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谢谢你,我不恨你,可是我决定不再爱你…… 李可在后来知道了刘听寒那条短信的原因:李惜溪在和他分手后一直和刘听寒 所述的那个男孩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雨,终于在今年的年初那个男孩另得新欢 抛弃了李惜溪。可分手后不久李惜溪发现自己已怀身孕,去找当事的男孩也令她肝 肠寸断,无奈只能打掉身上的骨肉,临时向刘听寒借了1500块钱。刘听寒心里忍不 下去,想她一个女孩在外上学遇到了这样的困难也该帮一下的,更何况这个人是自 己曾经魂牵梦绕的人,于是除了借给李惜溪1500块钱之外又将自己攒下的1000块钱 送给了她,让她事后买些补品,别把一辈子的事情耽误了。李惜溪感动万分,多多 少少的又重新拾回了当年对刘听寒的好感,于是两个人的联系相比过去的几年频繁 了许多,之后便是李可看到了那条打掉了孩子的短信。 尽管事情知道了原委,可李可仍然没有勇气和刘听寒再和好。她总觉得两个人 之间缺乏了某种东西,不是单纯的快乐就会解决的。这种东西像是一种魔力,在漫 长的生活中悄悄地滋长,侵蚀着爱情原本的勇气,让感性牺牲在昨天的甜蜜,为了 的只是更加美好的明天。当然,刘听寒的心里依然深深地喜欢着李可,但他无论怎 么道歉李可都没有见刘听寒一次。两个人就这样一直消沉着度过了郁闷的暑假。 暑假回到学校后已经是大四的学生,许多同学都开始计划着怎么找工作的事情 了。舒晓娇的“三周计划”也在这时宣告成功,她顺利的拿下了钱新新,又开始了 夜不归宿的生活。突然在一个周五的晚上,舒晓娇略带醉意的撞到了宿舍。 “李可,明天跟我出去玩吧。”舒晓娇蹲在正洗衣服的李可面前,双手捂着绯 红的脸颊。 “去哪?”李可甩甩手上的肥皂泡,用胳膊揩了一下额头的汗珠。 “带你去吃个饭。你不是还没见过新新吗,顺便你也见一次认识一下。”舒晓 娇说完眼睛一眯,坏坏地笑了起来。 李可看到舒晓娇的这个表情就觉得葫芦里肯定没装好药,“你还有别的计划吧, 直接招了吧,免得你今晚受皮肉之苦。” 舒晓娇笑了笑,“我给你介绍个朋友认识。” “什么朋友?” “没什么,就是认识一下而已。” “男的女的?” “当然是男的了!” “不去。” “你不是说有好的让我给你介绍吗你忘了?你还没忘记刘听寒吧?” “我……”李可无言以对,重重地出了口气。 舒晓娇见强攻不行,瞬间改变策略:“我就是想你们认识一下嘛谁让你就跟他 必须好呢,多个朋友有什么不好的。我跟你说,这个人是新新的发小,也是北京的, 父母做正当生意家里有不少钱!而且人家也争气,现在是B 大研究生,长的像冯… …那个叫冯什么来着?” “冯巩?”李可说。 “去你的,像冯德伦!怎么样,就当在北京多认识个人,以后万一有什么事情 了大家都好有个照顾,你说对不对。” 李可回过头看了看侧躺着看书的佳嘉已经熟睡,她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下, 但最终还是答应了舒晓娇。 第二天的天气不错,李可穿着一件白色卡通T 恤衫腼腆的和舒晓娇一起来到了 见面地点。这是一家装饰很有情调的餐馆,暗暗地灯光配着悠扬的钢琴,精致的桌 椅乖巧的陈列在半遮的纱帐之后,一眼看去,整个餐厅似乎并没有多少人,幽静而 神秘。忽然在深处的角落里有一只手高高举起,舒晓娇拉着李可欢快地跑了过去。 “我就知道你肯定迟到。”刚才举手的男孩身着一件大大的紫色汗衫,冲舒晓 娇说道。 “你这就不懂了,大牌都得最后出场,看,我给你们介绍介绍,这就是我常跟 你提起的我的闺蜜好友李可。”