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间 作者:晴晴风 她始终无法跟他走。 很多次了,当她抬起头问你是谁,梦就停止,而她惊醒。每次都是。为什么不 能不问,为什么不能一言不发跟他走,她不知道,她想我不要这样子,可已经是在 梦外。 元清,我们回家吧。 她坐在路边,不看什么也不想什么,左边有阳光,身后是草坪和很高的树。每 次都是一样的情景,又是那个沉静的男声,元清,我们回家吧。她看不清他的脸, 总忍不住要问,你是谁?每次醒来都懊悔的要死掉。不能跟他走。 陈明睡的像跟枕头被子融为一体一动不动毫无知觉,她觉得这么难过想用头发 把自己埋掉是有道理的。可还是难过。 满大街都在唱“分手吧,我们分手吧”,很快乐的节奏,像在荡秋千。 和柏欣逛街,说这个梦,柏欣说你烦陈明了? 没有。她说。 陈明很好。柏欣大眼睛瞪她。 是。她低下头。 还想折腾啊,你们都三年了。 三年了。她叹气。 很爱,所以在一起。很爱是在一起的惟一理由,应该像真理一样坚固。我很爱 陈明吗?应该吧,不知道。陈明很爱我吗?大概吧。 在迪奥柜前选一支口红,要合潮流合身份还要自己喜欢,而且已经不是随便什 么颜色都可以拿来大胆用的年龄。越来越挑剔,不是自己愿意,是因为不得已。 哎,你看,陈明。柏欣拍拍她胳膊。 她抬起头,不是陈明。 那人跟陈明很像,远看很像,揽着一个打扮很炫的女孩子,向她们这边走。她 一直看着。他们从她身边经过。 不是,她听柏欣说。 她一下子全乱了。如果那个人是陈明呢,如果真的是陈明和另一个女孩子从她 面前经过呢?她这么想的时候觉得自己并不是很在意。 这么冷漠,这么无动于衷,好像不是自己的事情。她像被另一个自己狠狠地袭 击了。 陈明很好,很好。她努力想着陈明很好,想让这种感觉变的像走路一样自然。 陈明,我们结不结婚? 结。陈明看报纸,头也没抬。 陈明,我们结不结婚?她提高声音。 随时准备,让你妈给挑个日子吧。他回答。像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是我的事吗?是我一个人的事? 你怎么了? 我吃多了! 我没惹你啊。 她不说话。把眼睛睁得很大茫然四看。他也不再理她。 走,出去玩会儿,我看你的目光把这房子拆了两百遍了。陈明扔下报纸笑眯眯 过来哄她。 去哪儿? “细房子”吧,你喜欢。他拿出手机要位子。 见鬼的“细房子”!她心里暗骂一句,颓然垂下头。 是的,她喜欢,最初是的。四壁都是细细的藤条向上直到尖尖的屋顶深处,抬 头向上看的时候,所有的不愉快和所有不能说的不高兴的话仿佛都被上帝收去了。 上帝就住在尖屋顶上。神话里被摄走的感觉。细细的荧光棒似的暗蓝色的灯随意的 挂在墙上躺在地上。 把酒吧修成这样的那个叫VOLON的女孩,说话声音细细的,有 次她一个人来,她们说了很多,后来都忘了的话。“细房子”像美丽的葵花,可她 已经去过无数次了。 走吧,老位子。他说。 她听到自己的胳膊抽搐的一声冷笑,但还是挽起他的胳膊。 和陈明进一家只卖经济类书的书店,进了门她就知道她和陈明的目光是不一致 的。他看书。她看人。她看到一个人在书架间穿来穿去目光上下翻转但不碰任何一 本书。他也看到她,他点点头向她一笑。 她很快的低下头,紧紧的挨着陈明。 他走过来了,眼睛的余光一直能看到他,但她还是慌乱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嗨,来买书啊。他在他们面前站住。 啊。她胡乱地应了一声。看到他笑的很夸张的表情。仿佛被洞穿。 她看了一眼陈明。 你们认识啊?陈明问。 她在想刚才是不应该应那一声的。 还没和大哥结婚吧?他问。他没打算放手。 快了。她看着陈明,说这是高中时候柏欣的男朋友。只好这样。 好久没见柏欣了,明天晚上你喊上她,我在“CHARM”等你们。 他反应倒也跟的上,目的也明确。 那我得问柏欣愿不愿意。她心里暗暗笑,觉得都像真的了。 元清,我们回家吧。又醒来,她懊恼的坐了起来,你是谁?她叫出声来,是谁? 这个问题已经把自己问的没有力气。 把陈明吵醒。怎么了怎么了,他握她的手。 别管我。她甩开他的手,抱起枕头和被子扔到沙发上。不睡那张床了。 沙发松软松软的,不适合睡觉。睡不着,想起书店里约她明晚去CHARM的那人, 长长的叹气。陈明?她喊他,陈明! 你疯了,深更半夜的。陈明生气的声音颤悠悠的在房间里回荡。 我做梦。她听到自己声音轻轻的已经像是很无助很可怜。 睡吧。陈明重重的躺下。 元清,我们回家吧。 阴魂不散的缠绕。