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 我爱上一个女人。 她有一头及腰长发,还带点野性,象只猫。 而我,一直觉得自己象头豹,伺机而动。 我认定她了,她跑不掉。 我刚刚从CLUB出来,转出阴暗的小巷,今天的PARTY 没什么意思,虽然有两张 新面孔,虽然这两张新面孔的主人对我频频暗送秋波。可我,对她们,没兴趣。 茉莉跟了我五年,我待她不薄,可我知道,她不是我今生要找的人。双手插在 裤袋,懒洋洋的向我的宝马走去。今天是星期六,街上车水马龙,排在“福源祥” 前面等买叉烧的人比我的员工还多。没有人知道,我是“福源祥”五家连锁店 的老板,我很成功的保住了我的私人空间。 天有点阴,可能要下雨。刚刚启动了宝马,我就看见了她。一刹那,我失了魂, 我敢发誓,她是我要找的人,一辈子。可惜,她身边还有一个男人,两人拿着刚刚 买好的叉烧,高兴的象孩子。那男人长的不赖,但跟我比还差了一点。最重要的是, 我知道他一定很穷,我只看一眼就知道,而我,是不会错的。突然之间,我明白了 该如何夺过她。他们上了公共汽车,我发动了车子跟了上去,我,是很有耐心的。 他们又看了一场电影,散场后不到九点,我远远的看着,我的小野猫坚决不让 她男友送她回家,而那无用的男人竟真的不送她,哼,废物!我的信心又多了一倍, 虽然她和我不是同道之人。 路上塞车,走的很慢。她坐公共汽车只三站,却走了四十分钟。显然,她要转 车,但从她焦急看手表的样子,我想末班车大概已经走了。天助我也。我沉住气, 就象猎豹捕捉猎物,在等待最佳时机。十点了,已没有人在等车了,只有她孤零零 一个。开始下起了小雨。她在犹豫,要不要打的。时机到了,我发动车子,转出隐 蔽处,缓缓的停在她面前。 摇下车窗,是我一贯懒散的语气:“小姐,可以告诉我蓝心花园怎么走吗?” 蓝心花园是她要等的车子的终点站。从她的表情我知道我押对了宝。她眼睛一亮, 话到嘴边又有点犹豫。我打开侧座的门:“或许你愿意帮我这个忙?” 送她到家,我已成功的知道了她的档案:乔筱越,二十四岁,大专,待业。 还有地址和电话,传呼。我几乎要感谢上帝了。 我喜欢她的名字。 还有,我约了她明天下午喝茶。 两个星期。可以发生的事情很多。首先,我和乔乔已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 而她简朴的有些寒酸的生活也在我的“不经意”间改变了。我领她去全城最豪 华的酒店吃饭,去唱歌,打保龄球,开卡丁车,送她从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名牌服装, 首饰。我坚信,这世上没有谁是一点不爱享受的,即使来的有点莫名其妙。而我只 是告诉乔乔,她长的很象我一个夭折的妹妹,我很喜欢她。仅此而已。她对我一点 戒心都没有。真的,我已成功了一大半。 为什么?难道是她太单纯?不。 哼!这世界!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可惜,我的小乔乔不明白这一点,我喜欢。 我喜欢有时候笨一点的女孩子,我需要的时候。 我把乔乔的惶恐尽收眼底,不露声色,她努力想抓住些什么,她抓住了我。 再怎么说,她还是嫩了点。 她在我面前流泪,毫不掩饰,她的难堪,她的委屈,她的担心,她向我倾诉。 只因为丽莎。琼。 美国来的一个所谓上流社会的荡妇,几乎有点人样的男人她都想要,而我恰恰 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介绍她认识了乔乔及她男友。在一次酒会上。 男人果然不是好东西。有些时候,钱比爱情重要,在贫穷面前,在贫穷的男人 面前。 今天真是一个值得开香槟庆祝的好日子。对我来说。丽莎。琼的瓦解速度真快, 我佩服至极。听说,她只不过是许诺要带那个男人去美国深造。 乔乔在我面前哭的一塌糊涂,痛不欲生。祥林嫂一样的反复说着他是多么的爱 她。我欣赏她的至情至性,却不赞成为那个男人。他,不值得。 瞧!分手了,速度多快!现今的爱情多苍白,被金钱打的毫无招架之力。 突然想起了茉莉,昨天和乔乔一起时遇见了她,三个月不见,她憔悴了许多。 茉莉是个敏感的人,她太了解我了。所以昨天她只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 走开了。觉得有点对不起她。五年啊,她是认真的。 顾不得这许多了,摇摇头摔开这种想法。打电话给我秘书,让她订两张后天去 日本的机票。我要让乔乔尽快忘掉那男人。 日本。第七天。 乔乔已经好多了,她对我一口流利的日语惊奇至极,也崇拜至极。明天我打算 带她去北海道滑雪。 呵,我的女人呵。真让我心花怒放。我泡在温泉里,懒懒的,不想动,乔乔刚 上去,进了客房。还不到摊牌的时候,我怡然自得,我胸有成竹,我胜券在握。 不期然又想起了茉莉,昨晚那个不出声的电话是她打的,我知道。这样的结果 ……虽然我未曾许诺给她什么。也许,回去该找她好好谈谈? 摇摇头,不想这个。乔乔昨天晚上半开玩笑的问我的问题…… 脚步声,很急。我睁开微闭的双眼,是乔乔。她一脸的震惊,不相信。她在摇 头,颤抖。她用一种陌生的目光看着我。