你会年年都送花给我吗?” 许菲吃了一惊,就这么过着过着,每天都浑浑噩噩,都忘记了什么日子了,看 着满街的玫瑰和女孩子们,就知道,不知不觉,情人节竟然来临了。今天——居然 是情人节!赵英宁的生日!可是她却那么那么地任性,她忘记了他的生日。 她向赵英宁家的方向跑去,正巧遇到一个小女孩提着一篮玫瑰花叫卖。 “小妹妹,这些花我都要了。” 按门铃,门开了,赵英宁看着许菲,“是你?雪人堆完了?” “对不起,我忘记了今天是你的生日。” “……也许真的应该替你在杂志或者电台征个婚。你会发现好男人多得很,不 止卓桐一个。尽管赵英宁是很没有说服力的。”赵英宁笑嘻嘻地说,“你准备进来 暖和,还是继续去堆雪人?” “你一个人吗?” “是的。我一个人在。” 赵英宁给许菲冲了一杯热果真。 许菲的脸冻得都麻木了,一进入有暖气的房间,脸就火烧般得烫了起来。 这时候,电话铃响了,赵英宁看了看电话,没有接。 “怎么不接电话?” “我今天谁的电话也不想听。任何人都不想见。” “也许……是胡燕贞打来的。” “任何人。”赵英宁摇摇头。 “那我也应该走了。” “你不一样。因为——因为你送了我玫瑰花。” “今天,只遇到卖这一种花的,”许菲有点尴尬,“或许应该买向日葵之类的, 更适合你。” “我不是凡高,”赵英宁将玫瑰花插进花瓶里,“我很俗气的。只喜欢玫瑰花。” 他们沉默下来,彼此各怀心事,连赵英宁都装不出来轻松了,许菲悲哀地发现, 无论她如何地期望,他们之间永远不会象学生时代那样亲密无间了,也许人长大了, 自然就会有不同程度的改变,比如外表,比如言谈,抑或比如观念,情感,总是在 改变,不管是否适应,它都不知不觉地来到你的身边。许菲发现了,赵英宁也发现 了。 一阵门铃声打破了沉默尴尬的气氛,谁都没有去开门。 铃声不断地,孜孜不倦地响着,许菲看了看赵英宁,悄悄地去开门了。 门外站着漂亮的胡燕贞,手里拿了一个大蛋糕个一大包漂亮的礼物。 “知道你在家的!”胡燕贞笑着冲里面的赵英宁走进来,“怎么你接电话呢? 本来准备去酒吧给你庆祝你24岁大寿的!” “是啊,等你来给我惊喜啊。”赵英宁百无聊赖地开着玩笑,顺便拆开礼物, 是一条精致的名牌领带和一个别致的领带扣。 好象就是设计出来,就是为了女人借着某种理由送给亲密爱人的那种。 电话铃又响,赵英宁接了,好象是什么朋友打来的,准备晚上给他庆祝生日的, 这通电话讲完,一会儿又来了一个,依旧是关于生日的祝福。 许菲站在一边,忽然间明白了一些事情,赵英宁拥有一个庞大的世界,这个世 界里有花有草,丰富多彩,而赵英宁为了迁就一个乏味的孤独的自己,渐渐地疏远 了自己的世界,是她太自私。颓废的情绪一旦弥漫过来,许菲便感觉到自己真的是 受伤了。 “赵英宁……今天晚上,我还有点事,——我要先走了,不能给你过生日了。” 许菲艰难地说出这些话,赵英宁打断她说,“今晚会有很多人来玩,包括武枫和小 妮,我不希望看不到你,这点你应该知道的。” “你们这么多年的好朋友,真的不能缺席的,”胡燕贞诚恳的看着许菲,“我 今天晚上本来是有演出的,都辞掉了。” 将自己推入这样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是始料不及的,尤其是自己的谎言被自 己看穿,而且又是面对赵英宁这样咄咄逼人的目光。许菲是真的受伤害了,屋里开 着暖气,应该是很暖和的,可是她却感觉到凉彻心底的寒冷,胡燕贞旁若无人地布 置起来,她看到她把买来的毛公仔摆到赵英宁的房间里的床上,看见她把她买的那 些玫瑰花换掉了,换上了自己买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看上去天经地义,那么自然而 然,她难过极了——她知道赵英宁,什么话都没有说。 她看到那一束被丢在一边的玫瑰忧伤地垂着头,那么象此刻的自己,根部滴着 水,滴滴哒哒,就象她心里暗暗流淌的眼泪,在这样一种状况里,她终于明白了自 己,再一次爱上了自己的故事,并且乐此不疲。会有这样的感受是因为她惧怕了一 切,包括卓桐带给她的无比的伤害。 这时候,又来了电话,赵英宁心不在焉地讲着电话,胡燕贞问:“许菲,还是 一个人吗?” 许菲点点头,“是的,一直。” “真难以想象,现在还有象你一样单纯的女人——应该称呼你为女孩子比较合 适一些。” 