舒晓娇拉过身后的李可,“李可,这是我男朋友, 钱新新。” “你好。”钱新新整了整他那超大的T 恤,站了起来。 “你好。” 钱新新笑着看了看李可,赶忙说道:“我给你们介绍介绍,这是我发小,李瑞 杰。” 顺着钱新新手指去的方向,李可方才发现桌的另一端还站着一个男孩,虽然灯 光很暗但却依然看的清他那微笑有度的脸庞,一款休闲的方格衬衣大方落体,挽起 的衣袖露出了一个金属光泽的手表,在微弱的台灯下映出点点高光。 “你好。”李瑞杰微微点了一下头。 李可赶忙收回打量的视线,微笑着回敬。 钱新新和李瑞杰坐在一侧,李可和舒晓娇坐在另一边。点过菜之后,钱舒二人 开始就昨天看过的电影大发评论,争执的面红耳赤,落单的两个人只有侧耳恭听, 并不时的陪以嬉笑。 “李小姐有什么爱好?”李瑞杰终于耐不住尴尬,开口说话了。 “呃……您还是直接称呼我名字吧,看样子我比你要小一些,倒是我要叫您哥 哥才是。” “那我们都直呼姓名好了。” 李可微笑,回答道:“没什么特别爱好,能让我开心点的事就算爱好吧。” “哦,呵呵,爱唱歌吗?” “不大唱,因为总跑掉,但爱听。李哥既然这样问看来是在音乐方面很有造诣 了。” “不不,完全没有。”李瑞杰有点慌了手脚。 “您就读的是什么专业?”李可问。 “机械自动化。” “那我得尊称您为李工程师了。” “不,还是叫我瑞杰会比较习惯,不然我都不知道您叫的是谁了。” “哎!”舒晓娇拍了拍李可的肩膀,“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我们就是随便的聊聊天。”李瑞杰帮李可解释。 “我又没问你!”舒晓娇一脸不服气的神态,“我现在是惹不起你们了,珠联 璧合强强联手,一个能贫王加上一个高材生,你们可以称霸嘴林、笑傲喷坛了。” 李可在桌下捣了一下舒晓娇,求她嘴下留情。李瑞杰笑着摇了摇头,不知和钱 新新耳语着什么。舒晓娇瞪着钱新新,厉声喝道:“钱新新你说!他说我什么坏话 了?” 两个男生大笑,钱新新忍住笑声便直摇头,只是淡淡地说“他说有你在就不会 缺热闹的。” 服务员端着菜上来了,舒晓娇见状只得放他们一马。四个人有说有笑的谈论了 许久,饭后李瑞杰执意要开车送她们回学校。 李可坐在马六的副驾上看着李瑞杰熟练的打着方向盘,忽然后座传来了舒晓娇 和钱新新忘情地大笑。李可缓了缓神情,仔细的端详起身边的这个男孩:白皙的皮 肤细腻光滑,金丝边的眼睛架在高挑的鼻梁上精致而小巧,坚定的眼神中透露出职 场所特有的几分睿智和精明,干练的头发在精心的打理下层次分明,错落有致。恰 好要右转弯时李瑞杰向右侧转头,两个人四目相交,李可赶忙收回了视线,莞尔一 笑。 车子很快就到了学校的门口,道过别后李瑞杰和钱新新飞驰而去。舒晓娇拉着 李可的手,一边走一边不住嘴的盘问。 “怎么样?这男的相当不错吧。” “哦。”李可习惯性的木讷。 “研三,留过学,比咱大四岁,现在在一家出名的外资企业工作了,堂堂机械 工程师,有车有房,样样没的挑吧。” “嗯。”李可还是呆呆地回答。 “你看人家那气质,就是不一样。有范儿。不像咱们现在的同学,搭眼一看就 是一群傻逼孩子,一点男人的味道都没有,这里面也包括你那油嘴滑舌的刘大帅。 说实话,你是不是打算交了他这个朋友啦?” “好。” “我说你能不能跟我说次两个字的句子?看把你美的都不会说人话了是吗?” 舒晓娇掐腰皱了皱眉头。 李可止住脚步,抬头看了一眼女生公寓,对舒晓娇严肃地说:“到了。” 舒晓娇追着李可直奔入电梯,两个疯丫头放肆的笑声让舍管阿姨无奈到摇头以 至于不小心挠掉了自己的假发。 刘听寒这些日子没有联系过李可,他也在赌气。