我觉得不妙,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我不动声色,等她先开口。或许,我隐约的明白,她知道了。 果然。她问的好直接,好坦白:“你是同性恋?” 我一动不动,短发上滴下的水,滑下肌肤,有点凉。我盯着她:“是。” 她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看的出来,她无法憎恨我。但要接受我,也很难。 她不知怎么办了,绞着双手。低着头。她太震惊了。 我从水中站起来,不急不徐,披上大浴巾,就象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抓起她 的手:“走,回房去。”尽管我觉得脊背发冷。我已知道是谁出卖了我。茉莉,不 错啊,有够狠。乔乔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我没松手。回到客房,外面已是华灯初 上时分了。我盯着那部电话,幻化成茉莉嘲弄的表情,恨不能砸了她。但我还是忍 住了,看上去保持一贯的冷静。我换好了衣服,看了一眼乔乔,她静静的坐在那里, 望着窗外。没有办法,逼上梁山了。 我走到落地窗前,点上一枝烟。冷静,一定要冷静。 “我要回去。”声音从背后传来,竟遥远的很。 “好。”我没有什么可以说的,现在说什么,都矫情的很。我了解乔乔,而且 我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如果她就此永不回头。我狠狠捏熄了烟,不顾烫伤的手。 我孤注一掷。我赌。 “还有,希望今晚给我再开间房。谢谢。” 第五天了。时间漫长的就象她的头发。我简直要发疯了。男人有什么好?为什 么一定要嫁给男人?茉莉,你以为你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吗?只要惹火了我,我不会 让你好过的,咱们走着瞧吧!他妈的!这浑蛋世界! 和乔乔一起那三个月美好的象天堂。记得有一次打网球,我穿了一身黑色休闲 装,帅气十足。乔乔眼睛一亮,笑着抱着我的胳膊说:“要是你是男人多好,我就 嫁给你。”要是我是男人?我他妈的为什么要当男人?! 乔乔,求你,你知道我有多在乎你。为什么不打电话来?难道你真的对我一点 眷恋都没有吗?难道你就如此的认定我的不堪吗?难道你就这么狠心的抹杀我们曾 有的一切吗?我盯着电话,要什么自尊,在爱的人面前。我瞪着电话,眼睛都疼了。 打?不打?我犹豫的伸出手,刚碰到电话,却似触了电似的收回来。门铃好死不死 的响了起来。滚!我谁也不想见!门铃固执的响,我忍无可忍,几乎要破口大骂了, 冲过去打开门,火气尽消。 乔乔静静的站在那里。我目瞪口呆,不知该说什么。 “我可以进来吗?” 我和乔乔决定去英国。第一,避开邻人亲戚的流言蜚语;第二,英国允许同性 恋结婚。我满足了,真的满足了,有了乔乔,我什么都无所谓了,压根忘了茉莉。 我结束了“福源祥”,所得资产够我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更何况我的经商天分。 我才三十一岁。 我几乎看见我们美好的未来了,今晚的飞机。还有六个小时零七分钟。我看着 乔乔忙碌着收拾行李的快乐背影,忍不住的笑意。 “呀!我忘了!”乔乔突然叫了起来,转过身:“我要送你的领带夹。特别棒, 你一定喜欢!不行,不行,我要去老板那儿拿,都交好订金了。你等我,很快的。” 她一阵风似的卷出门外,穿着我的黑风衣。根本不容我插话。 我坐在沙发上,傻傻的笑。多好啊。乔乔,乔乔,乔乔,乔乔,我的乔乔。 半个小时了,我有点不安。 蓦地,胸口被撞了一下似的疼,很真实,有种很不好的感觉。我冲到窗口,恰 好看到乔乔下了计程车,抬头向我快乐的挥挥手,领带夹上的钻石一闪光,象一道 闪电刺痛了我的眼。衣裾飘飘的乔乔跑上马路。 我的手机响了,低头,是茉莉的号码在不停的闪动。 抬头的刹那,我看见了茉莉。和我送她的法拉利。箭一样的速度!茉莉也抬头 对我笑了笑。 “不!” 我失去了痛的感觉。抱着乔乔的骨灰坛,呆呆的坐在我的别墅里。他们不准我 领回乔乔的身体,说是已经支离破碎很吓人。吓人?还有什么比永远见不到乔乔更 吓人呢?我摩挲着光滑的坛子,就象乔乔一样。可是,我那个笑颜逐开,长发飘飘 的乔乔呢? 乔乔,乔乔,乔乔,乔乔,我的乔乔…… 夜已经这么深了,为什么你还不出来?你送我的领带夹我现在端端正正的夹在 领带上,为什么你不来见我?为什么? 如果一切都没有了意义,生有何欢,死又何惧! 乔乔,你不随我去英国了吗?我们讲好了,不是吗?在属于我们自己的家园了, 一起慢慢变老,一起度过以后晨晨昏昏的日子。这些,你都忘了吗? 屋内的煤气味以经很重了,我没有丝毫要逃走的念头。 我向来不信鬼神,但我此刻求你,在奈何桥等我…… 手中的打火机,是你选的,身上的衣衫,也是你的,领带夹在,相信一会你会 认得我,即使烧成灰,面目全非…… 我凝视着,温柔笑着。打火机的一声脆响,烧红了半边天…… 多美啊。 乔乔。 我来了。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