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流动成为最平常的景观 人生有着说不出的奇谲幻变,当我在经历了一些之后,我开始对自己说:永不 要发誓。因为你根本不可能预测自己的未来,你只有好好地把握每一天。 我们那一代没有双向选择的余地,就象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一样,学生则以 服从国家分配为天职,不服从分配的就会是无业游民、大学白上。于是,我怀揣一 纸派遣书和几分怅然登上了西去的列车,想当年,刚21周岁,我从大学的门又跨入 了一所中学的门,当了一名初中一年级的“孩子王”。使我感到滑稽的是,小时侯, 我和一帮好朋友曾一起发誓“饿死不当孩子王”,其结果是几乎无例外地,几个发 过“毒”誓的人都被一一应验了,就连一个学矿山机械专业的竟也当了教师。我暗 想,这是发誓的恶果吧。我在教师的岗位上一当经年,从初中一年级到高中三年级, 对孩子从看不惯到挺喜欢,渐渐适应了,我想干脆就范,于四围之内,做个教师一 “老”永逸吧,年轻人,思想摆正了,热情就递增、干劲也就足了,也荣列学生评 选的“受欢迎……”之中。我最大的感受是当我讲好一堂课、学生情不自禁地鼓掌 的时候,当一名老师那真是幸福,什么清贫、寂寞就都忘掉了。这时,我的脑海里 就会浮现大学的第一课:看苏联电影《乡村女教师》。没当过教师的人是体会不到 瓦尔瓦拉。瓦西里耶夫娜的幸福的,而我则体会到了一点点。如果说当教师能吸引 我,那也只是因为这种幸福感。 人生充满变数,前路无法预知。就在我准备在教师的岗位上继续奋斗下去的时 候,没想到电视台招考记者的一个小小机缘,二次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当记者恐怕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美差,何况又是当今的电视记者,这给我的人 生涂抹了另一层“看上去很美”的色泽,这种浮华虚荣几乎对于每个年轻人都是充 满了诱惑的,相比之封闭的教师行业,电视台更像一个社会,也像个大染缸,在这 其中,只有少数人能保持清醒。我沉醉于此,心想人生就搭上这趟车赶路吧,日日 常羡人走运,我比别人更幸运。我抱着干一番的想法,设想了无数采访提纲,什么 为民请命的、什么揭露时弊的、什么赞美风情、什么历史钩沉、什么大事追踪、似 乎正义和真理皆化身为我,还开列了一串效仿的榜样:邹韬奋、范长江、斯诺、里 查。总之,我发誓要为新闻事业奋斗终身……起初,我心里想踏踏实实做个普通记 者就足够了,根本就没有在电视台攀缘向上的奢望,然而,教师出身的我因袭了 “认真”这个根本,在从业者素质普遍不高的环境中很快露出头角,担起台领导重 任。并成为地区“十佳记者”,再加上几届的政协常委身份,也算小有名气。 按说,这还不能安心做下去吗,你可能不相信,世纪交替之际,我这个不安分 的人舍家撇业,踏上东去的列车,义无反顾地一头扎入了京城IT圈,进入令人望而 生畏的高科技领域,由国家干部摇身变成IT白领,冒“天下之大不帏”,纯粹换了 个活法。 对完全出自于自己的这个冒风险的“馊”主意,我本人也没有全部料到。 在封闭落后的当地,人们普遍认为这太冒险,也有的朋友则说你真会赶时髦, 现在火的就是IT业。其实,我不是赶时髦,甚而有些愚,有拿自己的前程赶时髦的 吗?然而,人生活剧就是这样云诡波谲、难以预料,一切都在发展,流动成了最平 常的景观。我相信,人只要努力,今天的经历都可能是明天的传奇。从哲学观点看, 求变求活是人类发展历程的原旨,只是许多人不能够完全掌握自己而已,因为多数 人常常属于社会、属于环境,唯不属于自己。在冒险历练最压抑难过的时候,有人 一句话激励了我,他说:树挪死,人挪活,你看北京城,连树挪了也活,何况…… 于是,我挣了过来。还活的挺好。 当然,我也有大收获。在竞争激烈、变化莫测、潜能巨大的IT行业,我有了站 在经济最前沿纵览天下景观的视角,有了在这个团体中工作所必须具备的博而专的 知识、开阔的视野、跳动的思维、信息时代的先进意识刺激了我希望进取的脉搏, 让我从浑噩骄满的幽闭中警醒。在与计算机、与互联网的接触中,我明白了人的学 习本来就不该停顿下来,而应终身接受教育。我也深刻理解到一个人只有跻身前进 中的事业才会更加充实和高尚。 封建时代,知识和学问只用在做敲门砖敲开官阶之门的功用上,天下读书人终 生追求“学而优则仕”,以求得一己之荣,一檐之安,但筑垒的人生象牙塔太过狭 窄了,在进入信息时代的今天,再固守这样的人生信条,未免落伍可笑。我从传统 僵化的体制下挣脱心灵的重负,感觉进入一片沁心的碧空,心情是那么轻松舒畅, 最大的收获莫过于灵魂的涤荡、思想的解放。回想还有那么多有才华又有抱负的人 依然局囿在体制僵硬的困缚下,挣扎在官场冰冷无望的期盼中,心里仍然充满同情 和余悸。对自己,我戏谑之为“胜利大逃亡!” 与其战战兢兢宦海浮沉,何如潇潇洒洒商海搏击。 上帝给了人许多欲望,使人总活在希望中并让他们在得与失之间拼搏争斗,人 生的乐趣也就在许多有意义的追求之中。人一旦满足所有的欲望,不再前进,生命 的意义就消失了。如浮士德,一旦当他进入天堂,感到了满足,结束了探索,他的 灵魂就归为魔鬼靡非斯特,他便在“很美啊”的喟叹中死去。 人是最容易满足的,懒惰是人的天性,因此人常常陷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和小康 小满中作茧自缚,固步自封。不再愿意冒新的风险,担多的责任,其实,挑破这层 茧,你可以看到一个大得多的人生海洋,当然,挑破了它,就要自甘承受风寒雪雨。 所谓挑战自己确是要承担许多过失和险难,甚至惨败。但只要相信,得到的会比失 去的多,生命有了进步,一切都值了。我们常常患得患失,在山重水复间辗转徘徊 以至后退,错失了峰回路转的那一刻,因而也就看不到柳暗花明的境界。好在现在 的中国社会已经提供给我们更多的机会,使我们有了这些掌握自己命运的能力,有 了活给自己而不是活给别人的缘由,所以,我不再轻易发誓。 人生多变但求不是出于无奈,我只有积极面向人生,应对变化;主动把握机遇, 尝试新路。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击水三千里。 别光说我,其实你也很可能有这个想法。 ---------- 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