尽管对于自己的错误供认不讳, 但这都三个多月的认错了李可还是没有原谅,于是刘听寒有些恼羞成怒,大男子主 义占据了内心的上风。当然,如果他要是知道李可在舒晓娇的介绍会去下认识别的 男孩,他也一定不会放任这段最脆弱的时间的。可惜,一切都晚了。 那次见面后仅仅过了三天,李瑞杰再一次约出了李可,而且这一次是单约的。 两个人见面于一家咖啡厅,寒暄了几句之后,李可点了一杯可乐。 “你喜欢吃什么?”李瑞杰问。 “肯德基。”李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李瑞杰尴尬的笑了笑,“西餐怎么样?” “肯德基也算西餐啊。” “呵呵,我说的是正经的餐点。” “呃……不常吃。不过还能接受。” “那下次我带你去后海,那边有一家西餐厅做的相当不错。” “好。” “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没敢想呢。”李可犹豫了一下,喃喃地说。 “想留北京吗?” “挺想的,可是毕竟能力有限,而且爸爸最近的一些状况也不容许我再跟家里 撒娇了,所以……再说吧。”李可低下头,默默地吸着可乐。 李瑞杰想了想,没有再问下去。他喝了口咖啡,皱了下眉,似乎咖啡有点苦, 于是又略微加了一点糖。“对不起李可,我想问个隐私问题,你现在是自己一人吗?” 李瑞杰毫无隐晦地问道。 李可被这样一问突然怔住了,这是她和刘听寒分开以来第一次面对这么直接的 问题。她在想关于刘听寒的事情舒晓娇一定会跟这个男人略讲一二的,于是嘴角微 翘,没有丝毫底气小声地挤出:“不是……我……我们最近有些分歧而已。” 李瑞杰笑了笑,似有所想的看了看窗外。李可看的出他表情微涩,猜想舒晓娇 不仅仅是略讲的问题了,估计已经把自己最近几年的情况描述的淋漓尽致,不免对 自己刚才拙劣的表演自行惭愧。于是转开话题,打岔地说道:“你的工作忙吗?外 企工作是不是会比较轻松的?” “一阵一阵的。你要说轻松那是相比较国内的公司,但要有事情的时候外国人 是很讲究效率的。” “你英语非常棒吧。” “还好。” “哦,我就很差。” “那有空我可以给你补习一下。” “不用了,我有时候还得指望着它催眠呢。” 两个人仰首大笑。李可笑罢看着眼前成熟而稳重的男人,心微微一颤,但打开 心门时,却发现里面装的满满都是刘听寒的身影,在昨天交织的故事中默默地穿梭。 之后的几天李瑞杰更加频繁的约会李可,他们去了那家西餐厅吃到了正宗的橘 子烧野鸭和美式牛扒,一起看了一场新上映的电影;李瑞杰带她去了公司组织的晚 宴 PARTY,这是李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名流之辈和成功人士;她还去过李瑞杰的 家中小坐,偌大的房子里满是精致的装修,气派时尚。终于在李可认识李瑞杰两周 之后的一天,他们再次相约在了那家咖啡厅,这一次李瑞杰是有正事要告诉李可的。 李瑞杰依然到的很早,他点了一杯咖啡,静静地等待着李可。 李可穿了一件小领衬衣姗姗跑来,见到李瑞杰面前已经下去半杯的咖啡,抱歉 地一笑。 “我今天找你是有事。”李瑞杰开门见山。 “什么事?” “我能帮你留下来。” “留下什么?” “北京。” 李可突然一怔,想了想还是没明白李瑞杰话中的意思,疑惑地摇了摇头。 “是这样,我们公司每年都会有几个进京户口的名额,其实他们是不会把这些 名额白白浪费给那些刚刚毕业的学生的,这些名额他们会照顾自己人或者转手卖出, 还能图个利益。我和我们公司的人事商量过了,你不去我们公司工作也没关系,只 需要一点手续费上的问题,你就可以拿到北京户口了。至于工作的事,我也会帮你 想办法的。怎么样,还害怕毕业吗?” 