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心血来潮 作者:活鬼 林鹤鸣走出“迷你”网吧之后,在门口点上了一支烟,心情忧郁且复杂地望着 色彩斑澜的夜色。随后桃子也跟了出来。桃子不悦地问他怎么啦?林鹤鸣说没怎么? 林鹤鸣本想查阅一些信息,可桃子非要聊天,玩游戏。林鹤鸣心里不悦,说要回去。 桃子说吃了霄夜再走,到她的家去吃,什么都准备好了。林鹤鸣却不同意,桃子只 好由着他,两个人在夜市上吃了几串羊肉串喝了两瓶啤酒。林鹤鸣本来想庆贺一番, 他终于教会了桃子上网,过两天给桃子买台电脑,在家里上网。不至于大老远的总 往镇上跑了。可桃子舍不得花钱,坚持不让林鹤鸣买。说那不是过日子人的想法。 上网查信息桃子也不同意。你看电视呀?看电视什么信息都有,这话让林鹤鸣很失 望,没想到桃子这样。变了,变得让林鹤鸣几乎不认识她了。高中时代那个单纯、 质朴的小姑娘那儿去了。她也没职业,而且生活的挺富足?她依靠她父母吗? 按捺不住他就问桃子干什么?桃子说什么也不干,就是玩。 玩能赚钱呀? 怎么你眼里就知道钱呢? 没有钱我怎么娶你? 我不要钱!你也别想娶我?傻子,告诉你吧,我早就是人家的人了! 哦,那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都不懂?你呀在乡下呆的真成了呆子! 两个人在夜色中的小镇上散步,小镇可真是变了,像一个不夜城,有夜市、有 海滨、有情侣牵着手花枝招展地招摇过街。他俩没牵手,步行着走,中间还有一米 多远的距离,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来到新城小区,桃子停下了脚步,桃子让林鹤鸣上 楼看看。林鹤鸣不肯,他觉得天太晚了,桃子却告诉林鹤鸣她父母不在家。她一个 人很害怕。要不是叫你来恐怕我一个人得在网吧里过夜,林鹤鸣执拗不过桃子就上 了楼。他知道这是桃子蓄谋已久的特殊安排。林鹤鸣也觉得这绝对不是趁人之危。 桃子说你真以为我不会上网呀!哼,你不就比我多上了几年大学吗?那口气不以为 然。我并不比你的洛美华差多少?洛美华、洛美华,那花儿要是一落了还美什么? 桃子一脸的鄙视神情。 林鹤鸣只是呲牙一笑,没说什么。他心里明白,你桃子再脱胎换骨一回也抵不 上洛美华。林鹤鸣觉得桃子的家才像家,比大城市里的装潢并不差。很有现代气息, 也很豪华。体现了以人为本的装潢设计。桃子让林鹤鸣冲个凉,林鹤鸣不肯,他说 来镇上以前刚在大湖里洗了澡。桃子只好自己洗,桃子洗的很细致,一定用了不少 洗浴香波,披散着一头浪漫的长发,裹着一身浴衣摆在林鹤鸣面前香气轰轰的,让 人很容易产生有些沉醉的感觉。 林鹤鸣倒坐在一把椅子上,桃子坐在床上,不时躺在床上伸懒筋做健美操,笑 眯眯的神色直向林鹤鸣飞眼,有时一脸的绯红,有时一脸的冷漠。林鹤鸣能够猜测 到她的行为语言。说不清是挑逗还是喜怒无常。甚至他想到了呼唤一词。可这引不 起林鹤鸣产生占有欲的兴趣。林鹤鸣一直思恋着大学时代的同学洛美华。又一年多 没有她的消息了。怪谁呢?他只能怪自己拒绝了她。林鹤鸣真后悔。一想起来就后 悔的肠子疼。可他又无处去诉说。无论气质、才华与美貌,桃子是无法跟洛美华相 提并论的。可惜他们是有缘没分哪!他叹开了气。 林鹤鸣跟桃子在客厅里喝茶、喝饮料、吃水果、上厕所。谈过去、谈同学、谈 理想,几乎谈了整整一夜。林鹤鸣记得半夜时分桃子说要不睡吧?说这话的时候桃 子的眼睛色眯眯的。林鹤鸣说你困了你先睡,我不困! 桃子说你跟洛美华怎么样? 