这句话在许菲听来,更象是一句嘲笑,可怜如她,24年,竟然没有一段令她引 以为荣的恋爱,她一直是那么地黯然无光,她的世界一直被卓桐占据着,她从来没 有发现世界其实很大很大,而她只有那么一个角落,而她也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 也没有争取过什么,唯一的一次,是为了卓桐,争取的结果是——她输了。卓桐并 非完美,而她也更加看清楚了真实的自己。 “许菲?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没有,我是在想……或许真的象赵英宁说的,我应该认真地交一个男朋友了。” 武枫和小妮来了,带来了一个漂亮的微波炉,小妮看见许菲便坐过来和她亲亲 热热地说话。 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气氛也活跃了起来,许菲甚至发现了公司里几个女职员, 宝妮,雅琳等等。 “英宁真是一个标准的大众情人。”小妮悄悄地对许菲说。 “你还是觉得他适合我吗?”许菲淡淡笑笑。 “你们两个都太固执,太坚持,但是我觉得你们还是适合彼此的。”小妮发现 许菲有些不太对,她小心翼翼地说,“你们之间缺少的也许只是时间,多给彼此一 些时间吧。” 这个本来应该很愉快的晚上,赵英宁却似乎很不愉快,而且许菲发现不知道什 么时候,赵英宁学会了吸烟。 是在和几个女孩子比赛看谁的烟圈吹得又大又有趣,远远看过去,那些不成型 的烟圈就象是一颗一颗不太完整的心,袅袅绕绕地,在上空盘旋,然后依此消散… … 然后,她的视线被挡住。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的男人,清清秀秀的样子,她对许菲笑了笑, 然后说:“你也是英宁的朋友吗?怎么从前没有见过你?” 许菲不知道这个问题应该怎么回答,面对这样一个陌生人,她的本能的防备和 压力一起涌了上来,她总是不惯于与陌生人接触。 “我叫董欣,是英宁的朋友。”这个陌生的叫董欣的男人伸出手来,自我介绍, 可是许菲并没有同他握手,他并没有太在意许菲的没有礼貌,他说:“我注意你很 久了,你好象有什么心事,很不开心。” “这好象与你没有什么关系。”许菲坦白地说。 “拒绝别人的关心,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过分地关心别人,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有个性。你叫什么名字?” “我们并不认识。” “互报姓名以后,就认识了。我叫董欣。” 许菲有点不耐烦地走了,正好看见武枫,她便向他走去。 “怎么了许菲?脸色那么差” “没怎么,遇到一个无聊的家伙。” “无聊的家伙?”武枫顺着她走过来的方向看过,“谁?董欣吗?” “你们认识?” “当然,他刚从美院毕业,上个月刚回的天津。我们原来都是好朋友的。怎么? 他说什么话了令你那么不高兴?” “没有/ ”许菲摇摇头,董欣笑着走过来了,“武枫,是不是有人给你讲我坏 话了?” “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还用别人讲?”武枫笑着说。 许菲瞪了董欣一眼,没有理他。 吃饭的时候他坐在了许菲的身边,许菲感觉到非常不自在,唱完生日歌就偷偷 溜了出来,刚下了楼,就听见有人喊她,回头一看又是无处不在的董欣。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英宁告诉我的。” “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走。” “不要。我一个人可以回去。” “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很危险的,怎么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家。” 许菲生气地,大步流星地转身走,董欣更加大步流星地跟了上来。 暮色里,赵英宁看着远去的两个人消失在黑夜里,深深的叹了口气,回屋了。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