李可不知道该向面前这个仅仅认识两周的男人微笑好还是感谢好,或者干脆就 地下跪三叩九拜。难道这就是命中注定的贵人,或者是他随口说说的玩笑?李可的 脑袋里一片空白,平常甜蜜的小嘴此刻一下不知道是张是合了。 “你……你为什么要帮我?”李可战战兢兢地说。 李瑞杰看出了李可的惊恐,突然从桌上缓缓地拉过了李可的左手,脸上露出了 迷人的微笑。李可慌张地看着他,在两只手触碰的瞬间,李可如触电般抽了回去。 李瑞杰不以为然地一笑,轻声地说:“李可,我们认识两周了,我看的出你是 个非常不错的女孩。我的条件有限,你面前的这个人已经把全部都展现给你看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你做我的女朋友吧。哦当然,我这不是随口说说的玩笑话, 我是认真的。你也知道我们年龄上确实有几年的差距,既然我都这把岁数了我已经 玩不起了,所以我是真心对你的。相信我。” 李可的心里如乱麻一般纠结,越着急却越捋不出头绪。可是一切的事情又那么 突然,自己好像是一个木偶,只能随着牵线的拉扯而摆动着木讷的身躯,下一个动 作是什么,它自己也无从知道。当眼前曾经飘渺的一切瞬间成为了落地的现实,揉 开惺忪的双眼去眺望天际飞舞的极光,生活的意外和美好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和表 达,但过去的所有却是你生活的全部,无法抛弃。 “对不起,”李可幽幽地一笑,游离的双眼落在了桌上放的青花瓷瓶上,她拿 起清水轻轻地饮下一小口,划过咽喉的瞬间脖颈微微一颤,似有苦水一般苦涩难耐, 终于微皱了一下眉头坚定地说道:“对不起瑞杰,我想你误会了。我觉得一切太突 然了,反而让我觉得不现实了。在现实中我就是我,我想要的不是别人的恩赐,我 的未来不是所有都被别人去主宰,我有我的梦想,但不是这样去实现的。说心里话 瑞杰,我觉得你人不错,年轻有为少年得志,如果我还没有认识我现在的男朋友之 前可能我会选择你,但现在我有我的生活,我想我们还是先做朋友吧。谢谢你肯为 我付出这么多,但我现在还无法笑纳,请你原谅。” 李瑞杰听完李可的一番话,露出了商场上才有的无懈可击的微笑。他慢慢地端 起咖啡,若有所思的皱了一下眉头,他方才知道,面前的这个女孩不像现在的多数 人一样在金钱面前卑躬屈膝顶礼膜拜,李瑞杰开始更打心里喜欢上李可。 其实李可的心里同样也忘不了刘听寒。但当她晚上回到宿舍的时候,林佳嘉却 突然告诉她了一个噩耗:刘听寒今天回家了,因为母亲患上了绝症。 刘听寒在半夜下了火车后便直奔到医院,他隔着窗户向里望去,一个骨瘦如柴 的女人在绿色围墙的包围下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上插满无数条管子,安详地睡着。 疲惫的父亲正端坐在旁边,手中削着一个苹果,断断续续。 “爸。”刘听寒推开门,轻声地叫道。 “寒寒,回来了。”父亲扭过头,赶忙擦了擦眼睛。 “爸,我妈……我妈这是怎么了?” “咱们出去说,让你妈好好睡会儿,她刚睡着。”父亲拉着儿子,来到了门外。 两个人走到长廊的尽头,这里有一扇半掩的纱窗。从窗户看去,医院里一片死 寂,让人害怕。半白头发的父亲将头探出窗外,点起一根烟哽咽着说:“寒寒,爸 爸跟你直说了吧,大夫说你妈妈得了癌症,是肺癌,她活不了几天了。其实都怪爸 爸不好,你妈过去总咳嗽,我从来没当回事儿,让她去医院看看她从来都不去,没 想到啊……唉……前一阵子你妈妈呼吸非常困难胸口疼痛,爸爸才带着她来的医院, 可是一查,已经晚期了。