林鹤鸣说什么怎么样? 桃子说关系? 林鹤鸣说我们还那样! 桃子说你父有过性接触吗? 林鹤鸣笑了,你怎么釜提这个问题? 桃子说你感觉奇怪了?别装了?有副对联为这样说的,天下没有处女,地上王 八成群。 林鹤鸣说横批呢? 桃子说横批叫都是连襟! 林鹤鸣笑了。桃子说你笑什么?林鹤鸣还是笑。他觉得这话一从她嘴里说出来 很不是个滋味儿。她要不堕落才怪哩。 林鹤鸣说你就打算这么活下去? 桃子说怎么了?不行吗?你挽惜我? 林鹤鸣说你又没做妓女,我挽惜什么? 桃子说我若做了呢? 林鹤鸣说那怎么可能呢? 桃子说你不相信? 林鹤鸣摇摇头,这时他发现桃子已经泪流满面。是那种无声地流泪。他叹息地 说,你还是那么爱哭。 桃子说是吗?我哭了?说着她抹了一把泪又笑了。 林鹤鸣觉得她的笑还不如哭呢? 后来实在困了,就睡了,也没有像当今浪漫的年轻人那样细细地睡、疯狂而无 所顾及地睡。因为桃子的电话接连不断,没有一个女人的声音,都是不同音质的男 中音。很色情的那种音调,其中还有挑情与色情的句子。桃子多次回答今天不舒服。 改日吧,改日我给你打电话。那声调那情态有点儿三陪小姐的缠绵意韵。林鹤鸣很 烦了,但不是很讨厌很嫉妒的那种心理情绪,后来桃子去了另一间屋子接电话,再 后来林鹤鸣就睡在椅子上。好像打了几个磕睡。 天亮了,林鹤鸣醒了,林鹤鸣说该回去了。因为林鹤鸣最终也没说服桃子和他 一起到山里干一番事业。桃子说别引诱我,有话直说,我才不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了 呢,跟你往山沟里跑。做你的老婆?你呀,那儿凉快那儿玩去?我再减价处理也不 至于到农村去当农民呀? 林鹤鸣说干好了,农村也能成为一个鲜花盛开的村庄。 花再鲜艳也是村庄?告诉你,你休想说服我,本姑娘不去! 他们之间好像不仅仅是因为观念问题,桃子在海滨开了一个很有名气的香春阁 发廊,生意兴隆,很赚钱的。大都是开着高级轿车的大老板去洗头的。他们有时还 打起来,随从跟` 随从,也有的说是保镖的。他们之间打架挺讲义气,被打败的一 方就蔫拉巴几的钻进轿车开走了,也没人报警。要是打的难解难分,只要桃子一出 面,双方就立刻罢手。有两次林鹤鸣去发廊找桃子都碰上了那种局面。林鹤鸣觉得 桃子就像黑社会大姐大似的有威力。那一次黑子刘打崔三,崔三一脸的血,桃子说 黑刘你个狗日的,你找死他?你不打死他我找人废了你!你们这么打打闹闹的我怎 么做生意?于是两个人就罢手了。黑刘说中午我请客。桃子说这就对了,冤家易解 不易结。都是小镇人谁不知道谁呀?两个人,就是打人的和挨的都给桃子敬渐,在 她面前低头哈腰的。为此,林鹤鸣纳闷了好长时间。她一个柔弱的小女子那儿来的 如此巨大的威慑力呢? 桃子说你不明白吧? 林鹤鸣说不明白! 桃子说你要明白了,你早就当镇长了。你那边要我说一下不? 林鹤鸣说不用,我准备辞职呢? 因为桃子美生意就红火吧!他想,想得很苦很苦! 他林鹤鸣没有理由强人所难。他是一名名副其实的山民了。尽管他们曾经是高 中同学、密友,尽管他们是一位老师从中点明了话题,两个人虽然说的是同一个问 题,但看法和出发点却是大相径庭,背道而驰。 桃子没能再挽留住林鹤鸣,她一声谓然长叹之后,忧郁地说,什么时候再相见? 不成夫妻还应该是朋友。这话听起来多么大度多么意味深长。林鹤鸣说你要玩腻了 就去山里找我。桃子说怎么会玩腻了,这人活着要是玩腻了还有活头吗? 临走桃子问林鹤鸣什么时候结婚,这话让林鹤鸣愣了半天?当他明白过来以后, 桃子却告诉他说,我有个同事给我介绍了一个朋友,你给我参谋参谋怎样?