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猫 作者:Beby (一) 午夜,12楼,慈散着长发坐在窗台上,任那充满凉意的秋夜的风吹乱她的发。 宽大随性的衣服掩不住她极具诱惑的曲线。 “铃……”一通电话搅坏着楚楚的画面。 慈眺一下左眉角,无心听电话没去接,但电话却非常固执的不紧不慢的响着。 慈皱皱眉,把吹乱的发向后捋了捋,还是走过去接起了电话。 “喂!是慈吗?”又是博,慈现在的男朋友,听起来他有些醉意。 慈懒得张口,没有答腔。 “慈!我知道你在听!为什么老是对我那么冷淡?你说话呀!” “我对每个人都一样。” “可我是你男朋友!不可以对我特别一点吗?” 慈依然沉默。 “我在Tiny Bar,喝了很多酒,可是我忘了带钱。你能不能过来帮我 结帐。钱我明天还给你。” 等他说完,慈一声不响的挂上了电话,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慈又回到窗台上,熟练的把头发挽成一个结。盯着窗外不见星星只见霓虹的夜 景。呆了几分钟,突然跳下窗台,随手拿起一件女士风衣,走出门去。 到了Tiny Bar,看到博坐在已经打烊的bar门口,他掩不住醉意的 笑了:“你终于还是来了。” 慈直视着博,眉角一眺,眼神犀利:“你已经付了帐了?你骗我。” “对!我是骗你!”博突然跳起来,“因为我想见见我的女朋友!” “你醉了。”慈仍不露悲喜的说。 “我没有,我没醉!我如果醉了我会敢告诉你我多爱你,我如果醉了我就敢把 你抱在怀里……” 说着,博伸手想要抓住慈的双臂。慈轻盈的转身一闪,避开了。她看了博狼狈 的样子一眼,把手放进风衣口袋里,走了。 路灯拉长了慈美丽的影子。 博眼睁睁的看着慈越走越远,一下子清醒过来,偏偏倒倒的向慈追去,大叫着 :“慈,你不能这样对我!” “啊…!”身后传来博跌倒的声音。 慈停下脚步,慢慢转过头去,路灯下,博摔趴在地上,一只手无助的伸向自己, 额头跌破了,血顺着博脸的轮廓流下来,路面被浸红了一块。 慈有些不忍心,犹豫着还是再走到了博的面前。蹲下。 轻轻捧起博的脸,用手一点一点抹掉博脸上的血痕,低头吻了博的伤口:“我 不值得你这样。为你为我,我们还是分手比较好。Bye。” 说完,慈转头就走,不给博留一点挽回的时间和机会。 博看着自己深爱的女人离他远去,渐渐远到遥不可及。 风扬起慈的长发和风衣,那是一种凄绝的美。 (二) 慈回到家里,剪下一缕头发,用黑丝带绑好,放在抽屉中那五缕头发的后面。 “对不起了。”慈喃喃的说。和前五个男友一样,慈再一次把深爱他的男人伤透了。 慈只是想试着接受新的爱情。但这一试,试出了太多心碎的人、心碎的事。而 她能够表达歉意的方法,也只有以自己最心爱的发,来祭祀这些其实从没开始过的 爱情。 慈散开长发,仍回到窗台上坐着。 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夜越来越深了,慈蜷起身子,集中残余的体温抵挡 秋夜的风。 不知道多久后,慈被开门声惊醒。她望望窗外——早晨,这是城市中一天里最 舒适的时候。 一个女孩走进来,“慈,你又在窗台上睡觉呀!会着凉的!” 那是月,她嘟着嘴,装作生气的说。“我给你买早餐来了,是稀粥啦!快去漱 口,来吃东西!” 说完向着慈微微一笑,清晨的阳光如泛金的流水般四泻在她全身,极美丽的脸 蛋少了一份气质。 “哦。”慈应了一声。轻盈的跳下窗台,洗漱去了。 整个房子里只听得到月唠叨她今早给慈买早餐时,老板娘硬是多收了她的钱; 唠叨着慈不好好照顾自己,要是她不给慈买早餐,慈准会任自己饿一上午。 她们一直都是这样,从高中开始便一起生活。要不是月的父亲现在的了血癌, 需要月的照顾,她们仍会是住在一起的。 在旁人看来,她们深厚的友情,非常不可思议。月是个可爱、阳光,容易接近 的女孩;而慈却总是沉稳而锐利,冷冰而疏远的感觉,没法靠近她的心。但月知道, 只有慈会专心的听她的唠叨;慈也喜欢听月唠叨,喜欢看月极灿烂的笑,这样会使 慈冷清的feeling不至于占满她整个人;而她们两个人都知道,在她们四目 相接的瞬间,月能体会慈,慈也了解月。