为了她的情绪稳定我和大夫现在还都在瞒着她,只是跟她 说感冒比较严重,要住院治疗的,不过现在她几乎听不见别人的说话了,每天即便 是醒着也在痛苦的挣扎,我看了真是……”刘听寒的父亲深吸了一口烟,再也说不 下去了。 “爸……”刘听寒攥起父亲的胳膊,安慰着。 “当时你妈妈拍完片子,我也看不懂,就拿着片子去找大夫。可大夫拿过去一 看却无奈地摇头,我顿时慌了,赶忙问怎么了。大夫指给我说‘这些白点就是癌细 胞,你看这肺上,都跟结枣子一样,晚期了’。我跟你妈妈生活这么多年了,虽然 我们也总吵架,可是你妈妈是一个多么好的人啊,那么爱笑那么漂亮,可为什么上 天就对她这么不公平呢?爸爸对不起她没照顾好她呀!” 刘听寒擦掉眼泪,他知道此刻父亲已经脆弱的像是一个孩子,像是一个失去了 最爱的玩具的孩子,任性、无助、悲伤。他拉过颤抖的爸爸,强忍着泪水看着父亲 迷离的双眼,“爸,你回家休息吧,我在这和妈妈说会儿话。” 刘听寒坐在父亲刚才坐过的椅子上,小心地俯下身去。他轻轻地撩开母亲枯软 的发梢,露出了一双深陷的眼窝,在昏暗的灯光中犹如两个无底的黑洞,恐怖而又 充满着猜测;耳畔仪器的声音还在滴滴作响,氧气通过管道的声音在宁静的病房中 显的是那么的嘈杂,令人烦躁。一切来的太突然了,一个多月前的暑假他还在家中 跟妈妈学西红柿炒鸡蛋的,可今天再见面时原本一个好好的人却不再那么鲜活,像 是一尊冰冷的蜡像,在病痛的腐蚀下开始慢慢地融化。刘听寒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泪 水,趴在母亲身上轻声地啜泣。 “咳咳……”两下轻微的咳嗽声后,妈妈微微地睁开了双眼。 “妈,你醒了。”刘听寒赶忙收住眼泪,趴上前去凑到枕头前,轻轻攥住妈妈 那只贴满胶布的右手。 “寒寒,你回来了……妈没什么事,你大老远的跑一趟干嘛。”刘母微弱的声 音在空荡的病房中细如针纸落地。 “妈,我最近没什么课,就回来看看。” “哦。身体还好吗?” “好!好着呢。” “那就好,别在外面亏待自己,注意身体……咳咳……你跟李可还好吗?” “嗯!我们好的很,您放心吧,她对我很好。” “妈这就放心了。李可是个好女孩,妈妈不会看错的,好好珍惜她,妈等着看 你们结婚还等着你们给我生孙子呢。” “嗯。我们会的。” “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刘母紧皱着眉头,大口的吸着氧气,缓和了许久才断断续续地说:“寒寒,妈 妈心里有数,我快不行了,妈怕是都熬不过今晚了……你听我话,孝敬你爸爸,别 惹他生气,要是有合适的了让他……让他再找一个……你也好好照顾自己,你好好 的妈在那边也高兴……妈等着你……等你和我儿媳妇去碑前看我……我……我…… 我……” “妈!妈!”刘听寒抽出紧攥的母亲的手,赶忙按下了呼叫。 大夫马上赶来,在一阵人群骚动之后,病房里只有长长的“滴”声久久没有消 逝。 两天后刘听寒从司仪的手里接过了骨灰盒。他的泪早已经哭干了,嗓子也哑了, 唯有时常紧锁起的眉头努力的证明着自己还是个活物。那个还在微微发烫的盒子里 承载着自己多少美好的回忆,事已至此自己才明了过去有过的执拗是多么的叛逆和 不孝。那个曾经牵着儿子的小手给他买羊肉串吃的温柔妈妈,那个曾经为丈夫织毛 衣洗衣服的贤惠妻子,那个因为儿子考试不及格而罚他站的严厉老师,那个为儿子 洗衣做饭缝缝补补的全职保姆,那个最高级的大厨,那个最安全的司机……点点滴 滴交织起来像是一张大网,覆盖着听寒曾经走过的全部。也许灰烬并不代表着离别, 灵魂永远不会被燃烧。 将母亲安葬后,刘听寒好好地冲了个澡,独自坐在自己的房间中。他并没有立 刻返回学校,而是想在家清静几天,静静地整理一下思绪。