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 要来的早晚都会来,但是,不属于你的,就是你拿走了,它也会物归原主。迷 了心窍的人不明白这一点,他们被形势所盅惑,枉费心机瞎折腾,到头来都是自寻 烦恼。 常喜同女儿收摊回到家里,他心神更加不宁,脸色很难看。 “爸,你这个样子,我很害怕。到底怎么了?”纯如着急的问。 “丫头,记得我对你说过乔伯伯吗?” “记得呀,你不是说他是受姥姥之托来请我的吗?”纯如不以为然的说。 “是,我估计那俩陌生人与乔伯伯有关,更与你有关。我觉着你应该有个准备, 说不定一会儿那俩人就会来造访,你……你就随他们……随他们去姥娘家呆一阵子。” 常喜语调低沉的说。 “爸就为这事收摊呀,你还没问我愿不愿去呢。告诉你我不去!我的学校在这 里;我的同学在这里;我的家在这里;你也在这里,我去那生地方干嘛!” “你早晚得离开这里,早点比晚点要好。” “爸,离开与离开可不一样。我自己考上大学离开你,那是我自己长翅膀磨炼 本事;让姥姥接走那是软弱靠别人飞,怎么会一样呢!” 常喜心思烦乱,情绪很糟,“唉,不管你怎么说,待会儿有人来接你,你必须 得走!” 纯如看着爸爸不解的说,“爸爸,如果那俩个人是骗子,你也让我跟着他们走?” “你必须走!”常喜命令式的说。 “我为什么要跟他们走?” 常喜沉默着没有回答。 纯如撅起嘴巴看着父亲:他的嘴角在不知不觉中轻微的抽动着;他脸上的皱纹 好像也在慢慢的堆积着;他的眼睛在游移不定中流露着诉说不清的无奈;他额头上 的疤痕也在沉默中轻轻的颤抖着…… “好可怜的爸爸!”这种感觉第一次在纯如的情感里冒出来。她不知道怎样去 安慰他。 中午饭他们都没有吃,谁也不觉得饿。这个中午因了那俩个陌生人而变得那么 郁闷,又那么神秘漫长。 父子俩都望着墙壁上的照片:照片上的她忽然黯然失色。 “妈妈,我怎么办?”纯如默视着妈妈问自己。 去姥娘家? “姥娘”这个名词从来没有任何色彩。 纯如在成长的过程中除了接受父亲象训练士兵那样训练她的生活能力外,几乎 没有接受过多少家族信息的教育。一个单身父亲对女儿的教育是粗放型的。她从父 亲那里知道的最多的是母亲。常喜把自己对妻子艳茹的最真挚的爱毫无保留的灌输 给了女儿。纯如对母亲的敬佩和爱戴全部来源于父亲的情绪感染,对母亲活着时的 点点滴滴就是家族观念的全部。除此之外,她感觉不到还有任何亲情关系存在。 常喜并没有隐瞒在北京她还有外祖母一家生活在富足光荫里的事实。他从女儿 记事起就告诉她:你除了我还有一个做大官的姥姥;还有一个有大学问的姥爷;还 有一个做大买卖的大舅。她每逢听父亲说起就乖巧的点点头,表示她记住了。常喜 以为她不懂也记不住。谁知她长到七岁时突然问常喜:“爸爸您说姥姥做大官,为 什么她不开车来看我呢?” “她忙呗。” “不是!她不记得我了,要不就是她不要我了。” “你怎么这么说呢?” “我们班的小雪,她姥姥也在北京,都来过好几回了,每次来都给小雪买文具 盒、买巧克力。我姥姥怎么一次都没来?” “你想姥娘啦?” “不想。她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想都没法想。” 小时的纯如天真的说。 想都没法想,这是一个孩子内心的如实反映。孩子的感情生长是与人长期接触 而浓稠起来的。纯如脑海里的“姥娘”只是一个生硬的名词,是一个子虚乌有的空 壳。十九年的时间这只空壳始终没有装填任何东西,连个信号都没有。而纯如从一 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成长为一个激情饱满的青春少女,除了身边的人和物以外,“ 姥姥”的概念早就萎缩干枯从记忆里消失掉了。对于外祖父一家,她的情感意识为 零。 跟他们走?他们是谁? 刚才,父亲说的话让她无法接受。“您说话呀爸爸,我为什么要跟他们走!” 常喜沉了一会,有气无力的说,“他们是你姥姥。” “你还是我父亲呢,我为什么不能跟着你?你是不是嫌我上学花钱了?我可以 不上的!”纯如激愤起来,两颗泪珠滚落下来。 常喜看不到女儿落泪,但他知道她也在痛苦着。难道当父亲的就不痛苦?但他 不能表现出来。他不能成为女儿的牵挂,更不能让她把父亲的痛苦当借口而拒绝去 北京。 去北京多好啊!有多少人做梦都想去,可他们没有机会。女儿能去北京而且靠 着那么大个靠山,还怕没有前程吗? 有?! “傻丫头,说话犯傻吧。爸爸嫌你早就把你送人了,还养你这么大?你也知道, 你妈生前就愿意姥姥他们来瞅你一眼,也许他们忙,也许他们不够意思,反正他们 没来。你妈的遗愿这么一撂就撂了十九年。现在他们来了,你妈的心愿了了,我也 放下心来了,这不是好事嘛。”常喜竭力控制着自己平和的说。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这么多年连个信儿都没有?现在我长大了,他们突然来 接我,什么意思嘛!” “能有什么意。他们是你姥姥,和你有血缘关系。接你去住一阵子不应该吗?” “不应该!”纯如说。 “你浑!”常喜突然的大吼了一声,他实在憋不住了。他恨温家! 纯如吓了一跳,心里的委屈就像决了堤的水哗的涌出来了。 “你太不讲理了!”她哭了。但她知道父亲此时比她更难受。 “您喊叫吧,我出去。”她忍住哭声说。 “你去哪儿?”常喜有些慌了。 “我不要你管!”她擦着眼泪跑出去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