这种心照不宣的感觉,是无人能代替的。 虽然她们从没跟对方说起,但她们都知道彼此会是一生的同伴。 “慈,拜托你找份稳定的工作吧!你要为你的以后打算一下呀!”月边看着慈 吃东西,边对慈说。 “稳定?你知道这词不适合我。” “那你怎么养得起自己呢?” “没钱的时候去做做平面模特,就能支持一段时间啊。” “哎……慈……” 慈包了一口稀粥,抬头直视着月。 “好啦好啦!败给你啦!”月笑着说,“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嘛!怪吓人的!” “嗯……”慈向后欠欠身子,“吃完了。” 这时月才小心翼翼的问:“慈,你昨晚跟博说分手了?” “他给你打电话了?” “对啊!今天早上打来的。看得出来他很爱你呀!为什么不接受他呢?” “你知道的。” “还是爱着昊吗?我真的不明白,他给过你什么,让你这样念念不忘!而且那 时你们都还小呀,而你的爱竟能持续到现在!” “月,不用担心我。你看Annbaby的书吗?‘有些人要用他们的一生去 忘记一个人。没有开始。所以也没有结束。’” “慈……” “好了,我以后也不会再跟谁恋爱了。多积点阴德嘛!”说着慈笑了。其实慈 的笑,也是温暖。 “呵呵……慈,我真幸福!我一定是世上唯一两个看过你笑的人之一!”月也 绽放她极阳光的笑脸。“可是,你将来怎么办呢?单身一辈子吗?” “将来?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单身一辈子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呀!” “可是说真的,虽然你性格很独立,但终究还是很需要人照顾的女生啊。” “每天早上都要听你说教。” “你改正错误我就不说了。” 慈却突然把脸凑向月的脸,轻轻在她嫩红欲滴的唇上,吻了一下。月知道,这 是“shut up-kiss”。 “慈,我今天要去面试一份新的工作,薪水比较多一点。你也知道,我爸的病 需要钱。” “好运!Bye,美女。” “中午一起吃饭!Byebye!” 家里又恢复宁静。 (三) 慈跟昊的认识,是在秋风中戏剧般的邂逅。那年,慈只有15岁,而昊16岁。 慈是一个怪怪的女生。那时读初中,一个朋友都没有。上课了就一个人跑到操 场上去,下课了才又回都教室里,可是她成绩很好,老师也拿她没办法,索性放手 不管了。 而昊是一个插班生,从一个南方大城市转来的。江南的风土造就了这个挺拔温 柔的男生,英俊的脸庞,阳光的笑容。大而水灵的眼睛,很惹人注意。 正是第二节课拉上课铃,慈像往常一样跑出教室。 昊由一个老师带领着,走进教学楼。 两人擦身的一刹那,无意识的望向对方。眼神是最直接的交流。慈眉角一眺, 突然吹起一阵风,她的长发一缕缕飞动起来,纷而不乱。昊向慈微笑一下——慈视 网膜上所映射的图象随血液如电流般瞬间激遍全身。 “是他了。”慈想。 “是她了。”昊想。 两个人都不动声色的走开了。 像所有电影中的老套情节一样,昊被分在慈的班上。因为他的英俊和亲切,昊 立即变成班上人缘最好的人。 可是昊转来的第二天,他们恋爱的消息就传遍全班。所有人都惊异,无法把昊 的温柔和慈的怪异联系在一起。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开始的。这是慈和昊的秘密。 “知道吗?慈。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认定是你了。你并不漂亮,是的,不漂亮。 可是,很有感觉,让人不敢靠近,却又无法抗拒。”他们邂逅的天晚上,昊这么跟 慈说。慈有点惊异他们心灵的默契。她看着昊,明朗的月光把昊的脸映得格外清晰, 慈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昊也直视着慈的眼,张开手臂抱住慈。慈让自己的身体和 昊尽量贴近、贴近,就这么让昊抱着,第一次让一个男生触碰到自己。 于是,他们相恋了。其实慈知道,从他们看到彼此的那一眼开始,他们已经相 恋了。 