父亲早上便出去了,是 到母亲的单位上办一些手续,至少要到晚饭时间才能回来。刘听寒打开电视,胡乱 的拨弄着。 “叮铃……”门铃响起。 刘听寒半踏着拖鞋,将门打开。 “是你?” “是我,李惜溪。” “你怎么来了?” “我都听说了……节哀顺变。” “谢谢。进来吧。”刘听寒将身子向边上一让,李惜溪走进了客厅。 “喝点什么?” “不用了。”李惜溪站在客厅,透过半掩的门缝看到了刘听寒的卧室一片狼藉。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还是想开点吧。” 刘听寒淡淡一笑,揉了揉黑肿的双眼,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李惜溪站在原地觉得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干脆缓步地走到刘听寒的卧室,“我 帮你收拾一下屋子吧。” “别动!”刘听寒暴怒,冲到了李惜溪面前。他愤恨地抓起李惜溪正准备拿起 抹布的手,却又舒缓的放下。 “我自己收拾吧。”刘听寒别过头,慢慢地收拾起衣物。 “你自己在家?”李惜溪放下包,整理着桌子上的书籍。 “嗯。”刘听寒头也没回。 “谢谢你借我的钱。” “不用谢。” “听寒……” “嗯?” “刘TT,你还爱我吗?”李惜溪哽咽着,对着刘听寒的后背颤抖地说道。 刘听寒停下了手中的忙活,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刘TT是李惜溪在高二时给他起 的外号,那时候两个人正如火如荼的恋爱着。事别四年再听到这个熟悉的称谓,刘 听寒的心里一紧,缓缓地转过身。 李惜溪还是原来的模样:大大的眼睛长长的头发,鼻子虽小但却很高,薄薄的 嘴唇娇水欲滴,白皙的皮肤略透出微红,黑色的短裙下半掩着两条纤细的大腿。四 年的时间,人的模样一点都没改变,可是在她的内心,早已天翻地覆。 “干嘛问这个。”刘听寒支吾着。 “因为我爱你!我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李惜溪走到刘听寒的身前,紧抱 着他的腰。 “对不起,我现在心情很乱,你别这样。” “我不。” “你松开,我们有话好说。” “我就不松。”李惜溪抱的更用力了。 “李惜溪我有女朋友,你别这样。” “你告诉我她是谁,你肯定骗我!” “她……”刘听寒突然哽住了。是啊,她是谁呢?李可吗?可是我们已经四个 月没说过话了。大概是我们真的分手了。 李惜溪看着发愣的刘听寒,将头深深地埋在了他的胸前。“四年前你这样抱着 我,你说你要永远抱着我;是我不好,我原以为没有你我一样会过的很好,可是当 我再也飞不动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你才是我最美丽的翅膀,只有你不会让我跌下深 崖,只有你给我勇气让我继续翱翔。听寒,我错了,我为我们失去的这四年道歉, 我不想再离开你了!我爱你!” 刘听寒闭紧了双眼,疲惫的身躯在爱与恨的推搡下轻轻摇晃。他低垂着自己的 双臂,不再挣脱李惜溪的拥抱。 “我给不了你什么。”刘听寒低下头轻声耳语。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李惜溪仰起头,脸颊通红,双目汪洋。 刘听寒再也撑不住那崩溃的神经,他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紧紧的拥住李惜溪, 发狂一样亲吻着她的双唇,用力的吮吸着,用牙轻咬着,顺着下颌,亲吻到锁骨, 直到胸前。