说着就 把照片拿出来给林鹤鸣看。林鹤鸣扫了一眼说不错。好像在那儿见过?林鹤鸣问, 他是干什么的?桃子说在县里给窦县长做秘书。就是刘鑫。啊,刘鑫呀,你们俩挺 合适的。我祝贺你们。桃子说你若向我求婚我就再考虑一下。林鹤鸣说操!我们都 是同学和朋友,你选择他比选择我命运要好得多。你这种气质的女人除了做情人, 就是官太太的气派!一听这话桃子急了,就骂林鹤鸣是混蛋! 林鹤鸣觉得桃子是在有意或无意地羞辱他,本来贺老师是介绍他们谈恋爱的, 怎么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来?林鹤鸣强忍着痛苦,不知道是怎么跟桃子告别的。路 上林鹤鸣一拍脑袋,他猛地想起来了,刘鑫调走了,不在县里,而是在省城政策调 研室。刘鑫是个笔杆子,而且已经结婚,他们不可能吧?也许桃子……哦,也许她 生活的并不快乐?但愿她快乐。 一路匆忙地往家赶,林鹤鸣就有些后悔,他怎么没问问桃子,或者是关心一下 她,挺美的一个人儿别堕落了。唉,自己的问题还没办好,那有精力顾及她呀,她 要做妓女我也管不了她呀。社会在变,难道人不也在变吗? 如果不是农大毕业,如果不是被镇上精兵简政,那么林鹤鸣就不会把他的女朋 友赶走了。如今他像他父亲林培志当年一样从城市来到梁家湾他爷爷出生的地方上 山下乡。 当初,他考上大学,林鹤鸣的父亲林培志高兴的一夜未睡,比圆了自己上大学 的梦还兴奋呢。没想到林鹤鸣三年毕业后在镇政府坐办公室,才一年多。无所事事, 人浮于事,他决定辞职,没等他辞职,镇党委开会进行大刀阔斧的真杀实砍的改革。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失业了。林鹤鸣也没要欠他半年之久的工资,真是屋漏偏逢连夜 雨,船行逆水又遇顶头风。恰巧他大学时期的女朋友洛美华来找他,他连顿饭都请 不起,更别提送给女朋友一件象样的时髦衣衫了。他没让女朋友住下,对她态度冷 淡。临分手,他就告诉人家拉倒算了。一个城里,一个山村,将来也是个难。他们 只能分手。临走洛美华含着泪说还会回来。林鹤鸣,咱们走着瞧。林鹤鸣不敢看她, 扭头就走。林鹤鸣觉得对不起洛美华,她大老远的来看你,你却赶走人家,有点儿 不近情理。林鹤鸣也是忍痛割爱,出自无奈。他何常不想与美华结婚呀。结婚太好 了,那是多好的美人儿。 林鹤鸣的父亲听说后,不由分说,上去就是一巴掌,把林鹤鸣打的头晕脑涨, 又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谁让你把人家撵走呀?不是说好让你在小饭馆里请人家 吃顿饭吗?算作订婚。人家是来找你结婚的。你他妈的三八赶集,四六不懂!” 林鹤鸣说:“我拿什么跟人家结婚呀?结了婚又能怎样?我不能连累了人家, 再说长痛不如短痛!” 林培志一时无言以对。他也没什么咒念了。秃子头上的伤巴明摆着的事儿,一 时就像霜打了似的蔫了杆子。不过,他的确为儿子的前途担忧。甚至是心急如焚。 他还有一个儿子,跟林鹤鸣是孪生兄弟,按政策上中学时就回了城,去年刚给他安 了家。他掏空了苦苦奋斗了多半辈子的积蓄后,还欠下了债务。本想林鹤鸣也有了 对象,有了一个不错的工作,日子虽然艰难,前途还是蛮光明的。日子也有奔头。 但是,林鹤鸣的脾气铁随他,任性。火爆,有一条道跑到黑的倔劲儿。 林培志年过半百多了,当年他上山下乡时比儿子还年轻,从当队长到村长,几 十年一晃,他的头发都被时光摇悠的花白了,人生易老啊。他很感叹!可是感叹归 感叹,不行,他还得教训儿子:“你说你干什么?你说呀?” 林鹤鸣说:“我想承包北山坡!