像所有热恋中的女孩一样,慈也不自觉的变得笨笨的,变得感性,变得只要一 句甜蜜的话,就会快乐好久。原来知足,真的可以长乐。 那夜,慈被昊拥在怀里。昊温暖的身体,帮慈把深秋的冷风挡在另一个世界。 昊的体温,和他身上年轻男子的气息让慈有些晕眩了,竟然开始发抖。慈抬起头, 看着昊,看到满眼泪水。 “昊,你会永远爱我吗?”这是所有女人都会明知故问的一个傻问题。 “一辈子。”这是所有男人都会后悔的承诺。 慈笑了。 中考后,慈和昊各奔东西。 他们约定好要每周一通电话。刚开始,坚持得很好。渐渐的,一个月一通,几 个月一通。慈不是无知少女,她知道那结果已经要来了。 终于,某天,慈接起电话,再次听到那曾经几乎让她相信了永恒的声音。 “慈?” 慈不答腔。 “一定是你了。”昊说,“只有你才从不答腔的。” “你有事跟我说吧?” “慈,你知道,我曾经以为这世上,我们的爱是最伟大的;现在我们都长大了, 都知道其实这种想法是 ̄是幼稚的。” “……”慈的眉角不经意的微微一眺。她等着昊说出那句话,那句判她死刑的 话。 “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以前我还不信。”昊的声音有些哽咽了,“我不 是不爱你了,只是距离太远,我、我没了悸动的感觉。”昊停了一下。“我想,我 们还是分手吧!” 喀嚓……,慈轻轻挂上电话。不想哭。来不及想哭。整个脑子里全被历历往事 画面拥挤,阻塞,乱成一团。 整个暑假,慈要么把自己全部浸在浴缸里;要么躲在睡袋里,把自己紧紧裹住, 裹住自己,才能感觉到安全。不说话。因为恐惧。因为从来不是善于表达自己的女 生。 分手,在慈,那不是痛苦,是惩罚。是昊罚她一辈子难过,一辈子受困,无法 解脱。 升入高中。开学后的第一节课,慈像以前一样,走出教室。恍惚中一个女孩撞 到了她。 “对不起、对不起!”那女孩让人眼前一亮的漂亮脸蛋上显出了慌张,“我是 因为要迟到了,所以才……” 两人对视。一样的,风突然扬起,慈的长发再次被吹动,女孩向她微微一笑— —熟悉的默契感觉又涌上慈的心底。 “我叫月。”女孩似乎也有着与慈同样的感觉。 “慈。” 慈知道,她不会再孤单了。月将会是她真正一生一世的同伴。 (四) 快中午了,楼梯上传来月熟悉的脚步声,今天听来似乎特别愉悦。 慈去为月开门,月一看到慈就兴奋得脸红,快乐得像小孩子似的。 “慈,我跟你说哦,我今天通过面试了!而且因为那个考官是副总,他说我很 灵活,面试之后直接就让我当她的秘书,薪水比从前的工作多了好几倍呢!” “好事啊!不过你应该知道现在人面兽心多得是。以你的容貌,对你太热情的 人要小心。” “不会的,慈!那副总人很亲切,又年轻,而且好英俊哦!”月做出很陶醉的 表情,“好象还从没见过这么帅的男人呢!好象他叫Mak吧?” “Mak?”慈的记忆里搜索不到这个名字,“反正提高警惕就是了!我快饿 死了!帅哥不能当饭吃吧?” “恩!走,吃饭去!” (五) 普通的一天。月刚走出公司,听见有人叫她。 “月!等等!”是Mak。 “Mak,有事吗?明天的计划书我已经准备好了啊!” “不是,月。我们一起工作一些时间了,你一直是我的得力助手,我们配合得 很默契。”Mak,向月灿烂的一笑,直摄人心魄的笑,“我想请你吃晚饭,当是 谢谢你的努力工作啊!” “嗯,好吧!”谁能拒绝这么迷人的上司呢? “那我晚上7点准时到你家楼下等你。” “好!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Byebye!” “慈!我回来了!”整间屋子只听得见月快乐的声音。 “嗯?”月发现桌上留着一张字条。 “月,有家时装杂志约我去拍照,我今天整天都不会在家。慈留。” “哎,还想告诉你我今天有约会呢!”月嘟囔着。 昊和月来到一家法国餐厅。很幽雅。灯光暗暗的,气氛让使不得不流露自己感 性的一面。 两人边吃边聊,都喝了一点红酒。 昊看着月酒后泛红的脸蛋,这几年在如战场的商场上爬摸打滚而麻木的心,怦 然一动,再次苏醒。 昊借着稍稍醉意,伸出手触碰月的脸,抚摸,穿过月的黑发。年轻女孩细嫩丝 滑的皮肤,在这一刻,彻底退去昊这双手沾染过的势利。 