李惜溪配合的将双手搭在他的双肩,粗气连连,轻声地哼叫。刘听寒稍 一用力将她抱起,两个人倒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阵拉扯后,已经一丝不挂。 刘听寒的第一次就这样和李惜溪分享了,尽管时间并不长,但他非常的用力, 像是迸发着多年的积怨,让本疲惫不堪的身体又重新充满了无限的力量。李惜溪虽 然痛苦,但她仍然强忍着不适,紧紧地吸咬着刘听寒的颈窝,直到两个人的体温冷 却,直到刘听寒在一阵僵直之后,他的眼角偷偷地流下了一颗眼泪。 两天之后刘听寒回到了北京。当天的晚上,李可突然给他打了电话,两个人相 见在了操场。 朦胧的黑夜秋风渐起,带着枯叶的气息流淌在岁月的轮回。相别了四个月后, 两个人终于又站到了一起,那么自然,却又那么别扭。 “你瘦了。”李可看着他,终于开口。 刘听寒笑了笑,而后不情愿的低下头,什么也没有说。 “听寒,别太伤心了,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人总会……” “别劝我了,我没事。” “哦,那就好。” 两个人开始沉默,许久之后,刘听寒才抬起头,看着李可那双清澈的眼睛,缓 缓地张开嘴唇,“对不起。” 李可疑惑的看着他,不解的摇了摇头。她忽然想起最近几天自己为他赶织出的 围巾,于是慌忙打开背包,拿了出来。 “这是我为你织的围巾,天凉了,就快用的上了。你看,围巾这头绣的是LTH , 这头绣的是LK。” 刘听寒顺着李可的手看去,卡其色的围巾两头绣有几颗精巧的红心,红心的中 间又用紫色仔细的织上了两个人的名字缩写。虽然这颜色搭配的有些不像是学过美 术的人所为,但针针线花密密地交错,那么平整,那么用心。 “来,我给你带上。记住,以后我不会手冷,因为我有人疼;有我在你身边, 我也会让你度过一生的暖冬。” 李可微笑着将围巾挂到了刘听寒的脖子上,可刘听寒却无动于衷,面无表情。 李可看了看他却也不以为然,但在眼神滑落的瞬间,正好看到了围巾压住了刘听寒 衬衣衣领的一角。 “平常穿衣服数你讲究,我可不喜欢以后嫁一个邋遢的老公呦!”李可一边说, 一边伸过手去,掀开了衣领。可就在这瞬间,那只温柔的手却不再温柔,像是狠狠 地扯住刘听寒的领口,之后又无奈的放手。 “对不起。”刘听寒重复着刚才的话,依然丝毫未动。 “没什么对不起的。告诉我实话吧。”李可苦笑了一声,平和的说。 “是李惜溪咬的。” “你们和好了?” “没有!只是我们……”刘听寒没有再说下去。 李可向后倒退了半步,她不敢相信她最信任的人在她的背后结结实实的给了她 一刀,死不了,但却那么疼。 “去对她负责任吧。我爱过的人不会做得了便宜卖乖的小人的!”李可眼里噙 着泪,缓缓地抬起手,指向远方。 “对不起。” “‘对不起’三个字你以为是万能的吗?刘听寒,我们之间还是算了吧,该结 束的终将结束,强弩之末的爱情还有什么可值得我们去留恋的呢。我们都累了,也 许……也许我们不合适。” “对不起,我爱你!”刘听寒略皱起眉头,但却自豪地说道。 “我们都去爱我们该爱的人吧,谢谢我们的青春,它留下了‘最美’两个字写 进了我的回忆。刘听寒,我也谢谢你,我不恨你,可是我决定不再爱你。”李可低 下头,不让刘听寒看到自己的眼泪。 刘听寒呆呆地站在原地,什么也没有说。直到李可恨恨地转身,消逝在远方。 他拿起脖子上挂的那条围巾仔细的端详,忽而狂风骤起,风沙吹过,一阵古龙的芳 香从围巾中幽幽地飘落,散放在身旁,默默地抵挡着秋冬的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