我想……” 林培志说:“你想,你想做梦娶媳妇吧!那是你承包的活儿吗?告诉你,小子, 谁承包都行,你承包我不同意!” 林鹤鸣说:“你们村委会不是号召大家承包吗?我是你儿子,我承包你为什么 不同意?你们敢违背中央的指示精神?” 林培志说:“儿子,我怕……” 林鹤鸣说:“你怕什么?国家有政策,承包荒山,退耕还林,不但补助现金还 补助很多粮食。我主意已定。再说,毛主席他老人家早就说过,农村是个广阔的天 地,在那里可以大有作为!” 林培志说:“哼,全村的人不敢干,你敢?你比别人多长一颗脑袋呀!” 林鹤鸣说:“你怕别人杀富济贫呀?” 林培志沉默了一会儿说:“山坡上那么多梨树疯长,不结果,恐怕你承包了就 会倾家荡产!你赶紧找镇长,我跟你们镇长说好了,还给你保留公职呢!” 林鹤鸣说:“我既然被精简了下来就没打算回去。” 林鹤鸣没有按着他父亲的意愿回镇政府,因此,父子俩闹翻了。林鹤鸣也被他 父亲赶出了家门!林鹤鸣一古脑儿搬到了山上,搭起了窝棚。一个人真的承包了三 百多亩荒山。吃住在山上,过得倒也逍遥自在。其实,每当浩月临空,山上寂静的 出奇,他也很孤独的。尤其想起洛美华,常常让他心热不已。空眼望着悠悠碧空, 耿耿银河,星月无语,他想,还是面对现实吧。脚踏实地的干,不会像父亲那一代 人那样,简单地上山下乡了。他们是形式主义,我们是真才实学。通过我的科学劳 动再造一个秀美的山川,当然还有很多。林鹤鸣想,想的很苦很苦! 寒暑易更,一晃就是三年。 每年开春的时候,林鹤鸣实行他的开发计划,山上种耐寒的松树、柏树,半山 腰移栽和嫁接果木树,山脚下兴修水利。雇人给年老的梨树剪枝、刮皮、浇水、施 肥。淘汰老弱病残和嫁接了一些新品种。梨树开花的季节,白茫茫的一眼望不到边。 雪花铺满地似的让人感慨。林鹤鸣分析了梨树光开花不结果的原因。查阅了一些资 料。还上网寻找答案。最后洛美华给他发来了电子邮件,哇,犹如黑色的冬夜里的 一把火,让他感觉又暖和又难受。那是因为梨树散落在山坡上,不能授粉。事在人 为吗?最后她也没留下芳名,但他凭感觉就知道是她洛美华。于是他雇用了几十名 小工,每人手拿一把鸡毛掸子,爬上树给每一棵梨树进行人工授粉。他的行动引起 了村里老人们的耻笑。自古没见过这么干的。林鹤鸣对于种种议论充耳不闻,只是 按部就班地做着。他甚至傲气地说,你们懂什么。这叫科学! 秋天的时候,满山遍野一片郁郁葱葱,果实累累。望着果实缀满的枝头,一山 的金黄色,人们震惊了。老林的儿子真行,他咋捣鼓的呢? 后来,镇长组织全乡的人来参观,非要林鹤鸣介绍经验。他笑了,但眼里含着 泪。“很简单,往大处说是依靠科技、更新观念,往小处说就是我进行了革新改造、 人工授粉。算不上经验。应该相信科学!” 前来参观的人如梦初醒。感叹地说,原来如此! 林鹤鸣说:“所以如此,本该如此!” 镇长觉得他是个人才,还是上大学好啊!临走问他还有什么要求?你的行动带 动了整个山乡啊,有困难说话! 林鹤鸣说:“我想续定合同。希望你兑现补助款。合同最好延长五十年不变!” 镇长说:“好,一百年不变也没问题。那你还有什么设想?” 林鹤鸣迟疑了,不过他没说,他最大的设想是应该找个老婆。懂电脑能上网就 行,山乡变了,瓜果梨桃到处都是,如今发愁的不是温饱,而是山货卖不出。山里 信息真闭塞。道路也没修好,他想。效益好了,先捐款修条路,再有,如果给洛美 华打个电话,不过他又犹豫了,想了想,还是到镇上去上网聊聊天吧,化个名试探 一下,她结婚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