月也没有拒绝昊的“失态”,她的心,也被感动着。昊一点点烟草香的手,温 柔的带出了她最原始纯真的感情。 “月,做我女朋友吧。” 月低下头,少女般腼腆的笑了。…… 天完全黑了。 慈一个人走着回家,身边的车流人流几乎以三倍于慈的速度奔走。 非常疲累,不过工作一天的报酬足够作慈一个月的生活费,尽管她并不是一个 节省的人。散漫、自由、酬劳又多的工作,只有平面模特了吧?这也是慈选择这行 的原因。曼妙的身材,理应物尽其用。 慈双手放在衣袋中,城市的风带着冷漠的人情,厚重的吹过她的身体,她的脸, 她的发。走在人群中,她是被孤立的。或者说,是她自己孤立自己。慈宁愿一个人 坐在12楼她自己的窗台上,用上帝一般的眼光,注视着整个城市中所有繁忙而 ̄ 充实 ̄的人。只有那时侯,慈才感觉安全——没有人能伤害上帝。 慈回到家里,月不在。慈有点诧异,但月毕竟不是小孩子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脱下外衣,慈仍旧懒懒的坐上窗台,看着本应漆黑而纯粹的天空,被这人间灯 火映得青一块紫一块。 开门声。慈瞟一眼墙上的钟,11点半。月进门。 “今晚不去你爸家睡了?”慈问。 “对呀!”月的脸还是红红的,一直笑着。 “喝过酒?约会?” “慈,你怎么那么厉害?每次都猜对!”月倒了一杯水,走到慈旁边,把头放 在慈怀里,傻笑了好一会儿,“慈,我告诉你一件事!” “嗯。” “我恋爱了。” “恋爱?”慈眉角一眺,怔了一下“跟谁?” “就是Mak。”月甜蜜的笑了。 (六) 半年后。 星期日,慈还是呆在她的窗台上,月靠着她。 “慈,到现在你还是没见过Mak吧?我想,我们就快结婚了。”月露出幸福 的表情。 “哦,那我就必须见一下了。”慈一眺眉角,“先说好,我要当你们孩子的干 妈。” “慈!”月不好意思的笑了,“你说到哪去了!” “你已经快是别人的老婆了。”慈舍不得似的摸摸月的脸。 “慈……”月也有些感伤,“可我永远不变的身份就是慈的同伴啊!” 慈笑了。 “我已经叫了Mak中午一起出去吃饭,好让你们认识认识啊!”月说。 “嗯,好。”慈欠欠身子,“现在让我小睡一下吧!” “那我先走了!12点半在街对面的餐厅等哦!”月边说边走出了门。 慈把头枕在窗框上,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看到了昊。 昊向她走来,越走越近,却越来越模糊,当她伸手可以够得着昊的时候,他却 如琉璃摔在地上一般,随着清亮尖脆的一声,美丽的绽开,散成无数粉末,消失在 慈的眼前。 慈一惊,眼睛猛得睁开,醒了过来。 瞥一眼墙上的钟,12点一刻。 “我先过去等他们好了。”慈心想。 进了餐厅,慈选了最靠近窗户的座位。她最喜欢隔着玻璃注视那些不会注视她 的人。 12点半,月和Mak刚走进店门。 “Mak,我去一下洗手间。你先找找看慈来了没有!你看谁的感觉最冷、最 懒散,一定就是她了!”月笑着走了。 Mak走进店里,第一眼便看见了一个背影,女生的背影。很熟悉,熟悉。 “是谁?”Mak心想。脚步也不由自主的走向那个背影。 “是谁?”慈心想。总觉得背后有人在靠近,让她感觉慌乱的人。 慈突然起身,回头。 Mak看到那个背影突然站起来,面对着他。 两人都懵了。 慈的瞳孔被这意外吓得突然瞬间放大,但惊异很快被平静下来。她一眺眉角, 等着他跟她说话。 Mak惊呆了。看着眼前的人,一时间不知所措。 就这么对视着。没有人做出任何反应。 这时,月走过来了。她看着不动声色的两个人,都站着,对视着,觉出气氛不 对。 月忙笑着说:“慈,Mak惹你生气啦?”说着把Mak拉到椅子上坐下,再 过去拉慈。 慈摆摆手,示意她没事,自己坐下了。 Mak突然跳起来,指着慈,几乎是叫出来的问月:“她、她就是你说的慈?!” 慈看着失去自制的Mak,眉角一抬,又转头去看窗外。 月尴尬的向四周望望,没人注意到他们。她把Mak摁到椅子上,让他坐下, 握住Mak的手,好让他平静下来。 “Mak,你今天怎么了?”月小声的问他,一边还看一眼慈。 慈仍面无悲喜的看着窗外,并不理会Mak刚才的无理。 “没、没有。”Mak平静下来了,喝一口水。瞄一眼慈,然后立刻将目光移 开。 “可以吃饭了吧?”慈说。她仍只盯着窗外,不去看眼前这对恋人。 (七) 午饭后,月将Mak叫走,自己留了下来,和慈一起回了家。 “慈,女人的直觉你很清楚的。”月小心翼翼的问,“Mak跟你?……” 慈闭上眼睛,又立刻睁开。停了好一会儿。 “Mak就是昊。”慈终于说出这句话。 只有她自己知道,说出这话,要她必须面对、承受的现实,有多重、有多痛。 月傻了。一片空白。正如先前Mak,也就是昊看到慈时的反应一样——不知 所措。 这一刻,或许最可怜的人还是月吧!此生最好的朋友爱了好多年,并将会永远 爱下去的男人,竟也是自己最爱的男人! 该放弃,去成全好友;还是坚持下去,守住自己的幸福;又或者什么都不理会, 自己骗自己,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还是放弃吧!”“不、不,我受不了,我放不下!” “那么就坚持下去!”“那慈呢?不可以,不可以那么自私!” “干脆视而不见吧!”“但我什么都看到了,什么都听到了!怎么可以骗得了 自己呢!!” 月心里的理智和感情不停的交战。乱杂的思绪冲击着月那不曾经历过痛楚的心 智。 “我不知道!!”月大叫一声,冲出房门。 慈眉角一眺,却没有追上去。她知道月此刻最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安静。就 像她现在一样。 坐上窗台,这个本来一直给她无限安全感的地方。现在,只觉得一股强烈且沉 重的压迫感,死死的抵着她的背,直穿透她的心。 痛。空灵的痛。找不到,扯不掉。一如这么多年的感情,以为没有了,却又真 实的存在;现在一起涌上来,反而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那种感觉叫人抓狂。 慈把头轻轻靠在窗框上。突然一低头,接着狠命的把后脑勺撞在窗框上。血很 快流了出来。 冰冷的黑发参合着狂野的红色血液,渐渐凝固在一起,暗红到让人颤栗。 慈闭上眼睛。那感觉,无法言语,却深入骨髓,足以刺伤任何一颗心。 入夜了,憋闷的城市,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雨。 陌生街道上,月靠着墙,低头独自走着。 身旁的人都匆忙的跑到可以避雨的地方。 月不。她停不下来。她不知道自己正把自己带向什么地方。 终于停下了。正对着月的是她和Mak第一次约会的法国餐厅,也是他们定情 的地方。 月踉跄一步,跌坐在地上,看着眼前风雨不改的建筑物。雨淋湿了她的发,她 的脸,她的全身。 月红了眼。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 “爱情?还是友情?” “一定要选择吗?” “一定要选择!” “为什么会有选择?为什么要给我选择?有选择才是最痛苦啊!” 月自己同自己挣扎。她甚至想要撕扯自己。如同一只受伤却又无家可归的宠物。 但是,没有力气了。这雨打在月身上太重,太痛。她再没有一点点力气了。 可是一只手伸了过来,拉起月,一把把月搂在怀里。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体温。 “Mak!放开我,放开我!”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他怀里挣扎,她心里明 明正期盼着。 “月,还是叫我昊吧!”昊把月紧紧的抱住,用他的体温温暖怀中冰冷的月, “我的名字本来就是昊。” “昊、昊……”月碎碎的念着,“昊?那慈呢?” 昊并不回应什么:“走,月,跟我回家了。” (八) 昊把月抱回了月和慈住的地方。 慈依旧坐在窗台上。 三人相对无语。 月看看昊,昊的眼只盯着慈。他的目光很复杂:温柔,又或许是气愤;怜惜, 又或许是埋怨;爱,却又像在恨。“昊这些年是否也一直惦念着慈呢?”月心想, “可是他对我的爱,我却那么真实的感受过啊!” 月回头看慈,她看到慈的血与发凝固在一起的张狂的痛,尽管此刻在慈脸上找 不到一丝痛楚的表情。“她总是这样封闭自己,也只有昊才可以打开她的心吗?” 月的泪掉下来。一滴一滴,月的泪掺着她激烈矛盾的心痛,掉下来。 突然,月站起身来,环抱双臂:“你们谈谈吧!”说着,她走进另一间房,关 上房门。 慈转过头,直视着昊。昊立刻移开他本凝在慈身上的目光。 慈轻盈的跳下窗台,无声无息。走到昊面前。 “还爱我吗?”慈不说废话。 “我说过的,一辈子。”昊坚定的说。 “也爱月一辈子吗?” “慈……” “回答我。” “是的。” “呵……”慈眉角一眺,冷笑一声,“月和我都是独占欲强的人,我们无法容 忍其他人分享自己所爱的人。” “你要我做出选择?” “月,还是我?你考虑一下吧!”说着,慈也走进另一个房间,关上门。 昊也才明白了选择的痛苦。放弃任何一方都会造成三个人的伤害。 一整夜,三个人。自然是无人能入睡。 (九) 天亮。 慈打开房门。昊和月站在慈的房门口。 慈看到他们紧紧牵着的手,知道自己猜对了昊的选择是什么。 “慈,对不起。挣扎了很久,我想,你比较坚强,所以……”昊避开慈眼睛说。 “因为你认为月没有了你几乎不能活下去,而我还是可以好好的过日子,对吧? 男人在三角关系中,总是选择柔弱的女生,其实只是想尽量避免内心的愧疚感。而 放弃的总是所谓较坚强的一方。可是从来没人意识到,坚强并不等于不受伤吗?所 以在爱中,坚强就是一种错误,因为受伤的总是坚强的人!”说完,慈深深的吸一 口气,然后呼出。 昊和月有点惊,毕竟第一次听到慈一次性说那么多话,而且句句尖锐。 三人尴尬的站着。 几秒钟后,慈转身拿起她昨夜收拾好的背包:“我走了,到任何一个我想去的 地方。” 说着,慈拿出两封信,一封给月,一封给昊。 “Byebye!你们保重!”慈走了。 昊和月没有阻拦。他们知道,慈一旦下了决心,没有人拦得住。 或许,对于他们三个人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局吧。 (十) 月打开信封。 “月: 答应我,要一直爱着昊,也要照顾好自己。 承担起自己的生命,我就会好好活下去,这是我的责任。所以不用担心我。 想要幸福,就不要想我。 走了。海角天涯也给你祝福。 慈 字“ 昊打开信封。里面还附了一盘CD。昊把CD放进音响,按下PLAY。 “昊: 月从此能依靠的人,只有你一个了。好好爱她。 忘了我。 慈 字“ 音响里响起Whitney·Houston的那首歌: “……We both know I‘m not waht you, you need。 And I will always love you ……” 后记 慈是一朵花。即使生长在一大片乔木和草甸中间,却没有什么能掩盖住她无时 无刻散发出的诡异寒气。她的不合群,注定要她流浪,不能停止,没有任何一个地 方会容纳这种另类。尽管她的根深深的长在一个人身上。命运的荆棘在这个孤独一 生的女人身上,留下太多不可磨灭的伤痕。 月是一只猫。温柔恋家的喜玛拉雅猫。美丽的外型和阳光的性格,足以让每一 个人对她不设防。她的讨人喜欢,注定要她停留,太多吸引她和被她吸引的东西, 舍不得放弃任何一个。尽管她拥有可以自由来去的权利。命运的光环在这个倍受宠 爱的女人身上,给予太多旁人羡慕不来的幸福。 没有人知道到底谁得到的多,谁失去的多。亦或者根本没有人在乎,到底是得 到还是失去。每一个人都在为得到更多而忙碌的活着,却很少有人跳出来想想,真 的得到了我想要的么?又到底我得到了什么呢? 万物皆始于虚无,也将归于虚无。殊途同归。是否无论选择什么道路,都会走 到同一个结局呢? 有时候,我竟为发现了我是我自己而感到恐惧。 我怀疑人在地球上存在的价值,我怀疑我们都是上帝的玩偶。可是,我活着, 不是吗?我还拥有自己的思想,不是任何人强加的。时常快乐,偶尔感伤,有情有 爱,年轻鲜活的生命,和无法预知的明天。这些是会让上帝也羡慕的。 It‘s my freedom。It’s my life。 “……因为投入,所以放弃,不愿再被痛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